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夕这个人和普通姑娘也不太一样,普通姑娘这时候肯定是换身衣服,整整头发,再不济也要把客厅收拾一下。但常夕没做这些,她身上是一套白色卫衣配藏青色运动裤,客厅也有点乱,但她不在乎。
不行了,她要死了,要死了,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趁着这几分钟的时间,常夕唯一做的事儿就是冲进工作间,把搁在外头的一些画稿一股脑儿都塞进柜子里,尤其是墙上一张24寸水彩画,那是她十七岁那年画的,自己特别喜欢,给装进了画框,这时候摘下来,墙上就露出一块比周围白很多的空缺。
常夕:“……”
常夕盯着那个雪白的方块看了一会儿,心想不管了,直接把画框倒扣着搁在了书柜旁的角落里。
“几幢几单元几零几?我在你们小区地下车库。”
门铃响起后,常夕跑去开门,严廷君一身深色衬衣、西裤,双手插兜站在门外,看到常夕一脸呆滞地看着他,他轻轻地咳嗽一声,常夕才回过神来,请他进屋。
“在。”
“抱歉,来得比较临时,什么都没带。”严廷君说。
“你在家吗?”
差点要被告、最终被放过的狐狸爱嗦米粉大大哪里会计较这些:“没事没事,学长,请进。”
“学学学学……学长?”
常夕的房子要比严廷君想象的大很多,应该有一百多方,装修得就很女孩子风格,一只白猫溜到他脚下,“喵呜”一声叫,严廷君低头看看它,白猫耳朵一竖,转过身就敏捷地跑掉了。
“喂,常夕。”
常夕给严廷君拿了拖鞋,有些手足无措,指着沙发说:“学长,请坐,你喝什么?”
常夕正盘腿坐在地毯上吃馄饨,看了一眼发起语音通话的对象,一个馄饨瞬间滚进喉咙,噎得她躺在地上咳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接起电话。
严廷君一点也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喝水就行。”
车子前方就会经过常夕家所在的小区,严廷君在左转和直行之间略一沉吟,最后转向了左转车道,车子开进小区地下车库时,他摁下了和常夕的语音通话。
“哦。”常夕溜进厨房,给他倒了一杯柠檬水。
常年宅在家里的漫画家,画的还都是些中二又梦幻的故事,久而久之,她的身上有了一种避世的气质,还和那些伤春悲秋的文艺女青年不一样,严廷君觉得,常夕更像一个习惯生活在幻想中的单纯孩子。
电视柜上的电视机没开,严廷君好奇地问:“你那剧,明天就要播完了,你今天不看吗?”
常夕长得……很清秀,可能是因为不太出门的关系,皮肤非常白。那天见面,她甚至都没化妆,一双眼睛清透明亮,怯生生的,如果不是她自己说是二中06届学生,严廷君甚至以为她才二十出头。
常夕摇头:“我一集都没看过。”
米粉趴在沙发上,米粉蹲在小阳台上,米粉在地板上打滚……米粉被常夕抱在怀里,对着镜头自拍。
“为什么?”严廷君不太能理解,“我们全公司的人都看了,我也看了。”
他没再和常夕联系过,那怂蛋更不会来联系他,不过他倒是翻了下她的朋友圈,除了晒自己正在画的半成品漫画,常夕朋友圈里出现最多的是一只叫“米粉”的白猫。
常夕瞪大眼睛:“你也看了?”
这一个多星期,《二中校草是狐狸精》依旧热播,这天晚上播到二十一、二十二集,明天就要大结局了。
严廷君点头:“是啊,我刚路过你家,本来以为你会看的,想着原型和原作者一起看,应该挺有意思,我才上来的。”
从芬芳满庭出来,严廷君开车回家。
常夕消化不了:“……”
严廷君这三年多一直单身,连逢场作戏都没有,钟励觉得也挺神奇的。但她没再和儿子聊过感情的话题,儿子大了,很多事应该自己做主,钟励相信,经历过一次感情挫折,严廷君再处理这个问题,应该会成熟一些。
“那……你要是想看,我这儿能看的。”说着,她打开电视机,调到那个视频平台,首页主打图就是《狐狸精》,这是该平台最近最火的自制剧,常夕只看到那张宣传图就觉得没脸看,右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眼睛。
高贵冷艳小严总,这几年也不知伤了多少名媛千金们的心。
“这是你画的故事啊,你在怕什么?”严廷君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钟励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婚姻这玩意儿不是必需品,给老严家传宗接代的任务更是扯淡,所以她从不给严廷君与别家千金拉郎配。千金们喜欢自家儿子,父母来求介绍,钟励就让他们自己去找严廷君。
常夕在沙发那头坐下,离他远远的,小声说:“太羞耻了。”
不过,钟励有一点是别家父母比不上的,那就是,她从不对严廷君催婚。
“我都不觉得羞耻,你羞耻什么?”严廷君笑起来,“我每天都听到里面在喊‘庭君’,‘阿君’,男主的脸还和我有点像,我都习惯了,今天还播给我妈看,她差点笑死。”
虽然童年、少年时期亲情的缺失很难补救,但严廷君不得不承认,至少现在他不排斥和父母来往,回家时也不会有太大的压力,就算不能像别家孩子那样对父母畅所欲言,随便地聊聊日常还是可以做到的。
“你别说了。”常夕已经变成双手捂脸了。
这几年,严廷君能明显地感受到母亲在修复与他的关系,对他不再有太多的苛责,讲话都尽量轻声细语的。
严廷君拿过遥控器,自己摁开了第二十一集 ,真的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常夕耷拉着脑袋坐在沙发尾巴上,悄悄地把腿也挪了上来,全身团成一只虾。
钟励亲自下厨,给严廷君做了一桌子菜,还有一碗严廷君最爱的酸辣米粉。严卫国也在,一家三口吃了一顿温馨的晚餐。
“常夕学妹,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紧张?”严廷君看着她的样子,“这是你家,又不是我家,你这样子搞得好像我上门来打劫一样。”
父母依旧住在芬芳满庭,这已经属于绝版楼盘,闹市中的别墅小区,交通方便,又闹中取静。
“你别管我,就当我不存在吧。”常夕把脸埋在膝盖上。
严廷君二十九岁的生日,是回到父母家过的。
严廷君叹一口气,不做声了。
但他也不是那么陌生,她知道他的穿衣喜好,知道他的饮食口味,知道他是黎城人,知道他住在芬芳满庭,她甚至知道,他每周上下学的车里,坐着一个叫孟真的女生。
一集看完,他站起身,常夕也活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其实是个陌生人,她从没和他说过话,除了在校园里擦肩而过,她从没靠近过他小于五米的距离。
严廷君环视屋子,问:“我能参观一下你的工作间吗?”
常夕看着手里的校刊,心里忽然就感到难过,她从来没有刻意地去记起他,但也没有刻意地去忘记他。
“可以。”常夕给他带路,进到工作间。
十几年了,应该都过上自己的生活了吧,求学,工作,恋爱,结婚,生子……每个人都是按部就班地一天天长大。
严廷君没想到,她居然把最大的主卧做成了工作间,带阳台和卫生间,工作间里有顶天立地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最多的就是漫画,书籍前的空挡上是一个一个的精美手办,为了防尘,常夕还做成了玻璃柜门款,看起来琳琅满目,颇为壮观。
那些喜欢严廷君的女生们现在都在哪儿?都在干吗?
