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在饭局上陪酒,被各种言行夹击着喝酒,我稍微露了点儿不悦借故出来了。一去了洗手间放松下来,酒气打嗝冲鼻,我胃酸倒涌又开始呕吐了。陆老板默默跟出来递纸给我的时候,我不太耐烦打开了,并嘲笑以为他做生意多能呢,一样得靠女人出面陪酒,依我霍家的脸面陪得够久了吧?不知道霍锦君以前有没有为他陪酒,尽挑软柿子捏来糟践我。
我喝得玉山倾倒的情况有不少,他几乎不帮我挡酒,甚至日常回家了也总是请我一起品酒喝酒,顾名思义锻炼我的酒量。
陆老板冷不防也提起了许世文,回敬我之前为小情郎不是挺能喝的吗?他现在安排着让我喝个够,怎么又不想了?
二则,我刚开始还是很乐意让陆老板借我得这些生意的好处,适当露脸对我自己来说也是有益的。可是时间一长,我感到他似乎只是先在利用我的价值。
我没有应声,低头用水洗脸。
之后这种饭局我便不太想来参加了,一则怕再次遇到动手动脚的梁源财。
陆老板便踱步在我身后,有条不紊地讲起他年纪轻轻挑大梁独当一面的不堪过去,经历了很多人情冷暖,最开始撑不起家大业大,明里暗里遭到落井下石,还被所有人当成瘟神一样躲避。后来他放下脸面到处低头求人,像哈巴狗一样去结交各类商业人士,陪酒应酬喝得酒精中毒与胃穿孔,求人死撑了过去才慢慢好起来的。
我们只管往前没理没应,梁源财扭动着肥胖的身躯灵活竞走上来,路过我的时候,又哼哼唧唧地放话,霍西婉,就看陆老板能保你到几时了,有本事你傍他一辈子!
你这陪了几天算什么,要想往上爬,脸面又算什么,脸面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他都早早经历了不要脸或者厚脸皮的时候,才保住了目前的地位,以后的脸面才能长存并且值钱。
梁源财贼心不死,仍然不折不挠地喊话,“哎!陆老板这是说什么话呢?你也就只能以大欺小压压我了,这晚辈之间交往算什么?到头来还不得长辈点头才算得上事儿吗,对于西婉的婚配,我小姑妈说了,霍老爷子可更看中的是我,你可是锦君的菜,早就分配了好的!”
陆老板最后冷嘲热讽说,只是这样你就受不了,没有耐心,可以先回英国过你大小姐的日子了。
陆老板不欲再同这种赖皮狗唇枪舌战,他揽住我肩膀一起转身,便携着我大步离去。
他这样说得我无地自容,我又无法反驳,只是冷淡下来通知他,我和陆老板自然是比不得的,我这脸刷得够多了,休息一段时间等老爷子心里的气过了,我自己先进公司,就不陪您折腾了。
“哦?那梁老板的意思是,不给老爷子看,就给新闻和法官看吗?”陆老板走近几步,沉脸难得露了一次猖狂而盛气逼人的态度道:“霍西婉是我的人,你也敢动?我跟你不对付了,你看看你背后的政界人士还能给你撑腰到几时,梁老板喝醉了就先回去歇着吧,省得出来丢人现眼惹人讨嫌。”
陆老板摇了摇头失笑了,让我别自讨苦吃,这么要,可不好要,就算要到了也是浪费机会。
梁源财那张胖脸一凝,见了陆老板这态度不甘不愿地收手了,但他嘴上并不想落了下风,不温不火地说:“姓陆的,你放着我如花似玉的锦君表妹不关心,跑来我这瞎凑什么热闹?我和西婉青梅竹马,两家早有意拉近的,你拿给霍老爷子看又怎么样?那就更促成我和西婉的好事了。”
之后他靠过来以温和的脸孔相对,然后抽出西装兜里的帕子,帮我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意味深长地解释,“西婉,耐心点儿,再参加几场饭局就可以了。我这段时间是想让你得到磨炼,尽快成长,好好学着,这些饭局你来得多了就习惯了,算是提前适应,以后你是要独当一面的,毕竟你没有你家老爷子的呵护,以后的路……难走。”
