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虽然年轻,但是和赵道长认识,又有这幺一手,老妇人立刻就转投了第三方,「道长你帮帮忙啊,给我们元元驱邪吧!」
至于其他人,别说实习生和年轻人了,就是长鬚道士也不禁暗暗抖了抖:艾玛卧槽,不会真的中邪了吧?
「您别急,」周锦渊的语气安抚了老妇人,他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针具,「没事,我再用针刺,通过经络传导阳气,驱散邪气,很快就能好了。」
那两人争了半天,可都不如这小道士,一出手孩子就好转了,再加上他说的什幺封鬼穴、恶鬼,头头是道,不像临时编的,更加让老妇人深信不疑。
年轻人和实习生虽然被刚才那一手唬了一跳,心下还是觉得不妥,想要阻止,谁知周锦渊抬手一格,在他们肩膀上捏了两下,筋一下就软了,用不上力,古怪得很。
原来是这样,人不可貌相,这个小道长其实是玄门高人呢!
别说再拦着周锦渊,就是想报警也握不动手机了。
面对老妇人的激动,其他人的惊讶与困惑,周锦渊自若地解释道:「刚刚我封印了十三鬼穴中的几处,鬼信、鬼心、鬼路、鬼枕等,使得恶鬼无处猖狂。」
赵道长本来也想上前阻止,眼见他们下场,就不大敢靠近了,只有小心翼翼地劝阻,还抬出观主来,他生怕出了什幺事最后要让他们香麓观来担责任啊。
这一好转的变化,很明显是因为那位叫周锦渊的小道长。
「赵道长,你就让他帮帮我孙子吧,你们不是一起的吗?」老妇人不但不领大家的情,反而拽着赵道长念叨起来,生怕赵道长不让小道长给驱邪。
但是,比起之前已经是好了太多,至少他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赵道长汗道:「他只是我们观主的客人。」
孩子眼神还是呆呆的,流着口水,对奶奶的话没有丝毫回应,就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老妇人:那不是更好.jpg
直到老妇人磕磕巴巴地打破无声:「元⋯⋯元元?你没事了吗?」
和观主都认识欸,那更加靠谱了。
这一变化使得现场也缓缓陷入寂静,争执的人纷纷诡异地看着他,一时只剩下凄凉的秋蝉鸣叫声。
赵道长:「⋯⋯」
而随着他这轻描淡写一般轻柔的动作,原本闹腾不停的小孩竟是渐渐安静了下来!
周锦渊置若罔闻,扶着小孩坐平在地上,就地诊治。先摸了摸脉,然后在他身上几处地方掐按片刻,再进行消毒。
周锦渊一根指头顺着小孩的大拇指下推揉,再到掌后,一直推到耳垂下和脖子后面,动作柔和而有节奏。
接着凝气定神,在这些穴位斜斜入针,刺进一部分后稍微提出来一点,再次向下刺,如此重複数次,整个行针过程就花费了好几分钟。
周锦渊倒是没什幺恼怒的样子,只是走近了去摸小孩的手,他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而且老妇人刚想问他干什幺,又被其他人争执间关于孙儿的内容引开了心神。
小孩呆呆的,对于针刺感也是丝毫反应也没有,周锦渊则一副感受手底下阳气的样子,一只手扎针另一只手还结印。
一时间,大家都忽略了少年,继续针锋相对起来。
扎完后,周锦渊收拾好东西,吩咐道:「让针留一会儿,阳气还在运行。」
老妇人本人,更不必说,也是一万个不相信。没别的,这少年太年轻了。
他神情轻鬆,好似只是举手之劳,还悠悠然讽刺道:「对了,刚才谁说孩子多灾多厄,我看他虽然幼年坎坷,但是玉梁骨发达,身体康健得很,有惊也无险,能逢凶化吉。倒是有的人嘴大如马,是贪婪之相啊。奶奶,不要哪来的野生道士都相信。」
再说了,执医证毕业后工作一年才有资格考,通过率还摆在那儿,看对方年纪这幺小,就有证了,说不定是另一个骗子吧?实习生想。
长鬚道士:「⋯⋯」
开什幺玩笑,道士加医生,还是神神叨叨的中医⋯⋯听起来更不靠谱了!
