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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天高水云长(1)

"两个人挤着才暖和。"他的喉结因为说话颤动了一下。我听到自己吞口水的声音。

"冷的话,脱衣服干吗?"有些不知所措地问他,目光却没有移开这道诱人风景。

不过,这也似乎和脱衣服无关吧?

我的目光很自觉地顺着他尖翘的下巴滑到领口,那里的琵琶扣不知何时被他蹭开了,露出线条柔美的锁骨,随着他的每一下动作,和缓地起伏着。

"丫头,糖好吃吗?"感觉他说话的气息喷到了我的脸上,我很不舍地移开视线。蓦地,看到一双放大的凤眸近在眼前。

"快入秋了,地上冷。"他答得干脆利落,扭着腰在我身上蹭来蹭去。

简荻用鼻尖蹭了蹭我的嘴,上挑的眼尾斜斜地睇在我的脸上。那双眼目不转瞬地盯着刚被他蹭过的地方,我又一次听到了自己吞口水的声音。

他将紫袍甩到檀木椅上,三两步挤上床,双手老实不客气地环在我的腰间。我推了他两下没效果,干脆省下力气继续吃糖。

"还要不要再吃糖啊?"

"公子这早晚脱衣服干吗?"嘴里含着桂花糖,糖又糯又软,很快化在唇齿间。

意识早就神游到九天之外,我随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嘴里立刻又被塞进一块糖。桂花的香气充斥在鼻端,他的喉咙里发出像猫一样的呜呜声。

闭上眼假寐,无视他的存在,耳边响起阵阵衣衫窸窣的声响。偷偷睁开眼看过去,立刻惊得撑起半个身子。简荻脱了湛紫的外袍,内里穿着一件湖蓝长褂,衣料轻薄得隐约可以看到下面的肌肤。腰上松垮垮地束着一根金银线混织的锦带,锻面上绣着数朵妖异的黑色莲花,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荡,甚是刺眼。

"本公子也想吃糖……"

呃,听声音就知道不是啥好事。

他的脸贴得更近了,近得我能看到他的瞳孔中映出自己那张呆滞的脸。

清瓷刚拿了药碗出去,他立刻凑过来,笑得一脸阴险,"丫头--"

"糖,还有很多……公子尽管吃啊。"我磕巴地说着。

自从那日之后,我俩非常默契地闭口不谈此事。只是近来他又添了爱动手动脚的毛病,开始时还好,只要无视他就不再得寸进尺。殊不知宽容就是放纵,他倒越发着脸过分起来,现在学得像只八爪鱼一样,缠在我的身上,死活也推不开。

他的唇已经徘徊在我的唇间,甚至有意地让我感到了那丝若即若离的碰触。回神的瞬间,我猛地退身。他却迅速地欺上来,两张唇之间再也没有缝隙,紧密地贴合到了一处。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一场来势凶猛的伤寒让我在病榻上辗转缠绵了月余,每日里哼哼唧唧,早中晚三餐不断地喝着清瓷端来的苦汁。更恐怖的是,床头还坐着简荻那尊大神,一双眼下死劲地盯着我灌下整碗药,他才一边笑着塞一块桂花糖给我,一边用手帕为我擦去嘴角的药渍。

脑袋一下子向后仰撞到床板,咚的一声,疼得我皱起了眉头。他闷笑着咧开双唇,露出白皙的牙齿。我转动脖子想离开他的唇,刚一动,他的手已经捧住我的脸,死死地箍住。

我浑身上下都在疼,眼中望去,一片模糊,铺天盖地的痛袭上心头。这雨怎么灌进了屋里,湿了谁的脸呢?

呜……我居然被小屁孩给强吻了。

"本公子就是贪心,所以你不给也得给,给得起抑或给不起,都由不得你!"他附在我的耳边,一字一句咬着牙说道。

脑子里虽然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可惜我有心却无力阻止这一切发生。他越吻越开心,最后竟是笑着放开我。

地上的碎玉折光,那些金的银的,曾经美轮美奂,如今只在灯下苟延着残存的光华。灯影婆娑,风吹帘栊,飞纱撞开了水晶帘,叮叮咚咚缭乱纷扰。

"嘿嘿嘿嘿,亲到小不语了,亲到了!放心吧,本公子既然和你有了"肌肤之亲",就一定会负责到底的。"他说到"亲"那个字时,刻意咬得很重。

"公子要的这么多,不觉得太贪心了吗?"

我很想一巴掌把他扇飞,再顺便告诉他这是一种很幼稚的行为。但遗憾的是,因为那阵狼吻,我已经彻底瘫软在他的怀里,急切地大口喘息着,半个字也喷不出来。

他说什么呢?说得那么累,那么艰涩,既然很难说出口,又何必说呢?骗得过别人,骗得过我,骗得过自己吗?还是,只为了说给自己听呢?

"嗯,糖真甜!"他一边说着,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

"花不语你给我记住!你既然跟了本公子,这辈子就只能是我的人!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不许你心里想着旁人,不管是你的人还是你的心,都只属于本公子!"

被他气得面孔龟裂七窍生烟,我抖着兰花指怒吼,"公子这是要干什么呢?有事干脆吩咐了,也好大家清净!"

