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外人,有时候甚至是她,都觉得少阁主……或许真的有些疯狂。
幽草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直以来,她和其他下人一样知道这家人之间奇怪的状况,但是,却无从问起——从来老爷就把大少爷和二少爷分开来养,几乎不给两个兄弟见面的机会。大少爷似乎从小身体就不好,要频繁地吃药,也许因为这样,久而久之,连性格都变得很孤僻。
许久许久,她才轻声问:“少主……又要出远门了吗?”
他笑得很突然,在漆黑寂静的大房子里,如同幽灵般地回响。
她知道,每一次接到紫色信笺以后,少主就要从鼎剑阁里消失一段时间。然后,在少主回到这个漆黑房间以后不久,江湖中都会有惊人的消息传出,说是有什么武林大豪死去,或者有什么门派被一夜间灭门。
“我自己的亲弟弟,我居然只见过他两次……两次。”
那些名震一方的大侠的尸体,都是被一种极其残忍的手法钉在大门的门楣上——雪亮的利剑,摇晃的尸体,仿佛是下手的人在嘲笑着世间的一切。
谢少渊静静站在黑暗中,许久不动,忽然,轻轻笑了起来:“大哥?大哥!……哈哈哈哈!幽草,从小到大,你知道我见过他几面?只有两次!
那是疯子做的事情。
门外,少年的声音,似乎永远都带着欢快和欣悦——听姐妹们说起,二公子近来有了心上人,难怪连说话都带着笑影。
剑妖公子。谢少渊。
“那么,大哥,我告退了。你好好休息。”
鼎剑阁的少主没有回答,忽然幽幽地问了一句:“据说少卿有了心上人,真的么?”不等幽草回答,他自己复又奇异地笑了起来,转身走向内堂,吩咐,“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再替我备上一把好剑,一炉龙涎香。”
谢少渊没有回答,看完以后双手一搓,凭空里燃起了一团火光,纸笺化成了灰烬。然后,他对着门外的弟弟淡淡道:“回去告诉父亲,我知道了。”
“是的。”仍然是那样恭谨而温良,青衣侍女回答。
“少主?”连她都忍不住吓了一跳。
走过了中堂,本是要一直入内的谢少渊忽然停了下来,返身回来,走到了幽草面前,停下。指尖聚力,“哧”的一声,隔空点燃了桌上的蜡烛。他有些迟疑地,伸手抬起侍女的脸,默然端详着,久久不出一言。
不用点灯,谢少渊只是就着窗外满月的光辉拆开看了看,眼色再度变得很奇怪——那一瞬间,幽草几乎看见有野兽一般的残酷,烈火般在他眼里燃烧!
许久,他皱了皱眉头,问:“听说你是孤儿?”
“父亲要我把这个交给大哥。”外面的声音依旧是恭谨而开朗的——这个少年,一直对于他传奇般的兄长保持着尊敬和景仰。一阵轻轻的窸窣声,似乎有什么从门的下边塞了进来。幽草走了过去,从门下捡起了一封紫色的信函。
“嗯?”幽草蓦然抬头,眼神有些异样,但是转瞬又低下了头,轻轻回答:“是的……幽草自小父母双亡。倒是有个姐姐——可惜,七年前病死了。”
“有什么事?”等目光里的亮色渐渐黯淡,谢少渊才吐出了这句话。
“这样啊……看来你也无处可去。”第一次,少主居然问起了她的身世,沉吟了一下,又忽然道,“那么,在这里等我吧。如果十天后我不回来的话,你就去找余总管,让他给你重新安排个差使。然后——”他顿了一下,随手一拨拉,桌子上的书卷器具掉了一地:“把我用过的东西都烧了,不要被那些人的手弄脏……”
然而,青衣侍女只是沉默。
脸上仍然有那种孤独的高洁,一边说话,一边不停地皱眉,眉间的皱纹变得有如刀刻。
大公子可真的一点也不像是二公子的哥哥呢——偶尔聊天,姐妹们都如此嬉笑着,带着怜悯和敬畏的眼光看着一边沉默的幽草。
幽草的脸色却不自禁地苍白下去,颤声问:“少主,连你……连你也说这样的话?难道这一次老爷要你杀的人,会比少主还厉害吗?”
二公子少卿是个典型的豪族佳公子,开朗亲切,完全不同于怪僻危险的大公子少渊。深得老阁主的宠爱,在下人中也有着很好的口碑,每次为他更换侍女,都有大批的姐妹抢着争先。
“他?哈哈!翻手为云覆手雨,天下英雄他第一……”谢少渊转身向深深的内堂走了过去,断断续续地长吟。
“是二公子少卿。”听出了对方的声音,幽草低低地禀告她的主人,但是并没有过去开门迎接的意思——她知道,虽然是兄弟,两个人却从来都是隔着门对话的。
听到了这句诗,幽草身子一晃,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恍惚。
黑暗中,谢少渊的眼睛陡然亮了一下,如同闪电!幽草看见他的身体猛然绷直,眼神在瞬间变幻了无数次。
翻云覆雨手——老阁主要少主去杀的,竟然是武功天下第一的方天
“大哥。”忽然间,有人在门外轻呼。一个少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