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比自己强的人为伍,才能学到真本事。”
“你为什么总是骚扰我?”蒲桃问她。
“那你怎么不去找宋玉?”
眼前唯一的麻烦是玲珑公主,她以为蒲桃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与蒲桃兄弟想称,动不动就想找她打架。一开始蒲桃还处处留情,但玲珑愈来愈过分,一天缠她七八回,严重干扰了蒲桃的正常生活。蒲桃后来便索性懒得跟她废话,每一次都一招必杀,本以为她会知难而退,却没想到她缠得越来越紧。
“宋玉比你厉害吗?我怎么不觉得?”玲珑挠了挠头,默认卓毅不知道宋昱的身份,且在她的认知里,就算宋昱是元帅,也没有卓毅有本事。
感谢龙成谨,感谢卓毅,如果没有他们,她永远都不会想到这样疯狂的计划。
宋昱从来对自己都是和颜悦色,予取予求,根本打不过自己。
从前她没有办法报仇,如今她终到得大漠,可以有机会手刃敌人,心情别提有多激动了。
这整个军队里,能让她刮目相看的只有卓毅。
她的母亲,在她年幼之时,与父亲在行商途中,被漠北游牧民族抢劫杀死,那一日母亲将她护在身下,被漠北人扎了几十个窟窿的场景。她到死都忘不了。
“你不要谦虚了,旁人知耻而后勇,方为大丈夫,而你本来就是大丈夫,完全不需要感到自惭形秽,如果我有你这身本事,我早就去挑战宋昱了!”玲珑顿了顿,补充道:“不是咱们这个宋玉,是三军大元帅,宋昱!”
没了扰人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只有一日日的残阳如血,漠风当歌,这不正是她梦想中的生活吗?
蒲桃神色漠然,继续道:“你还可以去找黄兆。”
蒲桃既来之则安之,没有想太多,宋昱不说,她也不问,日子一天天过去,敌军不动,他们也不动。军中大漠的生活渐渐让蒲桃放松了心情。
黄兆文成武就,也是有硬功夫的人。
于是他们这个第十分队的第二十七支队,便是被众人同情的存在。不论黄兆在他们身边如何排兵布阵,混淆视听,他们自己深知,他们就是拖整个大军后腿的那一支。
“黄兆?黄将军?”玲珑愣了一下,思索道:“宋玉不让我跟他亲近,咱们这个宋玉哈。”
虽然蒲桃没见过黄兆,但他的名声总归是听过的。而宋昱隐姓埋名藏在人群里,这样的安排显然极为不合理,也就是说宋昱一定有自己的打算和安排。于是蒲桃也不着急,不动声色地跟着宋昱认真训练着,她发现他甚至有意无意的偷懒,没有暴露自己的武力值,蒲桃也便有样学样,在众人面前懒散度日。
玲珑强调,继续道:“宋玉说他是……”
这个队伍里,唯二的两名悍将便是宋昱和黄兆了。
“是什么?”
这分队里,唯一的一个正常人便是来时被蒲桃救了的那名小兵。小兵本来身强力壮,但被玲珑折磨了一路,便也分在了老弱病残队伍里。
玲珑脸色一红,弯了弯食指。
蒲桃突然发现,或许龙成谨并没有公报私仇,此次征兵范围之广、之没有下限,当属本朝开国以来之最。卓毅那种程度的残疾在征兵范围之内,并不算过分。
蒲桃还是不明白。
所有新兵中的老弱病残,怕都被分在了这里。上至六十岁的老叟,下至刚及束发的少年,就连缺胳膊少腿的都不在少数。
玲珑叹气,道:“他有龙阳之癖呀!黄将军对女人没兴趣,靠他太近,会有危险的。”她说完,下意识摇头并且捂紧了衣裳,好像黄兆见了她就会对她下手一般。
弱鸡到什么程度呢?
“……”
宋昱隐瞒了身份,藏在第十分队,管理三百号人。玲珑作为第二十七支队的小队长,跟在宋昱面前,倒是吃不了什么苦。但蒲桃参与训练了才发现,这新编的第十支队,怕是整个军营里最弱鸡的一支。
蒲桃彻底凌乱了。
当然,他现在在旁人面前,名字叫宋玉。
玲珑分明是女儿身,对方要真是有龙阳之癖,宋昱怎会不放心将她交予他?只怕他是担心玲珑公主因为黄兆的武力值太高而移情别恋。所以啊,就冲宋昱的说辞,可见黄兆的性取向是正常的。
他们这一队隶属黄兆将军管辖。黄兆麾下有五千骑兵,六千步兵。其中三千步兵是新兵,蒲桃他们便是他麾下的新兵步兵大队第十分队的第二十七支队的队员。宋昱任第十分队队长。
但不管怎么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贵圈太乱,蒲桃不想多参与,摇了摇头就离开了。
回到营帐时,集体晨练刚刚开始。
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半个月。
只要她不去想,那么她人生中唯一的快乐时光就不会变得复杂、多疑,也就不会荡然无存。
半个月之后,大军第一批补给到了。蒲桃没想到,她没等到两军对垒,却等到了一个她极其厌恶的人榜首——刘长昕。
她不敢再继续回忆下去。
刘长昕跟着押送禽类牲畜的队伍来的。名义上是补给官员,但因为人手不够,需要亲自下场宰杀牲畜,烹饪食物。他时常需要戴着满是油污和血污的围裙,后来索性都不脱了,直接穿着睡觉。
他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才能对着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自己笑的呢?