她的工作台也很庞大,有超级大的纯手绘桌面,也有对着电脑的手绘板工作台,另外还有竖着的画架,旁边堆满各种颜料、画笔,只是……
严廷君太受欢迎了,全校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他,常夕也就是画了几张画,连班里都没人在乎这件事。
严廷君对着墙上那块白乎乎的长方形空缺,问:“这儿本来挂的是什么?”
常夕盘腿坐在地上,一本一本地翻看,高一、高二时,她给校刊投了好多稿子,除了偶尔几张画的是单幅女生,绝大多数画的都是严廷君。
常夕:“……”
常夕回到工作间,打开书柜最下层的柜门,找出一摞泛黄的书籍,那是上高中时余县二中的校刊。
——不要发抖啊混蛋!
我今天真的见到严廷君了!!
严廷君四下一看,就看到书柜旁倒扣着的一个画框,手一指,问:“是那个吗?”
爸爸呀,妈妈呀!
“不是!”常夕已经挡在了那个画框前。
不是做梦啊!!
严廷君笑得意味深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逗她,问:“画里……是我吗?”
心里像是爬满了千万只小蚂蚁,痒得她浑身都不得劲,常夕冲到沙发上打了个滚,又在客厅里原地转了十七八圈,吵得米粉“喵”了一声就躲开了。
常夕汗都流下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给我看看?”严廷君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
坐在她对面了,请她吃蛋糕了,开车送她回家了,还加上微信了。
常夕:“……”
活的,会动的,会说话的,严廷君啊。
“我自己去拿了哦。”
那,真,的,是,严,廷,君,啊。
他真的向着她走去,常夕的脸憋得通红,突然张开双臂拦在他面前,咬着牙说:“别看了……”
其实白天时,她的脑袋是生了锈的,到底说了些什么自己都想不起来了,直到夜深人静,咖啡馆里的细节才一点一点地浮现在她脑海里,严廷君的脸,严廷君的声音,严廷君的手,严廷君长长的腿,严廷君的笑……
严廷君眨眨眼睛:“我就想看。”
这天晚上,常夕坐在工作间里,对着手绘板画了一个通宵的画。
“这是我家,你这人怎么这样呢?”
严廷君拿出手机向她晃晃:“加个微信吧。”
她似乎要哭了,严廷君一愣,耸耸肩:“好了好了,我不看就是了。”
“啊?”常夕急刹回头。
两人准备离开工作间,常夕松了一口气。
“哦!”常夕拔脚想溜,严廷君又叫住她:“常夕!”
就在这时,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的米粉跑到了那个画框前,爪子一拨,那个原本就搁得仓促的画框,一下子就倒了下来,在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
严廷君对她甩甩手:“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
严廷君和常夕同时回头。
常夕的身子一下子就绷直了,大声说:“对不起!”
已经晚了。
严廷君坐在驾驶座上眯着眼睛看她:“那就是我帮你赚的钱咯?”
严廷君走过去,把画框拿起来,仔细地看。
“嗯。”常夕一边下车,一边回答,“这个,就是当时卖了《狐狸精》影视版权后买的房子。”
画上是一个穿着白绿相间运动校服的少年,头发被风吹得飘了起来,神色酷酷的,单手拽着一个书包甩在肩上,背景是二中的主干道,还有头顶的一片蓝天。
车到目的地,严廷君看了一眼小区外观,说:“小区不错啊。”
右下角有手写落款——
“……”
生日快乐
“对不起。”
常夕,2008年5月7日
“你这样我会觉得我像个出租车司机。”
2008年5月7日啊,那天孟真请他去东东饭店吃饭,还给他烤了一个蛋糕胚,送了他一个星巴克城市杯。
常夕:“我不敢。”
十年前了。
严廷君从后视镜里看她,问:“你为什么不坐副驾?”
严廷君很长时间都没动。
车上,严廷君开着车,常夕端正地坐在后排,一句话都不敢说。
常夕已经像个木偶似的全身僵硬了,脑子也停止了运行。
常夕家居然离严廷君的家不远,只是一个在江南岸,一个在江北岸。
始作俑者米粉“喵呜”一声,从他们脚边溜出了门。
严廷君服气了。
很久以后,严廷君转头看向常夕:“这是我十九岁时的生日礼物吗?”
常夕瞪大眼睛,说:“我在想,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常夕木木地看着他,连点头都感到困难,索性一动不动。
“那你在想什么?”
严廷君又说:“可以送给我吗?常夕,今天是我生日。”
常夕点点头。
常夕:“……”
“我说我送你回去,你听到了吗?”
“我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你。”严廷君轻轻叹气。
常夕一抖:“什么?”
常夕终于开了口:“我从来没有想让你知道。”
看着她变幻莫测的脸,严廷君摸着下巴:“你经常这样走神儿吗?”
严廷君笑了:“可我现在知道了。”
妈妈呀!我是应该答应还是拒绝?
常夕鼻子一酸,哭了。
不不不,什么什么什么?要坐他的车吗??
秦烨觉得自家老板最近的行踪有点迷。
常夕:“……”
以前,除非晚上有应酬,要不然下班后严廷君都是让司机送他回家。严廷君有一些朋友,就是大众印象中的富家公子们,其实大家都挺忙,到了这个年纪了,也没几个真的成天在混,最多就是晚上聚聚,组个局喝两杯,或者约个假一起出去玩几天。
严廷君:“那走吧,我送你,今天外面风大。”
严廷君偶尔也参加,但次数相当少,相对于他的颜值来说,他绝对算是公子哥儿界的一股清流,秦烨有时候觉得老板的生活过得太寡淡,都还没他的小日子那么有滋有味。
常夕说:“我回家。”
不过这一个多月,老板晚上经常会失踪,不让司机送他回家,而是自己开车走。
咖啡喝完,蛋糕吃光,严廷君说:“你要回去还是另外有约?”
秦烨八卦地问过他是去哪儿,老板不说,只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
常夕应该属于那种对他连表白都没有过的,就是画了一个漫画罢了,严廷君想,就算了吧,以后她应该也不敢了。
诶!秦烨猜测着:小严总莫不是谈恋爱了?
可是聊过几句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常夕是他的高中学妹,不出意外,上学那会儿对他有过一点意思,不过那时候,学校里喜欢他的女孩子太多了,严廷君没在这种事上上过心。
《二中校草是狐狸精》已经播完了,居然没有高开低走,大结局后豆瓣评分维持在7.5分到8分之间,算是相当可以的成绩,男女主演员包括那只男二狼,都小火了一把。
这事儿已经这样了,严廷君原本真的想过要请这位狐狸爱嗦米粉大大和公司的法务好好聊一聊。虽然要定性为侵犯肖像、姓名权有点困难,好歹可以吓唬一下她,或者让她出个声明,自己作品里的人物和任何现实里的人都无关,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不过大众的新鲜度也就这么点儿,热度过去后,公司里就没人再聊这事儿了。秦烨也不敢和严廷君聊,上回那个原著作者还是他找着编辑去约的,小严总独自赴约,回来后也没了下文,秦烨忍住了没多打听,只隐约觉得这段日子以来,严廷君的心情似乎不错。
严廷君:“……”
常夕在工作间里埋头画画。
常夕垮下肩膀:“对不起,我平时几乎没有社交,我很宅……”
手头的工作,除了连载中的长篇漫画,她还接了《狐狸精》的单本插画集,要重新画好多单幅,趁着电视剧热度还在,抓紧出版。
他扶额:“会聊天吗?”
