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拉伯里对瑞典人进入摩尔达维亚并无反对意愿，同时也表示愿意免费赞助部分粮食、被服、马匹和弹药，以帮助查理十二渡过难关。这让李纯有些惊奇，让人家入境没什么，奥斯曼土耳其到底是大国，还与俄罗斯结了很深的仇，难道还怕你不成？李纯主要是惊讶土耳其人居然愿意免费提供这些补给物资，这就很有意思了，看来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这些年与奥地利打来打去，但一直没忘了俄罗斯的威胁。
李纯一听，立刻拿来纪要仔细阅读了起来。
但赫拉伯里也明确表示，目前奥斯曼帝国不会出兵对俄作战。他们在西线面临着奥地利人的压力——是的，即便奥地利在参加欧陆大战，但依旧在东方部署了大量军队，法国也一直在资助奥斯曼帝国，希望他们牵制更多的奥地利军队——不可能再在北线开辟一个新战场，顶多下令亚速等要塞加强戒备，警惕俄罗斯人的进攻罢了。
写完这两封信后，李纯少校喊来了副官，让他处理后续事宜。而这个时候，副官也轻声告诉李纯，吴翼飞吴司令在大使的陪同下，已经结束了与赫拉伯里的商谈，且刚刚送来了一份会谈纪要。
而且，东岸人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赫拉伯里对最近二十年来北方的局势变化有所不满。克里米亚汗国与东岸走得太近了，与宗主国越来越离心，而且北高加索新崛起的卫拉特汗国也让土耳其人很不爽，当初在格鲁吉亚甚至还袭击过土耳其军队，你让人家怎么有好感？阴暗点想，土耳其人可能还希望克里米亚与卫拉特汗国在俄罗斯人那里吃点瘪，受点损失，然后他们才有插手的余地呢。
“……由于认识到这种考察的成功与否对国家利益的重要影响，加之对第聂伯河流域复杂环境的担忧，因此斗胆恳请特使阁下关心此事，盼复。海军少校李纯，1709年5月19日于博斯普鲁斯海峡。”
赫拉伯里的态度没有超过最坏的预计，但离最好的结果也有点距离。答应接纳瑞典军队入境，并免费养着，想走想留随便，但却不愿出兵针对俄国人，怕影响自己的宝座，其实可以理解，虽然有点失望。
“四、准许在乌克兰额外雇佣向导、采购马匹、招募雇佣军，相关费用从外交、礼仪专款中支出。”
赫拉伯里在结束谈判前，表示可以给予克里米亚汗国价值六十万第纳尔的军事物资援助，以帮助他们应对可能来自俄国的军事威胁。在自己经济困难，都快还不起债的情况下，还慷慨地给予附庸国军援，毫无疑问也是争夺影响力的一种方式。东岸、奥斯曼的合作固然亲密无比，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隔阂的，怪就怪东岸人的手伸得太长了，让奥斯曼人有些不太舒服。也许只有等他们再遭受几次打击，心气被大幅度消磨之后，才能摆正心态吧。
“三、军官在国外的补贴规定为每月五十圆，且这笔费用不与大使馆或承担相同职能的领事机构（商站）发生任何关系。在国内所需的生活物资，如果大使馆或领事机构不能及时送到，或者给养质量低劣，则应准许海军自行购买，大使、领事或商站站长无须参与。”
其实就李纯个人而言，他倒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查理十二的那帮人，他见过，吴翼飞没见过，两人在这方面想法就有了点偏差。李纯可以很笃定，剩下的三万瑞典败兵，如果现在放出去与俄国人大战，即便克里米亚汗国派遣部分骑兵助阵，怕也是败多胜少。他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来整顿，而不是在没有调整过来的情况下仓促上阵，而他们有这个时间吗？
