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鼓点连响,却是那两个桃子各有大小,手握桃子的偶人互相指责起来。
无桃的偶人默立一旁,冷眼看着那相争的二人。
咚咚咚咚!
咚咚咚!
第三个偶人登场,环顾脚下,空无一物。
手拿小桃的偶人掏出一柄匕首。
咚咚咚!
咚!咚!咚!
第二个偶人捡起另一个桃子。
那偶人随着鼓点的节奏,先是缓步向前,忽然合身扑向手拿大桃的偶人。
咚咚!
咚--!
一只偶人捡起桃子。
鼓声急响,却是那手握大桃的偶人颓然倒地,而小桃主人取走他的大桃。
咚!
咚!咚!
白布微光,她支起美人皮做的三只偶人,偶人脚下放着两个桃子,一切调停已毕,从长殿的纱帐后传来鼓点声。
无桃偶人抽出随身长剑,趁那小桃主人疏神之际,一剑将其刺死。
箱盖打开,流矽从里面拣出几样皮偶,殿中灯火蓦地全部暗了下去,只在幕前亮起数盏清烛。
咚!
她干脆利落地表明心意,引来不少人惊呼。她也不在意,命人架起一张幕布,抬来那只雕刻着山水的木箱。
地上两个桃子,偶人却呆怔地看着已死的同伴。
宫人退下后,流矽缓缓开口:"我自知微薄,今日献丑了。"
咚!
我眼看他们以极优雅的姿态喝掉了那两杯"苏合香丸洗脚水",憋笑不敢出声,但不知那滋味是否足够香浓馥郁呢。
他举起手中利剑,刺向自己的胸膛。
话音落,立刻有宫人走上前,为华容公子和公子荻斟上苏合香酒。华容公子端起金樽浅酌了一口,而公子荻将酒凑到鼻下闻了闻,一口喝了个干净。
咚咚!
流矽盈盈朝上一拜,朗声道:"今日娴月殿选主,冼觞阁特备美酒奉上,以添贵客雅兴。"
清风漫过,偶人消失,两个桃子却还留在原地。
见无人打破僵局,流矽沉吟片刻,迈步走到阶前,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她的身上。
鼓声终于止歇,鲛人灯火逐渐转亮,待众人回神时,殿心早已空无一物,只流矽一人凝立。
连真姑姑老僧入定,对眼前一切恍若未闻。连慧淡淡笑着,手指有节奏地敲击在木几上。连心站在她的身后,宛如泥胎,连眼皮都不抬。公子兰高坐雁翅榻上,无声无息。华容公子从进殿开始便未曾开口说过一言,此刻更是无语。唯独小屁孩时不时和身边人说两句,又看看大殿中的宫人们。
公子兰脸上未见动静,华容公子视若无睹,只有公子荻拍着手掌,饶有兴致地问道:"敢问这演的是哪出戏?可有名字?"
娴月殿中静谧无声,无一人站出来。
流矽恭敬回道:"有,这出戏的名目就叫做二桃杀三士。"
我咬牙切齿,趁众人不备,冲他做个鬼脸,他嘿嘿一笑,转头不再看我。
"不错,不错!好一个二桃杀三士,让人一目了然。"公子荻嘴里说着,眼角目光似有意无意地扫过我,"以二桃而挑动天下群雄纷争,最后落得一败涂地,可谓寓意深远,让本公子很长见识啊。"
小屁孩,摆明想害我!
我垂头尽量装作不在意,流矽争位心切,终于被激出手。在座其他人也许未必看出其中深意,可公子兰定然深有触动。
"妙!那本公子就等着看好戏了,但愿不会令人失望。"公子荻拍手称快,又对我迅捷地眨眨眼。
当年竹林中,我曾慎重地问过他是否会后悔。二十年弹指瞬息,韶华不再。二桃杀三士,是他亲手葬送了过去,还有那个翩跹在凤凰木下的少女。
透过幽蓝的灯火,我总觉公子兰的笑容尽显诡秘。他的目光环视大殿,忽地落入我的眼中,我心头一悸,慢慢垂首不敢再看。他的眼底藏了两团火,燎过我的心间,我眉心的朱砂痣隐隐作痛,似被他的视线洞穿。
他是否曾经后悔,是否曾在午夜梦回暗自叹息?
"很简单,今日有才者尽可展其绝学,如能一举折服众人,娴月殿便以此人为主。"
当日在冼觞阁中,我为流矽讲了这个典故,她今日娴月殿争主,自会选用这场戏以彰显自己见识深远。
公子荻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张狂样,挤眉弄眼地问道:"哦?这么说来,我和华容公子倒是有幸,只不知怎么个选法?"
人算不如天算,连真并无心争逐娴月殿,我为她备下的棋子再无用处,只盼过了今日,能劝得她放君亦清出宫去。
他在戏谑声中朝上望去,公子兰眉峰若蹙,唇边浅笑连连,"今日娴月殿遴选新主,殿上人皆有资格争选,我想请两位公子做个见证。"
正凝神思索,连真踱步到殿心中央,良久未发一语。不明白她此举是何用意,我心中一窒,难道……她还是有心娴月殿?刚才不过是做个幌子给连慧看?
我偏过头,对他视而不见,他怔了一下,随即在嘴边咧出个欲盖弥彰的笑容,"今日公子兰请本公子前来,想是又有好戏可看?"
心头如被钟撞,脑袋跟着嗡嗡乱响,我看着连真姑姑轻启朱唇,缓缓道:"冼觞阁主上好一出精心之作,今日我也没什么才学可展。但想咱家公子生辰,能蒙东皋贵人迢迢来贺,故此特为贵人备下回礼,还望贵人不弃。"
华容公子走到檀木阶旁,择椅落座,公子荻紧跟着满脸嬉笑地迈进殿来。小屁孩边走边停,目光四处游移。我心知不妙,闪身欲躲,却被他一眼捉到形迹,冲我眨了眨眼。
公子荻挑眉而笑,"旁人要送礼给我,本公子是从来不弃的,但不知是何物啊?"
宫绸羽缎簌声漫响,殿外一抹红影远行而来,不一刻工夫便走进娴月殿中。冥蓝灯火自华容公子的脸前闪过,他身上所穿茜素红衣随风挽动,在身后飘起悠扬的弧度。
姑姑双掌轻拍数下,殿外走进一人。
流矽很快回转,进殿时身后跟着两队护卫,各穿红黑双色护甲,一眼望去泾渭分明,显然是华容公子和公子荻的先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