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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岭长城

“看着你们的眼睛,我知道你们都在要求我回答一个问题︰最终要求你们去做的到底是什麽?本来你们有权从训练营一成立就得到回答。我感谢你们的沉默,并且在难以找到意义的艰苦过程中坚持下来。我为此欣慰和信赖你们,因为未来要求你们的将是更多的沉默和坚持。沉默和坚持都是很难的,二者放到一起就更难。可是无论我现在怎麽说,都无法说出你们将来的难处,连万分之一也说不出。也许在人类历史上,将没有比你们更难的。”

他的声音平静。平静之下却有一股异乎寻常的激动。学员的聚到前面。陈盼没动,她原来在中间,现在变成了最後。也许是风向正顺,也许是特殊的感应,石戈发出的每个字都似在耳边,连同嗓音中的沙哑,换气,所有微小的变化,全都清清楚楚,真跟耳语一样。

夕阳开始在金黄中渗入流动的红色。长城上悄然无声,只有萧瑟的风在荒草上悲凉地低吟。

“同学们,请聚拢一下。”他说。“我不能用扩音器,也不能喊。为了躲开城市中那些窃听设备,我才到这跟你们见面。营长保证周围没有别的耳朵,但我要跟你们讲的秘密太大了,我甚至想用耳语跟你们讲。”

“中国的局势你们都清楚。每天给你们传阅的文件和情报也就是我能看到的全部。前途是什麽?我和你们一样,不能回答。那是未来活下去的人自己考虑的事,用不着我们操心。眼前我们要对付的是另一件事──死亡。调查表明,我国所有品种的食品储备都已在一个月前达到零。我国的天然资源所能提供的食物──包括任何能吃的东西,甚至树皮──也已经在能利用的范围内趋近零。国际援助已经无法支持,十天前开始锐减,连连下降,昨天只运进高峰时的十七%。从能够保证一亿七千万人的生存下降到仅能勉强维持三千万人的杯水车薪局面。半个月来,人口死亡率已经达到三.五%,预测显示,近期将进入死亡率成倍提高的阶段。二十天後将会陡涨。比率无法计算,也许是百分之二十、三十、甚至更高。换算成人口数就是三亿、四亿……时间再长呢?如果继续封闭在这片已一无所有的国土上,让自然和时间来寻找平衡点,最终的死亡人数可能达到九亿、十亿、甚至更多。

他老了。仅仅几个月不见,头发已经灰白,在塞外吹来的风中稀疏柔软地飘动。脸上的皱纹蛛网般密集,刀刻一样深陷。他的神态仍旧温和。但如果说原来他的力量深藏在温和之下,现在则已成为主体。即便他一动不动,即便他的微笑温和之极,即便他让人伤心地变老,力量却在他全身每个部分令人震撼地透射。

“十亿,从嘴里说出只是两个音符,可真实地展现成十亿个父老兄妹妻子儿女则是一幅怎样的景象呢?那是无法用哲学家的冷漠和生物学家的麻木去回避的。朋友们,历史已经把这个民族的命运放在了我们的肩头,那麽我们就必须率领中华民族去反抗那个必然的死亡,哪怕站在对面营垒的是所有不可抗拒的规律和法则,或者就是上帝本人!

陈盼觉得血液、风、饥饿、心跳全都消失了。眼前一片虚幻的光晕,唯有他在焦点。

“你们,就是将和上帝作战的人!而战斗,就是中华民族即将开始的迁移!中国必须走出这片绝望的土地!只有走出去,十亿必死的中国人才能活下去!

石戈!

“在现代世界里,主权的概念就和中世纪的上帝一样神圣不可侵犯。一个完整的地球被无数条由军队、武器和铁丝网组成的国界割裂。有的国家广袤富庶,遍布沃土森林。有的国家贫穷拥挤,只有沙漠荒山。有的土地挤搾了几千年,有的土地从未被开垦。闭上眼睛,我们能清晰地看到中国边界的形状,在这个边界里面,全部所剩只有死亡。可是把我们的眼界放到边界外面去,不是立刻就能看见大量闲置的空间和资源吗?历史给我们强加了一个心理框架,尊重主权,而且半点怀疑也不允许。但是当数亿生命面临死亡之际,主权的神圣就必须让位。生命的权利高於一切权利,这是每一个社会都该接受的先天准则。中国已别无选择,为了拯救这十亿人民,突破主权的民族大迁移是唯一出路!

