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岸的国民们也很不满,一些亲资本的媒体更是大力鼓噪,这增加了木材的成本,长此下去,国内的森林工业要遭受毁灭性打击。证据?证据便是日复一日增加的非洲、北美木材进口量,虽说有政府签订大宗木材采购合同扶持友好国家经济的因素在内,但你敢说没有国产木材成本日益增高的原因?
从这个思路出来,其实东岸国内的资本家们,倒不是那么急着收取亚马孙河流域为正式国土了。反正先实控着吧,法理上的事情拖一拖不要紧,若是搞得像奥里诺科河流域一样,开发一片森林,要先组织招标,然后竞标,中标的公司在砍伐完森林后,除部分已经事先被规划为工业用地或农业用地的土地外,其余的还要补种树苗,树种还不能太单一,简直就是白痴政策,让各路资本都非常不满。
现在有了亚马孙流域的木材,趁着相关法律没法管的窗口期,大家还不大力投资,赶紧收割资源?看,美洲军人福利有限公司目前最大的出口商品就是木材,其次才是橡胶等其他商品,他们能挣这钱,我们不能挣?
亚马孙雨林,人迹罕至,热带大树随处可见。这些高大得惊人的树木,既可以做船只的桅杆、龙骨,也可以拿来做家具、乐器,更可以提炼优质天然染料,资本还是非常青睐的。另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亚马孙河流域还不是东岸法理上的正式领土,不用执行相对严格的环境保护法律,也可以蓄奴,只要弄得到人,并成功建立营地,简直可以随心所欲的砍树。当年葡萄牙人在两个世纪里砍了一亿棵以上的巴西苏木,东岸人即便一年只砍十万棵,这也是了不得的财富,足以让一个穷光蛋跻身一线富豪,你说有没有吸引力?要知道,东岸最富裕、经济最发达的地方,原本可都是大草原,树木难得见到,对优质木材的需求量是非常大的,这绝对是一个财富金矿!
对了,说到这个法律,就不能不提一下葡属巴西的地位问题。自从东西战争结束,东岸人取得南美大部之后,有关葡属巴西的问题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东岸报纸上。很多好谈政事的人在报纸上开专栏,不断鼓吹收取葡属巴西,将其并入东岸国土。
唯一有可能投资那片的,其实就只有那些经营热带经济作物以及部分森工企业了。前者的可能性略低,因为如今国内很多有意这方面的资本都被“忽悠”到东非斯瓦西里海岸了,另外加勒比海也有相当竞争者,虽然他们因为没有办法使用奴隶而没有东非吸引力高。真正可能性大的,其实还是森工企业。
他们说得煞有介事,引经据典,从军事防卫角度、地理文化角度、经济贸易角度,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让圣萨尔瓦多殖民当局颇为紧张,生怕哪天一觉醒来,东岸海军已经开进了港湾,大伙都做了阶下囚。
另外企业界对此也不是很看好。特别是那些农业、森工企业,他们对于投入巨资开发热带雨林非常畏惧,毕竟国内上好的南方平原还远远谈不上开发成熟呢,你去开发雨林?已成东岸经济重地的潘帕平原上,野外至今依然可以看到美洲狮,这些土地肥沃的稀树平原不香吗?产出不高吗?
葡萄牙驻东岸使馆也为此询问过东岸政府,得到的回复是“奇谈怪论”、“子虚乌有”。但这并不能让他们放心,在领土问题上,东岸的贪欲举世皆知,东岸外交部的回复并不能让他们安心。尤其是东岸专业的地理杂志提出了沟通内陆地带的两洋运河计划,即贯穿原西班牙圣菲波哥大、基多、利马三大检审法院区,然后沟通到亚马孙河上游的“大陆运河”计划。该文作者认为,即便可以在巴拿马地峡开凿运河,沟通两洋,但南边的这条大陆运河依然大有可为。盖因其穿越了大片内陆地区,并沟通了很多支流,辐射面积极其广大,如果持续投资并妥善经营的话,必将带动大片地方的发展,使其成为一片经济热土。
当然这种经济活动不会很剧烈,前期将主要是砍伐森林资源,平整出来的土地种植粮食,以养活这边新设城乡人口。但人口预计不会很多,因为国内有一大堆人对大规模开发亚马孙河流域持反对态度。主要是蒙虎、王志杰的那帮徒子徒孙们,他们活跃在教育界、媒体界和农业界,对亚马孙河流域的热带雨林非常看重,对每个试图破坏这里动植物资源的个人和组织都会大加抨击,弄得你灰头土脸,最终只能放弃。
葡萄牙人在看到这篇文章后,立刻拿出从东岸重金搞来的南美洲全图,发现这条运河的工程量其实真的不大,因为有诸多现成的水系可以利用,可能最终只需开挖三百多公里即可完成。圣萨尔瓦多总督咨询了顾问,得出的结论是代价过于巨大,可能性很小,但他依然不放心,下意识觉得东岸人手头握有大量印第安裔劳工,如果他们“发疯”的话,万一呢?
