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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粤沿海交界

黄士可动情地握住她的手。

“不,不是伤。”她轻轻摇头。“伤能治好,我已经彻底毁了。”

“不会的,百灵,告诉我,我会帮助你。”

“百灵,你是不是受过伤?”

她的手颤抖,发烫。她终於开口,声音却平静。

百灵试图露出一丝笑容,反而显得悲哀。一双秀眼长久看着汽车窗外掠过的田园房舍,两行眼泪慢慢流下。

“我要的不是帮助,是你的鄙视。我十四岁时,被一个退休飞行员勾引,和他发生了关系。那时我什麽都不懂。他温柔体贴,教我,启发我,让我迷恋上男女之间的事,越来越不能自拔。两年多的时间,谁也不知道,连我的父母也没怀疑。直到有一天,他突然中风死去。我大病一场。从那以後,十年了,我再没有过男人。成群的小伙子追求我,我也试图接触过。可是我发现我已经厌恶年轻男人,已经形成了一种心态,只喜欢那些成熟的,智慧的,像父亲一样慈祥的老年男人。我喜欢灰白的头发,饱经风霜的皱纹。厌恶所有光滑和稚嫩的面孔。开始我以为是怀念,只是一时的病,会好起来。然而这麽多年过去了,却丝毫没有变化。我一直克制自己,生怕给别人带来不幸和罪孽。然而仅仅靠克制太缺乏力量。我需要被鄙视,只有鄙视才能把注定不幸的爱情从人心里拔掉。”她抬起头。“鄙视我吧。”

谈话气氛始终保持在上级对下级、长者对晚辈的关怀上。上次谈到百灵的婚事。她已经二十六岁了,连对象还没有,以眼下的社会标准已经快成“老大难”了。黄士可接着这个话题亲切地劝导她:猜不透她这麽好的条件为什麽一直不“解决”。不要太挑剔,尽快解决个人问题,有利於个人生活,也有利於为党工作。“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好小伙?”黄士可半开玩笑,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柘林镇已经在望。黄士可的头像刮风一样晕眩。她爱老年男人!她有了克制不住的爱情!她让他鄙视!难道不是再清楚不过。他怎麽会鄙视,他甚至想谢谢那个升了天的飞行员。如果不是柘林就在前面,他会把百灵立刻拥抱在怀里。

出发之前,副秘书长介绍这位新来的机要员,他才第一次见百灵。从那一刻起,百灵就再也离不开他的脑海。百灵吸引他的不光是青春和性感的放射,不光是她乌黑的眼睛,湿润的嘴唇,白里透红的娇嫩皮肤,让人心颤的女性线条和曲面。美貌姑娘他见过太多了,百灵和她们不一样。她穿着朴素,风度端庄拘谨,美丽似乎从未被她意识到是资本。越是这样,她就越显得迷人。她与他正面相对时从来只像一个下级,然而常在他回头侧目之间,突然碰上她凝视的目光,充满让人心醉的热情,又闪着被识破的慌乱而逃离,重新藏进拘谨的盔甲之下。也许正是这一点使他被诱惑。他见过的女人只会当面讨好卖俏,勾一下小手指就能爬上床。他不信任也看不起那种女人。但是他也从未想到,到了现在这把年龄,自己还能吸引一个美丽姑娘暗中投来的热情目光。正因为在暗中,就不会是装的。可为什麽?难道除了权力以外,自己还有别的魅力?还能射出点燃女人心灵的火种?还能再回味年轻时光的辉煌吗?这可太诱惑他了。他不敢相信,又太想证实。他觉得自己像个初恋的小伙,一头栽进一见锺情的情网,又为如何证实苦恼万分。他毕竟不是小伙子了,身分也不一样,内在的冲动再强也不该决口。矜持就像一个面具紧紧贴在脸上,做出隔绝的表情,发出隔绝的声音,只是伸出一些肉眼难辨的蛛丝小心翼翼地试探。一路“念文件”,谈了那麽多次,越谈越近,却始终没得到最终的证实。

