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刘淇也已经很满足了,短短时间就能有这样的效果,除却自己的勤奋,还有很大原因是周锦渊的倾囊相授,把每一步都讲得极为细緻,还配合上许多案例。
不过,这种现象暂时还不稳定,需要更长期的练习、感悟。
「大神,我一直都觉得奇怪,你这既然是家传的医术,我们怎幺没听过你家里人的大名?」刘淇有点好奇地道。
「病人的针感循经传到其他部位时,你的手底也能感觉到沉、紧⋯⋯」周锦渊正细细给刘淇讲解烧山火针法,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刘淇大有长进,并不是入针后立刻产生热感,但针感强烈,过上十几分钟,针感传导,也会有热气涌动。
周锦渊:「你要是道士,肯定如雷贯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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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淇:「⋯⋯」
容细雪把打了自己的商陆根抢走了,一弯腰,脑袋埋在周锦渊肩膀上,眼中闪着一点笑意,口中却道:「你骗我。」
「我开玩笑的。」因为他们也老拿自己的道士身份调侃,所以周锦渊时不时也反调戏一下,「不过和修道也有一定关係,我爸不是张扬的人,从来不做什幺广告。但你要是去我老家,知道他的人还是很多的。也有少数同行了解。」
周锦渊叉腰道:「哥哥和你爷爷怎幺教你的?《中药学》学到哪儿去了?」
「我懂了,你们是一边行医一边修仙,哈哈,路子和我们不一样。」刘淇正说笑着,发现有病人挂了周锦渊的号,「下次再学!我感受一下!」
容细雪:「⋯⋯」
也难得,有病人来了,周锦渊叫了号。
周锦渊把商陆根一下砸在他头顶,「你有没有事啊,这玩意儿能说话你都信!」
不一会儿,进来一男一女,女的走在前头,手里拿着病历本、诊疗卡。
容细雪怕打扰了这种气氛般,屏息道:「哥哥,那你知道这种秘法吗?」
她长得极美艳,穿戴也珠光宝气,据刘淇从女朋友那里学到的知识,背的包没有几万拿不下来,首饰就更不用说了。不过,即使是化妆品也掩饰不了她疲惫的神色。
周锦渊语气缥缈,「其实,这种人形的商陆根,最容易招来游魂。说是神,其实是鬼⋯⋯」
后面跟着的男士,样貌倒是相当,美中不足的是头髮略显稀疏,即使刻意掩饰也不难看出。两人行迹亲密,想必不是夫妻也是情侣。
容细雪:「!!」
女士坐了下来,开口就道:「周医生您好,我朋友黄天霖介绍我过来的,他说你医术很好。」
「虽然作为药材已经失格了,不过你知道吗?吕祖曾经传下秘法,长成人形的商陆根,在七七四十九天的炼製作法之后,可以製成耳报神,为主人预报祸福。」周锦渊把里面的商陆根拿起来,捏在手中端详,「但是,人形商陆根可遇而不可求?」
非但如此,介绍时还特意和她说,别看医生外表年轻,但真的有实力。还有个好处,那就是来了就能看病,不像其他老医生拿了号要排队⋯⋯如果这真算好处的话。她想。
容细雪手里还拿着那盒商陆根呢,他好笑地道:「就算当做本体入药,这炮製得质量也不合格啊,只能销毁吧。」
「您好。唔,下次就诊还是不要化妆,需要看您的脸色的。」周锦渊心里感慨,黄天霖就是黄总,看来真的给他介绍病人了啊,他接过诊疗本,「姓名?」
连着最先揭露的容细雪和周锦渊都被挤到了边缘⋯⋯
女士道:「吴沉玉。」
「等等,我也是被药材商骗了啊!」商贩已经被淹没在群众的海洋里了。
周锦渊问诊,记录了一连串的情况,这位吴女士三十三岁,已婚,旁边那位的确是她丈夫。她主诉的是,半年来一直失眠不寐,不吃药就彻夜难眠。
「别让他走了,我打电话举报,是不是要打给食药监局?」
一开始还能睡上几个小时,到了最近一个月,症状越来越重,才至彻夜不眠的地步,同时还心烦头痛、心悸气短、工作都没什幺力气了。
「太缺德了吧,居然卖假药,不知道刚才有没有人买了!」
从出现失眠症状起,吴沉玉就有服用安定片,后来效果没那幺好了,还换过药,也不敢久吃,毕竟长期依赖药物入眠,导致她也有一些不良反应了。
现场就有人搜索,果然查到商陆和人参的区别,那盒子里的根本就是冒充人参的商陆,二者的价格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更别提商陆是有毒性的。
后来改投中医,找的中医院的老大夫,针灸,吃药,可惜也不持久,仍是不见好。她还把以前用的药名、方子等都带来了。
这个时候周锦渊还要添把火,把工作证给拿出来了,表示自己就是中医科大夫。
「我这是神经衰弱,唉,越失眠越心烦。」吴沉玉揉着额头道。
容细雪熟视无睹,继续道:「人参是灰黄色,商陆是土黄色;人参纹理明显,商陆只有凸起的皮孔;人参的横切面是菊花心纹,商陆横切面是环纹⋯⋯还要继续说吗?」
周锦渊已经切过脉了,再看吴沉玉以前医生开的方子和针灸时的取穴,一看就是悬壶已久的老中医开的,遣药很是对症。
商贩急了,想把盒子抢回来,但容细雪把着盒子,他根本动摇不得。
要让他本人来开方子,也不过如此。
这下可有热闹看了,游客们盯着猛看,还小声议论,商陆又是什幺,和人参长得一样吗?居然还有毒?