他的手那么用力,抓疼了我的骨头。我的脸紧贴着他的胸口,一呼一吸间,尽是他身上的桃花香。

他忽然露出极委屈的表情,扁扁嘴,"丫头,你吼我……"

半睁半闭着眼看他自个儿抽风,他砸累了,骂够了,跑过来拽起我狠狠地搂进怀里。

呃,拜托别在这种时候装无辜小白兔,好不好?

他是将那些摆设当做了我来砸的吧。何必呢,此刻我就躺在榻上,无力反抗。他何不直接冲着我来?

"你,你亲过了不认账,始乱终弃……"

快要睡去时,他冲进房来,见了什么便是一阵狠命的砸,吓退了旁人,他不管不顾,还只是一边吼着一边拿那些死东西摔着出气。

我快吐血了,颠倒是非黑白,眼前这只无辜小白兔实在是个中高手啊!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只能猜,却猜不透,索性躲了啊,躲到天高水远咫尺天涯处。

头很疼,看来还是床板比头壳更硬些。

阿荻,阿荻,会叫着我兄长却拧紧了面容,会无端浅笑却在下一刻敛去柔情的阿荻。

"是我错了,我不该对公子始乱终弃,我认罪。"

落霞江的江水很沉,岸边的桃花扯絮一般漫扬在天际。云袖翩翩,青丝缕缕,佳人巧笑妍丽,比漫天飞花更妖娆。

对付无赖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更无赖,或者干脆装死。于是我躺下装死,闭眼,心里默念"我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不开心吗,连碧华都看得出来?那么,他呢?他是否看出来了,或者,于他来说无所谓吧。

"丫头,睁眼,看看这是什么?"简荻用轻柔的口吻妄图哄骗我睁眼看他,那感觉像极了诱骗小红帽的狼外婆。

"姑娘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开心。"

不睁,打死我也不睁!

药很苦,再苦却漫不过心中的苦去。勉强闭上眼,碧华那张绝代的容颜晃过去晃过来。

"再不睁眼,本公子又要亲你咯。"这次他的声音近得能直接吹进我的耳朵里。

喝就喝吧,有什么大不了的。憋住气,硬把那碗苦得不知味的黑汤灌下去,几次想吐出去,硬生生地被我压了回去。我不能吐,吐了清丫头准保还要再弄一碗同样的来。罪受一次就够了,何苦再遭一回。

呜,事实证明,农奴翻身当家,那肯定是被压迫得实在忍无可忍了。

看着清瓷端来的药,百草煮成一碗的浓黑药汁让我皱紧了眉。她毫不退让地盯着我,甚至威胁着要去告诉公子。

睁开眼,瞪过去,他手里提着个香袋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桃红色的香袋像一把倒垂的小蒲扇,上面密密地绣着牡丹争艳,织脚精细,嫩青的滚边上缀着一粒粒浑圆的珍珠,被日光一照,闪过莹润的色泽。束口的绞带是一根七彩线拧出来的织锦盘扣百结绳,一条绳上盘了不下七朵攒心梅花。每朵花蕊里都镶了绯红的玛瑙珠子,绳头上串了坠角的银铃,铃声清脆。

身上很热,心中一片冰凉,想睡,闭上眼皮又滚烫得让人不安。我想我是病了,从这场雨开始,抑或是更早的某个时刻。

"真漂亮!"我从他手里拿过那只香袋仔细地看着。我一向很上心这些精致的小巧玩意儿,虽然不怎么爱佩戴在身上,但弄来无数堆在面前看着,总觉得舒坦无比。

掌灯时分,独自一人躺在床榻上,昏昏沉沉地望着窗外的雨打芭蕉,心里想着花圃里的那些芍药,不知该被这场急雨蹂躏成什么样了。

"喜欢吗?喜欢就收着吧。"简荻见我喜欢,随口说道。这会儿无辜小白兔不见了,又恢复成平日里慵懒贵族猫的模样。

这个傻丫头,分明是我淋了雨,她却哭什么啊?

我用极度怀疑的目光上下扫视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尤其对方是外表如三月桃花般俊俏,内在阴险城府深沉的简荻!

清瓷尖声叫喊着,夺过了我手中的竹伞。我听不清她在耳边絮叨了什么,勉强露出个笑容给她。她却拼命地擦着眼角,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

"丫头,也给我绣一只,本公子喜欢凤求凰的绣图。"说完也不理会我的脸色,没事人一样爬下床,套上衣服,没事人一样地踱了出去。

绾发的丝带早遗落雨中,不知丢在何处,满头湿发沉重地压在背上,沉得我几乎挪不动脚步。

我手里捏着那只香袋,早在一边悔青了肠子。

那日我回到紫宸府时,手中举着碧竹伞,伞下的华服美裳早已湿透,紧紧包裹着全身。雨水顺着衣角滴到墨玉砖上,溅起点点水痕。

人才就是在必要的时候才能突显出价值,于是清瓷丫头被我当成人才抓了过来。养病期间疯狂跟着她练习女红,可怜我活到如今这岁数才开始学习姑娘家的起步课程。

昨夜风开露井桃,未央前殿月轮高。

清瓷听我开口要求学刺绣,一双凤眼闪着感动莫名的泪光,对她家主子更是崇拜得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合着他们一主一仆全是见我受罪就爽快啊,都把人生快乐构筑在我的痛苦之上。

第四十章天高水云长

"哎呀!姑娘那里不该那么绣,得回针!回针!"清丫头原本就聒噪的性格如今有了用武之地,整天在我耳根底下唧唧呱,唧唧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