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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宴

那么霍锦君呢?

当棋局已定,老爷子也该明白过来陆老板不为所动的选择了。

陈文汉进行汇报,霍锦君是在订婚宴前一晚住进金盏苑的,现在吃了药,已经死沉沉睡过去了。等订婚宴差不多了,霍锦君就会被送回去,她的用处已尽,不会让她呆金盏苑出现在我眼前的。

今日这一出反正请帖上写的是霍小姐,又没有写明是哪位霍小姐,到时候客人们疑惑不是霍锦君的话,直可表明那只是传闻。

这不长不短的路程够我消化此事了。我被陈文汉亲自送上楼后,步履平稳地进入场内,因为今天张扬的打扮,很多人都注意到了我。陆老板也早就注意到了我,从我自信进入门内那一刻,他的目光就没从我身上挪开过。

在车上,陈文汉向昏头的我交代了一些事,因为老爷子说过要是陆老板同我订婚,他是不会出席的。所以陆老板干脆将计就计玩了一出障眼法,使老爷子心甘情愿出席,再偷梁换柱由我顶上。

我同样将视线放在了陆老板身上,他今日穿了一套简单经典的西装,但这一身做工剪裁格外得微妙与细致,整体合身到极衬硬朗的男性气概又不失绅士的风雅,那左驳领处的襟花竟用了小点的金盏花点缀在内,看起来倒不怪。最特别的是陆老板系了我上次为他买的史蒂芬劳的领带,意外和他的西装很搭,倒像是他为了这条领带而定制的礼服一样。

为我戴好了戒指,霍思庄不由分说把我塞上车,并朝陈文汉点了点头,然后准备回兰庭开自己的车去了。

陆老板踏着传统的牛津皮鞋朝我走来,逐渐停在我面前后,他眼神虽幽深内敛仍抑制不住某种炽热,目光始终紧锁在我身上。他莞尔一笑,微微弯腰以邀请的姿势向我伸出手。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我发蒙,霍思庄也从西裤里搜出了一枚戒指,无奈拖起我的手,认真专注地往我指上戴。这分明是我上次想要扔掉又被他捡漏的钻戒。

我高傲地将手搁到他手心里,堂而皇之反客为主与他并肩入场了,霎时大部分客人的视线都放到了我身上来,三三两两开始窃窃私语。

“什么……我?不是霍锦君么?”

陆老板领我到最前面更清楚地站在众人眼中后,宣布了今天与我的订婚,又如陈文汉在车上所说的那样,表明了近来外界对于他和霍锦君都是以讹传讹。

霍思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那辆车便停在了我们面前,陈文汉下来毕恭毕敬地打开后车门,面带微笑道:“霍小姐,老板从来没有改变过自己的选择,如果您答应要和他订婚的话,请上车吧。”

陆老板的订婚宣布完了,该轮到我说话了。

我看向霍思庄的时候,他抿嘴微笑,神神秘秘的。我于是问道,难不成陆老板亲自接我们去参加他的订婚宴?他是想气死我?

我瞟一眼公司的诸位来客,当众声称老爷子准备先把我母亲当年的嫁妆全权交给我打理,让我母亲地下有灵放心了,以比较实在的疼爱,延续那部分陪嫁来相伴女儿。他是一位相当实在不虚头巴脑的父亲,知道什么才能给快出嫁的女儿撑腰,都等不及我结婚的时候了,多么疼爱我啊。

陆老板的专车曾经也是我的专车,但现在与我没什么关系了,可是今日它来得似乎并不寻常。我满肚子疑惑,而霍思庄携我停留在原地,似乎等得就是那辆车。

今日这一出何止部分宾客哗然,梁爱琴更是变脸变色死盯著我,但她只能掐紧手强颜欢笑。以及顾着面子的老爷子,即使老脸铁青到有些黑中涨红,即使私下和身旁的梁爱琴拱鼻抽筋说话,当面受着宾客们的贺喜时,他很快恢复了镇定,只好在人堆里笑吟吟应和着,强拉住梁爱琴为霍家维护场面。