这就奇怪了,周锦渊一开始在把脉时还觉得不难治,这方既无效,他细想一遍,觉得自己一定有失察的地方,继续问诊:「那你是因为什幺事心情不好?」
容细雪打量他几眼,「您是特意进的这药,还是被骗了?这是商陆的根,功效和人参不但不同,还有毒性。」
「就是⋯⋯还不是生意上那些事。」吴沉玉说道。
商贩沉下脸:「说的这叫什幺话,这不是人参是什幺?」
周锦渊刚要说话,吴沉玉的手机响了,她和周锦渊说了声抱歉,接通了电话,是下属打来请示的,她俐落地吩咐了几句,然后苦笑道:「刚刚才说,都是生意上那些事,这就来了。真不好意思。」
容细雪也没有特意放低声音,周围游客本来就多,纷纷侧目。
「没事。」周锦渊才说了一句,吴沉玉的手机又响了,他直接一抬手,示意吴沉玉继续,反正他也没病人。
的确形状像个娃娃一般,他看了两眼,面无表情地道:「这不是人参。」
而且他观察吴沉玉的做派,总隐约觉得抓到了什幺脉络。
那人参都快怼到周锦渊面前了,容细雪劈手就将盒子拨开,一手攥住。
吴沉玉不好意思地接起:「喂?老班长啊,好的好的,我记得啦,我们家老赵啊,哈哈哈,可能没时间⋯⋯诶?不用了吧,咱们聚就行了,迁就他做什幺⋯⋯对对,呵呵,老赵就不去了,以后,以后再说吧。」
商贩还以为他们有意购买,不知道两人只是职业病发作来看看,还打开一个盒子:「小伙子,三十厘米长的人参娃娃,买回去给家人老人补补身体啊!」
吴沉玉讲了两分钟,才挂掉,「实在不好意思,您继续吧。」
周锦渊看了一眼,有只用塑料袋装的,也有商品包装的,他自己的专业就需要学中药,小雪更不用说了,一眼看过去,质量明明白白。
此时,通过对吴沉玉的观察,周锦渊已然心里有数。
「滋补佳品了啊,人参,老人、病人买了大补元气,气虚不用急!」
「没事。」周锦渊说道,「我给你讲一下病情,你的神经衰弱,用中医思路,属于心脾两虚、心神失养造成的不寐。不是失眠导致心神不宁,而是心情不好导致的失眠,然后再恶性循环。
「天麻——」
「你的这个病呢,也不难治。但是我给你说治疗方案之前,你先去给你丈夫挂一个号。」
「麝香,优质麝香,精品包装!」
吴沉玉和她丈夫都一脸惊疑,「啊?为什幺?」
现在野生的肯定找不到了,但附近还有个种植基地。当然,这些不见得是基地出来的,沾沾光罢了。
明明是她来看病,却叫她丈夫也去挂个号?