客厅里,严廷君抱着米粉,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严廷君:“……”
自从上次他来过常夕的家,这一个多月,他几乎每周晚上都会来两、三次。起先,常夕还拘谨地陪着他,后来交稿的日期高悬头顶,她实在顶不住了,就丢下严廷君一个人在外头,自己窝工作间里赶稿。
常夕呆呆地说:“我记得的,你以前叫余县二中杀生丸。”
严廷君也没表示不高兴,自己看电视,撸猫,吃水果,如果饿了,还会从常夕的冰箱里找东西煮来吃。
严廷君有点好奇:“我还没认识过漫画家,以前上学时,我也看漫画,还看动画片。”
常夕为他准备了一个喝水杯,一块干净毛巾,一双新拖鞋,严廷君相当得悠闲自在,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客人看。
“不是,就家里,我现在一个人住,家里有个工作间。”
连米粉都和他混熟了,一开始不让他碰,见着就龇牙竖耳朵,到后来,看到他来了,就乖顺地往他身上蹭,“喵呜喵呜”地叫。
“在哪儿画?工作室?”
常夕画稿子画得焦头烂额,根本没空去管外头的一人一猫,她本来就不擅长聊天,严廷君跑她家来撸猫看电视这事儿没法用常理去揣测,想多了会觉得诡异得很,干脆就不想,随他去吧。
“嗯。”
反正待到晚上10点半过,他自己会走,已经连招呼都不用打。
趁着她吃蛋糕,严廷君问:“你的工作就是画漫画吗?”
这天,严廷君给自己煮了一碗麻心汤圆,看着综艺节目,坐在沙发上一颗一颗地吃着,突然,大门口传来开门声。
常夕连连摇头:“我不发朋友圈,我就是拍一下。”
米粉“喵”了一声,从沙发上蹦了下去,严廷君一颗汤圆刚吃进嘴里,就看到大门打开,一对中年男女提着东西走进屋。
“别我了,拍吧拍吧,就是发朋友圈不好看,要不要再给你点一块完整的?”严廷君都有点想笑了。
大概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房子里会有个男人,走在前头的女人连钥匙都给甩出去了,一声尖叫:“啊啊啊——你是谁啊?!”
神智又回来了,常夕拿着手机,怯怯地抬头看他:“我……”
后头的男人到底镇定一点,赶紧拽着她说:“你别叫!叫啥呀,可能是小夕的……朋友嘛。”
严廷君:“……”
两人瞪大眼睛盯着严廷君,严廷君站起身,努力把汤圆咽下去,冷静地开口:“是叔叔阿姨吗?你们好,我是常夕的朋友,我姓严。”
她匆忙放下勺子,拿出手机对着吃了几口的慕斯咔咔拍照。
常夕终于听到动静跑出来了,看到这场面也是呆若木鸡。严廷君已经走过去捡起常妈甩掉的钥匙,又接过他们手里的袋子,低头一看,都是吃的。他回头看向常夕:“常夕,是你爸爸妈妈吗?”
这是严廷君请她吃的蛋糕呢!哎呀,都没有拍照,不行,要拍照要拍照,吃完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啊,是的。”常夕一脑门汗,“老爸老妈,你们过来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啊?”
常夕扭扭捏捏地拿起小勺子,一口一口舀着巧克力慕斯,心脏跳得好激烈。
“我们就是去了趟超市,顺便给你带点儿吃的来。”常妈虽然说着话,眼睛还是时不时往严廷君身上瞟,“小严是吧?哎,你好你好,刚才不好意思啊。”
严廷君放弃了,说:“吃蛋糕吧,你放心,我不告你总成了吧?”
“没事。”严廷君微笑,又对常夕说,“叔叔阿姨来了,你陪他们,我先走了。”
她又走神了。
常妈急了:“哎哎哎,怎么要走了呢?别走别走,我们就是顺路经过。你俩吃过饭没?”
可是,常夕看着母亲,小声说:“妈妈,我能去申市上大学吗?”
常夕默默抬头看时钟,已经是晚上8点半。
钱塘有几所大学都有不错的美术类专业,爸妈曾经提过想让女儿留在钱塘上大学。
严廷君:“吃过了,阿姨,时间不早了,我本来就要走了。”
“呦,还害羞!你别赶我,我是来问问你,你大学打算考哪儿啊?”
常妈又瞅着他看了一会儿,眉头皱了起来,犹豫着问:“小严,我是不是见过你啊?”
常夕受不了了:“妈妈!我要画水彩了,你赶紧出去吧!”
常夕:“……”
常妈用手指戳戳她脑袋:“你这个人,我还不知道啊,我们又不会来骂你,小姑娘喜欢班里的小帅哥,很正常啊。”
——是,是见过,不过都是纸片人。
“没有没有!妈妈你别瞎说啊!”常夕手忙脚乱地把画稿放进抽屉里,还反了个面儿。
常爸这时候犹如柯南附体:“哎呀!这不就是咱们小夕挂墙上那个画里的小男孩嘛!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什么眼神儿?”
常妈笑起来:“小夕,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常夕惊恐了。
常夕嘴硬:“不是,我就是这个画风,画男的都长这样!画风哪能随便改的。”
常妈困惑了。
“你可拉倒吧,这人你都画了多少张了,当妈妈脸盲啊?”
严廷君……忍不住笑场了。
画里是个正在打球的少年,常夕功底还不错,画的人物一点也不僵硬,反倒透着一股潇洒劲儿,常夕夺回画稿,说:“不是谁,就是随便想的。”
他和常爸常妈道别,又回头看常夕一眼:“常夕,我先走了,拜拜。”
常夕脸红红的,常妈在她身边坐下,拿起她的画看,问:“这人是谁啊?是你班里同学吗?”
“拜拜。”常夕呆滞地向他挥挥手。
常妈给她端来一碗水果,看到女儿想要偷偷藏起画稿,笑道:“藏什么呀,我都看到了。”
他出了门,常妈倚在门边喊:“小严,下回来吃饭啊!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在家练习时,她时常偷懒,明明该练习水彩的,磨磨蹭蹭的就开始画漫画了。
严廷君回头笑:“好的,阿姨,我和常夕约时间。”
常夕上高中时文化课成绩很一般,全家讨论后,早早地就定下高考考美术类专业的目标。余县二中没有美术班,常夕就利用课余时间在校外培训艺考。
他一走,常妈和常爸立刻像两个门神似的围在常夕身边了。
常夕:“……”
妈:“找对象了?怎么不和妈妈说呢?”
严廷君心里浮起一个猜测,沉声开口:“我突然想请问一下,常小姐大学是在哪儿读的?”
爸:“这就是你画了好多好多好多张的那个小男孩吧?”
“哎?”常夕终于回过神来,“干吗?”
妈:“真人长得好帅啊!你找这么好看的对象你管得住他吗?”