河道的通航条件相当不错。河阔水深,支流众多,可以航行到内陆很远的地方。几十年来,各支考察队、探险队早就已经将这里有通航价值的河流记录了个七七八八。就等将来彻底控制这一区域后,展开各种经济活动了。
他越研究地图,越觉得运河沿线的森林都将变成一块块农场,大量城镇、工厂将拔地而起,大型蒸汽轮船鸣放着汽笛,从太平洋一侧,穿越2000公里的运河抵达大西洋一侧。沿途城镇的农产品、木材、矿产都可以藉此运输,也可以从外界输入工业品。这条运河的作用不仅仅在于通航,事实上还有极大的带动经济的作用,因此他立刻就慌了。
这条葡萄牙人治下的大河,就好像公共厕所一般,西班牙人来过,荷兰人来过,法国人来过,东岸人也来过。当然对其最了解的肯定还是东岸人了,他们在这里发现了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无法计数的野生动植物资源,再加上标注起来的一些可能存在矿产的地方,可以说没人比他们更懂亚马孙河了。
东岸人善于创造奇迹,这一点他早就已经了解了。他们资金实力雄厚,工程技术一日千里,手头也掌握着大量堪称廉价消耗品的印第安裔人口,决心意志更是从来都没缺过。那么,是不是真的有那种可能?恰巧此时,贝伦港那边的情报也送到了总督案头,他立刻就召集顾问了二度商议了起来。这回顾问们也不坚持己见了,这事情谁说得准呢,万一东岸人真的发了疯,愿意投入上亿圆的资金,开凿运河,疏浚航道,自己现在说不可能,日后岂不是砸了牌子?于是一个个都支支吾吾了起来,没个明确结论。
每一支考察队,几十人到一两百人不等,时间短则数月,多则一两年,花费是相当不少的。更何况长年累月下来,总金额海了去了。说句不好听的,葡萄牙人名义上占有亚马孙河口下游一带两个世纪了,但他们从未大规模深入,仅有的几次探险也规模颇小,草草结束(因为找不到黄金),因此他们对更上游区域的了解,可能还远不如东岸人呢。
总督见状,心理愈发慌张,于是过度脑补,开始了自我攻略。他首先给里斯本写了一封内容详尽的报告,指出东岸人对亚马孙河有重大企图,很可能想强占下来,理由就是那条子虚乌有的所谓大陆运河计划。其次,他派人偷偷到贝伦港一带侦查了下,发现美洲军人福利公司旗下的农场、种植园、伐木场越来越多,人也有大几千,很快就会超过一万。这些人都有组织,有武器,贝伦码头被他们买下后,大肆扩建,那豪华程度甚至堪比圣萨尔瓦多港。而这,也被他当做证据发回了里斯本。
这已经不知道是东岸人组织的第几次针对亚马孙河流域的探索了,估计得有几十次了吧。陆军部、农业部、交通部、国家情报总局等等,每个部门出于各自的利益,都派了人进行考察,侧重点也各自不同。返回后,大家的考察资料都会进行汇总,这一步步帮助东岸政府完善了这条可能是世界上最宏伟的河流的全貌。
报告最后,总督阁下指出,如果东岸人想要强占亚马孙河流域,那么圣萨尔瓦多当局是没有任何办法抵抗的。这话里其实也包含着另一层意思,那就是葡萄牙王国恐怕也无法违拗东岸人的意志,还不如坐下来与他们好好谈谈,争取换点好东西回来。总督相信国王身边的贵族都是人精,应该知悉如今的局势。
1713年9月26日,亚马孙中游一带,四艘小船携带着数十名探险队员,航行在宽阔的河面上。
有些东西,坚持也是无益,事情只会弄得更糟,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