“二、各船出发前，发货主管单位，无论是丹吉储运中心、佛得角储运中心还是但泽储运中心应出具一份比以往更加详细的清单。船只抵达后，黑海分舰队的代表应有权——目前只有哈吉物资局有这权力——当着发货主管单位工作人员的面，随便去掉哪件货物的铅封，打开包装。如果发现所装货物与样品不一致，质量低劣，或者尺寸和重量不足清单中所开列者，则应向主管发货单位的官员进行追责。简而言之，发给黑海分舰队的物资，我们只对件数和每件货物上铅封的完整性负责，而对其中所装货物的数量和质量概不负责。”
李纯觉得，如果彼得一世足够聪明，现在就已经可以开始宣扬对查理十二的“大胜”了。出发时齐装满员的4.5万瑞军，现在不足3万，而且辎重、大炮什么的基本都被俄国人缴获，说是胜利也讲得通。另外，俄罗斯帝国幅员辽阔，兵员众多，彼得改革后新旧军人加起来接近了三十万，如今压到乌克兰的8-10万俄军固然是精锐，但并不意味着剩下的二十余万人不能打了。人家手里拿的也不是烧火棍对么？当初查理十二的部队离开波兰入侵俄国时，舍列梅捷夫一直带着部分人马在侧翼进行骚扰、迟滞，如今他在哪？彼得只需手书一份命令，让舍列梅捷夫全权指挥波罗的海一带的俄军，他立即就能组织起5-10万人对立窝尼亚发起攻击，威胁瑞典第一大城市里加。
“……我真诚希望特使能够发布如下命令：一、从丹吉储运中心发来的货物不再按照尺寸、重量和数量交接，而是按照件数交接。每件货物都要装好、压紧，并附上铅封和号码。运输船的押运官员要监督此事，船只出发有延误的，应予以提醒。而在提醒之后，仍迟迟不到，从而使物资装载工作停滞，则从发生差错的承运公司运费中扣除一定比例款项作为惩罚。”
如果俄国人的外交再出色一些，那么萨克森人重新入侵波兰，联合支持奥古斯特的贵族，列辛斯基能搞定吗？丹麦人在过去几十年被瑞典打得惨兮兮，割了不少地，如今报仇的机会也来了。勃兰登堡—普鲁士一直对瑞典在波罗的海南岸占据的波美拉尼亚等地有主权争议，早年也为此发动过战争，如果得知查理十二在乌克兰“惨败”，那么出兵攻取是大概率事件。
写完这些给海军部的信件后，李纯少校点了根烟，美美地抽完后，又抓起另一张空白信纸，写起了给驻欧全权特使盛德鸿的信件。海军部远在万里之外，很多事情鞭长莫及，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盛德鸿也是他名义上的上司，给他抱怨一下，能够引起重视并得到改善就再好不过了。
看看，瑞典王国现在面临三面围攻的窘境，虽然战前将全国陆军紧急扩充到了16万人，但查理十二带走的4.5万是其中最能打、最精锐的部分，剩下的11.5万人里新兵至少占了一半，且很多是非国族的德意志人、立窝尼亚人和芬兰人，你指望他们为瑞典王国流尽最后一滴血？开玩笑呢！
“……因为要深入外国土地进行考察，因此我们需要仔细了解旅途中所产生的各种费用。哈吉县税务局给出的克里米亚汗国及东、西乌克兰的物价是不准确的，至少是过时的，这一切已经在去年哈吉交通局的第一次考察中被证实。因此，考察费用的标准必须提高，军官要提高三倍，水手需提高两倍，此外还要准备一笔外交、礼仪方面的费用。海军的款项使用非常严格，不可能由我们来出这个费用，希望能与哈吉县政府协商，解决财用方面的不足。”
根据前方隐隐约约传来的消息，彼得一世已经派使者前往贝克奇萨莱，气势汹汹地质问克里米亚汗国干涉俄、瑞战事，包庇瑞典人的行为。另外，据说彼得已经下令大量裁减宫廷中的仆役和官员，从皇家马厩中卖出数千匹良马；遣散跟在他身边的来自各行宫的数百位厨师、乐人和小厮，减少政府招待开支（即便是重要节日里的皇家宴会，也不能摆放超过16张餐桌），平常的庆典和舞会今后三年内一律取消；他还把父亲留给他的私人产业，计有2.9万俄亩农田、5000余间房屋以及每年超过20万卢布的其他收入，统一归并入国库，只留下了诺夫哥罗德的一处庄园及800名农奴。
