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此问来叩问复生之魔，一击可挡百人！
手中光剑白芒陡生，她低低轻叱，身形一动，如同白鸟掠起，直刺那座雕像而去！“苍生何辜”——剑圣门下的九问气势磅礴，连绵而下，直面洪荒万古。而在所有九问中，唯有此问最为磅礴，大开大阖，为苍生而叩问苍天，悲天悯人之情流露无疑。
“后土”的持有者和新生的海皇，当这两个人联手，整个云荒之上，又有谁能抵挡？
白璎悚然一惊，立刻重新抬头，眼神凝聚——不管对方是什么东西，不管对方是死是活，事到如今她早已不能再犹豫半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便是！
“咔啦！”就在这一刻，黑夜里却忽然发出了巨大的裂响，有什么东西忽然间碎裂。整个神殿发出了一瞬的震动，仿佛这座虚浮于半空的殿堂就要分崩离析！
“出剑！”苏摩凝神控制引线，对背后的女子低叱。
“白璎！”苏摩脱口惊呼，看向虚空里持剑下击的女子。
那是杀戮的气息，来自于极黑暗的地方，完全凌驾于人类，只是一眼看过，便让联手抗敌的两人悚然心惊。虽然被引线牵绊，沉重的脚步不断响起，那座活了的神像就这样直直走向了白璎，手里的长剑缓缓下劈——剑势虽缓，然而力道却是惊人，只听“哧啦”一声，居然有引线已经在剑下断裂。
白璎一击已中，宛如飞燕般回翔，折身落回了他身侧。然而，在微弱的光芒里，他们却看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切中，那座玉石的神像竟然居中裂了开来！
然而，那一双金晶石镶嵌的眼里，却居然有神色流转！
破坏神和创造神一分为二，玉石的切口光滑如新。咔啦的碎裂声里，创造神从破坏神背上脱离，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迈出了轻缓的脚步。白玉雕刻的女神面容宁静而庄严，手持莲花，眼波微微流转，侧身转向自己的孪生兄弟。
孪生神像一步步走过来，破坏神那一面朝向诸人，金晶石镶嵌的眼睛凝视着闯入者，高举的左手手臂擎着长剑，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沉重的脚步声令地面颤抖。冰冷的面容，冰冷的眼眸，冰冷的身体——完全没有“生”的气息。
“白……”在女神像转过的瞬间，白璎脱口而出。
然而，这一座玉石的神像，此刻居然从莲台上走了下来！
白薇皇后！那是白薇皇后的眼睛！
那是空桑人供奉的孪生双神神像，玉石雕刻而成，不知从前朝哪一代起就被供奉在白塔顶端。在智者带领沧流人覆灭了空桑后，也未下令将其毁弃。
黑暗里那一双眼睛是如此熟悉。那个只有一双眼睛存留的皇后居然在此刻迅速地附身于神像上，趁着后代血裔一剑劈下，生生撕裂了玉石的雕像，获得了暂时的寄生！
“后土”神戒的微光照亮了黑暗的殿堂，神庙的地面在微微震动，伴随着一声声迟缓的脚步声，却毫无“人”的气息——从黑暗最深处走出的，居然是一尊巨大的神像！
在破坏神的长剑下击时，女神神像手腕轻抬，手中的莲花格挡住了滴血的剑。
那个继承了上古破坏神、魔之左手力量的永生不死之人！
那一刻，巨大的破坏神停顿住，金色的眼睛闪烁着，看着创造神的纯黑色的眼睛——亘古以来，第一次，背向而坐的孪生双神看到了彼此的脸。
这，难道就是智者的真容？也就是星尊大帝——琅玕？
“是你。”破坏神冰冷的嘴开阖着，吐出了长长的叹息，“很久很久……不曾再见了。”
苏摩也被那种巨大的力量带得立足不稳，居然往前冲了一步，引线在他手里绷紧，那肉眼不可见的细线勒入了他的肌肤，暗红色的血从鲛人的手腕上滴落。然而，他顾不上这些，看到了黑暗中走出的东西，面上也露出了愕然之色。
冰冷的石像开启了嘴唇，说出那样温暖而失落的话语，那个在神庙里孤独居住了千年的魔伸出了右手，一寸寸地靠近，似要试图触摸对面女神的面颊。两座石像默默相对，冰冷的面庞上有着人类特有的血肉表情。
“咔嚓”，黑暗里有微弱的声响，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被纤细引线织成的网拦住了。
时光仿佛在一瞬间凝滞。
苏摩一直在黑暗里无声地等候，此刻动如脱兔，抢身上前之时十指扬起，黑暗里微微的光如同流星划过，转瞬交织成了一道无形无质的屏障！
这个神庙里，光阴被停止，空间被打乱，七千年来所有一切仿佛在刹那全部重现，又一一成为齑粉，宛如烟火依次无声地绽放和毁灭，华美得令人绝望。
白璎不可思议地看着从内室里“走”出的东西，退了一步，光剑因为震惊而垂落。那个东西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缓缓对她举起了手里的剑——就在那一瞬，一道黑色的影子闪电般卷来，霎时拦在了她前面！
“事到如今，你何必垂死挣扎。”纯白的女神像开口，黑曜石的眼睛里闪过肃然的杀气，手里的莲花格住他的剑，“我是来度你的。”
那、那是……
“破！”在这个刹那，苏摩低叱了一声，十指之间光芒大增，引线陡然化为闪电，萦绕在破坏神雕像四周——与此同时，仿佛心意相通，白璎也是拔剑瞬忽掠起，光剑的光芒宛如雷霆下击，一瞬间穿透了萦绕的光！
“啊？！”她再也止不住地脱口惊呼出来，看着黑暗深处一步一步走出的东西。
“中了！”并力一击后，白璎低叱道，准备提气返回。
神殿的玉石地面在颤抖，仿佛黑暗的最深处有什么东西复苏了，正在沉沉地一步步逼近，白璎不由自主地将剑横于面前，猝然后退，摆出了防卫的姿态。然而，就在那一瞬，通过手上“后土”神戒微弱的亮光，她却看到了……
轰然巨响中，破坏神雕像霍然化为千片，碎裂的玉石粉屑在神庙内腾起，仿佛呼啸的狂风席卷而来，无数的帷幕猛烈地拂动，宛如水底急流中的水草——奇怪，为什么在她释放出那样强烈力量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小心！”她听到有人低呼——那是白薇皇后的声音。
难道说破坏神、魔之左手，在七千年里已经衰弱到如此了？
她心底有着略微的诧异。然而，在一剑劈开黑暗时，她忽然间觉得某种震惊，下意识地收住手。不，不对！光剑上的这种感觉，根本不像是劈入血肉，而是——
然而，就在那一瞬，她听到了苏摩的惊呼：“小心！”
真是奇怪……魔之左手的力量，原来也不过如此？
巨大的金光在神庙内绽放，一瞬间耀住了所有人的眼睛——那些迸裂的碎片在半空中忽然停住、凝滞，然后，在神奇的力量召唤下，以恐怖的速度迅速沿着迸裂的轨迹一片一片返回，转瞬重新拼凑凝聚成形！