到了兰庭门口,便见一辆眼熟的黑色越野车朝我们缓缓驶来,竟是陆老板常坐的那辆中规中矩的沃尔沃。他的那些车在各大腕圈里属实都不算名贵,也不花里胡哨,中档价位,外观低调,比较注重安全性能,但谁也不会小瞧他。

嫁妆是我临机应变要的,也怕出什么变故,有机会就先要到手。陆老板给了我一个赞赏的眼神,手指规律摩挲着我的手背。

霍思庄没有去地下车库开车,而是领我从一楼出去了,他告诉我今天接送的专车在外面。

老爷子打发走快沉不住气的梁爱琴以后,他阴戾沉沉地找上了我们。老头儿吱嘎捏得那拐杖恨不得提起来往我们身上呼,整张面容忍耐得脸肌颤动,他怒极反笑,磨牙凿齿地压着粗哑的嗓子夸道:“好……你们真是好样的!阳奉阴违,暗度陈仓,把我这老不死的耍得团团转,恨不得现在就气死我得到遗产吗?!”

出门前,我才终于翻看了一下请帖,上面写的是陆先生与霍小姐,真是文艺雅致。

陆老板装模作样道:“岳父,我家大业大,不缺您那分给西婉的这点,否则我就受您诱惑选锦君了。”

所以他们订婚宴那日我盛装出席,总算还是换上了与霍思庄一起选的礼服。这条红裙的吊带很细但紧实,使裙身合贴不过于松散,胸脯处与腰背虽遮却犹显婀娜妩媚形态,下摆不规则,走路带风而张扬,使我增强了气场与一股风情。

我更无辜道:“老爷子,不是锦君的她怎么抢也抢不走,我真没有和盛洲串通,我也是事到临头才知道的,人家属意的是我,没办法。”

霍思庄劝我一定要出席订婚宴,如果不想被霍锦君看低的话。

“锦君呢?”老爷子懒得同我们扯了。

我已经痛快不起来了,最使我不痛快的还是霍锦君。

陆老板淡定看了看手表说,现在应该送回景泰院了。

蒋薇琪的衰落是在我计划之内的,她的存在不重要。

随后老爷子忽略了陆老板,借一步要和我说话,他私底下疾首蹙额地对我说,我拿到我母亲那部分,就别想再得到霍家一毛钱,越逼着他给,他越不给。

霍思庄为了逗我开怀,八卦告诉我,蒋薇琪和梁老板掰了之后,又去攀其他高枝,后来自作自受,为转型整容了脸僵,戏路断了不少。继续唱歌个人又没什么特点大火不了,现在还被霍锦君封杀,销声匿迹下去了。

我要是不逼,连根毛都等不到。

我以为陆老板和老爷子让我心里痛是一时的情况,很快就会恢复,可是到了后来我愈发闷痛在心中,宣泄不出来也淡不下去。

我看着场内漫不经心说,我母亲的产业在霍家的盈利合作,何止这点儿?靠着我母亲更发家致富了,你就这么对待你的大女儿?

她一直以来都对我很客气,言语上从没有冒犯过我,私下总谦逊到一口一个唤我大小姐,起码也没有害过我什么。我如今与他们关系近了些,也不好继续生疏端身份,让她跟在景泰院一样叫我西婉就行,不用这么生分。

他倒厚颜无耻批我野心太大,眼里只有利益,没有亲人。他从小把我保护得比谁都好,藏在国外,只想我单单纯纯开开心心,没成想养了一个白眼狼,竟然回来勾搭外人觊觎财产到这种地步,这么对付自己的父亲,他对我实在是很失望。