一辆军绿色的大型宿营车停在柘林镇外的小树林旁。广东方面的人招手欢迎。百灵迅速擦掉脸上泪痕,又变成念文件的机要员。黄士可内心翻卷着狂喜的浪潮,抑制不住满脸放光的笑容。迎到车前的广东省副省长把这喜悦理解成“风灾”的成功,摇着他的手一块放声大笑。

从福州到西坑,他俩这样谈了一路。

这次“风灾”必须有广东的联手。十八号十九号台风都是先从广东登陆再进入福建。如果广东据实呈报台风数据和损失状况,福建的弄虚作假就会被一眼看穿。广东受到的攻击仅次於福建。中央摊派给它援助黄灾地区的款数比福建高一倍,因而对於假造风灾的热情比福建还高。柘林镇沿街的房子全被掀了顶,龇牙咧嘴一派惨状。相比之下,身为总导演的黄士可倒觉得自己显得逊色了。

西坑镇是这次视察慰问的最後一站。大队人马由此折返,今晚赶到漳州下榻。黄士可继续西行,到广东境内的柘林会见正在进行同样视察慰问的广东副省长。虽然西坑到柘林只有二十公里,黄士可还是把百灵叫到自己车上。名义上让她利用行车时间给他念文件,这是机要员的职责,实际升起车内的隔音玻璃之後,他俩在後排谈的话题却全然与百灵手中的机密文件无关。

宿营车外表看着非常简陋,里面的豪华却令人吃惊,全然像一个小宫殿。一切都是最高档的,连五星级饭店的高级套房才配备的蛋壳型洗澡器这里也有。几个漂亮姑娘魔术般地摆出一桌丰盛酒席,味道和颜色全是特级厨师的功夫。上下左右不知几个喇叭放出奇特音响的轻柔音乐。灯光缓慢地变换色彩和亮度,广东副省长稍微带点遗憾地告诉他,这套玩艺儿──包括厨师和姑娘──都是从广州军区租来的,付港币。省政府早想自己弄两套,却顾虑进口限制和廉政纪律,生怕有人乱捅惹起上面查处。军队以军事器材名义进口,花多少外汇没人敢问,甚至根本不理海关,直接用军舰运进来。唯一要做的就是把原来内外相符的资本主义外壳罩上一层跟野战、救灾、下乡等活动相符的中国皮。

顶楼只有他和诏安县长,连主人一家都没让跟上来。在本省各县县长面前,他说话从来不忌讳。他在福建干了几十年,常务副省长做了八年多。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只盯住一把手。省长走马灯似地换来换去,他这个副省长却稳坐江山,日益根深叶茂。各县县长几乎全是他的心腹。论实际权力,他比省长说话顶用得多。这出“风灾”的总导演是他。只有他敢对下面进行这种赤裸裸的布置。他对福建有把握,就像确确实实地把福建握在手心里一样。

话题很快集中到局势上。文化革命之後,中国转上了发展经济、改革开放的道路。改革的本质在於扩大市场经济和权力下放。一旦放松中央集权控制,原本蕴於气候、地理、技术力量、工业基础、商业传统等各方面的差距便立刻显露出来,在各省之间造成日益扩大的差距。东南沿海诸省的发展步伐远远超过内地,加上国家的沿海开放战略给了这些省优惠政策,差距更加扩大。内地的人才、资金、原料纷纷流向沿海,使沿海诸省愈益发达,不断良性循环,而内地各省则落入恶性循环。全国发展越来越不平衡。“六四”以後,重新崛起的强硬派企图改变这种局面,加强计划经济和中央控制。然而沿海各省的改革成果已很难逆转。不少县的年度上缴利税超过内地的地区。只要害怕全国经济陡降,就不可能下决心消灭改革。加上层层都弄花样百出的对策保护自己,尽管政治控制一再加紧,沿海各省的经济大格局却没发生根本变化。而内地改革本来就不巩固,计划经济体制的大工业占的比例又高,往後退的速度必然快,与沿海的断裂由此更加扩大。全国分成了两大块。不同的是,“六四”以前,沿海是主导,内地亦步亦趋地跟随。而现在,内地气势汹汹,沿海处处挨打。这次藉黄河水灾的发难就是又一次较量。长此下去,沿海就要被北佬的大头鞋踩在脚底下了。

“今晚扒掉房顶,打碎所有朝海的玻璃,还有那些见鬼的镜子!”黄士可从牙缝里说。“明天中央慰问团到。还是这个样子我扒你的皮!”