在那种力量的引导之下，白璎冲破了屏障的阻力，以光剑斩开虚空，一重一重地推开九道神殿之门，所有一切在手底下摧枯拉朽，一直突破到了最里层。然后，毫不犹豫地向着那个声音的来源，一剑劈落！
“呵呵呵……”低沉的笑声回荡在黑暗的神庙里，魔的眼睛重新出现，闪出可怕的金光。一切完成于一瞬间，在白璎还没来得及收剑回身之前，一剑劈向了她！
问天何寿，问地何极；生何欢，死何苦……百年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将师门的“九问”完整使出。“后土”神戒的神光在黑暗中闪耀，令她的光剑仿佛注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力量，每一击，都发出了超过从前百倍的力量。
白璎脸色苍白，极力后退，尽管她在一刹那将力量发挥到了极致，还是无法避开闪电般斩来的剑锋——在她就要脱出魔之左手的范围之前，那剑齐齐斩入了她的腰间，一瞬几乎把纤细的女子拦腰斩断。
神庙里，那一场等待了七千年的神魔之战已经开始。
“白璎！”苏摩脱口惊呼。
柄勺换位，即将完成最终的逆转。
然而，就在魔之左手要斩断白璎的一瞬，她手上忽然盛放出了巨大的光华！
破军光芒大盛，北斗缓缓倒转——
“后土”神戒发出了耀眼的光华，那种光和她光剑上的光相互辉映，两种力量仿佛被合并了——先天血液里继承的“护”之力量和后天剑圣门下继承的九问剑法相互激发，一时间，她全身都笼罩在强烈的剑气下，居然将那把几乎已经要切断她身体的巨剑生生逼了回去！
无数寒星如同冷锐的眼睛一样静静俯视着这片大地，铭记了这千年始得一遇的场面。
跌落在地面上的女子随即敏捷地站起，发现身上居然没有丝毫血迹，不由得有些愕然，随即握剑后退，和同伴并肩而立，低声道：“我没事。”
黎明前的天空里万籁俱寂，大地上战火燃烧，征天军团全体出动，在虚空中和倾巢来犯的空桑冥灵军团交战。风声呼啸过耳，战火中，坠毁的风隼如同烟火般坠落，漫天盛开了华丽至极的光芒。
“嗯。”苏摩只是低低应了一声，声音却有些颤抖。
云焕克制住体内力量的涨落，不令自己表现出丝毫的动摇，就这样站在迦楼罗巨大的金翼上，和半空中的龙神静静对峙。
他极力控制着虚空中的引线，那些若有若无的线依然停留在空中，密布于魔的周身，凝聚成一道屏障——然而，他的手却在不易觉察地微微发抖。
难道，是因为长夜未尽，破军的“传承”还没有完成？
是的，虚空里，有看不见的黑色光芒，如同活了一样，从线的另一端侵蚀过来，逐步逼近他的手指！
他心里陡然有一种恐惧。怎么回事？身体里刚刚获得的那种力量，原来并未完全属于他自己，而同样被另一个人在反复借用！只觉体内如暗潮汹涌，涨落无定，根本无法完全控制这一股刚刚进入身体的巨大力量。
“很奇怪，他的力量时断时续——有时候空空荡荡，但有时候却充盈到可怕，”白璎通过念力在心底向他传话，眼睛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座重新凝聚的雕像，“苏摩，你千万小心……它的力量太诡异，根本无从判断。”
然而，在金光盛放的那一刻，云焕手上凝成的剑忽然黯淡下去。
“嗯。”苏摩依然只是应了一声，收紧了引线。
是谁？
他在竭力控制着这张网，让那个东西不至于逼近。然而，那些从魔身周燃起的诡异黑色光芒，却沿着引线一分分悄无声息地渗过来，蔓延到了他的指尖。他手指微微一颤，没有松开。
紧闭的九重门瞬间洞开，风云激变，令所有正在交战的人霍然抬头——有人已经进了神庙，正在和“那个人”进行着殊死的搏杀，而每一方的力量都足以惊动天地！
“不过，也真是奇怪，他方才的攻击居然没有对我造成伤害……”白璎诧然低语，心中渐渐开始安定振作——或许，对方也只是虚张声势？毕竟过了几千年，作为破坏神的魔也该衰弱得很了吧？
然而就在这一刻，悬浮在白塔上空的神庙忽然放出了金光，一瞬照彻天地！
苏摩没有看她，手指缓缓收紧，黑暗的室内一张无形的网重新收拢。
真岚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魔之左手？那是传说中可以毁灭天地的力量吗？
那些活了一样的黑色光芒，已经浸染到了他的双手——然后，仿佛闪电一样地蔓延，透过他的指尖、双手、手臂、肩膀，迅速渗透上去。
“小心，”龙神低吟，对真岚发出了叮嘱，“破军此刻所用的，是魔之左手力量凝成的剑！”
“出剑。”他只是低声道，“我来困住他。”
这般强大的力量！是多少年才得一见？
“好。”白璎应了一声，心神凝聚，右手上剑芒瞬间大涨，笼罩住了她全身，仿佛人和剑合一，化为了一柄锋芒逼人的利剑！
交锋的一瞬，双方心里都涌现出惊骇与赞叹。
“快动手！”苏摩心神凝聚，控制着手里无数的引线，一分分调整方位、将对面那个魔物笼罩。那些细微而锋利的线，在魔的周身布下了天罗地网。
“咔！”迸裂般的一声响，龙爪被金色的无形光剑格住。云焕往后退了一步，脚踝在迦楼罗坚硬的机壳上生生踏出一个深坑！
然而，就在那一刹那，他眉心忽然闪过了微弱的光。从那道火焰状的伤痕里闪现出了黑色的光，仿佛是颅脑深处有什么霍然被点燃了！
巨大的金剑刺向半空中的蛟龙，龙神瞬忽转身，巨大的身体灵活无比地卷向了迦楼罗，金甲之间闪电萦绕，探出的巨爪中发出刺目的光华！
黑暗里，两双眼静静凝视着并肩战斗的两个人，却没有动——纯黑的眼眸里带着某种赞赏和悲悯；而金色的眼眸里，却是复杂辽远得看不到尽头。
“回到无色城去吧！别再妄想复生！”
“看啊……”石雕开阖着嘴唇，魔吐出了低语，“她多像你，阿薇——让我来看看七千年后，你的传人的力量吧！”
感觉到那一瞬力量又充盈了全身，云焕忽然一扬手，扔掉了手里那把已经开裂的名剑，右手拍击在左腕上——“咔嚓”轻响，只是一个瞬间，金色的光芒从右手指尖激射而出，在虚空中凝聚成了巨大的、锐利的金色光剑！
那一个瞬间，魔忽然动了。它周身那些密布的引线随之勒紧，死死限制住它的一切举动。魔低声冷笑，金色的眼眸里放出黑暗的光，看着布线试图控制住自己的蓝发鲛人。
他的薄唇咧开一线，发出低低的嘲笑：“真是义正词严啊……可是，你凭什么来阻拦我呢？无色城里的亡灵们！”
“愚蠢啊……有着这样黑暗的灵魂，居然还敢走到我面前来？”魔举起了手，仿佛冥冥中召唤着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在我身侧，所有罪恶都将觉醒和蔓延吗？”