天空越来越苍凉。火烧云一层又一层地堆聚。风在城堞之间呜咽低鸣,宛如在诉说古代的战争、屍骨、离弦而飞的弩箭。一架直升机像只大鸟一般从天边飞来。旋翼旋出的圆半透明地辉映金光。机身和玻璃反照夕阳,彷佛通体在燃烧熊熊火焰。直升机纯熟地直飞头顶,稳稳悬在点将台的降落标记上,起落架离地面只有几寸的间隙。当一个人拉开舱门,迈上地面,直升机就像被推了一下迅速平移开一段距离,然後一个急速上升,飞向远方。点将台上只剩下那个刚到的人。

“你们要带领人民走出去,这便是让你们经受这一切艰苦训练的目的。这个计划将对世界产生太大的冲击,提前走露半点风声都会引起轩然大波,导致计划夭折。你们会理解为此而需要如何谨慎和保密。瞒着你们是不得已的,就像领着中国人民走出去也是不得已的一样。

她瘫软地靠着城墙,丝毫不打算自觉回避。一是已经走不动了,再也是想知道到底上一堂什麽课。她觉得她该有这个权利。既然别人都以为她知情,她还是名副其实为好。与她坐在同一排台阶上的几个学员正在收集城砖上晒乾的死蚂蚁,拌上少许盐末,一边品嚐,一边与别种昆虫的味道和营养价值做比较。这是训练科目要求的,但学员们更多的热情是产生於饥饿。从出发到现在,没给他们一粒粮食。除了在背上生长的薯瓜,全部食物都要由他们自己从野外获得。训练和在绝境中生存完全成了一回事。教员每天可以得到二百克饼乾和一百克罐头,她都软到这种程度,靠吃虫子而活的学员又该是什麽滋味呢?她觉得那些没被她挑中的人倒是走运了。

“生存空间的压迫使我们民族从很早就开始了迁移。迄今海外华人的总数已有近六千万。早期迁移被认为是离乡背井的下策,但是七十年代末期开始的新移民浪潮彻底改变了这种观念。出国被视做能够获得财富、美好生活和成功机会的光明之路。移民成分从过去的华工变为精英,又通过精英阶层拥有的信息能量把对出国的向往进一步普及。可以说,大迁移的全民动员和心理准备在这个过程中已相当充分,能量的指向已经向外。九十年代乘船漂往海外的船民大量增加。而前不久七千万人民冲破国界进入俄国远东和外蒙就已经自发地宣告大迁移正式开始。现在我们要做的只不过是在最短时间内让迁移达到最大规模,以在大灭绝降临之际尽可能多地挽救我们人民的生命。”

登讲台的人还未到。点将台上铺着指示直升机降落的标记。身为学员副营长的邢拓宇又一次清点人数。他是第一个被陈盼挑中的人。别的教员都被派到四面去站岗。这一片地区已经被仔细清查了几次,虽然难以想像能有什麽人来这里,还是实行了戒严。岗哨都设得很远,绝对听不到这里的“讲课”。这堂课不许教员听,只有陈盼例外,倒不是因为她有特权,而是因为别人想当然地把她当做知情者,也就没人通知她离开。

石戈讲话很少做手势。他那在落日光线中逐渐暗淡的身影被西天明亮的天幕衬得越来越突出。

太阳已垂至西天,射出黄澄澄的光。眼前一切都似镀了一层金膜,连山,连云,连浩浩荡荡的风。别的颜色都被覆盖了,只有在仔细辨认下,才能看到古老城砖上的苔鲜渗出暗暗绿色,砖缝中的小花紫里透红。全体学员坐在一段沿山势升起的长城上,像是在阶梯教室。对面一座古老的点将台也许曾是四百年前戚继光调兵遣将之处,现在如一座讲台。

