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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龙(2)

至于源稚生跟源稚女的感情,我倒是觉得没啥可说的,书里都写了。有读者抱怨说为什么没能最终让源稚生和源稚女见上一面,至少让源稚生了解弟弟的心意,其实考虑过这样一个版本的结局:

我就会觉得那个用尽了生命来追求正义的年轻人还站在那里,黑色的长风衣在风雨中起落,执行局的招牌因为有他在而光辉万丈。

路鸣泽和赫尔佐格在东京的云层中恶战,但进化之后的赫尔佐格带着从八歧大蛇身上获得的天丛云剑,一再地重创路鸣泽,暴怒的路鸣泽终于对着天空召唤了达摩克利斯之剑,密集如蜂群的火流星击穿了大气层,路鸣泽忍受着天丛云剑贯心的剧痛,抓住赫尔佐格冲向达摩克利斯之剑的下方,准备和他同归于尽。

“狂风暴雨中站着孤峭的黑影,他的眼底似乎流淌着熔岩,他缓缓地拔刀,双刀缚于背后,弧形的刀刃如冷月般凄迷,刀铭‘蜘蛛山中凶祓夜伏’。‘卡塞尔学院特别执行官楚子航,’黑影的声音里不带半点温度,‘你被捕了。’”

但赫尔佐格忽然想起了比天丛云剑更有效的武器,他抽出了那对黑色的梆子在路鸣泽耳边猛敲,路鸣泽的龙化状态被解除,失去了力量,从几万米高空跌落。赫尔佐格狂笑的时候,另一个黑影撞进了他的怀里,龙化的源稚生带着赫尔佐格铸造的、那柄名为“神切”的刀,用它刺穿了赫尔佐格的胸膛。那本是一件假惺惺的礼物,最终却真的杀死了新生的神。源稚生取代路鸣泽,抱着赫尔佐格飞向达摩克利斯之剑,他说老爹,你夺走了我的人生,现在轮到我夺走你的。

就像源稚女那么在意路明非那样,源稚生能够体会到楚子航身上类似的悲伤,所以他把蜘蛛切和童子切留给了楚子航。在这个故事里不会再有源稚生的出场,他也没有绘梨衣那样凄美的结局,引得无数读者喊打喊杀地要我复活他,他如水中涟漪那样消失,我希望用这种方式让他留下一些东西:

赫尔佐格绝望地咆哮,没有想到自己被自己训练出来的工具所杀。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源稚女这个形象成就了源稚生,在连载开始了好几个月之后,源稚生才活了过来。

而在几分钟之前,源稚生在红井深处睁开了眼睛,仰望着下雨的天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源稚女用身体遮蔽着他。源稚女把自己所剩无几的鲜血喂给了源稚生,帮助他治疗伤害,并留下了“请代替我去遥远海边”的字条。

就这样,看似完全不搭界的武士和象龟被捏合到了一起,源稚生在我心里站了起来,不再是单薄的纸片人。

获得了弟弟的血液之后,源稚生获得了类似路鸣泽的龙化能力,生出了巨大的膜翼,但他并未用那对膜翼飞向遥远的法国,他抱着弟弟的尸骨站在雨中,轻声说,“不去啦,能陪我去的人都不在了,满眼裸体女孩的海滩也会看着很空旷吧?”

从把刀刺进弟弟心口的瞬间他就开始衰老了,这些年来他坚持着正义坚持着握刀,却尝尽了孤独。他的正义走投无路。

然后鼓着狂风发起最后的复仇。

这就是我的源稚生啊,乔治是最后的平塔岛象龟,他是最后的武士,作为君临混血种世界的“皇”、作为天照命,他那颗心脏还在强烈地跳动着,输出看似无穷无尽的力量,却已经衰老。

但我最后删除了这个结局,没有必要,源稚生根本用不着幡然醒悟,自始至终他都很爱他的弟弟,他的弟弟也很爱他,赫尔佐格可以在他们之间制造矛盾,制造分裂的人格,但从来没能改变他们之间名为“爱”的那种东西。

不夸张地说,像是有股酸性的液体从心里漫出来,把胸腔塞得满满的。

他们相拥着躺在井的深处,谁也不欠谁的,谁也不再怨谁,这就很好了。

或许是孤独太久了。一个世纪以来,它始终独自生活,没有兄妹、没有妻儿、没有朋友。闭眼时,它的头颅朝向栖居的水坑,那是它唯一的留恋。

所以书中留下的“神切”那个伏笔也就没用上,写书会留很多的伏笔,这算是我的写作习惯吧。

奇怪的是,它的家族原本是可以活到200岁的,100多岁正值它的壮年时期,为什么会早早离世?”