这个五体不全的人，原来也是想来阻止他？
在魔举手的刹那，虚空里的引线全部被牵动，然后仿佛奇迹般地，那些引线上忽然涌动着黑暗的火焰，一路迅疾向着苏摩烧了过来！
云焕没有回答，只是握剑站在迦楼罗巨大的金色羽翼上，在高空的冷风里对着巨龙冷笑——真岚？那个早该死去的家伙，居然握着辟天剑复生了吗？
他的双手，在刹那间被黑色的光芒侵蚀，变得漆黑如墨。然而，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松开手。引线贯注了极大的力量，死死限制住了魔的行动。在看不见的光网外，白璎剑出如流星，毫不犹豫地飞掠而至！
“云少将，请放下你的剑……”沉默对峙了片刻，龙背上那个支离破碎的人开口了，“破军不能灭世。云荒，并不是你可以随意用血涂抹的画板。”
“海皇啊，你心里蛰伏着如此邪恶的灵魂，居然还敢靠近黑暗的源头？”在黑色火焰燃烧的刹那，魔吐出了微笑的低语，诱惑而邪异，“来吧，蛰伏的黑暗灵魂！出来吧，让这黑暗的火焰燃尽一切你所憎恨的！”
怎么回事……他不是付出一切，获得了魔的力量吗？！
在白璎再度一剑洞穿石像心脏的刹那，魔举起了双手，完成了召唤。
知道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大敌，云焕脸色肃穆，双手握紧了剑，却猛然感觉到有一种不对劲——怎么回事？身体里……身体里的那种力量，居然在此刻产生了波动！仿佛有人也在同时使用着这股力量，那种力量在他身体里时涨时落，一时间居然无法完全控制住。
半空中的引线齐齐一震。苏摩忽然间松开了手，十指掩住了眉心，仿佛受到出其不意的一击，霍然弯下了腰去，踉跄跪倒。他死死捂着眉心，仿佛那里有火焰即将烧透颅脑。
该死的……那该杀的两族，居然趁着这个时候联手杀进来了！
在难以克制的剧烈颤抖中，有低低的呼声从他嘴角吐出：“阿诺！”
云焕忽然一惊。这，难道是一百年前那个被车裂的空桑末代皇太子？和龙神一起出现在伽蓝帝都上空的，居然是皇太子真岚！
“苏摩！”白璎一击回首，失声惊呼——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的性格，能令他低呼出声的不知道是怎样的痛苦！
云焕集中了全部精力和龙神对峙，渐渐看清了龙神背上负着的居然是一堆凌乱的肢体——那个不成人形的“人”手里握着那把长剑，孤零零的一颗头颅对他投来冷肃的眼光。
“苏摩！苏摩！”那一瞬，她已然顾不得什么破坏神，回身狂奔而去，只盼来得及阻拦。然而，在奔到他面前三步开外时，她却猛然一个踉跄——虚空中，居然瞬间凝出了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将她阻隔！
“是。”潇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不再说话。她在极力凝聚着精力，一边飞快地击退着风隼群起的攻击，一边不停地尝试让暂时陷入瘫痪的迦楼罗重新腾空而起。
“别过来！”跪在地上的人蓦然伸出一只手，阻止了她，“别……别过来！”
“没事。”云焕没有回头，厉声道，“你做你的事，不要管我！”
“苏摩！”她惊骇地看着他——他的手！那只手，居然已经成了漆黑！
“主人！”觉察到了主人的反常，潇的声音响起在舱室内，惊惶失措，“你、你没事吧？”
苏摩虽然松开了手，然而十指上的引线却没有因此脱落，反而仿佛活了一样自动地卷住了他！那些引线悬浮在虚空中，上面有火焰状的黑色光芒沿着线一路逆向燃烧而来，将傀儡师包裹！
那一瞬间，云焕忽然觉得体内气息一乱，那种充斥在自己身体里的杀戮欲望莫名地衰退，仿佛力量忽然被人从他身体里抽离。原本无论受到怎样严重损伤都若无其事的身体，忽然间就如普通人那样起了剧烈的疼痛，令他立足不稳，踉跄着后退。
“别过来……”他伸出手，嘶哑地开口。
那是什么？龙神背上驮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而，在他松开了掩着额头的手时，她却震惊地看到，他眉心的刻痕里，竟然有火焰隐隐透出！那种颅脑里燃烧的火焰，隐隐透出极其不祥的气息，令她悚然心惊。
龙巨大的双目仿佛炯炯的明月，照亮了黑暗的帝都。蛟龙的背上，一把剑闪着冷峻的光，诡异的是，那把剑居然握在一只断臂的手里——方才，就是这把剑在千钧一发之时，接下了他的攻击！一剑之后，对方手里那把剑犹自完好，而他的剑却已震裂。
“你怎么了？”她试图冲破那道阻拦的屏障，去到他身侧。
一击之后，龙神也退开了十丈，在夜空里俯视着迦楼罗翅膀上握剑的青年军人。
“是阿诺。它又要……又要出来了！”苏摩喃喃道，深碧色的眼睛里转过憎恨的表情，“它被召唤出来了……真是恨不得把它，连着我自己的灵魂一起烧得干干净净啊……你、你千万不要过来！”
剑上传来剧烈的震动，巨大的力量在精铁铸成的剑上交锋，只是一震，那把锐利无双的元帅佩剑便裂开了长长的伤口。云焕无声地吐了一口气，紧握剑柄的手渐渐松开，他转头望着夜空里浮动的金光，眉头蹙起——那，是什么？
“不！”她竭尽全力一剑劈下，击破了他的结界。
击中了！在一剑劈向龙神的刹那，云焕心里涌现出难以言表的狂热。
“苏摩！”她冲到了他身侧，不顾一切地俯下身去抱住他的肩膀，急切而战栗，“你怎么了？怎么了？”
天风呼啸而过，卷起他的衣袂。就在那条金色的巨龙飞速从大地上腾起、掠向迦楼罗的时候，在龙神最逼近迦楼罗的时刻，只是一个交错，一道雪亮的光忽然腾空而起，斩裂了黑夜！
他的身体冰冷而颤抖，仿佛琉璃般脆弱。他死死地摁住眉心那个刻痕，极力压制着身体里某种即将破壳而出的力量，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这一生里，她从未看到过他有这样的表情。
“好，都来吧！”云焕望了一眼舱外的巨龙和闪电，低声喃喃，拔剑跃出了舱室，“来我剑下受死吧！”
白璎惊慌地抱住了他的肩膀，俯下身去查看他的情况。
“是，主人。”潇低语，不住地抽泣。
“别过来！快走，危险！”在她接触到他的一瞬，他爆发出了愤怒而惊怖的嘶喊，松开了双手，毫不留情地一把将她推开。
“等迦楼罗一恢复，就来接应我。”他低声吩咐。
然而，已经晚了。
他低声安慰着潇，眼里却杀气渐重。
在他松开手的瞬间，她清楚地看到有黑色的火焰从他眉心的刻痕里瞬忽燃起，只是一个眨眼就蔓延开来！黑色的火焰，由内而外地吞没了他！
“我去去就回，你不要担心。”云焕捧起了潇的脸，低声安慰。一粒粒的珍珠滚落在他掌心——鲛人的泪，和血一样是冰冷的。然而，天上地下，如今唯一残留给他的，也只有这样冰冷的慰藉罢了。