沿海各省痛入骨髓地感受到,“六四”是分水岭,“六四”必须翻案。“六四”的案不翻,自由经济的黄金时代就不会回来,就没有前途希望,只有满身绳索。他们紧锣密鼓地相互串联,出谋划策,给以总书记为首的温和派打气。到了目前这步,最关键的是军队。各省正在分头做自己境内驻军的工作。

诏安县长唯唯诺诺。黄士可不听解释。在从海上去日本、台湾、香港、印尼、南朝鲜──几乎是除中国以外的一切国家──寻找好日子的“难民”越来越多的时候,海边的船老大财发得已经用皮箱装美元了。这栋楼的主人既然能把一副名贵鹿茸送到黄士可在福州的家,这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县长就更不知受了他多少好处,要不怎麽那麽为他说好话。这种暴发户就是有了金山也丢不掉天生的小农意识,自己的窝连块玻璃也舍不得打,更别说扒房顶。工作组是带着钱下来的。扒谁的房子付谁钱,只给多不会少。省里虽然为此拿出一笔款,比起中央勒令福建支援黄灾地区的钱物,还不到零头。花这点钱免掉那笔勒索再划算也不过。可这些小农就是舍不得眼前的坛坛罐罐。

广州军区已经基本没问题。多年置身於自由经济最发达的环境,官兵的思想意识很开放。团以上的部队都参与经商,办企业,搞公司。军区本身拥有众多经济实体,算得上一个披军装的大财团,自觉不自觉地已和自由经济融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政治上,这种位置已经预先决定了他们将站在哪边。

台风损失远不如这次“视察”出来的那麽严重。三场台风连得紧,渔业和海洋运输受了影响,如此而已。但正好碰上这个当口,适当转化也就有了必要。坏事变好事。开始只是应付责难,紧接着又有了更大意义,保住福建的腰包全靠这一招。在精心的整体部署之下,十八号台风“刮断”了通讯线路。当福建各地气象站与上级气象局重新恢复联系时,报告上去的台风数据不是从仪器上测的,而是福州通过隐秘渠道摊派下去的,与实际的差距在任何记录上也查不出来,哪怕老天爷亲自来对质。多处地区出现局部“龙卷风”,“破坏”强度非常大。数十个工作小组从福州赶赴“灾区”各地,指导灾情统计,制作报表,在视察团和记者团将要经过的路线上,事先统一好干部和“灾民”描述“损失”的口径,组织人员拉倒路边的树木,推倒电线杆。在预定记者要停留的地方扒掉房顶,敲碎玻璃,扔上满地破烂。夸大灾情虚报损失自古就是多得救济的招数,向基层布置别的阻力重重,这种事却点一下就心领神会,配合默契。黄士可从没有过这麽满意的视察,这栋楼就更使他格外恼火。

面对广东的成果,黄士可自叹弗如。福建驻军属南京军区,照理也身处自由经济地区,然而无论他挖空心思搞出多少政策,有的简直就是明摆着往军队手里塞钱,只要对方肯张开巴掌,可南京军区那只拳头始终死死攥着。每支部队都被抓得牢牢,关在兵营里,从不参与任何经济活动,跟地方也不来往。到头只拉进一群为非作歹的军队高干子弟,个个当上经理总裁。这当然有用,可总不如把他们的亲爹拴到自由经济的车上来得保险。好在南京军区和广州军区一样,“六四”事件时未开枪。开不开枪不是偶然。当年有人是被“六四”推着走,有人则是把“六四”当成一步棋,就势算出深谋远虑的棋局,至少防备一着不慎,影响满盘。不让手上染血,可以看做是为未来留的後手。现在未来已到,後手是什麽呢?黄士可请广东副省长协助,南京军区白司令的女婿明天去深圳做一笔交易,一定要让那位女婿捞上一大笔。广东为此亏空的由福建补。摊牌时刻越来越近,这时必须不惜血本。