昂热、上杉越和犬山贺

它已经死了。尸检报告显示,它是自然死亡,肝脏有明显的衰老迹象。

1985年高仓健出演了一部名叫《夜叉》的电影,拍得像一篇散文诗,里面他出演一个渔夫,曾经是黑道中赫赫有名的杀手,他挥舞起利刃的时候,后背上的夜叉图仿佛活了过来似的。

当地时间6月24日早上,负责照看‘孤独乔治’的公园管理员福斯托·列雷纳上班了。他发现象龟‘孤独乔治’瘫在一个水洞旁,一动不动,像往常一样安静,只是更加颓丧。

“校长其实是个后背满是文身的黑道老混子。”这个概念其实是忽然出现在脑海里的,单纯就是觉得这个概念很棒,于是单独衍生出一条校长个人的日本线索来,在这条线上有上杉越,有犬山贺。

“厄瓜多尔,加拉帕戈斯国家公园。

我蛮喜欢写那种看起来满脸不正经、其实内心坚定不移的老贼,比如《九州缥缈录》里的息衍,比如《上海堡垒》里的将军。他们也有热血的一面,但跟少年们最大的区别就是,少年们爆发之前得有大量的心理铺垫,讲述他们的领悟和成长,他们往往还会热血沸腾地说些誓言类的台词,比如恺撒那句“他们说上帝创造的世界一定是公平正义的,如果有人犯了错,他就该支付代价,当断手的断手,当断脚的断脚。如果有人犯了错又能不支付代价,那谁还相信上帝的荣光呢?”但老贼不,老贼叹口气拔刀就砍,砍完收工。

我在一个很深的夜里翻阅着网上的新闻,看到了这么一段:

如果用酒来比喻书中男性角色的话,楚子航像是强劲的俄国伏特加,没什么醇厚可言,只是凛冽;恺撒是杯雅文邑地区产的白兰地,优雅,但是酒精度也蛮高,颇为强烈;昂热则是日本清酒,适合在雪夜中加热了饮用,喝起来其乐融融,却藏着战国枭雄般的锋芒,随时都会推案而起。

但是在塑造源稚生的最初,我遭遇了很多的困难,仅靠“大义”和“武士道”两个元素我还很难塑造出一个活生生的执行局局长,太单薄也太片面了,这样写出来只是一个纸片那样单薄的人物,就像某些小说里的角色只有“勇敢”或者“元气”这样简单的性格,读者很难把他们和其他勇敢或者元气的角色区分来开,我还需要一个切面,一刀切入源稚生的心里,这样写出来的才是属于我的、要当正义朋友的现代武士,他不是《燃烧吧!剑!》里的土方岁三,也不是《最后的武士》里的汤姆·克鲁斯,他是仅属于我的源稚生。

昂热和犬山贺的见面就是基于这种气氛来写的。

《菊与刀》中花费了很多篇幅讲述日本人心中的“大义”,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源稚生的塑造就是糅合了“大义”和武士道的元素,至于《菊与刀》的内容就不在此多写了,有兴趣的读者可以自己找来读读,虽然是人类学方面的书,不过还是蛮好读的。

估计会有读者好奇我为什么没有提及路明非像哪种酒……拜托,他根本就不像酒好么?他像你们那个城市自产自销的橘子汽水。

我对日本的了解是从本尼迪克特的那本《菊与刀》开始的,它可以说是“日本学”的鼻祖。这本书的缘起非常有意思,珍珠港事件之后美日开战,美国人才深刻地意识到他们对日本人的精神层面了解极少,在战争中无法了解敌人的精神层面是很糟糕的,这会让你无从判断敌人下一步的行动,在外交战和心理战方面举步维艰,感觉就像是在跟外星人作战。你对日本人喊缴枪不杀,日本人却会顶着子弹冲上来,反正他都准备好了要切腹自杀了。于是美国政府委托人类学家本尼迪克特女士分析日本的民族性,之后她写出了《菊与刀》,于1946年出版。

但老贼也有少年的一面,尤其是当老贼和老贼相对的时候,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底细,自然也就不必摆出那副曾经沧海的表情,可以指着鼻子怒骂,也可以冷嘲热讽。

至于源稚生,那是从一开始就设计好的人物。他代表了我想象中的日本人,克己而偏执,带着武士道的凄美和孤单。

所以无论是昂热见犬山贺,还是昂热见上杉越,大家的表现都有点没气度。我写着写着不由得想,在他们的年代里,他们也是恺撒和楚子航那样的人吧?恩恩怨怨、没完没了地活泼着。

好在他还是押对了注,路明非眼里藏着的并非狮子,那是狂龙。

犬山贺的塑造是基于《银魂》里的土方十四郎和《燃烧吧!剑!》里面的土方岁三……其实都是土方岁三(土方十四郎是对历史上那位土方岁三的恶搞)。

这个木偶人把自己点燃了,然后把火种交给了路明非,那一刻他太亮眼了。写到他化身为鬼,带着最后的、属于源稚女的意识越走越远,一边嘶吼一边痛哭,我觉得很悲伤。

其实也不很像土方岁三,就是抓住了他身上的某个点,“荆棘丛中的少年”。

我以为风间琉璃,或者说源稚女,最辉煌的一幕并非红井中的死斗,那时候他已经彻底地被赫尔佐格控制住了,最后恢复神智也只是回光返照,他最辉煌的一幕是在高天原中,他化身为鬼,把活下去的希望留给了路明非,说,Sakura,只有你能杀了王将,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眼睛里藏着狮子!从一开始我就赌你赢,现在我就要走了,可我还是赌你赢!

