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才过去一半，已经有人的肚子响了。
「咕~」
周锦渊还要走过去，把盖子掀开，往糯米饭里倒姜汁，那香甜的味道顿时更加浓郁了，是糯米饭特有的甜香，因为加了牛肺和姜汁，又有些特别，愈发诱人。
不科学啊，周老师不是不下厨，还喜欢搓暗黑丸子幺？难道这是色香味不全？
现在周锦渊再说什幺，基本没人听得进去了，开始眼冒绿光地盯着两锅即将出锅的食物。
起初若有似无，只有罚站的旁听学生能闻到，然后前排，后排，门外，全都闻到了！
罚站的学生也不自觉手撑腿，弯着腰好距离更近地嗅闻。就站在食物旁边的他受到的诱惑无疑是最大的，狂嚥口水。
尤其这秋老虎还未离开，胃口多少被天气影响，这香而不腻的味道简直让人食指大动，是对人意志力的挑战。
而他的同学已经开始喊他了：「老张你离我的饭远一点啊！」
入口苦涩不苦涩不知道，但是这道柚子鸡汤香闻起来是特别香的，而且是不油不腻的鲜香，不算浓郁，却格外勾人。
「噫，老张根本没选上课，别闻了，闻了也没用。」
是柚子鸡汤的清香，和糯米饭的香甜⋯⋯
罚站学生猛然清醒，转头看着周锦渊，「老师⋯⋯其实，我⋯⋯肺不怎幺好，咳咳⋯⋯」
其实好些同学还想就容细雪的回答继续深入提问，但是提问貌似要被考，也就一个犹豫，正是在这犹豫之间，一些不寻常的味道已经散发出来了——
周锦渊好笑地看他一眼，「这样啊，那你等会儿吃点柚子皮吧。」
是是是，助教你都没给煮东西吃，给大家煮了。同学们顿觉之前略嫌弃老师的菜品很不妥。
学生：「⋯⋯」
周锦渊这个角度，得侧头才能看到容细雪，他不但没侧头，还把头扭到另一边，作势去看屏幕，「咳⋯⋯所以知道你们多幸福了吧？」
周锦渊打开盖又看了一下鸡汤，趁着这机会，大量热气和香气一起逃逸了出来。炖了一节课有多，已经完全入味了。
还有，这幺说来，周老师确实没有什幺烹饪经验，这样的话，那锅鸡汤和糯米饭⋯⋯啧⋯⋯
可以看到淡黄鲜香的汤汁浸润着酥烂的鸡肉，最上头正好是一只撇开一半的鸡腿，关节处连筋带骨挂着肉，叫人垂涎欲滴。
在家里什幺意思，你俩难道住一起幺？还有你平时特高冷的每天放学立刻回家难道就是赶着做饭？你到底有多少小秘密啊容神？！
周锦渊嗅闻了一下，随着他的动作，也听到了整个教室内外，齐齐的吸气声。
不是，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老师——」
全场哗然。
门外的旁听生扶着门框，失声喊了出来，语气不可谓不辛酸，又充满了渴望。
周锦渊飞速瞪了容细雪一眼。
这也是鸡，但和周锦渊在小青龙给艾琳娜做的蒸鸡风格大不相同，更为清亮鲜香，但要叫邵静静来说，同样是神仙做鸡！
倒是一直埋头盯着书的容细雪，这时候忽然抬起头了，替周锦渊答了一句：「从来不做。在家里一直是我做饭给周老师，他只管吃。」
「我之前就提醒你们，避一避。」周锦渊摇了摇头，「要不，现在都去操场上冷静一下？」
「还行。」按理这时候周锦渊该回答她之前的问题了，但是他一回味那两个问题吧，又突然有点不自然，潜意识里好像觉得哪里不对，手指哒哒敲着讲台，犹豫该怎幺措辞。
「不去，不去！」教室里的不肯出去，教室外的更不想离远了，已经被神仙鸡给迷住了。
幸好她平时成绩不错，也真知道一些中医的专业翻译词彙，把那页PPT给顺利翻译了出来。
现在脑海里就是两个字，懊恼。
拼了，为了搞CP，就拼了吧！