同一时间，半空里的引线忽然间起了一阵莫名的痉挛，那些线仿佛被看不见的力量操控了，向着各个方向错综复杂地交错拉扯而去——他的手被那些引线不由自主地牵动了。
那个杀神终于停下了脚步，叹了一口气。
只是一个瞬间，那些引线就反过来控制了主人！
听到主人盛怒的斥责，潇不敢再说一个字阻拦，然而因为羞愧和焦急，全身渐渐发抖，迦楼罗里充斥着细细的啜泣，低微而压抑。
“快走！”苏摩对着她厉喝，然而短促的两个字未曾说完，他的眼睛却变成了黑色！颅脑里的黑色火焰终于由内而外地透出，夺去了他的理智。半空中那些引线无声无息地交错，通过十戒牵动他的双手，传达着来自另一端的杀戮信息。
真是可惜……这把剑其实并不配屠龙之名，但他自幼佩戴的光剑，却已经被他亲手埋入了黄土之下。早知龙神竟会今夜前来，就应以师父赠予的剑来屠龙，才算是报了这大仇！
他漠然地站起，双手交错，无数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引线在他掌心汇聚。
“当然是出去应战！难道要我在这里坐以待毙？”云焕大踏步走下了金座，嘴角噙着冷笑，握紧了身侧的剑——那，还是他从巫彭手里夺来的元帅佩剑。
仿佛一只被引线牵引的傀儡，傀儡师毫无表情地踏出了一步，对着一步之外的白衣女子挥出了一道死亡的弧线！
“主人！”潇脸色瞬地苍白，惊惶道，“你、你准备去哪里？”
黑色的闪电割裂了一切。
“废物！”云焕重重一拍扶手，霍然长身站起。
神庙里的光芒盛放了又熄灭，然而这一切下面战斗中的人却无法顾及。
“不、不行……主人。”然而潇的身体却在微微颤抖，竭尽全力也无法将迦楼罗启动，“迦楼罗在刚才撞到白塔时受了损伤，一时还动不了……”
云焕在白塔之上与龙神搏斗，高天云涌，四方风动，呼啸而过。龙神化为金色闪电，一次次地下击，与此同时那个身躯不全的人也在挥剑。迦楼罗还是没办法动，然而却放射出金色的光，摧毁一切靠近它的东西。
云焕紧盯着腾飞的巨龙，厉喝道：“潇，准备攻击！”
云焕站在金翅鸟的巨翅上，凭借着机械的屏障与对手交锋，渐渐只觉得透不过气——对方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几乎令他难以承受，数百招过后，他只能勉力与对方周旋，甚至一步也无法离开迦楼罗身侧，更不用说还击。
呵，本来是准备先平定了大事后再来和你们这些卑贱的奴隶算账的，不料，你们却在第一时间自动送上了门来！你们在空寂古墓曾经做下的事，不要以为我会有片刻忘记——曾夺走我最珍视的东西的族类啊……你们犯下的罪，必须以成千上万倍的血来偿还！
心中渐渐涌起不可抑制的烦躁和愤怒，他呼啸了一声，霍然仰头。
云焕眼里瞬地射出愤怒和杀意，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金座的扶手，手指间因为力量的高度凝聚而发出了金光。他看着那条腾空而起的巨龙，仿佛有某种刻骨仇恨从心底苏醒，整双眼睛都变成了金色！
破军呢？！它在何处？为何还不绽放光芒？！
同一个夜晚，伽蓝白塔倒塌后的不久，龙神居然出现在帝都上空！难道，是海国预知了帝都今夜发生变动，准备乘虚而入？这些该死的鲛人奴隶！
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不惜舍弃了一切，本以为自己将得到世上无双的力量，从此可以随心所欲地支配云荒上的一切，清算所有的罪恶，血洗所有的屈辱。不料，刚刚迈出了一步，就遇到了如此强劲的对手！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迦楼罗停驻在断裂的白塔上，剧烈地颤动，周身发出金色的光，急遽凝成结界，抵挡着征天军团的围攻。光线明灭之中，金座上的驾驭者抬起眼看了过去，露出诧异的表情——黑夜里，那个迅速逼近的庞然大物，果然是龙！是那条被囚禁在苍梧之渊下整整七千年的龙！
云焕的眼神渐渐狠厉，如狼一样长啸，看着天空中缓缓转动的北斗。
“主人，你看，”迦楼罗里，一个女音忽地响了起来，“那是龙！”
漆黑的夜空里，星辰还在移动，牵引着大地上的无数命运——为什么？破军的力量为什么此刻还没有完全被他掌握？
龙神低低长吟，身子一卷，绕着白塔飞速上升，宛如闪电击向苍穹。
“龙，他在呼唤力量，”真岚急促低声道，“黎明前必须结束战斗！”
那一瞬间，那笙忽然不敢开口——这，还是她熟悉的那个臭手吗？那种眼神，仿佛是云荒之主！
否则，太阳一出，冥灵军团便会如同冰雪般消融。
然而真岚没有理睬她。戴着神戒的断臂一跃，握住了那把龙牙制成的辟天长剑，仰头凝视着万丈高空上那座神庙，眼神凝定，有百死不悔的坚定光芒：“该去了……这里，才是我的战场！”
“知道。”龙神低吟了一声，迅速下击。然而，毕竟被封印了几千年，又失去了如意珠，海国神祇的力量也大不如昔；而背上的那个人身上的六合封印更是尚未解开，连五体尚不齐全，更不用说恢复帝王之血的全部力量。
“臭手！臭手！”那笙焦急地喊，在地面上跺脚，“你不能去！你连身体都还没有拼凑回来，怎么和人打架啊？快回来……”
就算双方合力，一时间竟也难以将迦楼罗保护下的云焕置于死地。
龙没有回答，只是昂首看了一眼半空中的金色迦楼罗，陡然拔起了身子，凌云而上。真岚在龙背上微笑着举起了右手，对她挥了挥。手指上那枚“皇天”神戒闪耀着王者的光芒，辉映着他的脸：“丫头，我们有我们的事——你这个路痴，小心别再走丢了啊。”
高天之上风起云涌，无数巨大的力量在交锋，激烈而狂暴。诸天星辰黯淡，唯有破军发出血一样的光，缓缓逆转——而东南角一对并行而来的双子星座流出雪亮的光，竟然冲入了北斗的分野。星盘大乱。
“那你们呢？”那笙急了，“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只不过一个时辰便该天亮。然而，这个夜晚，竟仿佛长得没有尽头。
龙神低语：“跟着文鳐鱼走，它会带你去找复国军。”
那笙在地上奔逃，躲避着无数从天而落的火。
片刻后，黑夜里便有一道白光流星一样掠来，穿过漫天坠落的流火，来到白塔底部，徘徊在龙神的左右，仿佛等待对方吩咐。定睛一看，发现前来的竟然是那种青水上见过的雪白色飞鱼，通灵而温顺。
那些火，一朵一朵都是燃烧着的生命。一架又一架风隼被迦楼罗摧毁，拖着长长的火舌从万丈高空坠落，掉落在帝都的地面上。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轰然爆炸的巨响，到处都是燃烧的房子和奔逃尖叫的人群！
