我怎么来了？是啊，开始是为什么来的？木代居然想不起来了。
罗韧说：“你怎么来了？”
罗韧伸手去解她衣服的盘扣，解了一颗，伸手进去，攥住衣边一拉，丝质睡衣拂过皮肤，直接从肩膀滑脱到半腰。忽然的裸露让木代惊慌失措，下意识地伸手护在胸前。
她沙哑着嗓子问：“是不是做噩梦了，跟……东南亚有关？”
罗韧笑了一下，一只手把住她的腰，把她的身子转过来，从背后搂住她，吻她的脖颈、后背。木代的头发披在背上，他隔了头发去亲，甚至咬，把住她的腰的手慢慢向下。
罗韧喉头发干，伸手去摩挲她的嘴唇。木代盯着他看，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眼角，是湿的。
手越来越重，木代招架不住，从前跟罗韧亲密，他到底还是温柔克制的，不像今晚，像换了个人。
她的头发披散开，整个人像是蒙的，衣襟半开，露出白皙的、透着微粉的皮肤，嘴唇半张着，娇润、水亮。
罗韧的手滑到她的腿侧，木代觉得自己绷着的弦就快断掉了，颤抖着叫他：“罗韧。”
罗韧几乎克制不住欲望，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睁开眼，看到怀里的木代。
罗韧“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扳住她的肩，让她面对着自己。
不想去醒，就这样多好，全世界都不在了，青木、猎豹、塔莎，还有凶简，只有怀里的姑娘，香滑、柔软，他什么都不用想，只循着自己的心意，在自己的温柔乡里为所欲为。
她目光躲闪，几缕发被细汗粘在额上，皮肤红得像是火烧过的，呼吸急促，细致的脖颈微微起伏，手还护在胸前。
她问他醒着吗。他不想去醒，醒了又要披上一层层衣，做那个看似温柔克制的罗韧，那个在曹严华他们眼里能冷静解决所有问题的“小罗哥”。他没那么好，他蠢得带所有兄弟去寻死。他找了一个单纯可爱的、跟他的生活截然不同的女朋友，想借她的那一点光，假装自己不是生活在黑暗里……
木代的身子微微蜷缩着，看起来完全就是他的，逃不脱，走不掉，连一根头发丝都是他的。
木代浑身都战栗了一下，有一瞬间，挣扎得更加厉害，这反而遭到他更猛的进攻。罗韧也说不清楚，只觉得这一晚情绪混沌地找不到出口，她来了，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跟塔莎……有关吗？”
罗韧却不管，一低头，死死封住她的嘴，手从她的衣服里伸进去，直取胸前的一抹柔软。
奇怪，为什么一定要问个究竟？
她话说得小声，大概也知道老房子不隔音，怕吵到隔壁的曹严华。
他回答：“是。”
她吓了一跳，伸手推他，说：“罗小刀，你醒着吗？”
她抬起眼帘，咬着嘴唇看他：“这样做，是不是让你觉得好受点？”
罗韧忽然伸出手，一把搂住她的腰抱上来，翻身把她压在床板上。
这样做，是指哪样做，床笫之欢吗？
是生病了吗？木代迟疑地伸手，去拭他的额头。
罗韧说：“如果我说是，你愿意吗？”
看到罗韧睁了一下眼睛，又疲惫似的闭上。
他贴着她的身体，感觉那一瞬间，她的整个身子都在发紧。
罗韧像是被梦魇住了，怎么都叫不醒，木代有些担心，俯身晃他：“罗小刀？”
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地把手从胸前拿开了。
…………
她看了他一眼，然后闭上眼睛，长睫一直在颤，轻声说：“罗韧，我第一次，你轻一点。”
郑明山不看她，嘴里发出“咄咄”的声音，用心招引水里的鱼，话却是说给她听的：“就说嫁出去的姑娘是泼出去的水呢，还没过门，心已经长偏了。”
一股奇怪的况味从罗韧心头升起，他低头看木代，距离真近，近得可以看到她的每一根睫毛的睫根，还有呼吸急促时，每一丝肌理的起伏。
木代下巴颏儿一扬，说：“让就让。”
他的手从她的背后伸过，用力箍住她的腰，她咬了下牙，克制着不动，也不睁眼。
