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网络小说 > 七根凶简2 > 第18章

第18章

那一刻天旋地转,她慌乱地伸手去抓,知道是炎老头的尸体,但没办法,只能抱住,死人的冰冷,近得没有间距的血腥味,一时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点头:“还好。”

后来罗韧叫她,她跌进他怀里,真好,怀抱是有温度的,独有的气息,有力的心跳。

木代笑起来,罗韧低头,亲亲她的脸,问:“还好吗?”

她也抬头看井口。

“不过对于那儿的人,我在审美上还是有障碍。但凡我能克服这种障碍,木代,现在也没你什么事了。”

当时,她攥着绳子,绳身突然下撤的时候,整个人猝不及防被带了下来,只听到炎红砂的尖叫。

木代瞪他。

出事了吗?红砂怎么样了?

罗韧说:“真的,以前,在东南亚,我去酒吧喝酒是不花钱的,往那儿一坐,说一句‘我连死人堆都爬过’,大把的姑娘请我喝酒,眼睛都放光。”

是……野人吗?

木代抬头看他。

曹严华觉得自己快躺不住了。

罗韧凑到她耳边说:“你这一趟也算牛了,跟野人打架、掉过井、抱过死人,木代,你要是个男人,这趟经历,能让你骗到不少妹子。”

他夹着腿,两颊肥嘟嘟的肉被尿意激得轻颤,用口型问一万三:“三三兄,你不上厕所?”

木代摇头,没吭声,身子还有点儿抖。

一万三不动如山。

他问木代:“受伤了吗?”

曹严华心说:不行了,我不行了。

朝下看,至少还有二十米,也不能再冒险往下滑了,炎红砂说了,越往下宝气越毒。罗韧觉得,宝气可能跟沼气类似,自然界的这些玩意儿,性质跟马蜂或者黑蚂蚁一样,他都不敢轻易招惹。

古人说过,活人不会叫尿憋死。

罗韧吸气,现在,只有出了井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一时半会儿的,他不敢冒险上去,万一人还没出井口,上面当头就是一刀呢?

曹严华今儿个总算体会到这句话的深意了:要么勇敢地爬起来尿,要么尿裤裆里,tobeornottobe,总得be一个的。

井下观天,只是那小小的一方口子,没有人探下头来,甚至没有任何动静。

实在……憋不住了!

罗韧一把搂住她,伸手把她的头摁进怀里,然后抬头看井口。

曹严华“腾”一下从地上蹦起来,拎着裤子就往外跑,甚至顾不上去看野人在哪儿,到了洞口,拉链一开……

木代撒手,贴着井壁下来。她还在发抖,功夫施展得没有之前顺利,到最后,几乎是摔下来的,正摔在罗韧身上。

那种极致的欢悦,曹严华热泪盈眶,他想唱歌,唱任何可以抒胸臆的歌……

罗韧沉住气:“木代,边上就是井壁,别慌,下来,到我这里来。”

身后,传来喘着粗气的“嗬嗬”声。

罗韧试探着喊了她一声,木代“嗯”了一声,声音直打战。

美妙的旋律骤然停止,梦想照进现实,云头落到平地,尿也停了,被吓停的。

可别又吓哭了。

曹严华提着裤子,哆哆嗦嗦回过头来。

也是,从上头栽下来,仓促间伸手去抓,也只有炎老头这个障碍物了。

这是一个野人,是的,自己那肥嘟嘟的敦实身材,到了它面前只能被称作娇小——它浑身都是棕黄色的毛,指甲……或者叫爪子更合适些?

木代抱着炎老头的尸体。

爪子尖尖的,感觉在石壁上随意一抓,石屑都会簌簌往下掉。

抬头看时,罗韧又是心疼又是庆幸。

胸部……

但他更担心木代,她虽然会轻功,但猝不及防,头朝下栽下来,就算他在下头挡着,撞到了也够呛。

扎麻说得没错,是女野人。

罗韧脑子里轰轰响,迅速撑开身体,下滑了五六米之后,终于稳住。

它有头发,黑褐色的,到肩,乱蓬蓬的,像草,一对黑色的眼珠子从上到下打量着曹严华。

就在这个时候,罗韧突然听见炎红砂的尖叫声,与此同时,腰间的绳子忽然一松,身体重心下坠,顶上一暗,木代也翻了下来。

曹严华慌了,这个时候,他只能进不能退,毕竟,退一步就是悬崖峭壁。

见他抬头,木代俯身:“怎么了?”