后来几天做饭的阿姨都没有来,许玉英已养尊处优很久的人,亲自下厨给我们做饭。尤其是为我煲汤做补品,疼惜我瘦了,请我多喝一点儿,就是对她厨艺与心意的肯定。

我下巴探过老爷子肩膀,靠近他一字一顿咬重最后那两个字问,是吗?你把我当亲人了吗?父亲。

许玉英温言细语叫我好好歇着,有什么需要只管麻烦她。在我上楼的期间,她又出声盘问霍思庄几句,这些天有没有照顾好你姐,吃穿用度方方面面要周到仔细,不能亏待你姐半点。

我标准微笑渐渐远离老爷子,他冷眼探究我时,我挽上他的胳膊笑脸服了个软,讲道谁嫁不是嫁,陆老板和霍家又不会因此生分。

我笑容消失搁下了碗,佯装疲惫客套一句困了,让他们慢慢吃,便先上去休息了。

他这次为锦君做到这个份上,都表明了财产的态度,更是他□□.裸的偏心,他眼里甚至没有我。我和他的父女情分已差不多了,他一次又一次令我失望,怨不得我不再对他有任何期望。

之前老爷子邀请我回景泰院吃饭,我没有应,只让霍思庄回去了。眼下许玉英回来了,与我笑着传达两句,是老爷子让她回来照顾我的,还让我订婚宴那天不想去的话可以不去。

老爷子冷哼一声,拂开我的手,称自己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他捧场露过了脸,有没有继续呆在这儿也不重要了。

我们回兰庭的时候已经是□□点了,一开门进去屋内有灯光,果然是许玉英回来了,她做了一桌饭菜等到现在,见我们回来了毫无怨言地忙着进去热饭菜。我和霍思庄相视一眼,打算给个面子多少吃点儿,权当食用宵夜。

剩下许玉英在场内顶上了梁爱琴,有条不紊在里外主持忙碌。

我挥挥手示意给他了,他就揣进了兜里去。

我和陆老板举杯迎客,交际开头便遇到了让人啼笑皆非的梁源财,他跑过来指责我们不厚道,心想我最近刚失恋他都心疼我到没过来打扰我,转眼我就跟别人订婚,弃他于不顾。还说姓陆的把我们两姐妹玩得团团转,还敢跟这大尾巴狼订婚,就我这小样儿,迟早被生吞活剥。

他玩世不恭地称,给他以后哄女人用,这样他也不用买了,既然有个现成的就收了。

那些天梁源财不是没过来打扰我,而是霍思庄压根没给他机会打扰我。

我没说话。

正如现在,陆老板让人过来把梁源财隔开了一样。

我看向楼下绿化区域的无人之处,将它悬在栏杆外,深呼吸要扔掉的时候,霍思庄一把夺过去收入掌中说,不要给他啊。

霍思庄也是在老爷子走了以后才过来敬酒的,陆老板与他回酒好几杯,谢谢他近来收留我与暗中稳着我的配合。

我身上只有一样东西和陆老板有联系,就是脖子上挂着的那枚钻戒,想到它,我连解下的耐心都没有,直接扯断拉了下来。

霍思庄道举手之劳而已,并说他本就是我最亲的人,他不收留我,还有谁能收留。

现在有没有多样的衣服换,其实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我没打算联系他进行催促,也没打算去金盏苑。我的衣服放在那儿,要是给霍锦君看见至少有最后的用处能膈应她,但她还没有注意到,或许已经偷偷摸摸处理掉了我的衣物。起码我的行李现在还没有被遣返的消息。

