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网络小说 > 七根凶简2 > 第25章

第25章

罗韧把水瓶的盖子拧开,瓶身半倾,水溢到瓶口,示意木代把指尖伸进来靠近水。木代的手刚触到水,指尖的琥珀就划过一道水线,很快跟沉底的那块融为一体。

他拿过她的手看,果然,跟他上一次一样,一只手指尖的地方残留着胭脂色的琥珀。

罗韧盖上瓶盖,晃了一下,沉吟着说了句:“大吸小。”他又说,“跟那个女人脖子上那块,本来应该是一体的。”

罗韧说:“伸手。”

曹严华把脑袋凑过来,他信息缺失得厉害,听什么都云里雾里的:“什么意思?”

好像是吧。木代点头。

罗韧说:“那块胭脂琥珀,可能因为附着凶简,又加上要贴合那个女人的脖子,质地并不硬,是软的。我和木代先后跟这个女人动过手,手上都沾了部分琥珀,而这些琥珀,又可以被野人脖子上挂的那块吸附,所以我猜测,野人的那块也来自这个女人。”

罗韧拿了水过来,吩咐曹严华把火把打过来照亮,先去检查那个女人的尸首。他看到颈后的切口,问木代:“刀子?”问完,看到木代手边垂着的匕首,又问,“撕下来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个野人,可能是这个女人生的。”

木代心情复杂。

炎红砂问:“就因为这块琥珀?”

“嗯。”

罗韧说:“这个女人,不完全是怪物,她有意识残留。我猜测,当时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后来发现没有死,她一定是把围住自己脖子的这块琥珀当护身符来看的。

炎红砂说:“罗韧不问?”

“不管出于什么机缘,她发现了这块琥珀的特质。她不可能理解凶简是什么,但是出于母亲的本性,她会希望这样的东西自己的孩子也有。”

木代咬着嘴唇,轻声说了句:“好像是。”

是啊,一个野人,怎么会拿编织的丝绦挂一块琥珀在脖子上呢?当然是那个女人给它挂的。

炎红砂走到木代身边,看了一眼罗韧,压低声音:“是不是,又是……你说过的那种情况?”

曹严华忽然想到了什么:“凶简是在这块琥珀上,琥珀被分出了一块,那就是说,有一部分凶简被转移到了野人的那块琥珀上?”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里头沉着一块狭长的胭脂琥珀。

罗韧点头:“有可能。”

罗韧点了点头,蹲下身子解下身上的背包:“火可以暂时困住凶简,但是烧尽就不行了,不如水来得稳定。”

曹严华想不通:“但是野人看起来,没有被凶简附身啊。”

曹严华也猜到了:“这是……第三块啊?”

罗韧沉吟:“可能是分出的部分太少,不足以对人产生影响。”

她目光茫然,有点儿想不起来,罗韧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又断片儿了。”说完了,走到火堆边上,看着那块凶简。

曹严华不服气:“我觉得,还是会有点儿的。

木代有点儿发蒙,顿了顿说:“你们走了之后,这个女人好像想出去,一直往外滚,我就去拉她,然后……”

“你不知道,我以前看那个野人,可凶了,可是我和三三兄被它抓起来之后,觉得它也没那么凶,还给我和三三兄苹果吃……”说着他蓦地抬头,“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挂着的琥珀被我小师父拽掉了?”

罗韧问木代:“发生什么事了?”

他越想越兴奋,磕磕巴巴地解释:“我的意思是,野人挂着的那块琥珀,好像一个接收器,它挂着的时候,会特别听那个女人的话,行事也偏向凶残,但是不挂着的时候,它就会稍微好一点儿。虽然因为血缘关系,它还是会听那个女人的话,但是,在某种程度上,它会……”

炎红砂心中一凛,赶紧也跟过去,曹严华不明所以,小跑着跟上,进去时,正看到罗韧把木代从地上扶起来。他再一瞥,看到木代身边一具干枯的尸首,吓得周身一个激灵。

曹严华抓耳挠腮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罗韧大步奔了过去:“木代?”

木代说:“懂了。”

曹严华也看见了,他有点儿纳闷,火堆里,烧在火焰中央的,是什么东西?

“如果真的拿接收器来作比,它跟这女人离得越近,受到凶简的影响就越强,离得越远或者琥珀被摘掉,受的影响就会小。”

他忽然脸色一变。

罗韧有疑惑:“那么你和我,手上都沾过琥珀,也没见有影响啊。”

罗韧指着前头:“就快到了。我跟那女人说的时候,指明是两个朋友,野人只带你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没关系,只要那个女人还在我们手上……”

木代想了想:“两种可能:第一是我们身上沾的琥珀太少;第二是……野人跟那个女人,有亲缘关系,但我们没有。”

曹严华有点儿不舒服,甚至还稍稍飞起了醋:所以还是把三三兄留下了,因为他会画画,哼!

炎红砂觉得有道理:“一直以来,凶简附身都只是控制一个人的,如果它有这种余力能影响到其他人,那么这些另外的人,跟被附身的人之间,应该是有很亲密的关系。”

还有,怪不得先前在洞里,野人的目光在他和一万三身上转来转去,原来是在思量带哪个来换那女人吗?