野人身后,一万三沉稳地……继续躺着。

他抬头看井口,那最后的一咬,是发生在井上还是在井下呢?如果发生在井上,那就要拽着绳子把炎老头再拎上去,显得麻烦,但如果发生在井下,野人就得爬下来,这么小的空间,以野人的体形来说,实在有点儿……局促。

曹严华侧着身子,贴着石壁往里挪,野人也随之转过身子,目光不离他左右。

不过,罗韧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

曹严华觉得有必要说点儿什么。

所以,事情的始末应该是:野人趁乱抓走了炎老头,抓伤了他,倒吊到井里放血,等到时间差不多时,咬断了他的咽喉。

真情……对,善良的笑容不分种族和国界,只要用心,就一定能感受到。

他又撸起炎老头的衣袖看伤口,跟所想的八九不离十,他身上流血的伤口是野人的利爪抓出来的,横一道竖一道,全身的口子,恐怕有百八十道不止。

于是他对着野人挤出了一个自认为善良的微笑。

罗韧忍住心头的不适去看:炎老头的咽喉处血肉模糊,是被咬的。

“人……人有三急,我出来,方便……我这,这就回去……”

刀?不对,不是刀,野人应该不大会用刀。

野人脸上没表情,或许是表情被毛给遮住了?

推测是对的,他被倒吊到井里的时候还没有死,拼命地挣扎,最后,咽喉处被割了一刀……

对,要看着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要做心灵的沟通。

井壁上有很多抓痕,罗韧拿过炎老头的一只手看,果然,指甲缝里都是井壁上的青苔灰泥。

曹严华看着野人的眼睛,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吱呀吱呀”地开了天窗。

罗韧抬起头,朝木代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低头,去看井壁四周。

“那个……有话……好好说……”

吊住炎老头的挂绳是用藤索搓成的粗绳,系在承重木板的托钉上,所以炎老头的尸体靠近井壁的一边,罗韧从另一侧下,估算的绳子长度刚刚好,他就悬停在炎老头的尸体附近。

他继续挪着步子,往里,再往里,眼看着就快挪到一万三身边了,女野人喉咙里忽然发声,大踏步往前……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很难做到,毕竟井口就那么小,看下去,一览无余。

这是要扑过来吗?曹严华强自镇定的神经“噌噌”断弦,紧张到无以复加之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到时候看着我就行。”

他一把拎起一万三,尖叫:“他!就是他!他装睡!他其实早就醒了!”

炎红砂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靠近宝井,便一声不吭地过去了。

一片混乱。

木代站在井口,即便绳子已经被固定在树上了,她还是伸手紧握住绳子,又吩咐炎红砂:“你去树那儿看着,别让绳扣松了。”

头皮忽然一痛,是一万三伸手揪住他头发往下扯:“曹胖胖,我算认清你了……”

罗韧接过绳子,估算了一下炎老头尸体所在的位置,一头系住边上的树,拽了拽确认结实,另一头系住腰。

脚下一滑,两个人一起栽倒……

她低头翻包,取出绳索递给罗韧。全新的攀绳,标签都还没被撕掉——那天刚挖开宝井就出了变故,她都没来得及下井。

倒地之后,山洞里好像就安静了。野人始终站在不远处,没扑过来,也没出现想象中的凶性大发的场面。

炎红砂说:“别,我爷爷说过,宝气很毒的,越往下越毒,你还是系绳子吧。”

好像有点儿不大对,曹严华和一万三对视一眼,慢慢抬头。

罗韧低头看了一眼井口:“井不大,我撑住井壁可以下去。”

野人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它手一扬,扔过来什么东西,落地后骨碌碌地滚。

木代有点儿发怵,不再跟他较劲。炎红砂抬头看罗韧:“你就这样下去吗?”

那是两个……野苹果?

