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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东岸方的谈判代表听了很是不以为然。原本觉得西班牙人脑子清醒了一点,知道谈判的正确打开方式了,没成想还是不行,侥幸心理很浓,以为可以保住自己的底裤不被扒掉。但这又怎么可能呢?秘鲁总督区,东岸人是一定要全部拿在手里的,已经是既成事实的德克萨斯、佛罗里达、菲律宾群岛等地,也不是西班牙人的谈判筹码。你都已经失去了的东西,还可以当做筹码来谈判,脸皮这么厚的么?得亏他们没提米兰公国、撒丁岛、西西里岛、那不勒斯等亚平宁半岛的土地,不然的话还得把意大利人也叫过来,看看能不能谈出个子丑寅卯。

而且,莱里达主教也讲了一些“掏心窝子”的话,他指出割让秘鲁总督区大部就已经是西班牙王国最大的让步了。伊比利亚半岛的土地,对西班牙上下而言极为敏感,已经击破了他们的心理底线,真的不能再丢给外人。

其实东岸人也清楚西班牙人心里的小九九,那就是指望法国人的帮助。之前帮助镇压加泰罗尼亚叛乱的法军已经撤走了,紧急增援南尼德兰战场,但最近他们又组建了一支五万多人的军队,且刚刚取得了一场大捷:歼灭了活跃在普罗旺斯的反法联军两万余人。

关于靖海县的地位问题,说实话比较敏感。莱里达主教谈到最后,甚至都有些哀求了。他认为东岸人已经控制了丹吉、休达二港,何必坚持把直布罗陀也攥在手里不放呢?其意义真的已经不大了。

当然,在自己的国土上歼灭来犯之敌,令这场大捷稍稍有些黯然失色。英荷海军终究还是强大,他们在加泰罗尼亚登陆战失败之后并未死心,再度组织了一支庞大的舰队,浩浩荡荡开进了西地中海,先是威逼得土伦港的法国海军不敢出战,然后大摇大摆登陆,一举攻占了防御空虚的马赛。

莱里达主教例行公事般地谴责了一番东岸共和国的“无耻战争行为”,然后就进入到了实质谈判程序。简而言之,现在西班牙王国已经接受了秘鲁总督区失陷的事实,他们认为可以割让这部分土地,但巴拿马、查尔卡斯、伊斯帕尼奥拉三大检审法院区除外,同时承认苏国(等于变相承认德克萨斯的丢失)、佛罗里达共和国的主权,同意放弃菲律宾群岛,但希望东岸政府给予一笔补偿,因为他们在战争爆发前才刚刚投资建设了不少基础设施。

马赛的陷落,震惊了整个法国。这还是反法联军第一次攻占法国大城市,之前哪怕战况最不利的时候,南尼德兰的敌军也只攻到距法国边境三十多公里的地方,现在马赛居然陷落了?这极大地冲击了法国人的自信。

盛德鸿在离开靖海前往罗马之前,已经听取过下属们有关最新谈判进展的汇报。西班牙方的全权特使依然是那个怎么都甩不了锅的倒霉蛋莱里达主教,他根本不想来,但没有人愿意接替他的工作,且教会也劝说他继续下去,这口锅眼看着是扣得越来越结实。

于是路易十四勃然大怒,下令集结南方各区仅存的驻军两万多人,再征募三万新兵,组成了普罗旺斯军团,由皇太子勃艮第公爵担任主帅——名义上的,实际作战还是由经验丰富的将军们指挥——气势汹汹地杀了过去,与登陆的英国人、荷兰人及大量来自德意志的雇佣军杀做一团。经过数月苦战后,最终将其彻底歼灭,但普罗旺斯这种膏腴之地说实话也打废了,损失不轻。

什么叫掌控战争节奏?这就是掌控战争节奏。无法阻挡,游刃有余,说的就是如今东岸共和国的表现,其他国家即便再不甘,也只能被动跟着节奏走。

如今的普罗旺斯军团,就驻扎在马赛—土伦一线不敢轻动。因为反法联盟的海军并未退去,他们在中立国意大利联邦那里采购食品,维修船只,甚至是招募雇佣军,一副长期蹲守的模样。再加上最近奥地利的使者频繁出入都灵和尚贝里,令路易十四起了疑心,担忧这个国家要背叛自己,倒入奥地利人的怀抱。因此,这支军队驻扎在普罗旺斯,也有那么点威慑的意味在内。

所以,即便从及时止损的角度来考虑,都要积极和东岸人保持接触,努力签署和平协议。至于之前的所谓中断谈判三个月,那只不过是菲利普国王所发的一点小脾气罢了。他是国王,有权力任性。但任性过后,还是要回归现实,重开谈判。

综上所述,普罗旺斯军团一时半会根本就动不了!西班牙人你指望他们跨越比利牛斯山脉来救你,那纯粹是想多了。更何况,当初法军在加泰罗尼亚连战连胜,不可一世的时候,不也没有南下帮助你们收复安达卢西亚、格拉纳达的失地吗?做什么白日梦呢!