“常小姐!”
爸:“哪有那么帅?我看也就这样嘛!我们家小夕多漂亮!”
常夕:“……”
妈:“你该去挂眼科了!”
“常小姐。”
常夕捂住耳朵:“老爸老妈!拜托你们别说啦!我得去赶稿子了!”
严廷君心里寻思,是不是学艺术的人都神神叨叨的?这女孩刚才看都不敢看他,这会儿一双眼睛却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脸,看得还挺肆无忌惮。
说着,她就溜回了工作间。
素材啊!素材!今晚不睡觉了,要画通宵!!
看着房门关上,常妈和常爸对视一眼,常妈喃喃道:“有情况啊。”
“哦……”常夕看着他微翘的嘴角,又恍神了。
常爸一脸失落:“女儿大了呀。”
他笑起来:“是啊,钓鱼执法。”
“废话,小夕都二十七了。”
她喊他学长……这称呼严廷君好多年没听到了,一时觉得挺有意思的。
常爸看着茶几上严廷君吃剩下的汤圆碗,叹气:“俩小孩,大晚上的吃汤圆,也不怕不消化,哎!现在的小孩都不会做饭。”
常夕意犹未尽地看着他收回去的手,拿起纸巾抹抹眼睛,这时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正事儿,问:“学长,那什么……约我谈广播剧,是骗我的,对吗?”
听着外头隐约的说话声,常夕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草稿,突然就一点也不想动了。
严廷君看着她的脸都快怼自己手上了,直接把纸巾放到她面前的桌上。
严廷君开着车出了常夕家的小区,开着开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笑了起来。
常夕低头看到他的手,啊啊啊,还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他的手,好瘦好白好细腻,手指修长,骨节匀称,指甲剪得干干净净……晚上回去一定要画下来!
七月初,《狐狸精》的插画集终于交稿了,常夕的连载漫画刚好第二卷 结束,决定给自己放半个月的假,休息一下。最近几个月工作强度太大,再加上一个时不时来串门的严廷君,她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
严廷君忽视那些投到他身上的探究目光,把纸巾递到常夕面前:“别哭了。”
在小严总又一次来她家撸猫时,常夕把房门备用钥匙递给严廷君:“下周,我要出门,你自己开门进来吧。”
渣男,鉴定完毕。
严廷君接过钥匙,问:“你要去哪?”
咖啡馆里的顾客和服务员都在往这儿看,因为常夕哭得十分伤心,对吃瓜群众们来说,这大概就是典型的分手现场:看那男的衣冠楚楚,不动如山,女孩子哭得梨花带雨,还起立鞠躬,肯定是被始乱终弃了。
“出去走走,还没定地方。”经过两个多月的锤炼,常夕已经可以神色如常、心平气和地和严廷君说话了,不再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一惊一乍,“我每次都是工作几个月然后出去玩一下,放松一下心情,顺便找找灵感。”
严廷君:“……”
严廷君问:“你一个人?”
常夕乖乖坐下,手背抹着眼泪,说:“那个漫画,是我的处女作,我大二的时候随便画着玩的,贴到网上,后来就被平台签约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挺受欢迎的,画一半了也没法改名字,就硬着头皮给画完了。后来……出版了,还改成了动画片,我也没想到它能拍成网剧。……你别告我行吗?我没钱赔你,我赚的钱买房了,我房贷还没还完呢……呜呜呜呜……”
“是啊。”常夕觉得他问得很奇怪,两个多月了,难道还没发现她没什么朋友吗?上学时她就是个沉默的小透明,聊得来的几个漫画作者基友都在外地。
严廷君皱起眉,伸手示意:“你先坐下。”
严廷君把钥匙放进裤兜,笑问:“你不在家,我为什么要来?”
严廷君还没开口,她就哭了,眼泪吧嗒吧嗒地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常夕想了想,“我在家,你有时候来了,我也没和你说话呀。”
常夕没坐下,苦着脸说:“你会找律师告我吗?”
严廷君摇摇头:“这不一样。”
严廷君:“……”
常夕眨巴眨巴眼睛。
“对不起。”常夕“唰”地站了起来,向着严廷君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我错了。”
严廷君看了她一眼,问:“常夕,反正你也没想好去哪儿,要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严廷君轻轻叹气:“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你别那么紧张。请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我,突然发现自己是一个电视剧里主角的原型,连名字都不改,你高兴吗?”
常夕:“……”
常夕从严廷君坐下开始,姿势就没动过,怀里抱着速写本,整个人坐得端端正正,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吓坏了。
她就这么脑袋一热,跟着严廷君坐上飞机,来到他的老家——黎城。
——我也不想发抖啊,但是停不住怎么办?
从落地机场到黎城,严廷君租了一辆车自驾。这是常夕第二次坐他开的车,要开两个小时,她站在车旁发呆,严廷君把两个拉杆箱放进后备箱,叫她:“上车。”
咖啡和慕斯上来了,严廷君把慕斯推到常夕面前:“吃吧,别发抖了。”
——坐后排?还是坐副驾?
常夕:“……”
——坐后排,两个小时啊,他更像专车司机了!
严廷君往柜台那儿扫了一眼,说:“给她拿块巧克力慕斯吧。”
——坐副驾?啊啊啊妈妈我不敢!
服务生:“好的,请问需要点心吗?”
——常夕你为什么要答应他过来?
咖啡馆里不让人干坐着聊天,严廷君也没空点单,直接指指常夕的杯子:“和她一样。”
——不知道,大概因为我是个智障。
这时,服务生过来了,问:“这位先生,请问您要点些什么吗?”
严廷君已经绕过车子,帮她开了副驾门:“架子还挺大,车门都要我帮你开?”
常夕脑子里一团乱麻,紧闭着嘴不回答。
常夕惶恐极了。
“常夕。”严廷君念了一遍,又问,“常小姐,我很好奇地采访你一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画个漫画能直接把我名字给用上?”
“上车。”
“非常的常,夕阳的夕。”
“哦。”常夕乖乖坐上副驾,扣上安全带。
“哪两个字?”
这几天的行程她一点也没关心,从答应严廷君来黎城那一刻开始,她的脑子已经不见了。
常夕抬起头看他一眼,小声说:“常夕。”
这一路上都只有他们两人,常夕不怎么会聊天,大多数时候都没说话。她自己是不尴尬,就怕严廷君觉得无聊,不过看他反应倒还好,有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几句,讲讲公司里的事儿。
严廷君打量着她,在记忆中搜索,确定自己不认识她。常夕如坐针毡,嘴角下挂,已经是一副要哭的样子。严廷君无语,语气放柔一些,问:“你叫什么名字?”
常夕没有上过班,听着觉得很有意思。
常夕:“11班。”
“我们公司定期会做各种物料,送给客户,也发给员工。负责这一块的那个人也是个神人,前一段新做了一批物料,其中有个杯子样的东西,有盖,下面是软的布,我助理就给我拿了一个玩。”
严廷君:“几班?”
“我没懂这是什么,我助理说这应该是个便携保温杯,喝完了可以一团塞进包里,不占地方,装的水也多。”
和孟真一届啊……
“我信了,有天去健身房,我就带去了,拿着那个杯子灌水喝,还觉得挺新鲜的,新玩意儿,你们大概都没见过。”
常夕咽一口口水,终于开口说话:“06届。”
“结果我健身教练看到了,跟看白痴似的看我,问我,你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吗?”