“让我们展开一幅世界地图来看迁移出路。地图在你们每人心里。要习惯这样的方式,今後你们许多东西都只能在心里展开。迁移的最大出路无疑在北方。俄国的西伯利亚比整个中国大三分之一,却只有不到五千万人口。蒙古的面积将近一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人口不到三百万。这片地区的天然资源可以供养四至五亿人。也就是说,去掉当地居民总数,再减去前不久从我国进入的七千万人,那里还应当能吸收三亿或四亿人。这片地区与我国接壤几千公里,除了东北被黑龙江和乌苏里江阻隔,其他边界全可以步行通过,迁移难度最小,因此是我们所能指望的最主要的迁居地。第二条迁移路线将沿着古代的丝绸之路,通过阿富汗、巴基斯坦、伊朗和土耳其进入欧洲。欧洲空间虽不宽阔,但她的富裕应当有能力养活我们两亿人,至少我们这样希望。亚洲国家不能指望,他们多数和中国一样贫穷或拥挤。日本南韩虽然富有,但都是弹丸之地。我们还有三亿人要往外迁,这就逼我们必须考虑跨越大洋。美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都是既富有又广袤的国家,问题的关键在於我们怎样把如此之多的人运过大洋……”

没给她规定数字,选出多少人就算多少人。她从未那样紮紮实实地感到过权力的涵义。她选出的人立即编进这个特种训练营。训练营的训练大纲是石戈以“绿大”校长身分亲自下达的。上至常务校长下至训练营营长都不知道训练营的最终目的。多数人以为只有她知情。她怎麽否认也没用,反而更被当作是在保密。其实她知道什麽?校长和营长至少还面见了石戈,她到现在为止,唯一能打上交道的只是那个讨厌的主任助理!

陈盼想起那位在阿姆斯特丹购买旧船的年轻官员。此时他如果在场,那番抱怨就会变成怨船买得太少,黄金储备还应当再花几倍几十倍,把世界所有的旧船全买下也不够运送三亿人啊!然而毕竟有那麽多条船了,在一个深谋远虑的安排下,已经聚集在中国海岸的每座港口,成为亿万生命的“方舟”。十亿人被精心的步骤吸引到边界和海岸,好似集聚的洪水,只等最後那个瞬间,同时冲垮所有大堤。人们那时会恍然大悟为何不惜血腥地保卫新疆通道,为什麽组织那样浩大的难民运输。新疆太重要了,北是进入西西伯利亚的门户,西是走上丝绸之路的出口,从那里要泄出去几亿人。而让那几亿人全到达起点是一项可以和修建长城相比的工程!

那些档案她两年也读不完,而她的时间只有五天。其实要她来正是为了甩开档案。档案已被人研究过无数次了,现在要的是一个排除任何理性的直觉。她连每人的姓名都不问,只说几句话,或是提个什麽问题,甚至只在集体场合相处一会,一点不用脑子,让自己完全成为一块空白,让被观察的对象垂直地投影过来,捕捉住第一个反映出来的判断︰行,或是不行。一做出判断就不再改变,无论事後怎样怀疑。她身边总有一个专职人员,随着她点头或摇头,一千五百七十人的名册就分成了两本。

石戈啊,热泪充盈陈盼的眼睛。看着他的身影,她觉得他是打在宇宙核心的一根楔子,没有灿烂的光芒,没有华贵的外形,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响声,却用沉默的力量举起了整个宇宙。能看到十亿人灭绝已经是上帝,而拯救十亿人连上帝也不敢想啊!她突然明白他把薯瓜无条件送给世界的最深一层意义︰那不就是十亿中国人将来的“饭费”吗?!也许交得太少了,然而是倾囊所有,总不是白白赖人家的吧。

