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她被我当场气得语塞,复又按耐住被激起的愠气,很快淡淡地道:“我跟大姐能一样吗?爸爸对我要求低,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姐的门面还有的修。我帮爸爸好心过问一句,也能得你一句羞辱。”
我亲密挽紧了陆老板的臂弯,调笑道:“我不学无术?那你现在呆这儿也是不学无术吗?真是好笑,你这个做二妹的倒是管控起我来了。也是,毕竟私生女转正都有二十年了,难免反了身份,反了尊卑。”
我微笑着说不需要。
隔不久就撞见了霍锦君,她见了我起先还没把我给认出来,毕竟我们几年没见,我又打扮得不寻常。她冷眼观察了一下,认出来以后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她扯高气扬地上前找我麻烦,嘲讽我不好好呆在国外深造,又不学无术地跑回来干什么?并且感到荒唐地质问陆老板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她也懒得再同我掰扯,把目光放到了陆老板脸上去,希望他能解释一下。
我和陆老板最开始那几日频繁一起出入公众场合,高调打扮出去示人。
陆老板初次看完我们的口舌交锋以后,才玩世不恭向霍锦君介绍起来,直表明我是他的新女友。
既然梁爱琴当初傍走了我母亲的男人,我如今傍走她女儿属意的男人倒是天道轮回。
霍锦君脸色微变,精致勾画过的眉眼高高挑起,憋出一句,“那我们算什么?”
而我已经骑虎难下,没有多余的选择,陆老板这条路不走也得走。就是走不下去,我也得想方设法抱住陆老板这棵已成荫的大树。
陆老板同那日对我说得一样,逢场作戏。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也懒得再问些心照不宣的事了。他想看我和霍锦君斗,用暂时不足为虑的我牵制霍锦君,挑了她看中的男人相争,那我同她的梁子结得更深了,她哪还有空去管控在意地位低下又被赶出家门的霍思庄,我一来扎根她简直会如临大敌,家产、男人样样岌岌可危。
“你说什么?!”霍锦君微微涨红了脸,她张嘴不由提高了点音调说话又顾忌着场合,只好掐紧了手,咬牙切齿压声道:“陆盛洲,你喝多了吧?”
他这番话说得是挺漂亮,私心藏得一干二净。还笑容满面要反过来做东请我吃这顿下午茶。
陆老板漫不经心张望着周围,说话时眼神都不看她,“耳朵不好就带助听器,我还没开始喝,不劳你费心了。”
霍思庄无所谓地说着,喝了一口黑咖啡。
“想气我也不用这么着,我知道你还在怪我,这几年反反复复的,比我还任性,我们先冷静冷静,我还能给你时间。”霍锦君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能忍,她瞥了我一眼,面上不把我当一回事,但也和我说了一句场面话,“盛洲就先借给贪玩的大姐作伴了,我不太舒服,要回景泰院了,你也早点回来,别让爸爸担心。”
霍思庄这才说清楚了点,“这些年你在国外不知道,他们之间……有点爱恨恩怨,纠缠得也挺久,倒在一起倒不在一起的。陆老板已经不属意二姐了,但又舍不下霍家,所以你霍大小姐的身份去结识他,他比别人留你的可能性更大些,想必他也很乐意看到二姐吃瘪。我相信大姐比二姐更能抓住机会,二姐以前任性对陆老板是做得过分了,不知道她有时候在想什么。”
景泰院几个字她咬得很重,一股威胁的味道。
我不想再听他掰扯陆老板的好处,直问向重点,“那他何不直接追逐势头大好的霍锦君?”