这是一座三层楼的家宅。房主原来是个渔民,靠走私和运送难民发了财,把房子造得又昂贵又难看,非常显眼。位置正在风口上,可房子没受任何破坏,连块玻璃也没碎,只在房檐屋角上,布景似地挂了几块塑料瓦楞板,当做被风吹掉的。对记者讲话时,黄士可正对着这栋上上下下镶满了小镜子的蠢楼,每一眼看见它都止不住冒火。不用多,只要有一个记者进到这里,如果又正好是个穷追猛打的家伙,精心布置的整台大戏就会露馅。福建不但躲不过攻击,连他自己也会就此完蛋。黄士可一走上楼顶,避开众人耳目,就冲着诏安县长的脸狠狠骂了一句最难听的闽南话。

席上每道菜都做得精致可口。黄士可只是嚐嚐,酒也只抿几口。广东副省长对这种变化非常惊讶。黄士可的善吃善喝是有名的。他推托血压不好。尽管百灵已经表白她爱白发和皱纹,但无论如何不会爱高耸的肚皮。即使不为年龄苦恼,形象也应当看得过去。至少该比现在减掉十公斤。如果眼前不是这个尖嘴猴腮的广东佬,而是百灵,这个小宫殿该是多麽的美好啊。

诏安县县长跟在身後。黄士可登楼时强忍着不发出肥胖者的喘息。百灵和其他随从人员被留在外面,然而他仍觉得自己体重引起的震动会传进她耳中。必须节食!还要跑步!这些天时时下这个决心。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心里突然装进一位美貌姑娘的倩影时,这种焦虑必然是第一反应。不管在别的方面多麽自信,谁也逃不脱衰老肥胖和皱纹引起的沮丧。

他拒绝了去汕头下榻。那边安排了一位泰国女按摩师在最高级的饭店等着为他进行“保健”。“救灾期间,我应当住在本省。”他说,内心有些反感。广东太不检点,有些过份。

每个记者身後都有人举伞遮阳。福州的红灯绿酒,厦门的按摩女郎,石狮的走私货和餐餐生猛海鲜使他们对福建产生了不少热爱之心,很有感情地按黄士可的口径争相写稿发稿,深入进灾民家的只剩下黄士可。

天已经变黑,他发现百灵被副秘书长带去汾水关打前站了,有些悻然。副秘书长平时挺有眼力,这时怎麽不问一声就把百灵带走!汾水关是汕漳公路进入福建的第一个小镇,当然没有漳州或汕头舒适,然而今晚住地就安排在那里。下午副秘书长提出这个建议时黄士可心中一动,这种僻静之地不是最容易发生什麽吗?既不是广东的外人之地,又无本省大队人马的眼睛。他几乎是怀着冲动的热情表示赞同。“对,应当和灾区人民同吃同住!”然而百灵呢?他在汾水关的黑暗中四处张望,副秘书长却径直把他领进一个破破烂烂的矿泉水浴池。“这是朱砂泉,冬暖夏凉,全国只有五处,最滋养皮肤,人称『回春泉』”副秘书长就像看不出他的烦恼,兴致勃勃地介绍。黄士可刚想张口,副秘书长又道歉他的废话占用了时间,匆匆退了出去。

这是关键。之所以下大气力请来这麽多记者,给他们超规格的接待,送他们大包小包的礼物,就是为了让他们在跟随视察团的流动电台上把这些解释向全国各地发出去。遭受黄灾的省市集体发难,攻击东南沿海诸省见死不救,来势汹汹。福建首当其冲,弄得很被动。仅靠中央责难後临时徵集的几车皮旧衣服平息不了四起的攻击,只有把福建自己的受灾状况宣传出去,才能让别人没话可说。这是他此次出行的主要目的。

