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答是之后,也学霍思庄让陆老板不要卖我。
“是么?”陆老板眼神悠远,身形规律微点。
如果他们一早做过同盟,甚至现在也许还时不时统一战线联手,那么对我来说是弊大于利的,我和霍思庄毕竟也是对手。我们几个人若即若离始终在牵制彼此。
“……照片?”短短时间里我变了计划,打乱了顺序坦然告诉陆老板,“……噢……你是说你以前偷拍我的那些照片?这已经没什么好吃惊的了,因为霍思庄在我发现照片之前就提醒过我,是你当初让他把我引回来的。”
霍思庄估计是想离间我和陆老板,我的壮大已经让他出现了危机感,所以他想要掌握平衡,也露软亲近我。我这么做,也是想他们的信任出现哪怕一丝的裂缝和猜疑。我如今接受他这个弟弟私下亲切对待是一回事,可我不能不防着他们,总怕自己像绵羊般的锦欣一样,有一天不清不楚死于非命。
他反而破颜微笑了,把乱动的我往他怀里收搂紧,扯开话题提到另一个点子上,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你是不是翻到我书房里的照片了?”
于是陆老板嗯一声,目光深不可测地说,是时候让我知道一些事了。但是今晚先休息,他过几天再告诉我。
见我不言不语,也不反抗。他放在我脖子上的手缓缓挪到了衣襟里去,似乎是在检查什么,这动作使我恼羞成怒,冷声质问道:“陆老板!你在乱想什么?!”
彼此洗澡回房之后,我困意席卷而来,可是陆老板并不打算放过我,这一天的事他始终耿耿于怀,不管是他最初没教训成我,还是我去了医院,他仿佛得通过欺负我的方式宣泄一下。
陆老板似乎有些不寻常,难不成他还让陈文汉监视我呆在病房里的情形,然后事无巨细汇报给了他?他占有欲未免强到过分,连霍思庄都不放心。毕竟……我只是他的猎物而已。
不过陆老板到底还是顾着我的,不止让自己疏通不满,总使昏睡的我也在乎起他,他的手段先抑后扬,一会儿拖泥带水磨磨唧唧,一会儿雷厉风行如有惊涛骇浪,偶尔按兵不动时玩世不恭示人,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在这半夜始终精神奕奕不肯休战。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解释,但顺着狮子的毛抚总归是没问题的。他骤然将我从后面拉拽到了他身前横躺下,然后上手掐住我的脖子,盯住我那双眼睛嘲讽道:“你不是睡过了么?还没睡醒吗?”
隔几日,陆老板透露了是时候让我知道的那件事,在我帮他泡茶去书房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份文件袋,我以为是公事上的资料,打开封口却看到一张亲子鉴定的报告单。
我便按下心气儿,走过去绕到了他身后,打起精神帮他按摩起肩膀,解释了一遍许玉英回景泰院为此事打掩护又让我留下的情况,以及撒谎最后脱手找了个护工过去,我诚心呆够了时间才走人。
这份报告单上显示的是霍振中和霍思庄的鉴定。数据我看得云里雾里,最后视线下移到结论意见那一栏,上面明白写的是不支持,也就是说他们不是亲子关系。
他这样叫我的全名像是一种警告。
陆老板注意着我的脸色变化,慢腾腾问,你不信?
“嗯,我上楼睡了。”我平平淡淡的,还是没依着陈文汉的提醒低头,忽视了等待的陆老板。我径直往楼上走,却被他那种压迫人的沉重语气叫住了,“霍西婉,过来。”
陆老板从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我的情绪一时之间很复杂,正在消化接受这个信息,以及开始深思过去的林林总总。
“舍得从医院回来了?”他缓缓转头盯着我,脸如寒风般凌冽。
陆老板收心办公了,让我不信的话直接拿着鉴定单去找我的好三弟谈谈。
陆老板有时候办公也会熬夜到这个点,等我回去发现他如我走前一样没什么变动,似乎在熬夜等我,他冷淡倚坐在沙发上叠着二郎腿,在昏暗不清的光线下,整个人甚至透着一些寂寥。沙发面前的桌上有两瓶酒已经空了,旁边摆了很多烟头残渣,烟灰缸里装不下了才满出来撒了些,寻常都是习惯整洁的讲究人,不知他是哪门子情况都不拘小节了。
你怎么知道的?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陈文汉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应下了。
陆老板漫不经心回答了我第二个问题,之前他不告诉我,是想让我时刻警惕着把霍思庄也完全当成竞争对手,现在他觉得不能再让霍思庄隐藏着,利用亲弟弟的关系占主导迷惑我,让我清楚点比较好,以后再被霍思庄忽悠着做事的时候仔细斟酌一下。
“嗯……多谢了……送我回去了你就去歇着吧,不用为我们担心。”
最后陆老板令我别暴露是他帮我查出来的,让我显得能耐点儿去谈判一下,看看霍思庄的反应。
“老板没有任何指示,他只是在等你的态度,金盏苑的灯还亮着。”
怪不得陆老板会对我和霍思庄多心,原来如此。也怪不得许玉英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得罪过我,还尊我为大小姐,看来她从一开始预估风险后,不得不把目光放远,选我做他们的台柱子了。
“不是盛洲?”