“哪一届?”
常夕:“是什么?”
常夕又点头。
严廷君已经笑起来了:“我说杯子呀,我们公司自己做的新杯子。他说滚你的蛋,这是个医用的冰敷热敷袋!健身扭伤了也能用,卧槽!我喝了一晚上水,都不知道多少人看见了,丢脸丢到太平洋去了。”
严廷君:“你也是余县二中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常夕大笑。
常夕垂下脑袋,微微地点了点头。
严廷君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严廷君神色一凛:“说实话。”
“回头我把我助理骂了一顿,又把那个做物料的负责人也一顿削,整个包装连个说明书都没有,我也是醉了……”
常夕下意识地点头,反应过来后立刻又疯狂摇头。
想着这事儿,他自己也乐得不行,毕竟在公司里一直维持高冷人设也是件蛮累的事,这种糗事他从没和别人说过,这时候分享给常夕,他一点也不觉得丢脸,反而感到十分放松。
他翘起二郎腿,问:“你认识我?”
常夕笑得停不下来。
严廷君原本是生气的,不过看着对面的女孩眼神慌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又一阵青后,他的目光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严廷君开着车,语气淡淡的:“其实我是小地方出来的人,十三岁才去钱塘,很多东西都不懂。那会儿黎城没有肯德基,麦当劳,没有大的游乐场,家里也没电脑,我刚去钱塘那会儿,就和乡巴佬没两样,连上网都不会。”
常夕嘴唇发干,后背冒汗,记忆中,这是她离他距离最近的一次,他还对她说话了!他还夸她画得不错,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完蛋了,她被发现了!她的秘密被他发现了!!
常夕想象不出来,毕竟她认识严廷君的时候,他已经是叱咤二中的十七岁酷炫少年了。
那是一张刻在常夕脑海中的脸,渐渐的,与咖啡馆里正坐在她对面、神色不善的那张脸重合在一起。
“同学问我要QQ,问我的英文名,喊我一起去吃肯德基,我好紧张啊!你知道我是怎么解决的吗?”
少年留着比同龄男生稍长的头发,额上束着一根发带,身材高挑清瘦,皮肤很白,四肢修长,长得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因为高强度的运动,此时他脸颊泛红,满头大汗。
常夕:“怎么解决的?”
未满十六岁的常夕也夹在其中,不过她没喊没叫也没掐人中,目光只是牢牢地追随着场上那个最耀眼的身影。
“猜不出来吗?”
场边,除了一群男生看赛况看得激动,还有为数不少的女生在尖叫呐喊,尤其是那少年进球后,女生们一个个你掐我胳膊,我搂你脖子,小脸儿都涨得通红。
常夕摇摇头。
“漂亮!”与他打了个配合的队友过来与他击掌,少年抹一把脸上的汗,食指向天,在场上小跑了几步。
严廷君一笑:“耍酷呗,我的QQ不随便加人,我的英文名不随便告诉别人,肯德基?这种洋快餐我从来不吃。”
手上没球,盯他的人就松了许多,少年瞅了个空挡直接突入篮下,配合默契的队友一个转身,篮球就抛了过来。少年跃起接球,一个高大的对手已经压到他面前,准备盖帽,少年接球后一秒都没调整,压低重心潇洒过人,手臂一抬,球就投了出去,空心入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常夕快笑疯了,“学长你怎么这么逗!”
篮球场上,正在运球的少年只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注意力依旧集中在面前拦防的对手身上,当另一个对手也压上来时,他做了个突破的假动作,把球传给了喊话的队友。
严廷君听她笑了一会儿,神色逐渐平静下来:“我是想说……常夕。”
“严,这里!”
“嗯?”
不!!我是即将被狐狸暴打凶杀鞭尸最后毁尸灭迹的糊烂米粉!大大。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你别把我神化了。”
常夕:“……”
常夕:“……”
听到严廷君说:“你好,我叫严廷君,初次见面请多指教,狐狸爱嗦米粉,大大。”
“我就是个普通人。”
常夕觉得自己要吓尿了。
常夕:“……”
严廷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在她对面坐下,姿态优雅,神情倨傲,嘴唇抿成薄薄一条线,眼睛里闪着危险的光。
“啊,当然,比普通人要帅一点儿。”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年轻的男声,常夕抬头,四目相对时,她手里的画笔就在速写本上“嗤拉”划了一道足有十几公分长的裂口。
“噗……哈哈哈哈……”常夕手捂着眼睛,笑得脑袋都有点晕。
“画得不错。”
离黎城越来越近,严廷君的心情似乎越来越放飞了。
顾名思义,就是长得像狐狸精的妖媚美男,肤白,发黑,眼睛细长,鼻梁精致挺拔,嘴唇薄而纤巧,抬眸勾魂,垂眸落寞,边上加点儿枯枝残花,衣袂翻飞,细长漂亮的手指拈着花枝,就是一幅见者落泪的美男伤怀图。
常夕的确没想过私底下的严廷君是这样的一个人,被他吸引,是因为颜值和气质,但皮囊底下的那副灵魂,才是一个人真正的样子。
她特别擅长画帅哥,曾经还出过一本全是帅哥的插画集,卖得非常好。在各式各样的帅哥中,她又最擅长画狐狸男。
到达黎城,严廷君把车停到老宅门口,带着常夕进了大门。
她从小学画,父母希望她能从事设计类工作,但自从初中里迷上日本漫画,常夕的理想就变成了成为一个漫画家。
老宅依旧是营业中的民宿,严廷君的房间没人敢碰,他另外帮常夕定了一间大床房,办好入住手续,严廷君回头,看到常夕站在院子里,好奇地打量着老宅。
她早到了二十分钟,点了一杯热摩卡,等人有些无聊,常夕也不爱玩手机,干脆从大包里拿出一本速写本,翻到空白一页,随手涂鸦起来。
正值盛夏,常夕穿着一件亚麻布料的连衣长裙,特别宽松,露出细细的手臂和小腿,头发编成两个麻花辫垂在肩上,整个人透着一股小清新味儿。
赶到约定的咖啡馆,那是一个文创园区,开着许多潮人小店,夜里更热闹些,工作日的白天,又因为突然降温,游人并不多。咖啡馆里只有零零散散四、五个客人,常夕背着大包走进去,找了个位子坐下。
“先把行李放到房间,晚上和我哥、我叔一起吃饭。”严廷君招呼她。
四月末,天气乍暖还寒,常夕出门时被冷风糊了一脸,赶紧退回房间,裹上一件粗毛衣开衫,对着镜子理理头发,才鼓足勇气下楼。
常夕问:“你哥?你叔?”
常夕要疯了,因为那句“你要红了”,啊啊啊啊——那个影视方怎么那么讨厌啊!就一个小破自嗨漫画,买版权也就算了,拍得那么精良干什么?!自嗨漫画懂不懂啊?自嗨啊!自己画了自己嗨!现在搞得全国人民一起嗨,还让不让她活了啊!