仔细想,她之所以认为这种方式荒唐,主要出於她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充当这麽多优秀者的裁判人,但如果抛开自己来看,这种方式却不无道理。一千五百七十名入选者都是男性,由一个女性的心灵去感觉能不能把孤苦无助的人民放心地交给他们,是比专家们的理性判断更接近实际情况的。当然那女人该是一个直觉敏锐、心灵纯正,不存偏见的女人,也是最受信任的女人。自己在石戈心中是这样的女人吗?正是出於这种温馨的意识,她丢掉了不自信。

夕阳化作血红了。一只鹰鹫在很高的空中盘旋。月亮银晃晃地从东天升起,和落日遥遥相对。石戈的声音如同与长城上的风融在一起,苍凉地直上九天。

她便以“钦差大臣”的身分出现在“绿大”。专门小组把一千五百七十人的详尽档案交给她。他们接到通知︰她是最後决定者。

“朋友们,这个大迁移是很难的。东北边境那种自发性的突破已经难以重复。俄国把大部分军队调到中俄边境防守。夏天的黑龙江和乌苏里江成了天然屏障。蒙古边境也被俄国军队接管。从新疆去欧洲要借道四个国家,行程六千公里以上,而去北美和澳洲更要横跨整个太平洋。无论哪个方向的迁移,如果没有一批坚强卓绝的领导者投身其中都是绝不可能成为大规模行动的。而对我们的拯救计划,自发的零星逃亡根本於事无补。我们需要一批这样的人︰他们能够成为天然的核心,一个人能凝聚起几百万人。他们是天才的组织者,能在庞大的绝望人群中建立起组织和秩序。他们是史无前例的战略家,能在最复杂的形势中巧妙地掌握主动。他们又是高超机敏的外交家,能在充满敌意的环境里争得各国政府和人民的同情与宽容。这批人不用多,五百三十一个足够了。这五百三十一个中华民族的英雄就在这里,就是你们!

“这是石戈总理的要求,也是他亲自点名要你做这件事的。”

“朋友们,细节不需要我在这里讲。马上就有飞机来接你们。具体的方案、任务、技术问题、背景情报都会由各方面的专家向你们交待。明天你们就要到达行动位置。各个方向的大迁移将在你们到位後同时开始。现在,我只请你们做一次选择。这选择本应在一开始就让你们做,此时却已是最後一刻,这是十分粗暴和缺乏尊重的,但是最终的选择权仍属於你们。凭你们每个人自身的素质、智力、体力和技能,你们完全可以在国内最艰苦的条件下生存。哪怕全中国最後只剩五百三十一个人活着,那也一定就是你们。你们个人不需要迁移。我一点不想隐瞒,若是承担民族大迁移的使命,未来的苦难是难以想像的。等待你们的将是无尽的流浪,歧视,四处被驱赶,饱受艰辛、压迫和侮辱,面对形形色色的军队、武器、皮鞭、集中营,甚至是屠杀和焚屍炉。你们的生活将永远是一道又一道难关。千万人民的命运将压得你们疲惫不堪。你们要把整个民族遭受的风雨、烈日、惊涛骇浪和漫漫征途都默默地装在自己心里。你们必须去做核心。这核心没有任命,没有权力机制的保证,完全靠你们自己孤立地从无到有去形成。你们是英雄,历史却不会记载,没有桂冠,没有颂扬,甚至连你们的姓名也不会留下。政府所有的档案和文件里都没有你们的名字。有关你们的资料全将被销毁,一个字也不会留下。无论在什麽样的关头,政府都不会给你们帮助,也不会承认你们是被派遣的,更不会承认迁移是政府组织和操纵的。哪怕你们遭受毒刑拷打,走向刑场,祖国也只能默不作声地看着你们牺牲。甚至政府还会对你们的行为进行谴责,向全世界道歉。这对你们太不公平。现在请你们选择,任何不愿意承担这个使命的人都有天经地义的权利,马上可以退出。谁都能理解。不必有任何顾虑,只要心灵有这个呼唤,就请毫不迟疑地听从。训练营营长会妥善安排一切。”

