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波戴上手套，把照片接过来：“你从哪儿弄来的？”
他们下了车，李原却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程波那儿。他拿出那些照片，把刚才朱家庆和穆娅楠摸过的那几张挑了出来交给他：“你看看这几张照片上的指纹，能不能跟那把弹簧刀上的血指印对上。”
李原说：“这你甭管了。对了，昨天你裁的那块布，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李原一笑：“这些人跟这个案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程波看看墙上的石英钟：“再过俩小时吧。”
他们从穆娅楠家出来，便直接回了市局。许莺忍了一路，直到下车，才终于问出来：“老李，那几个人不都是逃犯嘛，跟这案子有什么关系，而且，为什么你给朱家庆看的照片和给穆娅楠看的照片装在不同的信封里？”
李原这才回到办公室，许莺问他：“老李，看你这样，这案子应该差不多了吧。”
李原拿过那张照片看了看：“好吧，那也只能这样了，再见。”
李原摇了摇头：“还有一件事搞不清楚。”
穆娅楠吐了个眼圈：“这可不好办了，谁有那么好的记忆力呀……”她说着话又反复看了几遍那些照片，终于伸手拣起来一张，“这个人……好像见过……但是，我也不太好说。”
聂勇问：“是什么？”
李原说：“要不……您再看看，好好回忆一下，这个对我们很重要。”
李原说：“凶手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离开的，这件事还没有搞清楚……还是再看看监控吧。”
穆娅楠似乎是有点无奈，她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然后看了看那些照片：“不好说，记不清了。”
于是三个人又调出了监控录像，他们还是从叶子平进入影城开始看。叶子平走到取票机的时候，前面有两三个人。他排队不久，又有人排在了他的身后。摄像头的角度不是太好，位于取票机的侧面，拍不到叶子平的具体动作，但能看到他很快取了票，随即便径直进了放映厅，然后直到电影放映结束再也没有出来过。
李原又拿出了照片摊在面前的茶几上：“能麻烦您看看，那天晚上，您在明星影城看到这些人了吗？”
李原把叶子平进电影院到进放映厅这段反反复复又看了三遍，摸着下巴想了很久，才继续往下看。不久，穆娅楠也出现了，她的穿着打扮跟许莺说的差不多，但许莺忘了说她随身带了一个很大的手袋。当然，他们也看到了琪琪和夏斯宇进场，让李原多少送了一口气的是，这俩孩子多少还保持了点儿距离。
李原在穆娅楠的别墅里见到了她，她身穿白绸睡衣，看样子，如果李原他们不来，她这会儿还在床上。
叶子平和穆娅楠进入放映厅后就没再出来，直到散场，夏斯宇忽然跑出来，叫来服务员，大概二十分钟后，警察就到场了，然后开始拉警戒线，做各种现场工作。
朱家庆只好不再说话了。
看到这里，李原皱起了眉头，一语不发。好半天，他的手机响了。李原接起来，那是程波打来的：“昨天取回来的东西，和今天的指纹，全都有结果了，你过来吧。”
李原说：“抱歉，这个，我不能透露。”
李原连忙跑到了程波那里，程波劈头就说：“昨天取回来的那点儿布块，那块发黑的东西，主要成分是甘油。”
朱家庆似乎有些遗憾：“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李原犹豫了一下：“甘油？”
李原满脸失望地把照片收回信封里：“好吧，那只能这样了。”说完他站了起来。
程波点点头：“甘油，另外，里面有一些三唑仑的成分。”
朱家庆脸上有点为难，伸手把照片一张一张地往自己面前有挪了挪，又看了几分钟，还是摇了摇头：“真的一个都不认识。”
李原想了想：“那也就是说，那个口袋里装过甘油和三唑仑了。”
李原似乎有点着急，把照片往前推了推：“真的都不认识？麻烦您再仔细看看。”
程波说：“应该是这样。”
许莺在旁边偷眼一看，李原拿出的那几张照片非常眼熟，但她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了。朱家庆看了看：“这些人我都不认识啊。”
李原自言自语：“要说三唑仑藏那么深倒也没什么可说的，甘油这种东西有必要藏到那儿吗？”
李原笑笑：“实在抱歉，这事儿，有点儿着急。”说着话，他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从里面抽出几张照片往朱家庆眼前一摊，“麻烦您看看，这里面有人认识叶子平吗？”
程波一笑：“怎么解释就是你的事儿了。”
朱家庆在家休假，见李原他们上门，显得很不高兴：“李警官，现在好歹也算过年吧，就算你们不休息，也得考虑考虑我们老百姓的心情吧。”
李原问：“那指纹呢？”
李原在桌子里翻了翻，拿了一摞照片和两个信封出来：“找俩人，一个是朱家庆，一个是穆娅楠。”