“……考察所需的物资从本土发来，去年下半年已经抵达哈吉港，堆放在货栈内。但我想说的是，不少设备在抵达时已经处于不堪用的状态。我不想说它们是废品，但交接人员态度敷衍塞责，并归之于海上的颠簸、暴风雨等意外情况，或者指责承运船只没有正确堆放、固定，还归咎于船长的疏忽大意，总之他们自己一无责任，永远无可非议。这样一来，除了来往交涉产生的不愉快之外，还白白浪费时间。在此我郑重建议，下次发货时，重要工具、仪器至少准备三倍的量，否则我将不得不寻找替代品。”
看得出来，彼得沙皇打击查理十二的决心是非常坚定的，为此不惜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平，把绝大部分私人产业奉献给国家，千方百计筹措军费。毕竟，前面一年多的焦土抗战政策也让俄罗斯元气大伤，财政方面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彼得带头做出了表率，公卿大臣们也不能不有所表示，这样应该会极大弥补一点财政亏空——如果连查理十二和鞑靼人一起打，目前的军饷、物资、兵员准备肯定是不太充分的，缺口极大，且如果土耳其人、东岸人也干涉的话，那就不知道要投入多少资源了，莫斯科那边能不能搞定，还需合计合计。
“……哈吉县交通局有意组建一支中等规模的内河运输船队，来往于第聂伯河，运输人员、牲畜、装备及各类民用商品。去年春天，他们已经租用了港务局拥有的一艘蒸汽引水船，在河流化冻后对第聂伯河航道进行初步考察。按照上级命令，今年我们将与交通局的人一起进行第二次考察，以彻底评估这条河流的商业运输价值，以及由此可能引起的安全风险。”
李纯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把查理送走，让他赶紧滚蛋，然后派出使者斡旋，缓解乌克兰这边的紧张局势。只要查理回到了波兰，那么彼得继续在乌克兰草原与克里米亚人耗，就没有意义了。
“……遗憾的是，大家都认为这条河的河口附近布满了浅滩，大型战舰无法从海上直接驶入该河。考虑到克里米亚汗国的现状，他们并没有动力对河口一带进行彻底、深度的疏浚，仅仅满足于河口附近存在一个深水港口运输农产品。因此，这就是‘阿穆尔河’级来到此地的原因，虽然我更喜欢最新款的‘乌苏里江’级。”
这次的事情完全是查理十二这个肌肉男搞出来的，本来他会全军覆没，瑞典王国4.5万陆军精华也会被俄军全歼，从此一蹶不振。但现在他有机会带着三万人回家，能保住瑞典陆军大部分的元气，就已经是赚到了，还要求更多作甚？
“……由于执委会各位委员的高瞻远瞩，海军部在去年下半年调拨了部分标准主机、配件及船载武器到哈吉港，因此我方得以在船舶修理厂内组装、制造‘阿穆尔河’级内河浅水炮艇，截止3月底，四艘炮艇均已制造完毕，目前相关人员正在紧张的培训之中，预计下半年可投入现役使用。”
走吧走吧，赶紧走吧。走了以后，乌克兰的局势才会缓解，老子今年还要带队考察第聂伯河呢，别给我添乱！回到华沙后，先好好肃清下周边的那一圈牛鬼蛇神，然后再重新整编军队，恢复战力。
1709年5月19日正午，“建康”号铁甲战舰的舰长室内，李纯少校正在书写工作报告。
咱们大东岸，还指望你与彼得继续耗个几十年呢，别他么的自己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