严廷君给她解释:“嗯,从小照顾我的一个哥哥,叫奉哥,还有一个看着我长大的叔叔,叫谢叔,你也这么喊就行。”
秋秋姐不由分说就挂了电话。
“哦。”常夕点点头。
“粉儿,你怕什么呢?这个剧现在很火耶,你要红了你知道吗?我估计半小时就够了,一会儿我把时间地点给你,明天稍微打扮一下,别迟到啊。你也别成天待在家里,偶尔也要出来走走的。”
奉哥已经定好餐厅包厢,严廷君带着常夕赶到时,奉哥一家和谢叔都到了。
“秋秋姐,您能帮我和对方说一下,由您去谈就行了吧,我不想出门。”
所有人看到常夕时,脸色都变得跟七彩灯泡似的,但没人敢问。严廷君给大家互相介绍:“这是我朋友,常夕。”
常夕其实不想去,这种事以前几乎不要她出面,秋秋姐都搞定了让她签字就行,尤其是剧还在更新期间,她每天就像个蜗牛似的躲在壳里,已经一周多没出门了。
常夕乖乖喊人:“奉哥好,嫂子好,谢叔好。”
“明天下午,有家公司想和你谈一下《狐狸精》广播剧的事儿,我本来想自己谈的,结果人家说一定要和原作者面谈,地点就在钱塘。你要没事就去见一见吧,开价挺美丽的。”
奉哥十岁的儿子小鹏和七岁的女儿悠悠看到严廷君就喊:“小严叔叔!”
“秋秋姐,什么事啊?”
严廷君把礼物分给大家,拍拍小鹏的脑袋:“长高了啊。”
秋秋姐和她合作已经有六年了,她作品的所有版权都是秋秋姐在处理。常夕没有工作室,也没有助理,所有创作就是一个人搞定,有了秋秋姐帮她谈作品发表后的事儿,常夕就会轻松许多。
他指着常夕说,“叫人……应该叫什么来着?”
“粉儿,明天下午你有空吗?”是她的编辑秋秋姐。
奉哥的妻子试探着说:“阿姨?”
电话响了,常夕浑身一抖,接起来。
小鹏说:“姐姐!”
谁能想到啊,剧火了!!
谢叔插嘴:“婶婶?”
当然是不行,她不要,她签约的平台也不答应,所以,常夕做的所有努力都是白费,到后来,她只希望连续剧能扑街,最好扑得悄无声息,二十四集的剧,也就三个星期,悄没声儿地播完就得了。
常夕:“……”
被粉丝称为“粉大”、“米粉大”的常夕差点要哭:“那把我的笔名给改了吧!我不要署名了行吗??”
严廷君:“还是阿姨吧。”
影视方:“意义是什么啊?粉大!改的意义是什么啊?!”
一顿接风宴吃得很愉快,严廷君告诉常夕,他每年都会回一趟黎城,住一个星期,那间民宿以前是他和爷爷的家,他在那里生活了十三年。
常夕连连点头。
常夕依旧不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听严廷君和奉哥、谢叔聊天。
影视方像看白痴似的看她:“改成,三中校草是狐狸精?”
这样子的严廷君是她没见过的,那么放松,那么亲切,对着谢叔时,甚至像个小孩子。
她做了最后的努力:“那把学校名儿给改了吧!”
悠悠开学要上小学二年级,非常喜欢画画,严廷君对悠悠说:“让你常夕阿姨给你露一手。”
后来常夕看到男主的定妆照,慌得差点厥过去。
常夕拿出随身带的速写本,给悠悠画了一个小公主,悠悠眼睛睁得老大:“阿姨你好厉害啊!”
影视方说:“你见过浓眉大眼的狐狸精吗?你原著里画的狐狸就长那样啊,你放心,我们一定忠于原著,找个特别贴的男演员!”
“我教你画小动物好不好?”常夕说,“我会画小猫,小兔子,小狗,小鱼,你想画什么?”
后来选角,常夕又说能不能找个浓眉大眼的蓝孩纸。
“我想画狐狸!”悠悠指着严廷君说,“我妈妈看的一个电视,里面的哥哥和小严叔叔名字都一样的,是个狐狸精!”
影视方说:“你这个漫画和动画的原著粉,把男女主叫做盐糖CP,主角名字没毛病啊,不能改!”
严廷君大笑,众人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有常夕红着脸,给悠悠画了一只小狐狸。
其实,常夕曾经做过努力,在一年前网剧项目启动时,她曾经弱弱地提出,能不能把男主的名字给改了。
这时,服务员进了包厢:“上主食了,咱们家店最有名的高汤米粉,需要分一下小碗吗?”
常夕,你知足吧!
严廷君点头:“分一下吧。”
但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她住的这间大屋子,装修精良、阳光充沛的工作间,就是用卖影视版权的钱买的,白猫米粉有了更大的活动空间,她也不用再忍受隔壁夫妻因为鸡毛蒜皮而争吵的声音,还有楼上群租房从早到晚的喧闹,有付出才有所得啊!
一小碗米粉摆到常夕面前,严廷君低声说:“来,嗦吧,狐狸爱嗦米粉大大,让你嗦一下狐狸最爱嗦的米粉。”
连续剧上线已有六天,每周一到周五,每天更新两集,据编辑说反响非常好,微博话题蹭蹭蹭,热搜都上了好几个,但是常夕一集都没看过。这一个星期,她每天浑浑噩噩,内心充满炸裂般的羞耻感,一万个后悔签了影视版权。
常夕脸红得简直要滴出血来:“学长~~你别笑我了。”
米粉在她面前踩着猫步高傲地走过来,走过去,常夕像是没看见,双眼无神,觉得自己快要狗带。
看着她那娇嗔的样子,严廷君的心情更好了,低头吃起自己的那碗米粉。
常夕窝在沙发上,蜷成一团。
吃完饭,严廷君和常夕散步回老宅。
他严廷君,特么的就是这脑残故事实打实的原型!!!
小城的夏夜凉爽又安静,两人并肩走在石板路上,路灯昏暗,民居门口偶尔能看到纳凉的老人和玩耍的小孩。
这不是巧合,这绝对不是巧合!
路过一所小学,严廷君说:“我小学就是在这儿念的,学校扩建过,以前没那么大。”
如果说校名、男主名和演员长相勉强能算巧合,那这作者的笔名,对严廷君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实锤!
又走了一段儿,严廷君在一家小卖店停下,买了两支冰棍儿,递给常夕:“这是我们本地的冰棍儿,外面吃不到的,尝尝。”
那股无名火气在看到原著漫画作者的笔名时更是直达巅峰,那操蛋的玩意儿居然叫做:狐狸爱嗦米粉。
“谢谢。”常夕接过,拆了包装咬了一口。
配合着男主角每一次的回应,严廷君整个人都要原地爆炸了。
“好吃吗?”