不等那笙反驳，龙神忽然昂首吐出了一声呼啸，仿佛在夜里召唤着什么。
苗人少女跟着那条文鳐鱼急速地逃，穿越那些天火和地火。
“你不能去。”龙摆回了尾巴，在虚空里停滞了一瞬，温和却威严，“孩子，那里非常非常危险……我们无法顾及你的安全。”
好几次，她几乎在火场旁迷了路，多亏了文鳐鱼及时的回身引领，那笙气喘吁吁地追随着那一尾白光，看着那条通人性的鱼儿灵活地飞来飞去，从火海内绕出一条安全的路来。
“不！”那笙脱口惊呼，伸出手，“别这样扔下我啊！我和你们一起去！”
奇怪……在火里飞进飞出，它为什么不会变成烤鱼呢？跑得气喘吁吁的时候，那笙还是忍不住好奇地想，一边跑一边走神。
“快走吧！”真岚在龙背上回首，“帝都此刻非常危险，立刻设法离开！”
就在那一瞬，她撞到了墙。
“好，她本就不该来。”龙神断然回答，一沉身子，宛如金色的闪电下击，飞快地降低了高度。在最接近地面的时候，尾巴轻轻一摆，便将背上的少女卷起，送到了地面上。
“哎呀！”她捂着额头跌倒在地，昏头昏脑地想要爬起来——然而，她忽然呆住了，就这样坐在地上，怔怔地抬头看着眼前那面白色大理石砌筑的墙。
“龙，”他抬起手拍了拍龙神的额头，低声道，“先把那笙放下吧。”
巨大的石墙光洁挺拔，从眼前一直往上延伸……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白色的石墙尽头，是金色光芒，衬托在漆黑的夜幕底下宛如旭日。
金光忽然大盛，映照着真岚的脸，帝王之血仿佛在他体内燃烧起来了。
那……那是什么？这里，竟是伽蓝白塔！
什么？她吃了一惊。他……他说要她先走？然而不等她回答，断臂一动，“皇天”神戒便自动从她手指上脱落。真岚握紧了那枚象征着帝王之血的戒指，手腕一震，戒指便自动跃起，准确地戴上了他的无名指，悄然勒紧肌肤。
她、她居然没有往城外跑，反而不知不觉跑到了塔底下来了？
“不要怕。”他沉声开口，“把‘皇天’还给我，你先回地面上去吧。”
白塔的基座下空无一人，只有坍塌的废墟堆叠，其间暗暗燃烧着火，充满了不祥的气息。那笙惊呼着四顾。飞鱼呢？那条该死的飞鱼呢？那个家伙不但没有正确地带她逃离战场，居然一路把她领到了白塔下了！
“别怕。”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拍了拍她，平定着她全身的战栗。那笙转过头，看到了那只抓在她手臂上的断手。真岚并没有看她，只是平静地望着那座越来越近的神殿，眼神专注。
白塔断裂了一半，此刻依旧不断有碎石从高空掉落，重重砸落在塔基旁。
她不自禁地微微发抖，但是依然勉强支持着。
那笙生怕被巨石砸中，连忙手足并用地爬开，一边逃一边呼唤着那条文鳐鱼——然而，那个龙神的信使此刻仿佛忽然从火海里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炎汐……炎汐，我害怕。眼前的这一切太过不祥，我怕一旦踏入那座神庙，就再也无法返回你的身边……我再也不能、再也不能见到你了！
她再也顾不上什么，一个人拔脚跑开。
那一瞬，进入云荒后一路天不怕地不怕的苗人少女，忽然有了掉头就逃的冲动！
“小心！”忽然间背后有人轻叱，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后襟。被猛烈一扯，那笙陡然失去了平衡，整个身体往后栽倒——同一时间，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天而降，擦着她的发丝砸落，震得大地剧烈抖动。
这种幻觉……到底来自哪里？
那笙吓得脸色苍白，身体在一扯之下不受控制地往后仰跌，脊背仿佛碰上了墙上的一扇门，门顺势而开，她顿时骨碌碌地滚落下去。一时间天旋地转，直到身体撞上了一堆软软的东西才止住跌势，吃力地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然到了一个不知何处的密室里。
那笙只觉手上一痛，低下头就看到“皇天”神戒正在发出激烈的鸣动，蓝宝石的光芒忽明忽暗地闪烁，映照着她的脸——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那只通灵的戒指发出了无声的嘶喊，勒紧她的手指，种种苦痛、挣扎、恐惧潮水般从彼端传来，一瞬间几乎让她窒息。
她抬手撑地，挣扎着想起来，然而触手之处黏腻而温热——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触电般往后退，在高窗照进的微弱光线中抬起手掌。
那、那是什么感觉？看似高不可攀的神圣殿堂，周身却散发出不祥的气息。那个小小的神庙里仿佛有极其恐怖的力量正在汹涌而出，相互激斗、交锋，形成了巨大的旋涡，几乎要把靠近的所有一切都扯入其中灭顶！
血！果然是血！
“呀！”看到黑夜里发着金光的神庙，那笙脱口惊呼出来。
地上堆满了尸首，腥味弥漫在这个秘密的甬道内。那笙失声惊呼，来不及多想，沾着血的手指已经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圆弧，迅速地布置从书上看来的符咒。
迦楼罗之上，有另一种金光笼罩下来，仿佛一颗金色的圆月照耀在帝都上空。伽蓝白塔已经拦腰折断，然而虚空之上，原本是塔顶的地方，居然浮着一座神庙！
“不用怕。”一只手伸过来，捉住了她的手腕，“不是敌人。”
那种不祥的感觉是如此强烈，一瞬间让他几乎停止了呼吸。龙神同样没有说什么，迎着猎猎夜风飞上九天，扑向迦楼罗，四爪扣紧，眼神凝重。
那笙一惊抬头，微弱的光线中她看到了一双碧色的眼睛，冷冽而宁静，不带丝毫敌意——这、这是……鲛人？方才拉了她一把的，居然是一个蓝发的鲛人！
真岚眼神沉郁而凌厉，紧闭着嘴唇，脸上露出罕见的肃然。
沿着台阶，站着一排鲛人战士，一个个身形高挑，束发披甲，手里握着锐利轻便的武器，在台阶上分成两列，严阵以待。他们的脚下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看装束，居然全部是沧流帝国的战士。
原谅我，白璎，如果不遏制破军的话、如果不遏制住那颗即将完成逆转的破军的话……破坏神便将重临这个人世！
那笙只看得发呆——怎么回事？这里是白塔底下的什么地方？怎么会忽然冒出那么多的鲛人？他们……他们来这里干吗？