在幕末英豪里面,据说土方岁三的剑术是最杂的,他后来投奔天然理心流,但是终其一生未得到“免许皆传”这个最高称号。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剑术不好,他很注重实战,年轻的时候四处踢馆,总是伤痕累累,但略略恢复了就又出去挑战。于是我想这是个野兽般的少年,有着旺盛的斗志,不对任何人屈服。但是这样的傻逼怎么能幸运地活过少年时代呢?在他还未练好剑术,还未掌握权力的时候,谁在保护他呢?我想应该是他的老师吧,我就安排昂热去当他的老师,因为在我心里校长实在是个很棒的教育家。

但是这个傀儡努力地要从他的操纵者手中挣脱,这是他最大的勇敢,也是悲剧的源头。

他们在玉藻前重逢和对决的那场戏我参考了《Kill Bill》中乌玛·瑟曼对刘玉玲的复仇,不得不说那个场面一出来,我就被震撼了,既有现代的极致奢华,又有日本传统元素,昆汀确实抓住了日本审美中的某些东西。

书中那些被化学药剂炮制后的女孩,穿着华丽的戏服,其实都是风间琉璃这个傀儡人自己的映射。

最后“时间零”对决“刹那”,每一刀挥出去都是过往的人生,要领悟透彻才能挥出最强的一刀,这大概是禅宗的概念吧。我如愿以偿地写了一场日本式的对决,书中只有这场戏在我看来是真正的日本式战斗。

风间琉璃这个名字出自日本的古典木偶剧“人形净琉璃”,它和狂言、能剧、歌舞伎并列,并成为日本的四大古典戏剧。其实这个艺名就暗示着风间琉璃是个被人操纵的傀儡,不过中国读者多半是无法体会其中的隐喻的。

至于上杉越的塑造,得感谢著名情感作家陆琪和我的朋友一毛不拔大师,一天他们在群里讨论《圣经》中的这句话,“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了,应行的路我已经行尽了,当守的道我守住了。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我留存。”我心中的上杉越因为这句话而成形。

所以我说源稚女原本不是计划中的人物,他闯入了这个故事,改写了结局。

《圣经》的语言在某种意义上说真是完美,荡气回肠。

想到了就不能不把他写出来,我给他起名叫风间琉璃,真名源稚女,他是源稚生的弟弟。

我想上杉越终其一生都在寻找他的救赎,最后他找到了,那一刻他的信仰、友情和亲情融汇贯通,他焕发出了人生中最灿烂的光彩,往日的负罪感被一洗而空,也算是禅宗中所谓的顿悟吧。

我其实很喜欢这个版本,按照这个设计写稿、连载,直到某一天,一个素色的少年忽然在我脑海里成形,眉清目秀,眼神似乎有点弱弱的,细看却透着妖冶,他在一场细雨中推开你的门,打着一把古风的纸伞说:“哥哥我回来啦。”

真樱暮

唯有绘梨衣能够杀死他,因为绘梨衣那个名为“审判”的言灵,其实就是“无尽死亡”,恰好是八歧大蛇“永恒生命”的克星。孱弱的少女走向畸形的巨龙,对它不断下达死亡的命令,巨龙痛苦地挣扎着,不断新生又不断死去,最终少女拥抱了巨龙,巨龙的生命力量耗尽,少女的死亡力量也耗尽,龙鳞披散骨骸零落,被包裹在其中的源稚生重又出现在妹妹面前,他们像燃烧之后的灰那样零落,路明非沿着铁路线奔跑说不要啊不要啊,但他追不上新干线,就像追不上时光,无论他是不是开着布加迪威龙。

在本作中一口气牺牲了四个美少女,除了半数读者为之潸然泪下的绘梨衣,麻生真、矢吹樱和樱井小暮分别代表了我心目中的三种日本女孩。

最初版本的故事结局是源稚生体内封印着白王的圣骸,在赫尔佐格的诱导之下,圣骸终于侵占了他的躯体,他化身为不完整的白王“八歧大蛇”,世上不存在能够杀死八歧大蛇的混血种,因为它虽然未能继承白王的权能,却遗传了白王作为“究极龙王”之一的完美身躯,无论受到什么样的创伤都能迅速复原。最终形态的源稚生已经是畸形的八首巨龙,它咆哮着行走在新干线高速列车的车顶上,所有攻击都对他无效,即使他的某个脑袋被摧毁,新的头颅立刻就会生出,就像植物的嫩芽中抽出新的枝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