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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世

“少主。”

剑妖公子。谢少渊。

房间里是黑暗的,只有窗外的月光淡淡洒入。

——武林中,所有人都那么说。

她走到那个凭窗而立的人身后,轻轻低下头,叫了一声,便站在了那里。

鼎剑阁的少主,是一个武功绝顶的疯子。

那个被称为“少主”的人没有回头看——从很久以前开始,能站在他身后一丈之内说话的人,也就剩下了这一个。其他的都已经被他钉上了墙壁。

然而,让武林人窃窃私语的是莫宁可怖的死相——他是被一剑刺入喉头,活活钉死在墙壁上的,然后,四肢被一根根地切下,凌乱地扔了一地。据进去收尸的仆人私下说,那个漆黑的房间里,鲜血涂满了半面墙壁。

“那个脏东西弄走了?”黑发白袍的青年伸出手指拨弄着窗外摇曳的竹枝,看着天上的满月,有些懒散地问——对于生前曾和自己齐名的一代少侠剑客,他却嫌恶到用“脏东西”来形容。

看来,在老少两代阁主的威望武功之下,鼎剑阁在江湖中的至尊地位已经无可置疑。

“是的。”

曾试图向谢少渊挑战的江北第一剑客洛河少侠莫宁,在鼎剑阁被谢少渊杀死,从此,天下第一剑客只有一个:剑妖公子、鼎剑阁少主谢少渊!

“那把剑替我扔了,沾过死人的血,也是脏东西。”谢少渊的脸色冷冷的,在月光下有一种孤傲和高洁,更有一种说不出的阴郁和病态——很多时候,即使是幽草都隐约地觉得,少主恐怕的确是有病的。

十天以后,一个消息传遍了江湖。

“是的。”她再回答。

然而徐福已经像受了惊的猫一样,立时退了出去,连客套的时间都没有。

“幽草……外面的人怎么说这次的事情?说我是个疯子吗?”带着不屑的笑意,谢少渊折下一枝青竹。

“嗯,徐大哥辛苦了。”绿衣女子毫无架子,谦和地点头微笑。

“是的。”沉默许久,穿淡绿衫的女子终于回答。

她说得很自然,似乎只是打翻了一盏茶要人来收拾碎片一般,然而,所有仆人的脸都开始恐惧地扭曲,被点名的徐福更是结结巴巴,半天才回答:“是,是是……属下,知道。”

“那么,你呢?你心里也认为我是个疯子吧?”白袍少主忽然莫名地有了怒气,霍然转身,“是的是的!——你是不是只会说这两个字?”

幽草只是继续温柔地笑着,对为首的一名仆人道:“徐福,少主说,天气已经热了,那个钉在墙壁上的洛河少侠的尸体开始烂了,气味难闻得很!你去叫几个人来清理一下房间。”

“不是。”终于,幽草回答,“少主说了,那个洛河少侠有死的理由。”

“请等一下,少主还有吩咐!”忽然,她仿佛记起了什么,又拉开了门,叫住那群四散的仆人。看见她去而复返,那些人的脸色,再度惨白。

“啊……一个疯子说的话,你也信吗?”看着她,谢少渊的嘴角忽然扬起了一个弧度,眼色变冷,“当年你是主动请求来做我侍女的吧?当时下人都已经在传言,说我是个经常杀侍从、以杀人为乐的魔鬼,为什么你不怕?”

再次把门中的世界和外面一切隔开。那里面,只有她和那个他们以为是恶鬼的人。

青竹的枝条,有意无意地轻轻点在她颈部。

没有走到天井里,她只是站在门外的廊道底下,带着谦卑的微笑,对着那些和自己一样身份的,惴惴不安的仆人吩咐。看见那些人从鬼门关回来一趟似的脸色,她只是继续微笑着敛襟道了个万福,自顾自地关门。

“那……那只是传闻而已。”感觉到了忽然逼来的杀气,幽草的脸有些苍白起来,却仍然微微笑着谦卑地回答。

“大家可以回去了。少主倦了,不想再见第三个人。”

“你现在知道那都是真的了?”谢少渊忽然大笑起来,窗外没有风,漆黑的长发却忽然猎猎舞动,“我,的确是一个疯子……一个疯子而已!你看,我今天杀的人还不够三个——你怕死么?嗯?”

仿佛,这个和他们一样身份的绿衣侍女,也是如同少主那样的杀人如麻。

他手中的青竹枝微微加力,看着幽草白皙肌肤下淡蓝色的血管可怖地扭曲起来,大笑着开口,眼睛里,有近乎病态和疯狂的光芒。

“幽草!”看见穿着淡绿色衫的年轻侍女开门出来,所有下人都低低惊呼了一声,不敢直视——对于鼎剑阁中唯一能安好地留在少主身边的人,所有下人都怀着异样的敬畏。

“那也是……那也是幽草自己选的!”脸色发青的侍女挣扎着,断断续续回答,“幽草已经……已经在少主身边活了三年了……如果少主要杀我,早就杀了……”

外面等候的大群仆人齐齐一惊,收敛了疲惫的神色,悚然抬头,看着那黑沉沉房间里走出的人。那是一个多月以来,第一个从他们的少主人房间里走出的活人。

一段几乎无法觉察的沉默,看着黑暗中的少女,鼎剑阁的少主忽然再度微笑:“看来……你也是个疯子。一个不要命的疯子。”

忽然,那扇似乎永远都是关闭的门无声地开了!

他忽然收手,注满了杀气的竹枝“夺”的一声,从幽草脖子边擦过,将架子上的鹦鹉钉死在紫檀木的屏风上!

门里面的鼎剑阁少主,那个十六岁开始就有“剑妖公子”之称的人,在江湖的传闻中是一个嗜血成性的修罗。每个月圆之夜,他都要找三个人进去,然后,永远都不会再看见那些人出来。现在已经进去了两个人——就是说,还有一份厄运,必然要降临在他们当中的某人头上。所以,所有人的脸色,都是惨白的。

“第三个。”谢少渊缓缓吐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眉头有些苦痛地皱了起来。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恐惧的神色——因为,前面进去的两个人,都没有再出来。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瓷小瓶,倾覆过来,许久,仅有的一粒黑色药丸从瓶中不情愿地滚出,被他急急吞入咽喉,几乎已经无法控制的杀气终于缓缓从他身上退去。许久许久,他忽然抬手,颤抖地抚摩着侍女的秀发。

高宅深院里,一个四壁都是高墙的天井中,黑压压地跪着一群仆人——他们已经跪了很久了,为了等待门里的主人召唤他们进去。

幽草微微一哆嗦,抬头看着他,看见他有些清瘦的脸颊,总是喜欢皱眉头,所以眉间有一道深深的皱纹,让整张清俊的脸看上去都有些煞气。

鼎剑阁。秋。十一月。

她的秀发在他手中如同波浪般拂动,漆黑的一握,如同窗外的夜色。鼎剑阁的少主低头,俯首于那如同瀑布般的发丝中,嗅着发间淡淡的白梅香,忽然低声——

第一章 剑妖

“你不怕,我倒是有些怕。或许真的有一天,我忍不住……会连你也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