木代向他问起罗韧那边的被褥收拾妥当了没有，他懒洋洋地回答：“又不是酒店客房，有床板睡就不错了——没别的房，你要是心疼，把你的房间让给你的小情人儿。”
罗韧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在重庆，她拎了把椅子，重重往地上一顿，坐上去。
她披上衣服出来，想去看看罗韧和曹严华他们安顿好了没有。路过后院斜三角的水榭，大师兄郑明山蹲在下台阶邻水的石条上，揪着个馒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扔食，逗水里的鱼。
想起自己写号码给她，她气得满脸通红，拿肩膀撞开他。
大概这样才像个姑娘家，新浴之后，垂着长长的头发，把两片衣襟轻掩，纤指结精致盘扣。
那时候，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跟她如此亲密。
她洗了个澡，换上睡衣，这睡衣的样式也是从前的，轻柔熨帖，掩襟处结两粒盘扣——梅花九娘喜欢这种风格，有一次还说她，那种套头的衣服，硬邦邦地钻头伸胳膊，穿起来都不像个姑娘家。
他一直觉得，木代只不过是个单纯的年轻姑娘，可是细想想，在感情上，她一直勇敢。
跟罗韧不同，木代的房间里应有尽有，衣柜打开，睡衣、练功服，都还是洗得干干净净的全套，叠得整整齐齐。
罗韧为自己羞愧，这个晚上，他躁狂地想去找个出口，她却慢慢地把手拿开，说：“我第一次，你轻一点。”
罗韧睁了一下眼睛，看到木代，穿白色暗花的丝质睡衣，长发垂着，带暖湿的香气，俯下身子轻轻推他：“罗小刀？”
他只是想找个发泄的口子，她却回报了他一个年轻姑娘对爱的所有憧憬。
像是梦境一晃，海水退去，风声雨声都不见了，意识渐渐收归现实，这是有雾镇的晚上，清冷、安静，仔细听，会有偶尔的一两声夜蝉鸣叫声。
罗韧抱着木代坐起来。
有人轻轻推他：“罗小刀？罗小刀？”
木代惊讶地睁开眼睛，罗韧把她的衣服拉回来，细心扣好盘扣，又帮她把散乱的头发理顺。
…………
木代不知道他又怎么了，忽然为自己脸红：她刚刚说了什么？主动去给一个男人献身吗？
对不起，我那时候不管不顾，只想着去和猎豹拼命，我应该想到，猎豹是老巢素来戒备森严，不可能不做提防，我应该冷静，应该筹划周到。九个兄弟，把命交给我，我没有任何计划，拿鸡蛋去撞石头。为什么我活着回来了？我该死在那里，换你们回来……
她羞得无地自容，讷讷地有点不想靠近他，挪着身子坐远。
对不起，是我自己想为塔莎报仇，不应该搭上你们。
罗韧说：“我不知道你们师门有什么讲究，或者我明天见到你的师父梅花九娘，直接跟她提亲好不好？”
他浑身哆嗦，痉挛样。
“啊？”
罗韧的眼泪流下来，说：“对不起，尤瑞斯，对不起……”
木代猝不及防，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罗韧拼命伸手，想抓住尤瑞斯的手臂，但总差那么一线一厘，海水开始淹没尤瑞斯的下颌、嘴巴、鼻孔，到最后，只剩下粗短卷发的颅顶。
罗韧笑：“不愿意？”
尤瑞斯嘶声叫他：“罗，罗……”
她结结巴巴：“不是……可是，这么快吗？”
罗韧的脑袋像被重锤击了一下，嗫嚅着嘴唇，几乎扑跌到水里，那水突然变作了深邃之至的蔚蓝海洋，晴空下，无数泛着银光的飞鱼贴着海面穿梭。
“迟早还不是跟我？便宜都被我占光了。”
尤瑞斯？
木代笑起来，想到他话里所指，脸颊微微发烫。罗韧伸手搂住她，低头亲亲她的眉心：“但是，我有个条件。”
水里有一处在冒气泡，紧接着水花翻腾，突然间有个脑袋钻出水面，大口大口喘气，颤抖着伸出手，说：“罗，救我。”
他还有条件？搞反了吧？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她端架子摆谱吗？