现在,即便宣战了,但两国间的和平谈判也仅仅中断了三个月而已。就在本月,第N轮谈判又在塞维利亚秘密展开。经受了这么多羞辱,西班牙人为何还想着求和呢?原因是显而易见的,实力弱小,不得不为之!现在秘鲁总督区大部分城镇都沦陷了,新西班牙也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德克萨斯被占,佛罗里达独立,哈瓦那也陷入了战火之中,形势不容乐观,再拖下去,偌大的美洲殖民地怕是一根毛都剩不下了。

因此,东岸外交官第一时间就判断西班牙人根本没有任何底气,完全就是在虚张声势。虽然出于外交官的基本素养,他们没对莱里达主教一行人过分地嘲弄,但言语间的揶揄依然让西班牙人面红耳赤,却又不敢发作,着实有趣得紧。

再看看如今正在进行的东西战争。西班牙王国也是在去年查尔卡斯彻底陷落的消息艰难传过来之后,才正式向华夏东岸共和国宣战的。在此之前,哪怕两国军人已经在战场上杀出了真火,哪怕西班牙王国多座殖民地大城市被占,哪怕东岸陆海军打到了伊比利亚半岛,但菲利普五世依然没有勇气宣战。

到了最后,东岸外交官干脆直接摊牌了:一、已经占领的除靖海县之外的伊比利亚半岛土地可以归还西班牙,但西班牙王国需支付六百万比索的费用(没钱不要紧,可贷款……);二、秘鲁总督区全数割让,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五世需派遣使者前往新大陆,向当地军政官员昭告;三、承认苏国、佛罗里达共和国、古巴共和国的独立主权地位;四、无偿割让菲律宾群岛;五、为整场战争赔款三千万比索。

所以,这种话也就是骗骗鬼罢了。悲哀的是,满清就是那个“鬼”,他们只能假装自己相信、理解登莱开拓队的官方说辞,以免真的撕破脸之后,英国人、荷兰人、法国人、葡萄牙人都不能过来做生意了,那给他们造成的麻烦可相当不小。

这个条件,西班牙人可以不答应,但那意味着毫无保留的战争。他们还特别提醒莱里达主教,反法联盟已经在荷兰境内集结大军,来自英格兰、荷兰、奥地利、丹麦、普鲁士等国的八万大军已经陆续抵达,各种物资也在紧张的筹措之中。路易十四的法国遭受了严重的经济困难,国内叛乱也此起彼伏,根本没有任何可能干涉西班牙局势,事实上他能抵挡住这八万联军就算不错了。

这种鬼话,严格来说是没人相信的,但满清朝廷就信了。原因无他,命门被人家捏着,不得不信!是,登莱和宁绍都在两国贸易间赚取了巨额利润,这也是他们不愿公然撕破脸的主要原因,但他们与满蒙开拓队之间就真的没有联系吗?北满苦寒之地,能有多少资源供他们打仗?还不都是其余诸藩给他们提供补贴!

西班牙王国已经走到了十字路口,是战是和,一念之间。最后,东岸谈判代表还“免费”赠送了一个小秘密:法王路易十四之前曾经试图与反法联盟媾和,条件就是割让纽芬兰、允许荷兰保留占领的南尼德兰城镇、菲利普五世下台,以换取宝贵的和平。

看看满洲那边正在与清国进行的战争吧。当清国派出使者前往登莱,质问为何违反协议,擅启边衅时,登莱的官员耐心地向他们解释,满蒙开拓队、登莱开拓队、黑水管委会等机构,在行政上与登莱是平级的,他们各自的“总督”都有开战及停战的自主权,因此登莱约束不了满蒙,满蒙与清国的战争,也影响不了登莱与清国之间的和平关系。

这个消息让莱里达主教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谈判会场。他明白东岸人的意思,路易十四已经打算牺牲菲利普来给法国换取喘息之机了,甚至都不用东岸人打,国王陛下的王位就已经岌岌可危。而且,他们话语里还有一层隐藏的意思,那就是路易十四保不了你的王位,别人可以,只要你知情识趣,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战争,从来都是政治的延续。东岸人发动的每一场战争,都是深思熟虑的,不会为了战争而战争,总是为了谋取土地、商业或战略方面的某些利益。而且因为在武器装备、战略战术、后勤保障以及工农业生产力方面的优势,他们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掌握战争的节奏,何时开始,何时结束,全程掌控。

王位告急的菲利普五世,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那么,是不是应该转变一下思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