老妇人猛打量那「野生道士」。
「你才多大啊,哪来的执业医师证?」
呃呃,是挺像马的⋯⋯
哪来的抢生意的小家伙!长鬚道士想。
野生道士嘴角一抽,又气又要保持高人风範,呵呵冷笑:「别耍嘴皮子,我倒要看看你这毛头小子有什幺能耐。」
「小道友,你知道什幺啊⋯⋯」
这幺点大的小屁孩,能有多大能耐啊,他好歹混迹江湖这幺多年,刚才被唬住一会儿,很快就想明白了。
在短暂的沉默后,双方各自开口。
这少年至多也就是用了什幺他不知道的手法而已,大家都是骗子咯,拿他垫什幺脚呢。
即便这是他们香麓观的客人,但不得不说,他这个年纪,这个长相,开口就要给人治病,看起来怪不靠谱的。
吹那幺真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长鬚道士叉手站在树荫下虎视眈眈,打算看看这个小同行到底能怎幺驱邪。
他和周锦渊也是第一次见面,只知道这娃娃脸师弟从瀛洲省来,是正一道的世家子弟,好像要在海洲省找工作。
其他人眼看着周锦渊横插一脚,心里焦急,又无法阻止,刚才周锦渊那一下挺唬人,但还没法完全说服他,很怕小孩给扎出什幺好歹。
无论是实习生还是道士,都有种被噎到的感觉,甚至觉得有点荒谬,连赵道长也懵逼地道:「周师弟,你会医术?」
——他一直觉得中医的治疗体系都神叨叨的,特别玄幻,针灸倒是有些效果,他在实习单位的带教老师有时会请针灸医生会诊。
众人:「⋯⋯⋯⋯」
但前提也得是正经医生吧,你看这小道士像是真医生吗?什幺阳气驱邪,鬼穴,闻所未闻,怕是和证件一样都是假的。
好巧,他既是医生又是道士,太对口了!
可让他下巴掉地的事情发生了,大约十分钟后,元元陡然浑身哆嗦一下,眼睛一翻,眼神就瞬间变得清明,左右看了一圈后,竟张嘴奶声奶气喊道:「奶奶,我口渴。」
不知道到底是找医生还是找道士?
语气、表情正常,精神清明,全然想不到十分钟前,他还流着口水傻笑,好几天都对外界没有反应。
看大家表情,小道士又补了一句:「我道医。」
其他人先是惊讶,而后浑身一寒。
众人:「??」
天啊,难道中邪确有其事,否则这情形要怎幺解释?
这位小道长从赵道长身后走出来,在大家的注目之下从包里掏出两本证件,「周锦渊,正一派火居道士。这是我的中医医师证。」
老妇人一阵狂喜,从孙子「中邪」后,就对外界一点反应也没有,也不会喊饿,大小便都拉在裤子上。现在竟然认得出她,还知道表达自己口渴了!
不过,什幺叫让他来,来什幺?
这幺看去,可不是恢复正常了幺?
他五官很是出色,可看起来都不知道有没有成年,带着一点未消去的婴儿肥,眼睛乌黑湿润,有种稚嫩的美感。
周锦渊一点也不惊讶,从容地道:「奶奶您餵水时别碰到针了,待会儿我把针取出来。」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发声者——那个站在赵道长背后,疑似新来的小道士。
「好,好!」老妇人一边给孩子餵水,一边感谢少年,「道长,谢谢你,真是太谢谢你了!这,这怎幺说的⋯⋯您真是太厉害了!」
一个清澈的声音蓦然响起,不高不低,但很有存在感,争执为之一滞。
中邪这幺诡异的病,在医院也没看好,还是高人厉害,一针下去,邪气都被驱走了!
「那应该让我来啊。」
长鬚道士既觉得神奇,又有点悻悻然。
⋯⋯
那实习生和年轻人,也都懵逼了,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来。
「阴气缠身,再不驱邪就晚了!」
年轻人怔怔道:「不⋯⋯不是吧,元元真的中邪了?」
「精神失常,赶紧送去诊治!」
周锦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做法事!」
「当然不是,不是都跟你说我拿的医师证了吗?刚还针刺治疗呢。
「去医院!」
「从中医说这孩子是癫症,也不知在学校受什幺刺激了,痰蒙心窍。我针刺内关、人中、三阴交、极泉等穴位,为他醒神开窍。心窍重开,自然立刻痊癒了。十三鬼穴嘛,虽然带有迷信色彩,但属于临症有效的经验手法。
而老妇人则求助地看向赵道长,希望这个熟悉的道长能给自己一点意见。其实她心底也挺偏向那野生道士,毕竟这位高人说得太準了。
「百邪癫狂都是病,我说驱鬼是为了安抚老太太,你怎幺也信了?」
赵道长刚听了个大概,实习生和道士又吵了起来,都表示孩子跟自己走才是正确的。
看着周锦渊那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年轻人脸都绿了,有点欲哭无泪之感。
看到赵道长,那个在香麓山周围截胡揽客的道士心里一虚,但还是义正言辞地辩驳了起来,「孩子忽然精神异常,呈现鬼掩天罗之象,都是因为年纪小阳气低,被阴物缠上了!他自小多灾多厄,父母早亡,这一劫不度过去,就要命赴泉台与父母团聚了!」
靠,不都是因为你信誓旦旦的样子太能唬人了。还特能变脸,刚刚还鬼穴、驱鬼,现在就「百邪癫狂都是病」了。
「赵道长!您快看,元元前几天在学校和同学打了一架,精神就出现问题了,这个骗子非说元元是中邪,不让去医院,说要带去做什幺法事,八百一场。」
而且他本人还真没看过中医有这幺立竿见影的效果,全程才十五分钟,刚才还疯疯癫癫的病人就痊癒了!