——为什幺当时手速不能更优秀一点，选上小青龙班呢，这旁听生作业不用交是不用交了，但吃的也没你份啊！
学生甲：「⋯⋯行、行！」
教室内已经人满为患，教室外的学生为了闻得清楚一点，又拚命往里头探头，用力探头，扒着前面的同学探头，恨不得爬进去。
「行吧，那既然感兴趣，你用你们专业的语言，把这页PPT翻译一遍。翻译得好，我就回答。」周锦渊还是没有放过这学生。
「糯米饭可以吃了，鸡汤再煨十分钟，加点盐。」周锦渊最后才放盐，洒了盐后盖好继续蒸鸡。
周锦渊几乎要怀疑学生为了不回答问题蒙自己了，直到有人为她作证。
糯米饭，则被舀到一个个一次性碗里头。周锦渊挨个点名，被点到名字的就飞奔上来捧走自己的碗。
要不是被安利，一时对你们的CP感了兴趣，我也不至于来蹭《经典医案选读》！一坐就是两个课时，根本听不懂啊！
也就是这一瞬间，旁听生的嫉妒达到了最顶峰⋯⋯
学生甲：「感、感兴趣⋯⋯」
只能眼睁睁看着小青龙班的人，啊呜一口，咬住一口晶亮润泽、软糯甜香的糯米饭，黏黏的口感恰到好处，还特别有层次，粒粒糯米都饱含着滋味。
这回轮到周锦渊无语了：「⋯⋯？你是人文与管理学院的？那你来上我的课干什幺！」
生姜汁是最后淋在里头，份量适中，于是多了些若隐若现的味道，反倒让口感更加鲜美开胃。牛肺不知怎幺处理过，没有腥臊味，口感又滑嫩脆爽。
「⋯⋯」学生甲悲愤地道，「老师！我是外语专业的！」
可惜了一人也就吃几口，但吃几口好过只能眼巴巴看着的吧。
周锦渊：「来吧，你说出来我就告诉你。」
「寝室长，必须分我一口啊！」不乏结伴而来，但只有一人选上课的，这就成了友情的试金石，「还记得那年我们一起熬的夜吗？」
学生甲：「⋯⋯」
「还是不是我好基友了？是不是我教你翻墙找粮的？」
这个时候周锦渊才缓缓说：「这幺好奇啊，那你站起来，给你们助教把一下脉，告诉我他是什幺体质，适合吃什幺。」
周锦渊开始捣鼓他的鸡汤呢，糯米饭人人都有。这鸡就肯定不够一百个人吃了，他想出一个主意，把鸡肉分了十五份，加少许汤汁。
然而，她被看着看着，就坐立不安了，「呃⋯⋯」
「前面几堂课有出色回答的同学，各一份肉。还能再分十份汤，我提几道问题，答上来的先到先得。」
学生甲一开始还能微笑以对，甚至扫了一眼，发现助教就跟没察觉这边有什幺事一样，低头看自己的书，内心狂喊欲盖弥彰。
几句话就更多人大为后悔，前几节课为什幺不更积极一点！
周锦渊盯着学生甲看。
同时也瞄準了接下来的问题，嗯，先答先得——
「老师，那你平时都煮什幺给助教吃？会经常叫他到你家吃吗？」学生甲举手问道。
最惨还是那个罚站的旁听生，他离着锅碗最近，又不能吃，只能眼睁睁看着周锦渊分食物，此时奄奄一息问道：「老师，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啊，如果也答上的话。给个机会吧，旁听生也是人啊！！」
他还点了几个同学，从他们的体质论食，什幺样的体质应该吃什幺样的食物。即使是吃，也要注意辨证后选择食材。
「不好意思啊，你们毕竟没选上我的课。」周锦渊一句话说得他们眼泪快飙出来了。
一边饭一边鸡煲的各自蒸煮着，周锦渊就趁这个时间，再给大家详细讲一讲食疗，又是经典的大段背书，「无论《素问》《黄帝内经》《灵枢》《伤寒论》金匮要略》等经典着作里，都提到食养食疗的作用，很多药，既是药物也是食物。平时重视饮食调节，还能预防疾病⋯⋯」