她觉得荒唐,主任助理却非常严肃。

石戈沉默了足有三分钟,扭过头去看那已和海浪般的群山相接在一起的夕阳。无尽的风遥远地刮来,又遥远地刮去。五百三十一个人,没有一个动一下,一丝不动,如同一群雕像。陈盼的眼泪已流得像河。

那工作受到如此重视和保密,她看不出道理,甚至感觉要她干的是件儿戏。一个专门小组自始至终在考察“绿色中国大学”各期学员,从中精选出了一千五百七十名最优秀的毕业生。小组的挑选依据明确标准,每项都有定量打分︰各科成绩、想像力、意志力、组织能力、独立性、责任感、逻辑性、身体素质……还有一项虽不用打分,但是更清楚︰每位入选者都是男性,都不能有妻子儿女。要她做的是来把最後一道关,然而让她依据的标准却模糊到极点,她要对这一千五百七十个人挨个做出这样的判断︰把濒於死亡的千百万人民交给他,能不能放心?

石戈转过脸,凝视这群视死如归的男子汉。

召她回国时,主任助理在电话里说得很谨慎,但从口气中听得出那件秘而不宣的“重要工作”不同寻常。回国一路上她反覆设想会是什麽工作,待她得知真相後却一点也不理解。

“亲爱的弟兄们,再看一眼我们的中国吧。趁太阳还在,看看这目睹过五千年历史的群山,看看祖先修造的长城,看看眼前这被鲜血浇灌过的每一草每一木吧──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可今天……今天……”他的声音一下破裂了,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拜托你们了……中华之火的延续全靠你们了!”

她本来可以不跟训练营出来。全营只有她一个女性。可是一来薯瓜移动培植是个新课题,她得通过实践才能讲好课。二来也是想看看这个训练营到底为什麽。五百三十一名学员全是她挑选的,她因此觉得自己和这个营有了不可分的关系。

他猛地向众人深深鞠下躬去。

陈盼从未体验过人可以累到这种程度。靠在城垛上,似乎全身骨肉都彼此分离了。从这个特种训练营一成立,全部时间都是在野外渡过的。从早到晚行军,翻山越岭,专走最难走的路。训练野外生存、自救方式、捕猎技巧、识别植物、忍耐饥渴、露营,直到对付蚊虫、雨天生火、防治疾病、调整变态心理,所有在最艰苦的自然条件下存活的科目全有。训练营共有五百三十一名学员,一百六十四名教员。随营携带一套薯瓜培植设备。设备是改进型的,分解成很多小单元,行军时每人携带一部分。塑料管也可以拆开,一人背一段,连同正在上面生长的薯瓜和管里的营养液。行军过程不影响薯瓜继续生长。每次宿营再重新连为一体,补充营养液。现在各工厂全力以赴生产的都是这种组合式设备。技术上的问题基本都已解决。但陈盼同其他人一样,不清楚这个训练营的目的,也不明白为什麽要让薯瓜背在背上生长。

陈盼死死堵住嘴,像要把魂哭散了一样无声地痛哭,哭得无法喘息。

这段长城是明朝着名将领戚继光督造的。在东起老龙头西至嘉峪关绵延万里的长城中,称得上最壮观的一段。最高的“望京楼”能看到二百公里外的北京。多处城墙建在高耸石崖上,险状令人咋舌。城上工事复杂,不仅可防城下敌人,也能抵抗攻上城墙的敌人。烽火台和敌楼相当密集,最近的彼此之间只间隔几十米,而且造型各异。八十年代这里曾辟为旅游点,进行过修葺。现在别说游人,连附近村庄的老百姓都逃得一乾二净。此时,这里成了绿色中国大学特种训练营的最後一个营地。

在最後一抹即将消失的殷红阳光中,数十架直升机在绚烂的火烧云中出现了。那只鹰越飞越高,已高到只剩下难以辨认的一个黑点。

【中国必须走出这片绝望的土地!只有走出去,十亿必死的中国人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