“真人不一样,自己熟悉的人更不一样。”

女野人鼻孔里喷了两下气,走了。这次脚步声很重,像是故意在踩,到洞口时,毛茸茸的胳膊一伸一吊,整个人就下去了。

木代说:“我也看过恐怖片,没那么怕的。”

曹严华和一万三连滚带爬地追到山洞口,趴在洞口往下望,看到野人棕黄色的身影在林子间腾挪跳跃,一会儿就不见了。

他一直不想让木代看到井里的尸体,但是自己如果下井,木代是一定会在井口看的,想想也挺无奈,提醒她:“到时候看我就行。”

这是怎么回事?

“我很快的。”

两人的脑子好像有点儿不够用了,曹严华拿胳膊捣捣一万三:“三三兄,它给我们苹果,是给我们吃的吗?”

木代担心地问:“下头万一有宝气呢?”

“好像是的,它一伸手就能把我俩捏死,总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拿苹果毒死我们。”

因为角度和亮度问题,有一些细节,用望远镜也看不到,只能近距离地靠肉眼去发现。

曹严华想不通,但也懒得去想了:“不死就是好的,管他呢,我们先吃,都几顿没吃了。”

罗韧解下身上的枪和背包:“我下去看看。”

他小跑着回洞里,捡起那两个苹果,回来递一个给一万三。一万三伸手去接,接到一半时,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再抬头时,眼神可以杀人了。

炎红砂喃喃地说:“都怪我,如果我昨晚上不睡觉,说不定还能救了爷爷。”

曹严华愣了一下,紧接着,他也想起几分钟前的事,缥缈的,很不真实,他希望从没有发生过。

究竟是怎样的惊惶恐怖,也只有炎老头自己知道了。

周围的气压骤然降低。

可能是在晚上,漆黑如墨的森冷夜里,他一个人,倒挂在井里,听到自己的血滴落的声音。

曹严华看着一万三的眼睛。

罗韧心里有初步的推测:割喉应该是最终致命的一击,但在那之前,炎老头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放血折磨。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希望三三兄透过他的眼睛,可以看到他由衷的内疚和发自内心的善意。

“不止,有很多伤口。”

他把两个苹果都给一万三递了过去,结结巴巴地说:“三三兄……当时吧……完全是……误会。”

喉咙间的确血肉模糊,但是……

不知道是不是井下缺氧,木代开始头晕。

炎红砂脸色煞白:“是割喉吗?”

她跟罗韧商量:“咱们慢慢地上去,距离井口近一点儿,但别出去,我可以抱元守一,去听周围的动静。野人如果在井附近,呼吸那么重,我能察觉到,如果它不在,我们赶紧出去……”

他说:“倒吊的,死因应该是放血后失血过多。”

“有把握吗?”

虽然残忍,但还是应该给她一个交代。

木代笑,她伏在罗韧胸口,低声说:“一定有把握的,我也怕,否则刚露头,它在上头张嘴就是一口,我脑袋也没了……”

罗韧犹豫了一下。

罗韧也笑,笑着笑着,身子忽然一震,脑子里有极细小的火花闪了一下。

炎红砂抬头看罗韧。

木代察觉到了:“怎么了?”

木代把那个单筒望远镜递给罗韧,他对着井下看了很久,然后收起了走过来。

罗韧抬头,盯着炎老头的尸体看:“木代,我们先上到那里去。”

木代想过去看,刚迈步,罗韧出声制止:“你也别靠近,把望远镜给我。”

他撑住井壁,很快挪到了炎老头的尸体旁,屏住一口气,抬手推开他的头,仔细看他的咽喉。

木代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炎红砂,只是抱住了不让她过去。过了一会儿,炎红砂不挣扎了,直接跌坐在地上。

木代随即跟上。她的目光尽量避开血腥,问:“怎么了?”

到底是她的爷爷。

“不是野人咬的,野人嘴巴比常人的嘴巴大很多,一口下去,炎老头的脖子也该断了。”

纵有千般不是,哪怕自己也觉得他该死,但事到眼前,炎红砂还是忍不住失声痛哭。

木代心里“咯噔”一下:“人?”

炎红砂大哭起来。

“人。”

木代看到罗韧向井里看了一眼,然后退了两步,脸色凝重地向她看过来,缓缓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