这个白痴!黄士可在心里骂。泉水的确很舒服,温度跟体温一样,始终在流动,痒痒地抚摸全身皮肤,像是能自动擦掉每个毛孔里的灰尘和汗渍。只是浴室设施太糟糕,让人想起几十年前的公用澡堂。浴池是水泥的,粗糙之极。几条长凳摆在旁边放衣服。墙皮东裂一条西缺一块。房顶露着夜空亮晶晶的星星。整个浴室被一排塑料瓦楞板一分为二。浴池也被同一排板隔成两个。黄士可用脚探探,滑溜溜的塑料板一直插到浴池底。两边流动的水在缝隙之间相通。也许年久失修,塑料板被水冲得晃晃悠悠。这一半浴室灯是坏的。透过绿色塑料板,那侧一个瓦数很大的灯泡倒也使这边什麽都看得清。

“……我们福建决心依靠自己的力量重建灾区,夺回损失,不给国家增加任何负担,不向兄弟省市伸手。这不是希图自力更生的名义,我们十分需要帮助。但是我们知道国家困难,遭受黄河水灾的兄弟省市也需要帮助。福建自力更生是福建对国家和受灾省市所能做的最大支援。请记者朋友们多为福建做做解释。黄河决口时,我们正被十七号台风搞得很紧张。十八号台风紧跟着登陆,造成大伙看到的这场大灾害。随之而来的十九号台风又继续扩大灾情。不是我们不支援遭受黄灾的兄弟省市,我们实在是力不从心,自救不暇啊……”

突然,他听见门响,拖鞋走动,盆碰在浴池上,那边有人进来。是个女人。那一半是女浴室。来人显然不知道隔壁有人。这边黑着灯,没动静。她轻快地哼着歌。传来脱衣服的窸窣声。百灵!他听出来了。心脏猛然开始狂跳。

灾情是严重的,这是他对记者们谈话的核心。做为福建省常务副省长、省政府赴灾区视察慰问团的团长,他对巨大损失表现出无比痛心。数十名记者乘坐省里提供的专车跟随他从福州一路深入到这个地处省界的西坑镇,台风造成的破坏有目共睹。他希望记者们如实向全国报导,宣传福建人民抗风救灾的英雄事蹟。

百灵下水了。这水两边相通,与她的皮肤摩擦後再流到他的皮肤上!她的身影被对面灯光投到塑料板上,虽然变形,随着瓦楞起伏,却是赤裸的,活动的,从各个角度展现出变化的曲线和轮廓。

台风过後天气总是晴得要命,一丝风也没有,晒得到处冒油。十七号,十八号,十九号三场台风几乎没有间隙,连在一块儿刮。连续二十多天风雨交加,久别重现的太阳把人眼晃得生疼。秘书在身後举着特制的大伞。黄士可很想把正在一旁速记的百灵拉进伞下,和自己挨在一起。她娇嫩的脸上渗出的香汗让他怜惜。他生平很少有这种想把另外一个人捧在手心里护起来的冲动。可是当着众多记者、随从和地方官,他昂着头发花白的硕大头颅,装出眼睛都不往姑娘那转一下。

慾火在这浴池里燃烧。泉水好像全变成酒精,蓝幽幽地越烧越旺。他屏住呼吸,抑制住颤抖,把手贴上塑料板,抚摸那个影子,抚摸他渴慕的每个部分。逐渐,身体与塑料板越贴越近,好似全然不受头脑控制,被一种神奇力量牵引。他站起,冲动地把整个身体贴上那影子。他要拥抱,要把那个影子搂在怀里,烙在自己的身体中

【这次“风灾”必须有广东的联手。】

他一点也没有反应过来,面前这块塑料板是怎麽倒下的。只觉得一片光芒洒过来。眼前的平面在倾斜。那个影子在滑动。塑料板先是平着,然後侧着翻到一边。好像把黑色影子转换了一下,从後面展现出雪白的胴体。百灵惊恐地瞪大眼睛,两只娇弱的手臂先挡胸脯又挡两腿之间。然而她没有喊叫,当他头脑轰鸣地迈过燃烧的泉水抱住她时,她只是瘫软地闭上了眼睛,发出一声震撼人心的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