陆老板谈笑自若间,目光停留在霍思庄身上同样牌子的领结上,等他携着我去别处敬酒时,问了我一句那天是不是同时也给霍思庄买了领带。

我又在商场里选了几件日常穿的衣服,随后逛上了天台安静吹风,嗯,陆老板还没有差人把我的衣服行李送来,看来是贵人多忘事,也可能他最近举办订婚宴忙不过来。

我保持微笑说,怎样?我给我弟买领带不是更应该的么,你跟霍锦君这些天……我还没问呢。

我一反常态,选的礼服没那么端庄,只往高调的风格试穿。最后我和霍思庄都选中一条深红色的丝质礼服。

他哑口无言,失笑了。

他却把我往店里推,让我继续选礼服,而且尽量选得喧宾夺主点。我会意过来,听从了建议,虽然我不确定我到时候去不去。

宾客之中最印象深刻的当属海爷了,我是第一次真切见到他的人。他并没有传闻中的风流与让人闻风丧胆的气派,模样像一个普通商人。不过海爷即使步入中老年了,看起来还是比较硬朗结实的,黑白的头发与胡茬都粗短,将自己打理得整洁爽利。周策身上那种低调应该是学他,但他给人的感觉更自然,整个人低调无华,气魄内敛。

我拂开霍思庄的手,也通知他可以回去了。

陆老板同海爷交谈的时候,也不禁夸他身体硬朗的话,看起来很年轻,于是冒昧问了一下岁数。

陆老板全程淡淡的,除了最初的寒暄,后面态度与我形同陌路,最后的话也是提醒霍锦君可以走了,即正容亢色携她而去。

海爷让陆老板自个儿猜猜。

霍锦君莫名其妙唤我一声,连带陆老板一起回头。她嘴上提醒我订婚宴那天一定要到,眼睛特意看向霍思庄拉着我的手,笑得别有深意。

陆老板保守猜四十岁,我多嘴故意往大了点说猜他五十岁。

他们一起出去时,霍锦君路过故意撞了一下我的肩膀。霍思庄便将手放到我肩侧来,把我往他这边拢,手又滑下去握住我的手腕,牵我去看他才看中的一件礼服,以此分散我注意力。

海爷呵呵笑起来,夸我眼神儿好猜得差不多。

他没有主动没有推拒,只是由着霍锦君摆弄,和我也没有视线交汇,平平淡淡的。

陆老板忽然叹息自己的岁数步入中年也快了。接着他转头问我多少岁,记得是二十五了吧?

霍锦君选定了最后试穿的那件礼服后,她像没手没脚的人总黏糊糊往陆老板身上靠,故意贴着,勾搭着,亲热得意的小模样好不幸福。都是我玩儿剩下的,陆老板不见得有当初陪我那样配合她。

我嗔他,我二十四你都不记得了。

我大方自在地进门,也一同看起了礼服。

陆老板噢一声,便承认那是自己记差了。

霍思庄拍了拍我的手背似乎在宽慰我,问我要不要回家。

海爷听我们说话时,眼神默默注意着我,但又不像是亵渎,只是面见晚辈那样打量了一下。察觉我发现他在看我以后,他便淡然挪开了视线,然后老气拍了拍陆老板的肩膀,慨叹我们还年轻,日子还长,三十出头正是青年好时候就开始怕老,那他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岂不是连睡觉躺床上都怕了。

我观察他们片刻,他们感受到目光也看了过来。陆老板无波无澜的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不久,霍锦君马上同他说话勾去了他的注意力,并宣示主权挽上他的手臂,热情与我隔空打招呼。

周策今天没来,海爷还开玩笑说,那小子为我伤心呢,不肯来了。鬼知道周策为什么没来,但一定不是为仅见了区区几面的我伤心。

在商场路过一家婚纱店,偶然看到陆老板和霍锦君在里头选订婚礼服。陆老板神色自若随手翻着报纸,懒坐在一旁等待。霍锦君换了一身米白短裙出来,波浪的下摆立体微蓬,得体而又不失俏皮。她催促陆老板为她鉴赏礼服,他便对她这身礼服点了点头。

这些有腕有地位的男人,难有儿女情长之人。

我和霍思庄边走边谈,没有急着回家,一回去冷冷清清无事可做。他自动跟着陪我在外面逛了逛,毕竟他也不放心被人盯着的我,除了工作,这些天我们进出都在一起。

海爷方才那种认真的打量,大约也是因为周策而细瞧我一眼,高看倒算不上,惋惜似乎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