年轻人回头看,顿时一喜,出现的是和姑奶挺熟的香麓观赵道长,他看起来刚出去了一趟,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淡青色道袍的漂亮少年,看着脸生,可能是刚来的。
周锦渊的话说得很清楚,虽然治疗原理不理解,但杨奶奶已经知道了刚才的说辞只是哄自己,愿意接受治疗,没有中什幺邪,孩子就是生病了,真正治癒他的是小道长的医术。
正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再看那个野生道士,可谓压力山大,仙风道骨也维持不住了,在杨奶奶的怒视下逃之夭夭了。
「这是干什幺啊?小杨?」
老妇人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气,好在刚才还把这骗子的名字、手机号记下来了,非得曝光他不可。
他想把杨奶奶带走,道士又伸手阻拦,一时吵得不可开交。
赵道长很是汗颜,他刚才急得跳脚,谁知道会是这幺个结局,略带羞窘地道:「那个,没想到周师弟才二十一岁,医术居然这幺好。」
「杨奶奶!」实习生大声道,「这就是精神失常的表现,不是什幺中邪,您上次去的那家医院医疗水平一般,这次咱们换个三甲医院!」
老妇人先是大悟,听到后半截又咦了一声,「不是吧,二十一了?我还以为才十六七岁呢!」
老妇人一脸犹豫,「但是这位道长很厉害啊,你们没听到,他一看到元元的面相,就算出来元元小时候父母车祸去世。而且你们看元元这个症状,不就是中邪幺?又哭又笑,不会理人,有时候还打人,之前医院也没治好,不如去做个法事。」
周锦渊的微笑停滞了一瞬,「⋯⋯」
可是今天,姑奶奶居然被这个搭讪的骗子道士给唬住了,他可不能忍,也跟着指责起来,「姑奶,你什幺时候看香麓观的道长让你只做法事不去医院?」
所谓老医少卜,大家都爱找年老有经验的医生,偏偏他不但年纪不大,还是张娃娃脸,别提多吃亏了。
另外一个年轻人则是老妇人的侄孙,他知道姑奶一直信奉道教,不过平时去的正规道观,就在家附近香麓山上的香麓观,绝不会有这种劝病人不去医院的情况,所以并不反对她找个心灵寄托。
即使是不是十六七,二十一这个年纪也很小了。实习生心里道,没想到针刺技术这幺好,见效之快,他带教老师请来会诊的针灸医生都不如。
穿白大褂的是个医学生,正在医院实习,也是那位老妇人的老邻居,他怒目道:「我知道你是骗钱的就行了!」
也正因为这一点,他之前一时真懵了。不是他挽尊,他是真没反应过来。
长鬚道士睥睨他们,「年轻人,贫道知道你们为了孩子着想,但是,这个世界上有的是你们还不了解的东西。」
不过他也突然想起来,好像中医如果考证,不是一定要去读医学院才能考执业医师证,以师承方式学习的也可以考取医师证,那估计是学习得很早吧。
右手边,则是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还穿着白大褂。这两人焦急地对老妇人道:「杨奶奶,你别糊涂啊,有病不上医院,跟他去做什幺法,只会耽误孩子的病情!」
实习生长吐了一口气,今天可算是长知识了,他决心回去还要搜一搜那个什幺十三鬼穴,以后说不定用得到呢。
她左手边一个留着长鬚身穿长袍的道士侧身而立,虽然烈日炎炎,他却一丝汗迹也无,背手的姿势倒有几分仙风道骨。
实习生摸了摸手臂,对周锦渊道:「说真的,你演技太好了,疗效还这幺快,我从没见过,几乎以为真有鬼,一阵恶寒啊。」
当中是个老妇人,怀里还抱着个一时哭一时笑,口水直流的七八岁小孩。
周锦渊看了实习生一眼,拍拍道袍说:「你还学西医的,信念坚定一点,别比我还迷信。」
九月,虽过了盛夏,却又迎来秋老虎发威,正午烈日当空,路上行人寥寥。道边树下几个人正在拉扯,争执声越来越大。
实习生:「你%¥#@*⋯⋯⋯⋯」
海洲省海洲市香麓山下
⋯⋯靠,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