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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水月浣镜花(2)

苏沫身子靠向车壁,悠悠然地道:"以我现在的样貌,你若是左一声老前辈右一声老毒物,定会无端惹人猜疑。我叫你姐姐,那是为了掩人耳目,何况……"

我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如果我不出手,他虽然会饶过我,只怕不会放过无尘。论年岁,我该叫你一声老前辈才对,你这人可真怪,明明那么老了,还喜欢叫我姐姐。你怎么知道他已经答应送我下山?你是不是早就候在望舒山庄了?"

"什么?"

"他既然答应送你下山,你又何必出手伤他呢?姐姐的心也太狠了些。"苏沫看看简荻,满脸的不置可否。

"何况我看上去本来就比你年轻貌美得多,莫非姐姐是嫉妒阿苏吗?"苏沫说不了两句便开始不正经。我也无力与他争辩,索性随他称呼,"我确实早就等在望舒山庄,你跳下寒潭时,若不是他让人出手救你,我早就泄露形迹下水捞你去了。"

"那日你给我的迷药,被我藏在指甲里,今日若不是他过分威逼,我原本不想下此狠手。他逼我跳下寒潭,所幸我入水时间不长,指甲缝里的药末没被冲干净,玄黄毒圣亲手调制的迷药,只怕是一丁点儿也够他睡上几天了。"

"如此说来,我倒要谢谢你这一路暗中保护,随时准备救我于水火之中了?"我冲他微微一笑,蓄势力贯指尖。

我低头看向怀中的简荻,他的脸上几条抓痕透出淡淡的血丝,我将他额角的乱发捋顺,将他的头扶正,枕在我的腿上。

"姐姐如果一定要感谢我,阿苏也只好欣然领受了。"他得意扬扬地说道,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动静。

苏沫无声地看我半晌,突然咧嘴而笑,"嘿!我到今日方才懂了,为什么他执意要把你找回去,你果然值得……"

趁他疏神的工夫,我弹指神通又是一个栗暴敲在他的头上。他嘴里哀号,四仰八叉地倒在车厢里。

我点点头,"凝晶雪毁了,世间能挽我性命的办法,唯有重回醒月去讨那剩下的半颗解药。阿苏,你是公子兰派来寻我的吗?"

"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一手安排,我会被逼得跳寒潭吗?!"

"嘿嘿,姐姐怎么说,怎么是了。"话出口,他便是默认了。

"哎呀呀!小丫头好会计仇,不尊老……"

"苏沫,你我心知肚明,若不是你一路牵引,我也不会入望舒山庄再见他。以他的性子,定会用无尘的性命威逼我,到最后鱼死网破。只有我毁了凝晶雪,无尘才有一线生机,这些,你都算计好了吧?"

我正和苏沫闹得不可开交,山麓上响起马蹄声,一骑快马顷刻间奔到车前。苏沫挑起车帷,和无尘并肩坐到车辕上。

我冷眼看他,他被我看得缩了一下身子,摆出一副无辜的神色。

我看了一眼车外,扬声说道:"封丹,你家主上此刻完好无损,就在车里躺着,你将马留下,我就把人留下。"

苏沫揉着脑门,愤愤不平地瞪我一眼,"姐姐一见面就支使人卖命,怎么见得我就是个当盾牌的命!"

封丹毫不犹豫地跳下马,苏沫和无尘跳下车,解下了拴在车辕上的索套,将拉车的马拽开。

我倒转冷艳,用剑托敲在他的脑门上,嗔道:"什么时候还有心胡扯?你来得正好,等下追兵来了,由你去抵挡。"

我走下马车,封丹蹿入车厢,将简荻抱了出来。苏沫和无尘各骑上一匹马,苏沫一探手,将我拉上马背。

"哎呀呀,我是不是打扰到姐姐和故人亲热了?"

封丹脱下外袍铺到地上,将简荻恭敬地横放在上面,转身对我说道:"姑娘已经成功脱险,我守约只身前来,还望姑娘赐我解药。"

车帷掀起处,苏沫的脸探了进来。看到我抱着简荻,他嘴里啧啧数声,边笑边钻进车厢。

我看了眼简荻平静的容颜,对封丹说道:"我与你家主上早就恩断义绝,三日后解药自会有人送去东皋,你最好即日起带他起程回去,否则时日过了,只怕这药有损他性命。"

车行至忘途川脚下,无尘突然勒住缰绳,马声嘶鸣,大车停了下来。我将简荻搂入怀中,握着冷艳的手腕微微战抖。

封丹神色间一窒,脸上透出狠绝。

无尘甩开马鞭,凌空刷的一声抽下去,车轮辘辘声中,我将窗帷放了下去,"我的为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苏沫俯到我的耳边,小声赞道:"姐姐这一招真绝,他往东,咱们往西,就算三日后他拿到解药,也别想再追上咱们了。"

封丹恭敬地回道:"不敢,求姑娘瞧在昔日情面,莫要伤了主上。"

我淡淡一笑,催他道:"你明白那还耽搁什么,走吧。"

封丹站在外廊下,我与他视线交会,道:"你家主上的性子,想必你深知,你尽管调集人马追杀我们,黄泉路上有他相伴,也值了。"

马蹄声动,封丹在背后大喊了一声,"主上对姑娘用情至深,姑娘真舍得如此待他吗?!"

我钻进车厢,将简荻也拖了进去,挑开窗帷,我喊了一句,"封丹。"

我扭头望向身后,眼角扫过无尘时,与他会心一笑。

无尘气喘连连地将简荻推上车梁,我手中锋刃丝毫不敢离开简荻的脖颈,生怕封丹趁机暴起伤人。以他的身手,我和无尘无可为敌,何况此刻苏沫不在身边。若是被封丹抢了先机,我俩唯有血溅望舒的下场。

舍得,舍得,没有舍哪有得?

雪阁外,封丹备下一辆马车,我晃了下手中的冷艳,示意他退后。

天下又有几人能明白这个道理?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无尘的身后,潭水顺着我的发梢滴落脚下,身上的衣服透湿冰冷,我每向前迈一步都觉分外沉重,玉阶上一路蜿蜒拖出淋漓的水痕。

阿荻,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