我没有继续刺激她说我要回的是金盏苑,而是置之不理,因为我嫌她会继续纠缠不休。
“至于陆老板就方便多了,本身和我们家关系近些,他呢不仅是独子,年纪轻轻便掌握了陆家所有产业。虽然为应酬逢场作戏的女人不少,但都断得还算干净,这种男人容易接近,客观条件综合不错,抓不抓得稳就看你的本事了。他家族很简单,除了一两个旁支早分家不怎么来往,家里人都去得差不多了,这么一个钻石王老五还不好傍么?何况大姐身份也不低,只是要借陆老板的东风重新起来些,他也更愿意花费些心思,望着你背后的利益,像驴前面挂了只萝卜那样追逐你。他也是你眼下最好的选择,不是吗?等大姐以后落脚了,什么男人什么选择没有?”
陆老板与霍锦君之间的关系比我想象中的要紧张严重多了,可能他是在利用我抬高身价让霍锦君与老爷子紧张,可能他确实想另辟蹊径了,不管怎么样他背景雄厚都有选择权。
霍思庄长谈阔论道:“省城里能跟老爷子抗衡匹敌的就两家,周家和陆家,周家公子洁身自好不沾什么女人,警惕性强,神出鬼没不好接近,又不熟也不好琢磨。再来说他爹周海成,也就是外号海爷那位,这海字一语双关,女人多,道上势力深,模样也不错可就是太老了点儿,我怎么敢委屈大姐啊?他身边那些艳俗的女人给你提鞋都不配,又有个儿子,到时候内忧外患,不好搞。重点是周家和咱家不来往,做生意还有些恩怨,总之不登对。”
无论是霍思庄的话,还是他的意思,都很难辨别。霍思庄当初只是隐瞒了一些信息,导致我选的路没那么好走,似乎更加困难了。陆老板要是觉得扶不起我,便放弃我,甚至把我给卖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一深想各种可能,后背一凉一热就出了一层冷汗,于是愈发想知道陆老板和霍锦君曾经发生过什么。
抽了空,我低调穿搭尽量遮掩面容约了霍思庄喝下午茶,他赴约后仍是礼貌和顺的好弟弟模样。我似笑非笑给了他一次机会为自己辩护。
我一边作陪,一边试图向陆老板套他们之间的事。可他蹙眉避而不谈,尽量扯开话题。
我开始先熟悉省城内的事。霍思庄以前来探望我的时候讲过一些,但对于霍锦君和陆老板的事他是有意避开的。至于锦欣不太关注外界,也不爱讲别人的事,其曰尊重隐私,只会讲讲她自己的长短。
霍锦君回去估计也是马上要去老爷子那边告状,但我目前的动向老爷子应当知道,只是还没吭声。
彼此的试探点到为止。不管是暂时维持,还是长期的生意,也得看环境的变化了,说不清的事,便一带而过罢。
过了一两天,霍锦君知道我住进金盏苑以后,听说在家里关上房门气得发疯,霍思庄是从他母亲那边听来的,现在老爷子身体差了,许玉英差不多成日过去勤勤恳恳地贴身服侍。
“那是自然,我心里有数。”
危机感直逼霍锦君后,她不是想堵陆老板谈谈,就是成天想办法约见我示威,但我近来足不出户只让她吃闭门羹,不肯面见。
“你也早点睡,不要贪品多喝误了早起,毕竟是个大忙人。”
金盏苑她也进不了,还被司机陈文汉安排的安保门神限制在外,这是陆老板早就有所预料的,我即使出行也是受保护的。
他微愣,缓缓笑了没有说话,默默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着,他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让我早点睡。
陈文汉不单单只是个司机,他还负责陆老板的安全问题,主管安保组。而他本身敏捷的身手也很好,搏斗能一抵几,常常混在周围或贴身跟着陆老板进出,只是低调示人做个没多少存在感的司机,长得也很普通,放在人群里不显眼,过目即忘的那种。
“就像我们现在一样?”我品着酒说。酒凉过喉,气味甘甜平顺,即使我喝得不慢,也不刺激喉咙。
能踏足金盏苑的,还有陆老板手下的心腹助理,有时候刘秘书会过来汇报工作事宜,他能负责很多重要的行政工作和私人要事,也进行各类行程等商务安排。
陆老板这称呼,使他倒酒的动作明显一顿,他撇撇嘴道:“叫我盛洲吧,我跟霍锦君不过是逢场作戏,情分已尽。”
最后是像钟点工一样的佣人定时来做饭打扫,安安静静不过多打扰。
他为我倒酒的时候,我尽量以随性的语气道:“陆老板……现在跟霍锦君还有来往吗?”