严廷君不懂这种故事怎么还会大爆,更受不了里面的女主角一遍遍地喊:阿君,庭君……
“好吃。”
女孩现世叫唐柳,初次入世的严庭君酷炫霸道,但又很蠢萌,在一系列校园生活中,一边闹出许多笑话,一边又和唐柳相爱相杀,后来小狼也化为人形进入二中,那真是鸡飞狗跳不忍直视……
“这个城市很小,这里是老城区,新区那边要繁华一些,但我不喜欢新区,每次回来,我就是在老城区转转。”严廷君吃着冰棍儿,漫无目的地四处看。
五百年后,这件事被狐狸的死敌狼族王子知道了,狼族想要利用女孩来打击狐族,已经成为狐族王子的狐狸就化为人形,混入女孩就读的二中,想要暗中保护女孩。
他回来度假,没再穿衬衫西裤,身上是白色T恤和牛仔裤,非常简单,连原本冷冽的气质都变得活泼了一些。
——男主角严庭君是一只修炼五百年的狐狸精,当他还是小狐狸时曾被一个人类女孩所救,他在女孩身上刻上烙印,她每一次轮回转世,狐狸都能找到她,不过他只是默默地关注,从来没去打扰过女孩的生活。
“明后天,我带你去附近转转,我们这儿有些地方还是挺好玩的。”
秦烨出去了,严廷君又打开笔记本电脑,他在视频网站上用十分钟时间拖着看了两集《狐狸精》,对剧情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果然很中二,目标受众应该是十几岁到二十出头的女孩子,那是一个糅杂了妖精报恩、妖族寻仇、本质就是落难妖族王子爱上人类灰姑娘的狗血故事。
“学长。”常夕叫他。
“好的。”
“嗯?”严廷君转头。
“先别联系,我先看看原著再说。”
“我……我其实……”常夕眨眨眼睛,鼓足勇气说道,“我来过黎城。”
“在微博上查到了,可以私信,也有工作邮箱留着,联系得到。”
严廷君:“……”
“……”严廷君,“我让你帮我去查这个连续剧的编剧,你查到了吗?”
她一个人来过黎城,三年前,背着相机和画板,摄影,写生,随便走走吃吃。她当然不知道老宅,也不知道严廷君念过的小学,她就是想来他曾经生活过的城市,看看他曾经看过的风景。
少顷,他把网站链接发到严廷君微信上,说:“老板,这要会员才能看,要花钱的。”
两个人在街上站立着四目相对,半晌,严廷君偏开头,笑出了声。
“哎??”秦烨立刻反应过来,“哦,您等等,我问下我女朋友。”
“常夕,你这样子让我没法接话啊……”
秦烨敲门进办公室,把文件交给严廷君签字,严廷君扫了他一眼,问:“你知道哪儿能看那个漫改剧的原著漫画吗?”
常夕垂下头:“对不起。”
“啪。”严廷君一把合上笔记本电脑,坐在老板椅上生闷气。
“来,继续说,还做过什么蠢事儿?”
大家最关心的一点就是:咱家老板和那连续剧的男主人设,到底有没有关系?是巧合?还是……原型?
常夕摇头:“没有了。”
但在严廷君的公司,因为这部剧男主角那微妙的名字和微妙的脸,大家都去追剧了,连着四十多岁从来不看言情剧的工程部老李,都能在食堂里与其他人讨论得热火朝天。
“没有了?”
严廷君的第六感没有错,只过了两天,公司里大部分人都知道了这部漫改剧。放在别的公司,一部连续剧绝不可能引发全公司的讨论,社畜们那么忙,谁有那闲工夫追脑残中二剧啊!
“嗯。”
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严廷君又迈开了脚步:“常夕,你大学在哪儿念的?”
《二中校草是狐狸精》。
“……”常夕拒绝回答。
她们的视线似笑非笑,严廷君总觉得怪怪的,好像一个个的都带着看好戏的揶揄意味。
严廷君也没逼她,抬起头说:“你看,这儿的星星,是不是比钱塘的要漂亮?”
“严总,早上好。”
常夕也抬起头,小城市的星空果然比大都市更璀璨耀眼,徜徉在这小街上,身边是一个在过去十几年想都不敢想象的人,她轻轻地吐气,说:“嗯,真漂亮啊。”
“严总早。”
国庆假期,严廷君接到陈熙琳的电话。
路过大开间,严廷君走得目不斜视,一路都有人和他打招呼。
“她没签。”
上到办公室所在的楼层,严廷君走出电梯,秦烨已经由八卦小能手恢复成金牌助理,人模狗样地跟在严廷君身后。
严廷君说:“我猜到了。”
难道他也有个失散多年的弟弟吗??
“但是她收下了,说要留作纪念。”
严廷君:“……”
“嗯。”
严廷君又一次停下脚步,看了一眼秦烨的手机屏幕,剧照应该是精修过的,是一个穿着白绿相间运动校服的年轻男孩子,头发偏长,皮肤白皙,脸型柔和,一双细长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镜头,嘴唇殷红。
“她说,谢谢你,不过专业的事还是要让专业的人做,她就不挂空名了。”
“不是,不光是名字啊老板!”秦烨小碎步追着他,打开手机给他看剧照,“您看看这男演员的脸,我是觉得很一言难尽啊。”
“我明白。”
严廷君又迈开了步子,不以为意:“巧合吧,我的名字又不冷门。”
“严廷君。”陈熙琳轻声说,“忘了她吧。”
“叫严庭君,严格的严,君王的君,就中间那个字儿不一样,是庭院的庭。”
“嗯,谢谢。”
严廷君脚步一顿,偏过头:“什么意思?”
严廷君挂掉了电话。
“重点就是……”秦烨压低声音,“这个剧里的男主角啊,就是那只狐狸精,他和您一个名。”
一年前,他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专门用于资助贫困女童学习,托陈熙琳带给孟真的是一份法律顾问的协议,孟真没签,他并不意外。
严廷君走得大步流星:“说重点。”
基金会有专门的人员负责日常运作,严廷君也不会花太多时间在这件事上,但这些年,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秦烨:“我女朋友混漫圈的,看过漫画原著,也看过动画片,不过那些都是小众,知道的人不多,只在漫圈火而已。但现在改成真人演的连续剧,就有点爆。”
以前是没有能力,现在,他有了。
严廷君挑眉:“什么鬼?”
十月五日,在钱塘的某个地方,正在举行一场幸福又盛大的婚礼。
“那个剧吧,剧情挺中二,剧名就是原著漫画名,没改,叫《二中校草是狐狸精》。”
严廷君从公司下班后,开车去到常夕家。
“然后呢?”
常夕是没有什么长假的,要连载,就得每天赶稿。
“就是漫画改编的连续剧。”
严廷君自己拿钥匙开了门,提着一袋子食物进屋。米粉很快就冲了出来,粘着他脚边亲热打转。
严廷君:“漫改剧是什么?”
“乖。”严廷君蹲下撸了撸米粉的毛,“你妈妈今天有没有按时吃午饭?”
秦烨一边走,一边抓紧时间说:“老板,我女朋友最近在追一个漫改剧,这剧现在挺火的。”
米粉舒服地“喵”了一声,跑开了。
车到公司,严廷君和秦烨下车,往电梯厅走时,只剩他们两人。
严廷君在厨房把大芒果切成小块,装进碗里,端进常夕的工作间。
这小助理胆子越来越大,还和老板卖起关子来了。
她脑后扎着个揪揪,穿着一身舒服的棉质运动服,正在埋头画画。电脑上的画面一忽儿放大,一忽儿缩小,快捷键用得叫人眼花缭乱。
秦烨一副忍着笑的样子,看了司机王哥一眼,低声说:“一会儿下车我告诉你。”
严廷君把芒果放到她手边。
严廷君没明白:“你搞什么呢?”