我甚至想到如果霍思庄不是亲生的,那么他这方坐山观虎斗而害锦欣的可能性又加大了。
睡了一觉精神爽利了不少,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了。上车以后陈文汉在前面却提醒道:“霍小姐,护工是我安排的。”
我收好文件很快约了霍思庄见面,他对我的邀请一如既往顺从。
既然陈文汉都安排了人过来,那应该是上面授意的,他请我回去,也是背后的主在催了。
霍思庄赴我的应约时,还以为我想关心他。他主动告诉我,他的过敏已经好了,请我不用担心。
霍思庄清醒过来注视我,也同意我先回去,知道我担心什么,还向我保证许玉英那边他会为我说一下的。
他后知后觉见我不苟言笑打量他,跟着凝重了起来,试探问道:“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进来的人是陈文汉,我有些惊讶,看样子他一直守在医院没有走。他身后还带了一个人,走来的是一个面貌端正穿白色制服的女人。陈文汉向我介绍,这是他请来的护工,能留下来守夜。他提醒我明天还要工作,所以擅作主张帮我安排了一下,还是请我回金盏苑睡下比较好。
我把文件从包里搜出来,不轻不重甩到了他面前去,再靠后坐稳了露一副十足的把握,皮笑肉不笑冷哼道:“我很好奇大妈是怎么把你们赶出去的,这段日子深入一查竟是这样。原来你不是我们霍家的种,难怪肯定协助我回来。”
即使他那是病中不知不觉依赖人的行为,过于亲密到底不妥,我尽量轻手轻脚挣脱,还是扰醒了一脸困顿的霍思庄。他要是女孩子,我便待他如锦欣一样了。
我确实好奇梁爱琴是怎么把他赶出去的,只是没陆老板能耐能查到。
不知是几点的时候门口响起敲门声,我被吵醒时发现自己被什么束缚住了,一回神过来察觉是霍思庄在身后贴抱著我,他身上还是很热,头也依偎在我肩膀处。
霍思庄象征性打开文件袋看了看,他没有否认,自顾自低笑道:“不管怎么样,对老爷子的门面来说,我都是霍家的思庄,在户口上,我也是大姐的弟弟,这是不变的事实。”
抚到后来也不知道我抚的是哪儿,半睡半醒,越来越迷糊,反倒被人照顾了,察觉我的手被放进了被子里,身上也被盖个严实,我累得什么也不想管便安然睡下。
既然他承认了,我也不想兜圈子了,把我的怀疑露了点出来,意有所指道:“……锦欣是怎么死的,我总觉得不寻常,等找到这畜生不如的凶手后,我不会让它好过的。”
我尽量控制力度所以抚得手酸,于是他往里侧空了部分床位,让我上来了方便些。可疲累的我一沾了枕头便发困,安抚他的动作也渐渐变缓,快停的时候他又把我的手往他身上带一带,我才下意识继续帮他摩挲一下抚一抚。
霍思庄毫不回避地看着我的眼睛,回应道:“你不用含沙射影怀疑我。”他匍匐一般向桌前靠近,手指扣在桌面,认真恳切地说道:“西婉,我绝没有伤害锦欣,也从来没有害过她的心思,我跟她毕竟也算从小玩到大,一样当做自己的亲妹妹来看待。我用我的性命发毒誓,我如果骗你,我就一样被车撞得不得好死。”
他还得寸进尺牵动我的手往他觉得痒的地方挪放,嘴里并道对就是这里,再加重点力道吧,太轻了。
“要是这些保证有用,还要警察干嘛,你不用跟我发誓。”
霍思庄毫不犹豫承认了,一副你能把我怎么办的样子。他长得也偏阴柔,那极少一回无赖起来的样子让人无法拒绝,只好把他当小祖宗供着。
不是做出一副赤诚之心便可撇清怀疑的,霍家上下哪个不会演戏。我心里揣度他母亲更在怀疑行列中,儿子要是不狠心,她还可以为儿子狠心一博,毕竟他们始终没有我们好争。
我似笑非笑,“你们母子真会柔中带阴的夹击我。”
接下来霍思庄第一次明晃晃向我进行了站队的表态,“嗯,我到底不是亲生的,即使在霍家被从小养到大,没有血缘什么都是白搭的。所以西婉,霍锦君和你之间,我肯定选择你,也会为你着想。”他又开始提醒我,“陆老板能当当你的盾牌和武器,但终究不是一个好的归宿,你明白他很危险,我现在不是劝你离开他,就是想告诉你,打起精神注意点,别为了一个男人走错路以后什么都得不到。”
“你的手比冰袋好使,冰袋的话太冷了又硬,不舒服。”他摇头拒绝我的提议后,耍心眼开始赖上我了,一本正经威胁道:“既然你说了这是你的责任,你把我安抚到睡着吧,不然我痒起来忍不住挠,会破相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转移话题,话里有话道:“那晚我喝醉亲的是陆盛洲,你不要想多了。”
他怔然看着我,是没躲了,还渐渐露出浅淡如春风的笑意。因为我的动作帮他减少了些难受,令他舒服起来,于是他微微眯上眼睛安然享受。我便问道:“要不帮你拿块儿冰袋来敷敷?”