除了特别的拜访,平时金盏苑差不多只有这几人能出入。陆老板一个心腹摸滚打爬的几年阅历,早胜过我活得浑噩的二十多年。并且中流砥柱的地位和实力是很多公子小姐远远及不上的,我不以女主人倨傲,甚至对他们很客气尊敬,当做前辈那样平等。
在宴会上喝的酒对我来说已经算够多了,只是我恰好还有话要说,所以同意了他的邀请。
他们同与我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地尊着。
出来以后,我看见陆老板坐在复古红皮沙发上啜饮葡萄酒,他将酒杯稍微举了举,兴致盎然地问我要不要在睡前再小尝一杯,慢慢品,不醉人。
陈文汉还同我说,锦君小姐已经很久没能踏足金盏苑了,她早已失了资格。霍小姐您是很有资格的人,就看您以后会不会也让老板失望了。
我捏紧他给我的浴袍睡衣,淡然拉上了门,之后整个洗澡过程都在思索事情。
失望?怎么说?
陆老板笑笑,以调侃的眼神瞅了过来,示意我也如此。
这要霍小姐自己慢慢去体会。他倒是直接不承认霍锦君是霍小姐,直呼其名,又反过来尊称我,明显是给我长了脸,让我也安心了很多。
我抑制住泛起波澜的内心,自若了一些说,我知道,只是不知道你们还同居过。
不知道他这些话是自己想说的,还是陆老板迷惑我的意思。
而陆老板已将我的反应尽收眼底,他诧异,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找上我……后面的话他便没有说出口了。
霍锦君和陆老板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纠葛,每个人都说得模模糊糊,我以为无非那点儿小情小爱之事,也值得大家拿上台面讲得如此慎重。看来陆老板做公子少爷的时候也是年轻过的,并是个记仇的男人。这样也好,最怕的是轻仇寡恩之人。
霍锦君的名字划过耳际,如突然动荡的涟漪使我心里一惊,好些年没回国,已经不知道家里的局势确切发生过什么,也没来得及仔细调查清楚。如果这是跟霍锦君有牵扯的男人,霍思庄帮这忙安排得真是微妙。
我和陆老板继续招摇几天后,老爷子亲自派了手下近身的助理过来,正式邀请我回家吃顿团圆饭,陆老板耳听有份自然是陪同的。
他瞥见我狐疑的眼神后,看穿了我的想法似的说,他不带任何外面的女人留宿在家,只有霍锦君住进来过。
回景泰院的那一天,我挽着陆老板一起进门前看见了许世文,四目相对,彼此怔然,各自眼神情绪复杂,我放在陆老板臂弯里的手也不知不觉松放了下来。
我疑惑他不是挺多花边的吗?
许世文身上的黑色中山装没有以前看到的贴合,似乎是人清瘦了些的缘故。
我去洗澡之前,让陆老板拿件换洗的衣服给我,可他这里却没有女人的衣物,只好借了自己宽大的浴袍和桑蚕丝的睡衣给我。
我停顿出神的这一会儿,陆老板自然是察觉到了,他瞥了一眼我和世文,将我的手重新放进了他臂弯里挽着,同时也单手理了下自己的西服领口,带动我的脚步,以女婿回门的姿态气定神闲地进了门。
霍思庄今夜没有及时送来行李。
许世文调整好神色,站得更直挺了,一板一眼守职做着工作,我们擦肩而过,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