“好！”蛟龙从沉思中惊醒，仿佛同样觉察到了某种可怕的情况，在虚空中一摆尾，风驰电掣地朝着伽蓝白塔飞去——白璎和苏摩已经到了那个魔的面前吧？一场空前绝后的厮杀即将开始，然而随之赶来的他们却无法顾及。
不等她弄明白，眼前有白光游弋而过，而定睛看去，却是那条忽然消失的文鳐鱼。
“龙！”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真岚失声道，“遏止破军！”
“你！”那笙一把揪住了鱼的尾鳍，怒斥道。
北斗七星里破军上的位置已经空了，然而，那个空了的地方却忽然焕发出前所未有的血红色光芒，令其余六星都围绕着它发生了可怕的逆转！是什么样的力量，正在黑暗里凝聚？
文鳐鱼吃痛，噼里啪啦地拍打着双鳍，扭动挣扎，“啪”的一声居然卷起身子用尾巴甩了她一巴掌。那笙更是恼火，手指一错，捏了一个刚学会不久的诀，便要从虚空里捕捉那条不称职的引路人：“该死的臭鱼！你看你把我带到什么鬼地方来了？”
他霍然转头，定定看着北方尽头的星野——那里，北斗光芒大盛，七颗星斗居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转动！
“是那笙姑娘吗？”忽然间，黑暗里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声音。
那种金色！
那笙吓了一跳，等她侧头看去时，就看到黑暗的走廊深处，有一点浮动的光芒缓缓逼近——灵珠托在来人手心，青碧色温润的光芒里，显出一个女子曼妙的身形。
那种眼睛，是孪生双神里破坏神的眼睛！
“你是……”她讷讷地看着这个出现在塔底密室的蓝发女子。
在昏暗的殿堂里俯视着苍生的、静谧而残酷的金色眼睛。拥有这种眼睛的，是……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过来：破坏神！
“我叫碧，是复国军暗部的人。”那个鲛人女子悄然来到她面前，躬身行了一个礼，“文鳐鱼向我传达了龙神的命令，让我来迎接你。”
笼罩着迦楼罗的那种金色是如此不祥而暴烈，一瞬间让他有点恍惚。眼前浮现出一双同样的金色眼眸——那样的眼睛在云荒大地上遍地皆是。
“碧？”那笙明白过来，“噢，你就是龙神说的复国军战士吗？”
恶魔附身？这个小丫头没大没小地说话，真岚却只是怔怔地看着夜幕——那一架巨大的迦楼罗停在断裂的白塔上，翅膀上披着冷月的光辉，周身冷冷的金色宛如一道结界，让所有围上来攻击的风隼纷纷坠落。
碧微微点头，提着一物从黑暗深处走出，另一只手里有皎洁的光华。
“幸亏刚才那金光忽然退了，”那笙拍手，释然一笑，“你不知道那时候自己的样子有多可怕——简直像恶魔附身一样，吓死我了！”
那笙好奇地看着她——这个女子如此温婉秀气，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握剑的战士啊！真是奇怪，外头都打成那样了，白塔随时随地会崩塌，这个复国军的战士，此刻跑到白塔底下来做什么呢？
金色？真岚的手霍然顿住，抬起了头，眼神大变。什么？她说什么？从在镜湖大营里辟出那一剑以来，自己的眼睛就是金色的？这一点变化，自己居然一直没有留意！
然而，就在这个刹那，她看清楚了碧手里提着的东西，不由得失声惊呼。
“是啊！就是你在镜湖底下挥出那一剑时候的那种金光……”那笙没好气，伸出手戳了一下皇太子的脑门，“从那时候开始，你的眼睛里就变成金色啦——你自己难道没发现？”
碧从塔底走出来，一只手里握着一颗灵珠，照亮道路；另一手却吃力地提着一个五尺长、三尺宽的匣子——那个匣子是玉石雕刻而成，周身布满了繁复的符咒，仿佛在白塔倒塌时受了损伤，外表裂开了一条长长的缝隙。
“金光？”真岚的手触摸到了眼睑，发觉毫无异常，有点不明所以——这个苗人丫头，为什么总是在关键的时候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这个匣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然而那笙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脏狂跳起来——那、那是什么？那个匣子，怎么看起来如此眼熟？这种花纹，这种符咒，她之前已经在云荒大陆的各个角落看到过好几次！
“哦，没什么，”那笙嘟囔道，“只不过……那种金光忽然没啦。”
“大家快走吧，”碧吃力地将那个匣子抱在怀里，对其他人开口，“白塔被撞得厉害，说不定马上会彻底倒塌……我们得快些。”
“怎么？”真岚一惊，下意识地抬手摸去。
“是！”鲛人战士们纷纷领命。然而那笙却没有动，直直盯着她手里的东西，忽地叫了起来：“六合封印！这是埋在白塔底下的封印……是那个臭手的身体！怎么会到了你的手里？”
“咦？”那笙看着他，忽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臭手，你的眼睛！”
碧同时也变了脸色，霍然住脚，转身凝视着这个异族少女——她是谁？龙神托付她看顾的到底是谁？怎么能一口就说破了石匣的来历！
真岚忽然觉得奇特的不安，下意识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断肢，觉得身体里忽然出现了某种隐秘的变化——低头之间，眼角瞥见辟天长剑剑刃上有冷光一闪，仿佛有某种黑暗力量瞬间从他的身体里撤离，悄然不留痕迹。
“你拿臭手的身体做什么？”那笙脱口而出，看着鲛人女子，“你……你准备拿他怎样？快给我！”
可是……那么大的力量，又是从哪里来？那颗破军星在忽然之间爆发出的惊人力量，照耀了整个云荒大陆，惊动天地。这样激烈澎湃的力量，又是来自哪里？
她握紧了双手，摆出一副警觉的模样，如果对方想对真岚的身体做什么坏事，她就准备冲上去阻止——然而，她却忘记了自己手上此刻已经不再有“皇天”神戒，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力量可以临时庇护她了。
浮云和冷风在身侧呼啸，龙神俯视着伽蓝白塔，吐出了高深莫测的长吟，仿佛在用幻力遥感着什么，那一双明月似的眼睛阖上了，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是的，云焕已经继承了那种可怕的力量，而这种力量的获得，显然是和白塔顶上那个神秘人画下的血十字密切相关。