程波点点头：“那把弹簧刀上的匕首跟这张照片上的一致。”他拿出来的是穆娅楠碰过的那张照片。
许莺问：“咱们去哪儿？”
李原看了看，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李原回到大办公室，对许莺和聂勇说：“咱们出去一趟吧。”
程波说：“怎么样，还要查什么？”
程波说：“先放这儿吧，没有比对，做了也是白做。”
李原想了想：“说不好……”
李原“哦”了一声：“那几根毛发呢？”
程波莫名其妙：“说不好是什么意思？”
程波点点头：“应该是个成年人。”
李原说：“先这样吧，我走了。”
李原“嗯”了一声，又问了一个问题：“这个指纹是成年人留下的吗？”
走到楼道里，许莺这才问李原：“老李，这是怎么回事？”
程波摇了摇头：“是右手拇指，但指纹库里没有这个指纹，所以没法做比对。”
李原说：“老程在凶器上发现了一枚血指纹，是十几年前的了，属于一个成年人。我想了想，和这个案子有密切关系的，十几年前又是成年人的，只有朱家庆和穆娅楠两个人。我就用这种办法，诓了他俩的指纹回来，也别说，还真懵着了。”
李原连忙问：“是那根手指的，对这个指印做了比对吗？”
许莺说：“这怎么有点像撞大运……”
程波点点头：“叶子平的血是O型，但这个人的血是B型。不过，这个B型血不是新沾染上的，应该是十多年前的了。不过，这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把刀的刀柄上有半个血指印，就是这种B型血留下的。”
李原说：“就是撞大运，还行，运气算不错……”他说到这儿，话锋一转，对许莺和聂勇说：“你俩先回去吧，我有点儿事儿。”
李原皱起了眉毛：“另一个人的血迹？”
许莺和聂勇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先走了。李原见他俩走了，自己去了顾馨蕊那儿。
程波说：“除了叶子平的血迹之外，那把刀上还有另一个人的血迹。”
顾馨蕊见他来了，也有点没好气：“什么事儿？”
李原问：“是什么？”
李原说：“你们家老廖跟你说了没有？”
他本以为程波对昨天那个床垫上弄下来的那些东西有了一个初步的勘验结果，谁知程波见到他之后，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那把弹簧刀上发现了点儿东西。”
顾馨蕊说：“说什么，琪琪那同学是夏厅长的儿子？说了啊。”
他从廖有为的办公室出来，手机响起来了，是程波打来的。程波只是让李原尽快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李原连忙一溜小跑过去。
李原有点讪讪搭搭的：“你说这孩子……”
李原“哼”了一声：“你还说我呢，我看你是更不敏感，走了。”说完他站起来扬长而去。
顾馨蕊看他一眼：“净废话，早都让你少管这事儿，非不听，挨雷了吧，活该。”
廖有为皱皱眉毛：“这我还真没注意……不过，要是这样看的话，那小子不是已经认定琪琪是他的……这小兔崽子。”
李原心里挺没趣的：“挨什么雷，人家夏厅长也不是那样的人……对了，你什么时候让我少管这事儿了？”
李原说：“那还用说，肯定是通过那小子呗。再说，你没觉得那小子眉眼跟夏厅长有点儿像吗？”
顾馨蕊说：“什么时候说的自己想去，我说你有事儿没事儿，你没事儿赶紧回去，我可忙着呢。”
廖有为想了想：“他什么时候见过琪琪的？”
李原说：“怎么没事儿，有事儿，我问你，叶子平死前喝了多少雪碧？”
李原“哼”了一声：“昨天夏厅长到局里来看见琪琪了吧。你听他跟我说那两句话，还‘认识嘛，说不上’，肯定是早都见过琪琪，也知道她是谁了。”
顾馨蕊说：“这很难说，胃里本来就有胃液，而且人体也有一定吸收，估计大概有一两百毫升吧。”
廖有为好容易回过神来，他一拍桌子：“这小子，一开始还藏着掖着的……不过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李原背着手在顾馨蕊的办公室里转了两圈：“一两百毫升……准吗？”
这回李原倒稳当了，他只是简单重复了一遍：“琪琪那个男同学是夏厅长的儿子。”
顾馨蕊说：“肯定不准，跟猜差不多，怎么，这有什么问题吗？”
廖有为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就这个……什么？”他不觉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
李原说：“不好说啊……”他一眼看见了顾馨蕊挂在衣架上的警服，“这是你的警服？”
李原张了张嘴：“他，他是夏厅长的儿子。”
顾馨蕊回头看他一眼：“废话，这屋就我一个人，还能是谁的？”
这回廖有为倒愣了：“他隐瞒什么身份了？”
李原忽然笑了起来：“行，我明白了。”说完他便匆匆回了办公室。
李原悻悻地：“那孩子……”他忽然想起什么来，“他隐瞒身份。”