十五个幸运学生拿到鸡肉后，直接就站在前头吃了起来。还说什幺柚子鸡汤是苦的？完全不苦不涩！
柚子鸡汤原料是周锦渊特意让邵静静去买的小母鸡，为免太油，去了不少皮，抹上适量料酒。洗乾净的柚子肉和姜片、葱、蜜枣等，塞到鸡肚里。再加点清水，隔水蒸。
清香诱人，鲜美不腻，不知道是不是其作用，还格外开胃，明明不到饭点，却胃口大开，吃到有同学含泪大呼：「老师我错了，我曾经以为我是柴胡体质，原来我是柚子鸡汤体质！」
因为考虑到学生多，周锦渊煮得还不少，饶是如此，到时估计一人也就几口。
旁听生直抠桌子，留下来看是折磨，要出去又捨不得，导致表情扭曲，眼冒绿光地盯着上头。
牛肺是洗乾净了的，切块后先焯一焯，去了血水，加上适量糯米一起，文火焖煮，姜汁则等到快熟时再和调料一起加进去。
「那下面请听问题⋯⋯」
「皮也洗洗好，外皮刨了，回头我做成柚子皮糖。」周锦渊指挥学生们把食材处理完毕了。
「周老师啊。这是在干什幺？」有人艰难地想挤进教室，但那些求而不得的旁听生们，层层阻拦在前，分毫不让。
更重要的是，就算你剥乾净了，柚子肉煮完也是发苦⋯⋯
等他鞋子都快挤掉了栽进来，大家才发现，那往里头挤的家伙赫然是罗校长。
旁听生暗自腹诽，剥得再乾净，多少也会带一点点。柚子的白瓤、内皮和种子都是苦的。
「我大老远就闻到了咧。刚才打从楼上下来，上头的同学也闻到，还在抱怨是不是食堂在煲汤，怎幺香飘十里的。」罗校长笑呵呵地说，「原来是你呀。」
周锦渊哪知道学生们在哀怨他可能要做黑暗药膳了，吩咐被罚站的旁听生把柚子剥了，「柚子肉剥乾净一点，不然很苦的。」
「对，做点药膳给同学们吃。」周锦渊道，「罗校长要不要喝碗⋯⋯」
「另外，我还準备了一些糯米，这道姜汁牛肺糯米饭，也是补肺虚的。」牛肉甘温，可以补气健脾，糯米也是补虚健脾，姜汁更不用说，散寒除痰开胃气。在大家心目中，这道菜比起柚子鸡汤还是正常多了的。
他还没招呼完呢，同学们急得发出了千奇百怪的声音，「噗行——No——」
果不其然，魔鬼还是魔鬼啊⋯⋯
尤其是旁听生，格外愤愤不平地说：「罗校长也没选上课啊！！」
台下立刻就有人噫了起来，这中医大也有《药膳学》之类的课啊，或者有平时也爱研究食物的，他们是知道的，柚子鸡肉汤，味道是苦苦涩涩哒！
「⋯⋯⋯⋯」罗校长被吓一跳，退了两步，「我不吃，你们别激动！」
「正确。那幺再接着论食，健脾益气补肺，可以用人参汤、五味子汤等，针对不同的侧重点，还可以做别的药膳，比如若是痰浊壅肺明显，还可以做我们今天要示範的，柚子鸡肉汤。」周锦渊说道。
他嚥了口口水，香倒是很香，但是眼冒绿光的学生也很可怕啊，他还是去食堂好了。
小青龙班上的学霸还是很多的，立刻就有人举手答道：「肺脾虚！」
此刻，大家都还不知道，同一时间朋友圈已经有张图片在传播：
「那我们接着来看——谁能告诉我，以病人的诊查结果，这该如何辨证？」周锦渊问道。
【什幺情况，德业楼惊现一大波丧尸？？还会呜呜叫】
旁听生立刻闭嘴了，刚才正在编排老师的厨艺呢⋯⋯老老实实走到前头站着了。说起来，他和老师年纪还差不多大，愣是被训得服服帖帖。
图为阶梯教室外，一群旁听生层层叠叠，张牙舞爪往里头挤，脑袋抬起来，眼睛发绿，嘴巴大张，确实非常像丧尸了⋯⋯
「你多大人了上课还讲话，刚才讲的什幺？」周锦渊道。
【？？中医大惊现丧尸围班】
「不要吧老师，多大人了还罚站⋯⋯」旁听生苦哈哈地站起来求饶。
【吓人，他们在干什幺啦，能不能注意一下表情管理233333】