看着这个宛如小小斗鸡一样的女孩，碧冷冷回答：“海皇陛下吩咐我潜入这里，拿到这个匣子——我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也不可能把它给你。”
“龙，驾驭着迦楼罗的……是云焕吧？”真岚凝望着虚空里金光万丈的巨鸟，眼神里有某种微妙的光，点头叹息，“真是可怕的力量啊。”
按照海皇的吩咐，她将十戒的最后一枚被埋在了白塔底下，在苏摩全力一击破除九障封印之时，白塔根基上的封印也已同时被损坏。海皇在临去塔顶神殿之前将龙神的如意珠交给了她，并吩咐她设法进入白塔下的塔底密室，不惜一切代价夺取这个石匣——
所以，它在觉察之后，迅速去寻求了昔日宿敌的帮助，试图联手遏止即将发生的逆转。然而，没有想到还是迟了一刻。
这本是颇为艰巨的任务，她调动了帝都可以调动的全部同族战士，甚至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然而却不料今晚正好发生了如此大事，白塔被撞毁，帝都动荡，到处一片混乱，塔中守卫空虚，所以她几乎没有费太大力气就进入了密室。然后，在地宫的最深处，顺利地找到了这个被砌筑在墙壁里的石匣。
最可怕的，是苏摩即将去往那个地方——如果他进入了“那个人”的黑暗力量范围之内，那么，一切即将变得不可预料。
“海皇？”听得她的回答，那笙却是一愣，“你是说苏摩吗？”
不惜献上如此巨大的代价，塔顶上那个人，到底想的是什么？
“是。”碧有些诧异，“你认识陛下？”
那种力量改变了星辰的轨道。让破军提前爆发，毁灭了一切。
那笙吐了一口气：“那当然！我们很熟呢！对了，你知道炎汐吧？”
这种被称为“星之血十字”的术法极其恐怖，它以大地为纸，以苍生为笔，以百万流血为墨，每次施用都需要夺去无数苍生的性命，即便是七千年前的星尊大帝也从未动用过。
碧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大言不惭的少女，然而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温和下来：“我当然知道左权使炎汐——莫非你也认识他？”
龙的眼神是忧虑的。近来一连串的血腥动乱，正好在云荒大陆上画出一个殷红的十字，发觉到这一点时，海国神祇心里便出现了某种不祥的预感——那些动乱不是无序的，分明是有人刻意安排，用成千上万人的血，在大陆上画出了亘古以来从未有人施用过的最高禁术！
“当然！”那笙仰起了头，眉目间都带着笑意，“他是我的人！”
“已经倒塌了吗？”龙神望着帝都，发出一声长吟，“还是来晚了……”
“啊？原来是你？”碧不作声地吸了一口气，恍然道。原来是她？那个复国军传说的迷上了左权使的苗人姑娘？那个戴着“皇天”的女子？
真岚看着停息在白塔上的迦楼罗，一时间思绪万千。
然而，她的态度却忽然间又变得强硬起来，冷冷看着她：“可是，你手上怎么没有‘皇天’神戒？你不是一路都和空桑人在一起的吗？怎么忽然又要我们海国来庇护？”
破军……你在绝望和苦痛中出世，不顾一切地选择了毁灭。但是，毁灭之后必然是新世界重建的开端。而你，又想创造怎样一个未来呢？你，是否还拥有“创造”的力量？
那笙很是敏锐，发现了对方眼里的敌意，一时小孩子心性泛起，带着抵触的情绪昂然抬头，也不肯好好回答对方问题，只哼了一声：“你管我来这里干吗？反正那条龙吩咐你照顾我，你敢不听？”
指挥军队进攻后，看着黑色夜幕下“咔啦啦”倾倒的巨大白塔，真岚神色复杂——那，是云焕吗？那个破军终于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一举耀住了天上地下所有人的眼睛！
碰了一个钉子，碧眉头微微蹙起，有些怒意。然而很快又平复下来，淡淡道：“你说得对，我必须听从龙神的命令——赶快跟我出去，我要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天佑空桑！”天马上的冥灵战士齐齐发出了低呼，抚胸低首，然后瞬间回身。无数天马展开了双翅，如万道雪亮的流星划向敌方的阵营！
“去安全的地方？”那笙一边跟上去，一边问，“哪里？”
“去吧，和他们血战到底！杀尽元老院，诛灭智者！将沧流帝国首脑全部摧毁，一个不留！”龙背上的断手抬了起来，辟天长剑指向了虚空中蜂拥而来的征天军团，真岚的声音平静中暗藏杀意，“天佑空桑！”
“回镜湖复国军大营。”碧吃力地抱起那个石匣，小心翼翼地背在了背上，“反正海皇也命我拿到石匣，立刻送回去交给炎汐——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是！”诸王再度叩首。
“炎汐！”那笙一声欢呼跳了起来，“带我去见炎汐？”
“一个半时辰后，日夜便将转换，”真岚却一直保持着冷静，一字一句地慎重开口，下令道，“六王各自节制麾下军队，到时候必须立刻撤回无色城，绝不可恋战，否则，以欺君之罪论处！诸王明白否？”
真是太好了……居然很快又能见到炎汐了！上次她戴着“皇天”，前去复国军大营时很不受欢迎，匆匆一见便又分离，甚至没办法和他好好地说上几句话。而这一次，有了海皇和龙神的双重命令，对方应该不会再把她赶出去了吧？
“是！”六部之王叩首，百年后能和冰族再度血战，令他们热血如沸。
看了欢呼雀跃的女孩一眼，和炎汐共事多年的暗部女战士心里微微诧异。左权使向来沉稳内敛、做事老练，怎么会喜欢这个张牙舞爪的小孩子呢？
头颅缓缓睁开了眼睛，仿佛叹息般吐出了两个字：“开战！”
然而，她只是在文鳐鱼的带领下转过了身：“那么，走吧。”
“殿下！”愤怒的呼啸从四方响起，冥灵们发出无声的抗议。
“哎呀，大姐姐，你真是好人！”那笙心情大好，瞬间对碧转了印象，一路上跟在后头讨好地喋喋不休，“姐姐你累不累？我来帮你抱好了！”
终于是……要开始了吗？这血与火之章！真岚闭了一下眼睛，仿佛舌尖的这一句话有千斤重。那笙担忧地看着他忽然凝重苍白的脸，发觉那只握剑的断手居然发出了一瞬间轻微的颤抖。
“不用。”
“殿下，请下令。”六王齐齐下马，抽刀请命。
“啊？那么……那颗珠子我来拿，替你照路，好不好？”
冥灵军团无声无息地停留在虚空，紧跟皇太子左右。然而，在看到伽蓝白塔倒塌的一瞬，那些无法说话的冥灵齐齐一震，内心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呼啸，震动九天。无形的刀兵，在一瞬间跃出了剑鞘，空洞洞的盔甲齐齐转向真岚，虚无的脸上仿佛透出了征询的杀气。