两个多月不见,他又瘦了一大圈,眼眸里任何一星半点的光辉都没有了,只剩下苍老和认命。就算看到蒲桃从眼前走过,他的眼里也没有任何波澜,就好像不认识她一般。
但是越真挚蒲桃越觉得心痛。
蒲桃原以为他已经疯了,却没想到,他只是被龙成谨折磨到没有任何求生的意志了。
蒲桃看着玲珑那一抹笑,不自觉地便想起龙成谨对自己鞍前马后时的模样——他的笑也曾这般真挚。
当天夜里,刘长昕出现在她的帐外,非要拉着她,跟她解释。
但他们笑起来却是一模一样的。
“你失贞之事传到人尽皆知与景王爷没有关系,是我在野外捡到你之后,贪图富贵,为了让你身败名裂下嫁于我,才将此事传扬出去。这件事情万和城老刘家巷的乞丐可以作证,我便是给了他三两银子,让他散播出去。”
玲珑公主与龙成谨一母同胞,但并没有那么相似。玲珑公主虽也貌美,虽也貌美,但比旁的女子眉目英朗,或许长得比较像皇帝。而龙成谨潇洒英俊,却也有着别的男子没有的秀丽,兴许比较像皇后。
“蒲家落败也与景王爷没有关系,他自万和城归来之后虽然气极,但也不愿此事传扬出去,不想与蒲家沾染任何关系,是我通过各方关系打压蒲家,蒲家一切的悲剧的始作俑者是我,全部都是我!
蒲桃来到水边,掬起一捧水,往自己脸上浇,几次之后,才稍稍平静下来。
“若说景王爷有错,只能说他点燃了一颗火种,是我让那颗火种渐渐燎原!是我!你要恨就恨我,好吗?”
玲珑知道他不喜与人交往,于是没有在意,继续自己晨练,丝毫也没察觉他的不对劲。
蒲桃万万没想到,刘长昕居然会成为龙成谨的说客,蒲桃不知道龙成谨是怎么做到的,只知道这段时间龙成谨对他的打击估计是身与心全方位的,否则他不会说这么多内幕出来。
蒲桃盯着她的笑容一瞬,愣了片刻,而后突然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所以呢?”她平静地听他说完,问他:“我恨你,然后呢?”
玲珑再接再厉,拿起负重沙袋,扛在肩上,一边笑着做深蹲,一边对蒲桃说:“明天你起来的时候也叫我一下,我要跟你一起练。”
“所以,请你不要再责怪景王爷了!请你原谅他吧!求你了!你再不原谅他,我就……”
嗯,一定是的!
“我原谅他了。”蒲桃打断他,平静地说:“请你转告他,我早就原谅他了。”
比起旁人来说,卓毅算是极给自己面子了,一定是因为自己的武力值让他刮目相看了!
其实,点燃那颗火种的人根本不是龙成谨,是她啊。
他对自己说话了呢!
如果不是她,龙成谨不会以那样的方式报复,她就不会让刘长昕钻了空子,也就不会连累父亲。她可以原谅龙成谨,但是她没办法原谅自己。
她的声音哑哑的、涩涩的,与她的身型一样纤弱,但玲珑丝毫也没觉得难听。反而心情愉悦。
“我原谅景王爷了,景王爷无需再自责。我困了,你可以走了。”
蒲桃哑哑地开口:“一个时辰前。”
刘长昕站着没动,蒲桃没管他,径直转身,准备回营帐,却没想到一回头,就看见龙成谨站在她的身后。
蒲桃与宋昱有约,对玲珑便与对旁人不同,多少还是会回她一两句话。
不过三四丈的距离,龙成谨半步都不敢再前进。
玲珑目瞪口呆地看着大汗淋漓的蒲桃,丝毫也没察觉到她的性别与自己一样。毕竟,在她看来,自己已经是全天下武功最高的女子,不可能还有人比她更厉害了。于是对蒲桃的性别毫无怀疑,只将她当成是一个身材娇小的男子。
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悄悄地看着蒲桃。
“卓毅,你几点开始晨练的?”
他再也不想逼她了。
玲珑虽然身份尊贵,但并不像豪门女子那样身娇肉贵,每日晨昏二练,从不落下。她自诩算是起得早的,但与蒲桃相比,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他一步都不敢了。
第二天,玲珑公主醒来的时候,蒲桃已经在晨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