好吧,姑且这么认为吧。罗韧看向那块悬浮在火中的凶简:“不管怎么说,总算要合二为一了。抽火吧,火燃尽之后,把那块也装进来,然后去找一万三,找到了就撤。”

原来炎老头已经死了。他偷眼看炎红砂,她抿着嘴,沉着脸,听罗韧提到此节时,眼圈红了一下。

这话忽然提醒了炎红砂,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首,犹豫着说了句:“野人要是知道它的母亲死了……”

回去的路上,曹严华知道了罗韧这头的情形。

木代没吭声,她心底深处,实在是有些同情这个女人的,但是没想到,她的最后一线呼吸,居然是自己掐断的。

罗韧点头:“回去先会合木代,再找一万三。”

罗韧说:“那就别让野人知道了。”

炎红砂有些担心:“罗韧,野人为什么只带曹胖胖来?它在我们这儿吃了亏,会对一万三撒气吗?要是带着他藏起来,林子这么大,我们很难找。”

周遭有片刻的沉默,过了一会儿,炎红砂结结巴巴地发问:“你的意思是……”

罗韧皱眉,如果在高处,只有木代能上去了。

“埋了吧。”

他简略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炎红砂抬头看罗韧,他已经走出去了,停在火堆边上,只留给他们一个沉默的背影。

曹严华不大记得:“但是不远,在高处,很高,没有野人带的话下不来。”

曹严华心头麻麻的,也不知道是向木代还是向炎红砂说:“就这样埋了,这样……不好吧?”

罗韧问他:“去野人巢穴的路你还记得吗?”

如果,忽略她可怕的外貌和诡异的举止,她其实,也只是个横遭不幸的女人,有一个异于常人的野人女儿。

曹严华张大嘴巴,他居然把自己几分钟前拼死要保护的一万三忘得一干二净了。

现在,要把她无声无息地埋掉,甚至不能让野人知道。

三三兄?

炎红砂看着曹严华:“埋了不好,那怎么样才好呢?”

大晚上的,追过去于己不利,罗韧拄着马刀蹲下,低头缓了一会儿。炎红砂背倚树干,大口大口喘气,一边喘一边看曹严华,忽然“咦”了一声,问:“一万三呢?”

怎么样才好呢?难道敲锣打鼓地告诉野人,让野人发狂,对他们穷追猛打?

野人左支右绌,大概自己也觉得吃亏,忽然发出一声嘶吼,急蹿进边上的林子里,树叶一阵摇晃之后,就没了动静。

曹严华觉得有点儿茫然。顿了顿,炎红砂站起来提了马刀,在地上闷头挖坑。曹严华也拾起边上的一把刀,帮着她一起挖起来。

有炎红砂加入,罗韧就应付自如了。先前他以拖和躲为主,没法对野人展开攻击,此时两个人一配合,局势就马上扭转,野人胜在力大,但罗韧和炎红砂都有功夫,身法巧,一个佯攻一个就助攻,一个正面迎敌一个就变着法儿偷袭,更何况,不远处还有一个曹胖胖逮着空儿就朝野人扔石头。

全程没人说话,刚才对付野人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士气低落。

她拔出马刀,几步冲了上去。

罗韧用矿泉水瓶子比了一下,觉得凶简大概放不进来,想了想取出背包里的折叠水袋,吩咐木代看好火堆,自己出去找水。

炎红砂把火把塞给他:“给我们照明。”

曹严华循声向着洞外看了一眼,神色复杂,顿了顿叫炎红砂:“红砂妹妹?”

曹严华一下子反应过来,说:“红砂妹妹,你快去帮我小罗哥!”

炎红砂头也不抬:“嗯?”

一声闷响,枝叶狂摇,是野人一巴掌拍到了树干上。

“你觉不觉得……”

炎红砂赶紧过来扶他,曹严华握住炎红砂的胳膊,就差眼泪汩汩而下了,想着:终于找到大部队了。

他说了一半没说下去,嘟囔了一句:“挖吧。”

“曹胖胖,你怎么啦?没受伤吧?”

炎红砂总觉得罗韧太冷酷了,只是淡淡的一句“埋了吧”,连大的情绪波动都没有。

曹严华两腿发软,忽然就站不起来了,他哆嗦着往前爬,爬了没几米,前方有火光闪动,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罗韧回来的时候,坑也快挖好了,曹严华和炎红砂把那个女人抬放进去。

女野人怒吼着踉跄倒退,罗韧掠过曹严华,踏足树干,借力一个翻身侧踹,一脚踹翻野人,顺势抽回插在野人肩上的马刀。

土盖上了,罗韧走过来问木代:“没事吧?”

黑暗中,一柄马刀旋转着向女野人面门直劈过来,那声势,让他想起五珠村打旋的老蚌。

木代低头看自己的手:“总觉得自己像杀了人一样。”

曹严华倒地就趴,听罗韧的总是没错的,这个时候,就算罗韧让他转身抱住野人,他也照办不误。

罗韧说:“第一,她早就死了;第二,虽然你想不起当时的情形,但是如果不是她要杀你,你应该也不会起杀意,正当防卫,没什么好歉疚的。”

罗韧的声音。

也许吧。

“曹严华趴下!”

炎红砂和曹严华两个人负责踩土,罗韧抽火装好凶简之后,他们把燃得七零八落的火堆踢挪到埋尸的地方,盖住那片挖过的痕迹。

与此同时,喉咙处滚着的那句“救命啊”正要再次喷薄而出……

木代心里沉沉的,像堵了块石头,拎着火把向里走,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走错方向了,又转身向外。

不过不妙,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气声又近了,野人伸长手臂捞他,第一下抓在他肩上,但是滑脱了。曹严华如同被火燎了屁股,干号一声,居然能在力尽之余再次发力狂奔。

转身的刹那,她忽然看到什么,僵了一下,将火把照向洞里。

耳边风声呼呼的。这都要感谢妹妹小师父总是让他绑着练功的铁块跑圈。

是之前她胡乱搁回去的娃娃,小的趴着,大的斜靠在小的身上,锯齿状的眼睛,森森然的,像在看着她。

曹严华撒丫子疯跑,觉得自己身轻如燕。

木代不禁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