梁源财闻声瞅过去后,陆老板又一收玩世不恭的笑容,倏然拉长了脸,义正辞严地警告梁源财,再对霍小姐毛手毛脚的,这视频可就用作法律用途了,让霍老爷子看看更好。
陆老板一番剖心置腹的话,先沉后柔,使焦躁了些的我不得不平静下来学会面对。
梁源财与我拉扯揩油之间,陆老板一副看戏的态度,由远到近把我们仔细拍了下来。他淡然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把手机更逼近了梁源财那张猪脸,悠哉悠哉地请梁老板继续,最好把衣服一起扒了,这咸猪手非礼的证据就更充足了,新闻放出去也更好看。
夜晚回金盏苑的路上,在快到之前,他为了安抚不在状态的我,还让陈文汉停下车,他邀我一道去散散步走一走,醒酒并驱散一下不愉快。
我正被癞□□与肥猪的混种纠缠得烦不胜烦之时,另一边那救星察觉我出来得有些久,总算出来看了看情况。
陆老板携着我在幽暗的长街边静静漫步,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了人影清冷的老街去,古旧的街店残存古镇风情。这边儿的路仍是边沿相错的青石板,地板的缝隙与石上表面青苔渐生,湿绿忽浅忽深,蔓延至潮湿的墙角处更浓重了。
梁源财这把我视为囊中之物的自信嘴脸,如一层厚厚的发霉猪油直蒙上了我的心头,使我又想去洗手间清理一下胃了。
下车前外面下过细雨,他怕我的高跟鞋踩滑,低沉唤我一声西婉,小心青苔。于是自然而然牵上了我的手,并排慢悠悠走着。
他听了搓搓手正好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还缠着我毛手毛脚不让我走,最后赤.裸.裸表明他想了我那么多年了,以后他要跟老爷子提亲娶我,让我先在外面玩玩不妨事,反正他也没玩够。
这么晚了还遇到了一位卖玉兰花的老婆婆。她头发花白,脊背佝偻,也许是她太瘦的原因,身形穿着皆看着十分单薄。但她依旧精神矍铄地过来向我们推花,头头是道地讲玉兰花的作用与功效,又道玉兰花漂亮气味好闻,可以挂在衣服上作装饰,可以放在车上,也可以放在家里,提神醒脑。
我抽回手冷淡撇清说,你上霍家也没用,我现在住的是金盏街。
陆老板象征性买下两串玉兰花照拂一下的时候,与老太太调笑了一句,今生卖花,来世美人。
即使我尽量遮掩着自己想要路过,梁源财一见了我打了个激灵立马便把我给认出来了。他兴奋拉住我以后先是亲热谈亲戚情分,讲我一出国便不见人影,霍家没了我,他去了也没意思,这亲戚走动才淡了下来,最近看新闻知道我回来了,他早就想抽了空上门拜访,增加亲戚感情了。
老太太饱经风霜的脸上充满了慈祥的笑容,她先入为主朝我恭维说,这位美丽的小姐福气好,有这么一位风华正茂的绅士相伴,想必余生不孤单了。
当年他二十岁左右非礼我时,长得倒还像个人样,有鼻子有眼的。如今见了面目全非,或者更是长成了他本质的模样。他眼下发青一副纵欲过度的衰样,五官都因为肥胖拥挤陷入了横肉满满的大盘子脸里,现在简直是一头油腻的肥猪样儿。看来他这些年发达以后,没少大鱼大肉奢侈□□地过暴发户的生活。
我客套谢谢一句。
他这才是真正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陆老板舒心起来,则又谈笑风生买下了几朵玉兰花,夸老太太谈吐不俗,想必年轻时候是个文化人,才与她老人家别过。
所以他少年的时候就已经对林畹徽有过非分之想,如今还敢想人家的女儿。后来他只要一因为走亲戚出现,我就得躲着。
没走几步,他忽然停顿下来拉住了我的胳膊,我疑惑转头看向他,他朝我俯身那瞬我以为他要亲吻我。其实他不过是微微低头,温柔地把其中一串玉兰花,仔细挂在了我领口处别致的胸针上面。