她像是没看见也没听见,连头都没回。
秦烨的表情瞬间精彩纷呈。
严廷君用叉子叉了一块芒果,直接喂进她嘴里。
他模棱两可地说:“算二中吧,怎么了?”
常夕吓了一跳,抬头看到他:“咦?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钱塘有钱塘市第二高级中学,但严廷君读的是余县第二高级中学,几年前余县已经撤县改区,学校改名为余德高级中学,但在他们这拨老毕业生心里,学校的简称依旧是“余县二中”,有时的确也会直接说“二中”。
严廷君失笑:“你这耳朵,还没米粉好使。”
严廷君:“?”
“哎呀……我画得头都晕了。”
“不是,就是……是二中吗?”
常夕在椅子上瘫坐了一会儿,严廷君把她拉起来:“别画了,先休息一下。”
严廷君有点警惕:“干吗?”
常夕问:“你吃饭了吗?”
“是哪个学校方便说吗?”
“我打包了,在外面,还热的。”严廷君问,“你要现在吃吗?”
“是。”
“嗯,有点饿了。”
“您高中是在钱塘读的吗?”
常夕伸了个懒腰,敲了敲自己的背,慢慢悠悠往客厅走。
“嗯?”
严廷君跟在她身后:“你这样每天坐着不行,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去健身?”
秦烨偷瞄严廷君,觉得自己有虐狗嫌疑,赶紧把手机收好,想起女朋友刚才说的一件事,秦烨觉得也挺有意思,就问严廷君:“老板,能问您一个私人的事儿么?”
“行啊,我其实有时候会对着视频练瑜伽。哦,对了,我妈今天打电话给我,让我们明天回家吃饭。”
严廷君:“……”
严廷君应下:“好,明天白天我休息,一起去买点东西吧,带给你爸妈。”
“啊……是。”秦烨嘿嘿笑,“哎,粘人得很,我今天走得比较早,正和我抱怨没给她做早饭呢。”
“行啊,我好久没逛超市了。”常夕站在餐桌边,解开严廷君打包来的外卖袋,眼神惊喜,“哇,卤牛肉,香!”
严廷君看看秦烨对着手机傻笑的脸,问:“女朋友?”
她两个手指拈起一片牛肉塞进嘴里:“唔……好吃!”
秦烨不像一般助理那么卑躬屈膝,也不怎么怕严廷君,私底下,他甚至不喊“老板”,而是喊“严哥”,严廷君表面上虽然对他和对其他人一样冷冷淡淡,但秦烨知道,这位小严总根本就没传说中那么可怕,相当臭屁,所以两人在一起时,都比较放松。
严廷君突然从身后抱住了她。
秦烨二十四岁,成为严廷君的助理已经两年多,是个精力充沛、性格活泼的小伙子。头一年严廷君的助理是个女生,小姑娘在他身边待了没几个月就对他芳心暗许,严重影响工作,严廷君毫不留情地就把她调走了,招来刚毕业的秦烨。
常夕:“……”
工作汇报完毕,车里一时陷入安静,秦烨玩起了手机,脸上时不时地露出傻笑。
“怎么了?”她偏过头,问。
不过下面养了几百个员工,他并不会懈怠。
“没事,就突然想抱一下你。”严廷君的气息吐在她的耳边。
三年多了,每天都是这么过,很充实,也很无聊。
常夕没说话,任由他紧紧地抱着她。
每天都很忙,有开不完的会,看不完的邮件,签不完的字,还要应酬,出差,去项目现场视察,和部门经理一对一沟通……
两分钟后。
严廷君坐电梯下到车库,王哥已经把车停在电梯厅门口,秦烨打开车门,严廷君上车坐下,车子刚启动,秦烨就开始汇报严廷君这一天的行程。
“学长。”常夕看着面前一堆餐盒,无奈地开口。
“再见。”
“嗯?”
张姐微笑:“好的,严先生您慢走,再见。”
“我饿了。”
严廷君顿了顿,说:“简单点,米粉,加两个菜就行了。”
严廷君低低地笑了起来。
“您想吃什么?”
“吃饭吧。”他松开怀抱,拍拍常夕的头,“今晚我不回去了。”
“回来的。”
“诶?为什么?我今晚要赶稿啊。”常夕又飞快地偷吃了一块卤牛肉。
吃完饭,严廷君洗手漱口,拿起西装外套准备下楼,张姐送他到门口,问:“严先生,晚上回来吃饭吗?”
“今天陪陪我吧,常夕。”严廷君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好的老板,您慢吃,不急。”
……
严廷君:“我在吃饭,吃完就下去。”
很久以前,申城大学的校园里,年轻的男孩骑着自行车,带着一个女孩往校门外行去。
是助理秦烨:“老板,早上好!我和王哥已经在车库了。”
男孩问:“你几点家教结束?我来接你,一起吃午饭。”
严廷君看着风景,吃着早餐,这时,电话响了。
女孩说:“11点,到时我给你电话。”
这天天气晴好,没有雾霾,视野极佳。碧蓝的天空下,江对岸钱塘高矮不一的建筑被高架、马路切割成一块一块,就像一组组积木,小小的汽车在高架上排着长龙,江面上,一长列装着泥沙的船只正缓缓从大桥下通过。
“中午去吃椰子鸡怎么样?我突然想吃椰子鸡了。”
他的面前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五十五楼,可以一览无遗地俯瞰江景。
女孩在后座晃着腿:“行啊。”
“早。”严廷君坐到餐桌边用餐,早餐很简单,皮蛋瘦肉粥,两个煎蛋,两只烧麦,一杯牛奶。
迎面走来几个背着画板的学生。
楼下餐厅里,张姐已经做好早餐摆在餐桌上,见到下楼的人,喊道:“严先生,早上好。”
女孩好奇:“咱们学校有美术类专业吗?”
对着镜子打量全身,嗯,挺帅。
男孩回答:“没有,这应该是隔壁理工大学的,他们有美术类专业。”
穿上衬衫、西裤、皮鞋,又挑出一件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戴上腕表,喷了点香水。
女孩:“那来咱们学校干吗?”
站在走入式衣帽间,手指在一排挂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上一拨,随意地拎出一个衣架。
“写生吧,理工大丑啊!咱们学校漂亮的地方多。”男孩说着,又加了一句,“帅哥美女也多,比如我和你。”
洗澡,洗头,刷牙,剃须,护肤,吹干头发,整理发型。
“噫……你这人脸可真大!”女孩说着,那群背着画板的学生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镜子里的人还有些睡眼惺忪,眯缝着眼。
“严廷君,有个女孩在朝你看哦。”女孩睁着大眼睛,轻声地说。
五分钟后,床上的人坐起身,揉了揉头发,下床走进洗手间。
骑着车的男孩T恤被风吹得鼓起,右手一捋头发:“天天都有女孩子在看我啊!你男朋友那么帅,有点危机感好不好!”
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摁掉手机。
因为单放手,自行车晃了一下,女孩叫起来,拍着他的背:“你小心一点啊!我要掉下去了!”
闹钟响了。
他们与那群学生擦肩而过。
“画得不错。”
二十岁的常夕偷偷转身,目送着渐渐驶远的自行车,一会儿后,她回过头来,大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