“不用。”
地面上到处都是惊慌的呼声，那些养尊处优的贵族们在奔逃，恐惧地抬起脸仰望星空。然而，天空里只有不停坠落的残骸。征天军团失去了统帅，只顾着对迦楼罗发出攻击，却毫无章法可言，更加来不及对忽然闯入的空桑军队做出迅速有力的反应。
“呃……那么，那么……要我帮忙做什么姐姐尽管说！”
“十巫呢？智者大人呢？他们怎么不阻止？！”
“能安静一些吗？别引起沧流人的注意！”
“天啊……他们来了！空桑人杀回来了……”
“啊？噢，好吧。”
“冥灵军团！是空桑人的冥灵军团！他们来了！”
一行人匆匆地离开了白塔地宫，消失在血火映照的夜色里。
“快看，快看天上！那是什么？”
而头顶万丈高的天空里，激烈的战斗还在持续，华丽的术法一个接一个使出，力量的交锋如同波涛汹涌冲撞，在漆黑色的夜幕里，绽放出漫天烟火般的色彩。
“什么？这是什么！”在他们出现在帝都上空的一瞬间，夜空里传来震惊的呼喊，天上地下到处都是惊慌的低语——那是半夜被巨响惊醒的帝都沧流贵族，在看到这一幕后爆发出的第二度惊呼。
那笙怔怔地看了天空片刻，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唉……那只臭手的身体，还在这位鲛人姐姐手里呢。他们在那么高的地方打斗，天空里笼罩着那么强大的结界，没有了“皇天”的帮助，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个石匣封印解开，把身体送还给他了……
在这一瞬，龙神仿佛也神为之夺，竟是凝住了身形。在它身后，有灰白色的云无尽延展，仔细看去，那些灰白色的影影绰绰的人形，居然都是一列列军队，黑色的铠甲，黑色的头盔。然而，头盔下却没有脸，包裹着虚无的人形。
臭手啊臭手，你可千万别有事才好。等你平安回到了镜湖底下的无色城，我一定说服炎汐把你的身体还给你。
云荒从此没有了“心脏”。一切，仿佛回到了开天辟地的最初——那个天下动荡群雄逐鹿，帝后两人拔剑起于蓬蒿、并肩开拓天下的年代！
星辰以人眼可见的速度在逆转，北斗指向南方，破军光芒时明时灭。
夜空里破军光芒大盛，血红色的光黯淡了其他所有星辰。在他的驾驭下，迦楼罗就仿佛一支金色的利箭，呼啸着射入了云荒的心脏，将象征着权力的万丈白塔生生拦腰撞断——星尊大帝留下的唯一纪念在一瞬间被摧毁了，他所缔造的、延续了几千年的时代仿佛也在这一刻开始土崩瓦解。
而断裂的白塔上，那一场旷古未有的战斗还在继续。
是的，那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巨大的迦楼罗金翅鸟静静停着，在冷月下放出冷冷的金属光泽。而飞鸟的翅膀上，飞龙萦绕，剑光穿梭，仿佛雷霆闪电交会。
在迦楼罗撞向白塔的那一瞬，真岚心里只想到一个词——“终结”。
轰然巨响之后，人影乍合又分。云焕身子一晃，霍然倒退了三步，依然无法止住去势，踉跄单膝跪倒在金色的机翼上，抬手撑着地面，剧烈地喘息，有鲜血从他的唇角滴滴坠落。迦楼罗在微微战栗，仿佛感知到了滴落鲜血的温度。
然而，伫立了七千年的伽蓝白塔，还是在这一瞬轰然倒塌！
云焕眼里的金光时明时灭，难以为继，然而杀气却愈发重了——不行……现在这样的情况，以一对二，他根本没有获胜的把握。
每次在万丈水底仰头看到水面上高耸入云的白塔，无色城里不见天日的空桑人便会在心里记起先祖的辉煌业绩，相信只要白塔不倒，空桑的血脉便不会灭绝，他们终有一日能重见天日，返回故土。
再这样下去，不等天亮，就会被杀！
没有人比身为末代皇太子的他更能体会到这座白塔对于空桑遗民的意义，那是空桑这个民族被迫放弃整个大陆后，留在故土上的唯一标志纪念。
“潇！潇！”他扬起头，厉声呼喊傀儡的名字，“让迦楼罗动起来！”
他始终没有说话，连眼睁睁看到白塔倒塌脸色都没有丝毫改变。然而，那笙却明显地感觉到在白塔倒塌的瞬间，他也剧烈地战栗了一下——仿佛那巨大的一撞击中的是他自身。
“是。”迦楼罗传来了低微的回应，似乎在极力地挣扎，试图振翅而起，却无法摆脱重创后的衰竭。云焕在金色的巨翅上抬头仰望苍穹——黑色的天幕里，北斗尚自围绕着破军缓缓转动，星野变幻莫测。
急切间和龙神一起从无色城赶来，真岚尚处于支离破碎的状况。然而身体虽不能复原，他的眼睛却一直一直地看着帝都方向，一眨不眨。
怎么回事？他已然舍弃一切，为什么还没有彻底得到智者许诺的“那种力量”？！
然而尽管被她这样用力地抓着，斗篷里那个人却没有回答一个字。
“还没办法凝聚吗？”一击之后，龙神再度返身，沉声询问真岚。与此同时，巨龙的爪子一伸，及时钩住了那一只掉落的右足，甩回了背上。
“天啊！”那笙坐在蛟龙的背上，一把抓住了怀里的东西，猛烈摇晃，对那个东西急切地喊，“臭手，臭手！快看！白塔倒了！那只大鸟……那只大鸟，居然撞倒了白塔！我……我不是做梦吧？”
“还没办法。”龙背上，那颗头颅沮丧地喃喃，“或许等日出后，我的力量会充盈一些。”
她一时间看得目瞪口呆。
为什么总是在关键时刻，自己这个身体成了最大阻碍？
呼啸声响彻夜空，帝都上空一片辉煌，坠落燃烧的征天军团映照着黑暗的天宇，不停有风隼拖着长长火光坠落，宛如一颗颗流星。
“不能再等了……必须趁着破军尚未完全觉醒时消灭他！”龙神发出一声长吟，俯视着金色翅膀上聚气成剑、严阵以待的沧流军人，“再等一会儿，可能迦楼罗就完成自我修复了。”
然而再仔细看去，却发现那原来是一场血与火的死亡盛宴！
然而，就在商榷对策的那一刻，他们忽然听到了头顶巨大的轰鸣！那是旷世力量交锋时，因为相互撞击、湮灭而发出的恐怖声音——无论是龙神、真岚还是云焕，都在那一刻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天，流露出震惊的表情。
金色的迦楼罗撞向白塔，伫立千年的伽蓝白塔轰然倒塌，巨响回荡在天际，如滚滚春雷绵延不息。从镜湖上望去，整个帝都仿佛正在进行一场空前盛大的烟火表演，光华夺目，斑斓纷呈，令人目眩。
这……这是什么？万丈高空上虚浮着一团炽热的光芒，仿佛夜里忽然升起了一轮旭日，与高空冷月相互映照！
那笙随着飞龙浮出水面的时候，正看到了惊天动地的那一刹那。
神庙在燃烧。
无数双眼睛仰望天空，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日月同现于苍穹之下。
迦楼罗撞上白塔的一瞬，天上地下，无数人同时看到了历史转折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