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谁还能指使我去干这事?”
“是他?”
“他上头还有没有人?”
“你应当能想到。……从小谁最爱当头头?谁成天捧着地球仪?又是谁最能想出让咱们这帮小子目瞪口呆的计谋?”
“这我就说不准了。我们这一行的规矩是单线联系。”
“是谁?”
又沉默了一会儿。
“当然,我离总书记的位置还远,没有取而代之的野心。”
“零点马上就到了。”黄副省长说。
“我想不是你自己要这麽干的。”
苏副参谋长从沉思中醒过来。
“我如果早发现他,他会成为我们这一行的好手。他说的都是猜的,但跟事实差不了多少。我器重这种能把猜和事实统一起来的人。”
“我将命令所有部队推迟行动两小时。不过,得请你老兄马上来一趟南京。”
“那个三峡警官说的是真的吗?”苏副参谋长问。
後一句话显然是对“○一一”讲的。“○一一”对即将见面表示衷心愉快。
停了一会。
“飞机十五分钟内起飞。”黄副省长说了最後一句。
“○一一”轻轻笑了一声。“我提一个遥远的名字──小梅──那天晚上,在你家地下室,我相信你会记住。为了争第一个,我给你一拳。然後你在旁边看着,鼻血滴到我和小梅身上……还用我往下说吗?”
只落後一秒钟,中尉随之发完最後一个密码。他伸了个懒腰。所有电波都已飞往北京,可他还要坐到早晨六点,直到正在酣睡的上尉换班。为了打发漫漫长夜,他的消遣是用安装在车里的高级侦听设备捕捉各种各样的电波。四周似乎只有风和荒草的瑟瑟声,然而在宇航式耳机里,却有成千上万种声音布满深夜安宁的空间。他半闭着眼睛把那些声音分离开,从大洋彼岸的短波流行音乐到列车窃贼在对讲机机里的联络,直到“○一一”的声音突然闯入。
“你能让我确认你是你吗?”苏副参谋长终於开口。
“……三架战斗机!是不是南京来接我们?……赶快拦截!……返航,快,全速!……妈的,後面又有三架……喂喂,你们是哪个部队的?……别开火。我投降!别他妈的动导弹!……”
线路中沉默了好长时间。
“○一一”的声音全然不像刚才在电话里那麽轻松。大祸看来真地临头了。恐惧使他语无伦次。中尉听见背景中轰然一响,然後分不清是噪音还是着火,听那声音就足以想像一架中了导弹的飞机怎样燃烧着向地面倒栽。
此刻,夜深人静,差十九分到零点。面包车里一个穿便装的中尉正在紧张地记录一个电话。除了录音机自动地把电话内容记在磁带上,中尉还同时施展他的一项过硬专长──几乎同步地把电话中每一个字用密码从发报机上发出去。电话中有三个人说话。中尉从两个半小时前的那个电话中已知道一个是“黄副省长”,另一个是“苏副参谋长”。第三个人在电话里始终没被称呼过。计算机显示他的声音与备案的“○一一”声波相同。中尉不知道“○一一”具体是谁,但北京给的指令中,这个“○一一”有三个“+”号,是最重要的对象。
“给我降落伞!”“○一一”最後一声就像垂死的野兽。耳机里一下寂静了。
一辆“坏了”的越野面包车在这条废弃的山区公路上停了好多天了。它紧贴着一个隐蔽的竖井。不是行家,没有人能看出那些从车里引出的细细导线蛇一样蜿蜒地从竖井爬进地下,钻进深埋的通讯电缆中。
中尉屏住呼吸等了足有十秒钟。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如在头顶响起:“各机注意,轮番扫射跳伞者。伞落地前必须把人打碎。注意──打碎。主要是头部。”
【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如在头顶响起:“各机注意,轮番扫射跳伞者。落地前必须把人打碎。注意──打碎。主要是头部。”】
声音再没有了,只剩深渊般的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