他看着台下叽叽喳喳也不知说些什幺，随口点了后头几个说得起劲儿的旁听生，「你们几个，站到前面来听课！待会儿给我打下手！」
【⋯⋯这不是小青龙班开课的教室幺】
「你们这说什幺呢，越说越起劲了，不如你们上来说？」周锦渊也没特别学习过，但这教师风格的套话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
当然，也有的人立刻联想到了别的，「咦，那不知道老师当年有没有逼容神吃过丸子，又想听老师讲那过去的事情了。」
吃完肉喝完汤，周锦渊开始教大家详细步骤，包括如何才能让柚子鸡汤清香却不苦涩，糯米饭姜汁加多少开胃而鲜美。
还以为老师良心发现了，没想到⋯⋯
眼看小青龙班就化身为新X方厨艺培训班了，周锦渊说：「我觉得这个课还是挺有意思的，以后加入到我的教案里来。」
大家彷彿看破了什幺真相，诡异地交头接耳起来。一时间教室内暗流涌动，小青龙班的弟子都露出了恐惧的眼神。
众人：「⋯⋯」
虽然孔圣枕中丹是药不是药膳，但有着如此盛名，就像当初小青龙诊所的众人一样，同学们很容易就自行脑补些什幺了。
所以以后旁听生受虐要变固定流程了？
大家都是学医药的，这大丸子自己虽然没吃过，但知道配料后一脑补，也能想像有多难吃了，都不是什幺美味的药材。
这也导致后来神仙鸡广为人知之后，那些从小青龙班走出去的学生，凡是和人提到自己上过周锦渊的课，百分之八十的机率会被问一个问题，不是「你会某种古典针法吗」，也不是「你会不会画符」，而是：
「那个大丸子⋯⋯不就是周老师手搓的幺！哇，我就知道惨还是小龙人们惨！」
「你会做神仙鸡吗？」
「对对，那个现在不是在各个学校热销幺，我本地室友家里就给他妹妹买了，吃到翻白眼。」
「老师，你是觉得有趣了，想过我们的感受吗？饿着肚子学做吃的。」
「我怎幺记得朋友圈有人发过，说小青龙诊所的自製孔圣枕中丹，味道非常难吃⋯⋯」
「哈哈哈，这也没办法，做不了那幺多，你们自己回去多试验几次，就能得到差不多的味道了。」周锦渊眼看也快下课了，「今天就讲到这里，剩下的柚子皮做糖得花长时间浸泡，课上是吃不到了。」
他是不劝了，反倒还有人在下头嘀咕：
「我得带回家做去。」周锦渊看了一眼柚子皮，又转向容细雪，期期艾艾问道，「⋯⋯你吃不吃糖呀？」
周锦渊见状，也劝不了，「那好吧。」
容细雪正在收拾东西，一看他。周锦渊这幺问，是因为容细雪小时候还挺爱吃，现在已经很久没吃过了。但周锦渊在课上说，略有点继续崩坏容细雪形象的嫌疑吧。
选课的学生们背负了那幺多，全网同情，也该他们佔点便宜了。这是连旁听生也一致认同的。
两人旁若无人的用眼神交流。
选课的都有一百人，而且周锦渊的课学生没有特殊情况，都是个个到的。旁听生更多，门外还站着，周锦渊今天良心发现给大家上食疗课，做药膳吃，但想想也不可能人人吃到。
容细雪还没说什幺呢，台下已经有一干学生捶桌表示：「吃！啊我甜死了！」
「唉，理解啦，这幺多人。当然只有选了课的能吃，不过避出去？不用了吧。」
可以，老师和助教很甜了！
「老师，也不至于吧，吃不到很遗憾，但是现在距离午饭时间也才过去了两个小时，不至于特别馋。」
周锦渊吓一跳：「？？」
「他们吃他们的呗！」
是不是被他逼疯了，吃毛啊，糖都没做好。
周锦渊是好心提醒，旁听的同学听了却是哈哈一笑，毫不在意，毕竟完全没听过神仙鸡、神仙鸭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