到了一个观景平台上,就更加热闹了,还有摊贩售卖东西,有纪念品,也有吃喝的,他们甚至看到了卖药材的——香麓山以前就产优质药材,毕竟是道士修仙的洞天福地。
周锦渊看了她一眼,「你的失眠,根本原因是烦心你丈夫一直在脱髮,几近头秃,加上工作劳累导致的。」
「我拉着你走。」容细雪对他一笑。
吴沉玉夫妇:「⋯⋯⋯⋯⋯⋯」
周锦渊休息了一会儿才好点儿,但也没力气走太快了,他鬆开放在容细雪肩上的手,才刚滑下来,就被容细雪牵住了。
吴沉玉有点不好意思,又挺懵的,「啊,那个⋯⋯我家老赵的确脱髮,但是⋯⋯」
香麓山全部区域其实很大的,香麓观只是在主峰上,每到节假日,来爬山的市民络绎不绝。加上最近天气开始凉爽起来,这里也就更热闹了。
「吴女士,刚才您接到工作上的电话,可以看出来忙碌却游刃有余,反倒是在说到自己丈夫时,反覆看他,语气闪烁,面露担忧。」周锦渊说道,「您说,这病的原因到底是什幺?」
容细雪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我们在观景道走一走,再去道观参拜吧。」
他本来也在奇怪,幸好吴沉玉接了电话。要不是这两个电话,他还真不一定想得明白。
「我现在开始想,我到底餵你吃了些什幺,你怎幺⋯⋯体力还挺好⋯⋯」周锦渊汗流浃背,藉着容细雪的力慢慢走。
他没有讲得太直白,吴沉玉十分重视外表,打扮精緻,她丈夫看起来不拘小节一点,但穿戴风格和她一致,显然是她打理的,尤其髮型、造型处处遮掩衰败的头顶。
容细雪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一手扶着他的腰,无辜地说:「是你说多运动的。」
种种细节,让周锦渊大胆推断,她的病根一定在丈夫身上,而且极大可能是因为外表。
好家伙,这哪里是爬山,容细雪拉着他就跑,他身体素质还算好了,都累得像狗,现在不得不挂在容细雪身上。
倘若果然如此,那难怪先前在老中医那里疗效不如意了。
「别跑了⋯⋯呼,年轻人不能跑太快!」周锦渊喊。
只要她脾气没变,她丈夫还在脱髮,这疗效就好不了。
半个小时后
吴沉玉默默然,自己有种恍惚明白了的感觉,是啊,她平时烦恼最多的,其实是老赵的头髮啊⋯⋯
⋯⋯
她这个人非常好面子,处处好强,不但事业要最好,丈夫的颜值也不能低,可是这一年以来,老赵一直脱髮,头顶的头皮都清晰可见了,到处吃药也不见好。
「好的哥哥。」容细雪拽着他的手就往上跑。
每次出门,老赵还没觉得怎幺,吴沉玉却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她老公的头,压力巨大。
「年轻人,就是要多运动。」周锦渊说。
眼见要参加同学聚会了,老赵的头髮反而掉得更加厉害,吴沉玉就心焦得很,躲得过这次躲不过下次啊,说不定下次再去,已经成完全体地中海了。
假日的香麓山下
如此一来,哪里睡得着,可不就病情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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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为她好面子,潜意识里甚至不肯承认是因为忧心丈夫的秃头而病⋯⋯
周锦渊收到的这面锦旗,虽然没有公之于众,但很快在内部流传开,伴随着他诊室筑基结丹的传说,在星空下一同闪烁着不灭的光芒。
否则,根据发病、加重的时间,也不难联想到了。
谢敏:「好吧,那小刘你多提醒他。」
看吴沉玉一副默认了的样子,周锦渊自知断对了病根,说道:「所以,必须同时把你丈夫的病治好,你这病根去了,才不会复发!」
又惨又正确的一句话。
吴沉玉单手捂着额头,「难怪黄天霖说您很有本事⋯⋯可就算是吧,那个,医生啊,他这头髮,看过很多专科医生了,一直也不见好。」
刘淇也在旁边说:「对啊主任,再说了都没有病人来挂大神的号。」
反正都被看穿,而且对方是医生,吴沉玉破罐子破摔,对着周锦渊倾诉起来,「我每天在地板上看到他脱的大把头髮,我就以泪洗面!」
谢敏:「⋯⋯」
老赵也很囧,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至于幺?现在脱髮的人多了去了,大不了嘛,我出门戴个帽子。」
周锦渊改口:「我能是那种医生吗?」
而且他内心还有点不想治,因为之前在别处治疗,吃了些激素类的药,导致他吧,咳咳,有点性慾降低,治疗效果还不是很显着⋯⋯
谢敏:「⋯⋯」
要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想秃啊!
周锦渊:「⋯⋯谢主任,我真的不会给病人喝符水!我能是那种不正经道士吗?」
周锦渊看吴沉玉说到伤心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索性先给老赵把了脉。
然后接下来的一整天,谢敏每隔两个小时就到周锦渊办公室来转一圈,确保他没有偷偷画符算命之类的,还要他给自己保证。
诊完脉周锦渊轻鬆地道:「经脉虚竭的情况也不算特别恶劣嘛,我给你配个我自己拟的药,无敌生发灵,服用三剂先止住脱髮,再用⋯⋯你的话,约莫十剂才能去瘀生新,开始长新发。」
谢敏觉得自己心情大起大落,要被周锦渊吓死了。
吴沉玉的抽泣声猛然止住了。
谢敏:「⋯⋯」
周锦渊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心说我就知道这个牛皮癣广告式的药名有毒。
柳美兰也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赶紧赌咒发誓虽然周医生真的好灵,但他上班时间真的没有给我算命,我们以前在道观遇到过所以⋯⋯
他期期艾艾地道:「这个,无敌生发灵这个名字是我弟弟起的啦,原名其实叫七宝生发汤⋯⋯吴女士,赵先生,你们到底要不要治?」
而且拉上柳美兰佐证,才让主任相信他上班时间真的没搞迷信活动⋯⋯
吴沉玉:「治!!!」
最终周锦渊在三医院收到的第一面锦旗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还是没有挂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