李原一进办公室就对许莺和聂勇说：“我搞清楚了一个问题，现在，你俩开始看监控。”
廖有为说：“那你也不能用对嫌疑人的口气跟他们说话呀，再说，那男孩现在跟琪琪不是还没什么嘛，你有什么紧张的。有你这样当爹的，那个男孩子敢靠近琪琪。”
他这么一说，许莺和聂勇也高兴起来。聂勇问：“老李，现在能结案了？”
不知怎么的，李原心里也觉得有点理亏了，但他还是说：“我哪儿凶了，我就是问两句。”
李原想了想，摇摇头：“还没有，现在只有线索，还没有证据。也不能说没有证据，应该说我们是没有直接证据。”
廖有为脸色一变：“不是我亲生，可是我亲养，我也指望着她给我养老呢。你别看你是亲爹，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真正管过她？现在你想起来管她了，也行，可你倒是好好跟她说呀，你瞧你那态度，凶巴巴的干吗。”
他这么夹七夹八地一说，许莺和聂勇都有点着急。许莺说：“那怎么办，没有证据，再多线索也是白搭呀。”
李原心里别扭，信口说道：“敢情不是你亲生的，随你怎么说都行。”
李原一时也有点丧气，不觉颓然坐在了办公桌前。许莺有点后悔，但也不知道说什么。
廖有为笑笑：“我的意思是说，琪琪也大了，她交什么样的朋友，是她的自由。”
半晌，李原才说：“你俩该干嘛干嘛，我去找趟老程。”
李原重新坐下：“你想说什么呀？”
程波一看李原来了：“你又来干嘛？”
廖有为说：“你先说是你花钱不是吧，要是你花钱，那就是你请他们吃饭。”
李原说：“找证据呀。”
李原有点生气：“没请他们吃饭，我就是再了解一下情况而已，你听那丫头瞎说。”
程波说：“该给你们的早都给你们了，我这儿对你们没有什么可保密的。”
廖有为却说：“你先别忙走，听说，你昨天晚上请琪琪和她那男同学吃饭了？”
李原说：“没说你们保密，我想再看看现场取回来的证物。”
李原想了想，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说：“好吧，我明白了，该走了。”说完他站了起来。
程波说：“行，给你看。”说完把证物全都拿出来，给他摆了一桌子。
廖有为说：“暂时还不清楚，不过目前那些电影的版权似乎还没有转让。”
李原把这些证物一样一样摆开，然后挨个拿起来反复地检看，但程波看得出来，他显然没什么新发现，因为他的眉毛一直拧着。
李原沉思了一下：“这种事情对谁有利呢，电影公司还是那些放高利贷的？”
直到最后，他拿起了叶子平的手机，手机下面是打印出来的通话记录。李原把手机和通话记录放在一起对了对，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他翻了翻电话本和短消息，也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廖有为点点头：“有这样的传闻，但内幕还不是太清楚。”
沉吟了半晌，他忽然拨了一个电话出去，而这个电话竟然通了。电话那头是叶子平小区的物业经理，也许是因为已经知道了叶子平的死讯，对方接电话的时候心惊肉跳的。在李原表明了身份之后，对方才惊魂稍定。
李原想了想：“现在媒体对叶子平的死一顿暴炒，他的电影版权价格应该也涨行市了吧。”
李原问道：“您那天晚上给叶子平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廖有为说：“确切地说，是华城影业用电影版权作为抵押。一旦叶子平还不上这笔钱，这些电影的版权就会被转让给那些高利贷债主抵债。虽然叶子平只是挂靠在华城影业，但也必须把华城影业作为出品方才能搞到放映许可证。叶子平没死的时候，那些电影都是他自己在运作，华城影业似乎也没什么兴趣，倒也没什么关于版权的争论。现在叶子平一死，这些电影自然就成了华城影业的财产了。”
物业经理说：“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催缴物业费。谁知道一打过来，他的电话占线。”
李原拿来看了看：“叶子平是用电影版权做抵押的？”
李原说：“那他回了吗？”
他慢慢腾腾地晃进廖有为办公室的时候，廖有为刚把电话挂上。一见他进来，廖有为便说：“来了？看看吧。”旋即便信手把办公桌上的一个文件夹扔在他面前。
物业经理说：“没有，他知道是要钱的事儿，从来不回给我。我当时也下班了，就没再给他打，谁知道第二天就听说他死了。”
今天一早到了办公室，李原就接到廖有为的一个电话：“经侦那边转过来了一些资料，你来一趟吧。”
李原忽然微笑了起来，现在，线索和证据已经全齐了。
昨晚上这顿饭，只有琪琪一个人吃饱了。吃完饭，李原回了办公室，又把许莺和聂勇他们找来的监控录像和电影光盘细细看了一遍，这才回家。这期间，他接到了玲儿的一个电话，也没说别的，无非是祝他新年快乐。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却也让他的心里温暖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