下这么大雨吗？曹严华怎么睡得一点动静都没有？罗韧坐起来，叫：“曹严华……”
“木代，我不带你回丽江了，你和曹严华，都跟着大师兄走，找个稳妥的地方，藏起来。”
哗啦啦，大雨如注，大风撼打着转轴的雕花窗扇，透过缝隙，看到白色的雨线斜打，一低头，屋里的积水已经快漫到床沿了。
木代心中一凛，下意识坐直身子：“为什么？”
总像是听到了水声，“咕噜咕噜”，在耳边翻着水泡，他翻了个身，无意间睁开眼睛，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暴雨。
“猎豹入境了，我和青木要去做一些事，带着你我会分心。”
却又睡不踏实。
木代气笑了：“你怎么知道带着我一定会分心？你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忙呢？”
实在嫌弃那褥子，直接和衣躺在床板上。这一日夜，等于是连轴开车，耗心费神，几乎是头刚挨着床板就睡着了。
“因为猎豹一定会对付你，一定一定会对付你。”
前院没热水，一个角落里有水龙头，水龙头上长满青苔，水流细得跟拉线似的，罗韧懒得折腾，就着凉水洗漱，草草抹了把脸，回房睡觉。
她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一刀刀剪除他在乎的人，像一点点剜他的心。
能怪谁呢，还不是怪自己心眼实诚？曹胖胖哀怨地认命了。
当年，他为了给塔莎复仇，抱了必死的决心，怕兄弟们阻拦，设计让所有人喝醉，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收拾好装备，推开了门，忽然愣住。
更何况，第一次上门，就拼了命地要打翻大师伯的饭碗，已经失分不少了。
他们都在，起得都比他早，好像昨晚他安排的那场酒，根本没有灌倒他们一样。
罗韧把柜门关上：“将就吧，就当是师门对你的考验——梅老太太还没有批准你入门，你就嫌东嫌西的不大好吧，更何况……”
他们扛着家伙，看着他笑，对他说同一句话。
身后有脚步声，是曹严华哭丧着脸进来：“小罗哥，这能住人吗？我那床上，板还掉了一块。”
罗，算我一个。
角落里有个万历柜，上层是亮格，下头是双开门的藏柜，攥着黄铜把手拉开，里头胡乱团了几床褥子，迎面一股经年累月没动过的味儿。
也算我一个。
这大院里，常年只住梅花九娘一个人，几乎不待客，所以可以理解，多出的房间确实也没有拾掇的必要——只几样老式大件，床倒是古色古香的雕花大床，但别说被子了，连褥子都没，只横了床板。
一场激战，十一个人，没了九个，青木冒死把重伤的他带回国内，安置在边境的一个出租房里，意识模糊间，他嘴里呛着血沫，对青木笑：“你带我回来做什么？我早死在那里了。”
推开门，一股沉闷的气息，夹杂些许霉味，罗韧掏出手机照亮，好不容易找到门后的灯绳，拉亮，然后对着屋子苦笑。
这条命，像是偷来的、欠来的，轻飘飘的，没有分量，随时愿意交出去，就像最初，他甚至动过把聘婷身上的凶简挪到自己身上的念头，最大不过一个“死”字。
罗韧和曹严华苦笑。
“木代，只要你不出事，你平平安安，我就会千方百计好好活着。”
他说完拍拍屁股，带木代去了后院：梅花九娘是住后院的，木代和郑明山虽然长久不住，但后院一直有他们的房间，而且定时打扫，一切按在有雾镇练武时来。
为一个人活，比为一个人死要难，死是一瞬间，什么都不承担，活是无数个一瞬间，什么都为你扛着。
郑明山给罗韧和曹严华安排住宿，堪称随意，带进前院，抬手一指两间黑洞洞的厢房：“你俩住那儿，被子什么的自己找，可能在柜子里，找不到就将就一下，其他自己解决，别问我——我也是前两天刚到，对这些杂事不熟。”
“你不要笑我，就当我是自私，我让你活，其实是想让我自己活，听话，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