霍思庄微怔后淡笑起来,手里搅着咖啡,目光清明地平视于我,“原来你记得啊,我知道,你不提我都已经忘了。”
我说着上手帮霍思庄抚了抚还未消红的地方,跟他相比,我体温显得冰凉。
他这一句回应反而使我有点发窘,见了我的反应,他抿嘴控制笑意,稍后咳嗽一声道:“锦欣以前也会亲我,这没什么。那次,我以为大姐跟锦欣一样亲近喜爱我,可到底家里人还是不如心上人的,我有自知之明,不会吃姐夫的醋。”
我忽然明白了,揶揄道:“噢……我知道了,你是怕自己这副样子没脸见人吧,现在知道没脸见人了,继续吃啊你。我又不是外人,进来就看到你被摧残的样子了,躲了也没用,没想到你还挺在乎你的小脸,来,姐摸摸。”
那种若有若无的刻意使氛围开始古怪了。
“我说了你不用担心……我不是挠,我就摸摸止痒,我还热,一热就痒得厉害。”说话间霍思庄脸孔微微有些躲闪,似乎很不情愿被我俯视,但近距离之下他一时无处可躲,被子因为被我撑着的手按住了,也不怎么拉得动。
我表面上还是很若无其事的,也不继续纠结这种小意外了。而是思考起对于他的站队,能收为己用最好,但也怕他狼子野心,他指陆老板危险,他何尝不危险。
“没有,霍家最顺眼的就是你了。”他从刚才就因为痒意微动躯体,现在还抬手摸到了脸上去,好像要挠。我马上把手撑他背后的位置处,头向前探过去后精准抓住了他碰脸的手,古板俯视他,郑重叮嘱道:“挠不得,要破相的,你妈可把你交给我了,再看不好你,我……”
于是我暂时在嘴上应承着对方,照旧稳住明面上的关系。
“你连看都不想看见我吧,墙都比我顺眼。”
霍思庄看了看手表,问我要不要去吃一顿家常菜,他最近新发现一家味道不错。
“我没有不待见你……”可他始终背对于我,说话语气也闷闷的。
我是想婉拒来着,他提起工作项目的事要谈,我就顺便去了,那家馆子味道确实尚佳。他全程都在不紧不慢讲事情,也在提点我,给出了不少注意事项,引得我跟着专心专注地听。
“老爷子唤她回景泰院了,免得让人知道,留我看着你。”我无奈叹息道:“怎么样也是因我而起,你有事我是脱不了责的,现在不待见我,你也忍着,谁叫你明知故犯。”
吃饭过程里,霍思庄如从前一样以伺候的姿态照顾我,最后他希望我们在工作上能继续互帮互助。
他委顿把头偏到另一边去,低哑问道:“我妈呢?你不回去休息怎么来了?我没事你就放心回去好了,真不关你的事。”
于是我故意透露资料的事陆老板已经知道了,他笑笑表示,那当然不会再让我做这种事情了,是我们日后明面上的工作接触。
通知陈文汉先回去休息以后,我百无聊赖坐到床边帮霍思庄理了理被角,他朦朦胧胧睁开眼,看到是我他稍微露笑了,可是这点笑意莫名顿住且消失了,不像对我有意见的样子,应当是病中有些讷讷。
和霍思庄分别以后,我给当初负责锦欣案子的陈警官打了一通电话过去,再次请求他,查一查许玉英和霍思庄在锦欣出事前后的情况。可是陈警官说,他们没什么能查的,干干净净,动向也没可疑。包括继房那边情况也一样,一直查不到什么。
许玉英还能把这副模样的霍思庄放心交给我,是表明了态度,我暂时相信他们一回,随他们拉近关系也好。
而肇事司机杳无音讯,人间蒸发了一样,横竖找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