我十几岁被梁源财猥亵的时候,他曾经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对我说,小公主,你和你妈妈畹徽长得真像,都那么让人稀罕。等你长大了,我会来娶你的。
这样不经意露了片刻温柔的陆老板,使我心里一悸。
小梁家在省城里勉强排得上号,垫底的四大家。梁家在改革开放后,投机取巧做了些生意有了点儿资金,学香港富商炒房建楼盘预售与分期付款,加上政府在其背后扶持合作,梁家和政界人士便有所往来,后又有梁爱琴多年来的帮衬合作,这才成了省城内新晋势力不错的一家。
为我挂好以后,他递给了我另一串,请我打量着帮他寻个地方也挂上,我便踮起脚尖,促狭往他耳朵上像挂耳环一样挂了上去。我调整的时候他没有反抗,也没有出声,只是眼神灼灼地低眼瞧着我。
某次我从饭局里出来去吐酒的时候,好巧不巧还碰见了梁源财。
我挂好了准备放下手的那瞬间,陆老板突然将我腰身搂过去抱紧,他便稍微斜头轻轻吻住了我,周围烟雨蒙蒙,风吹过来透着的那股清冽湿润,与他由浅到深的亲吻如出一辙,沁人心脾。淡淡夜雾笼罩着我们,他背后如水墨的老街,空中萧条簌簌的落叶,与他的闭眼和认真,忽使我宁静了下来,悸动着接受并沉浸于他猝不及防的拥吻。
我直接向陆老板寻求帮助,请他这位股东帮忙让我进公司,可是陆老板却也不急不慢的,总高调带我刷脸去参加各种各样的聚会,连谈生意的饭局都带上了我。我霍大小姐的身份为他拉了不少好处,互相狐假虎威。
这意犹未尽的吻过后,我在他耳朵上把玉兰花摸索下来,重新挂到了其西服的上衣兜里,并恰到好处垂露了半边出来装饰。
我不如放开了手做事,甭管老爷子高兴与否,甭管他的应允重不重要。
在路上重返时,我终于告诉陆老板,不知怎么的,即使喝醉了,我对其他人还是紧着,反而容易对你放肆。
如陆老板所说,他不满意我,不管我怎么做都一样碍眼,要怀疑到我身上的依然把罪名按在我头上,起码锦欣来我这儿导致的意外确实还在我头上,他的不满显然是迁怒于我。
这样啊,那我就宽心多了。他摩挲着我的手背,低笑说,想依赖我,那就依赖吧。
我正是因为锦欣才想快点站稳脚跟。
回去后他进书房办公以前,我在窗台上抚摸他种下的金盏花问,我可以摘他的花晒干了泡茶喝吗?
但是后来我一向老爷子提进公司的事,他却斥责我亲人才逝,不伤心,不为没保护到姊妹而悔过,反而急功近利,还总有心思有心情有脸提进公司的事。
他沉思了一下说,可以,他有时候也这么做。
陆老板也在为我旁击侧敲地证明清白。
真是巧了。
锦欣去世的事,使我进公司的行程一时又搁置了下来,老爷子久久不应。那对母女应该趁机没少在老爷子耳边,别有用心地吹风。我一直呆在金盏街陆老板这里,和老爷子越发淡了,倒也解释不了什么,解释反而刻意,倒不如按兵不动,任她们说多错多。
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把已经偷偷晒干的金盏花拿出来泡上,端了一杯进他的书房去,让他夜晚办公时喝点儿缓解疲劳。
我也同接手这个案子的陈警官有了联系,请他一有进展便通知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麻烦我。
他端起茶品着,失笑问我是什么时候先斩后奏的。
锦欣意外去世后,不止老爷子在背地里查人,陆老板也在暗中帮忙查,起码警察那边儿是不能像其余事故,按意外和肇事逃逸来算了的,锦欣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从我进金盏苑成为女主人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