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扬起面颊来，见到战北恒那略显薄凉面孔。
战北恒走到林江夏身侧去，对着林老爷子遗照鞠了三个躬。
“战哥哥。”喊他时，嗓音却是带了哭腔。
林江夏后背绷紧，思维似乎在那一刻陡然清醒起来。
“回家吧。这里太冷。”
身后传来脚步声，而又传来冯一树恭敬嗓音：“老板，您来了。”
灵堂因为是后收拾出来的庭室，根本没有通暖气，这里南北通透，过堂风拂过身体时，会令人止不住微微发颤。
跪的久了，只觉得脑袋有些晕晕乎乎难受。
自然，战北恒也留意到林江夏身上所批的那件该是冯一树的外衣，他眉头微蹙，可毕竟没有多说什么。
知道劝不住他，也不再劝，只是又转眸，将视线落在爷爷遗照上。
冯一树大抵也留意到战北恒面色变化，侧身，将面庞再度对向了门外夜空中的月上。
林江夏悠悠叹口气。
“我要在这里陪着爷爷。”林江夏仍旧挂着哭腔：“只要一晚也好。”
也自是有些不怒自威姿态。
战北恒知她心中悲痛，也不再劝，转身离开。
他言之凿凿，容不得半点儿商榷。
在这极其安静的环境中，她听觉似乎也是被放大了许多倍，听到身后，战北恒低声与冯一树的耳语声。
“我是夫人保镖，只要夫人尚未回家，我就有必要一直陪在夫人身边。这算是职业操守。”冯一树神情严肃，语气凝重：“夫人，您不可以命令我违背我的职业操守。”
她没有留心，只是仍旧跪在蒲团上。
她却是扭过头来，望着冯一树：“一树，你回去吧，今晚我会在这里待一整个晚上，你没必要陪我的。”
太冷，她肢体都已然有些僵硬了，却仍旧咬着牙。
冯一树颔首，退后几步，在挨近灵堂门口位置坐下来，面向门口，俨然便是林江夏的守护神。
倘若就连一夜的阴寒都没办法忍受，又哪里能称得上什么孝顺了。爷爷在天之灵应该也会很失望的吧？
“不用安慰我。”林江夏嘴唇发干：“道理我都明白。可爷爷……是我在这世界上最后一个能称得上为‘亲人’的人，就让我在这里多陪陪他吧。”
她脑海中不住浮现这想法，也是支撑她继续在这里跪下去的唯一信念。
“夫人，节哀顺变。”冯一树心疼：“老爷子这种岁数，也算得上是寿终正寝了。”
大概半小时后，灵堂三三两两进来许多保镖。
林江夏跪在遗像前，泪水止不住布满了面颊。
每个保镖双手里都捧着一台电热暖气。
当中挂着林老爷子音容犹存的遗照，两旁则是布满了花圈。
这里厅堂是很久前建筑，实际上并没有留下多少取电口，也只能不住的拉出好多根插线排来，横七竖八安放在灵堂各处，看起来就好像是交织了一张插线排的网。
张管家临时收拾起来，也布置成灵堂模样。
在林江夏周围，架开了一整圈的电暖气。
这里曾经已经被废弃，一度还曾当做仓库来用。
同时打开时，林江夏只觉一股热浪扑过来。
因而，灵堂是被设置在林氏老宅后院的一处庭室里。
顿时，就仿佛是炎夏烈日下的温度一般，之前的阴冷一扫而空。
可在这个家里，林佑国拥有着绝对话语权。而他又是耳朵根子软，总是会跟着周美兰的话去。
“战哥哥。”她有些愕然望着去而反复的战北恒，面露惊讶。
林江夏不明白，爷爷的骨灰，怎么就成了她口中所谓“不干不净”的东西。
同时用这么多电暖气，老宅的电路竟然没有跳闸，也是挺出乎预料的了。
如今林氏集团已经在走下坡路，在这时候就更加不能再沾染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他只是紧抿薄唇，也同时在林江夏身旁那张蒲团上跪下来。
可周美兰却是极力反对，说什么将骨灰盒子供奉在宅子里，会给老宅招致灾难。
“战哥哥！”她再开口时，语气中已然是充满了惊讶：“你不可以这样的。”
林佑国的意思，本是要将老爷子的灵堂布置在老宅之内。毕竟这是林老爷子一生的心血凝集，即便是去世，他大抵也想再对老宅留有最后一丝眷恋。
她甚至想要去伸手扶他，可抬臂时候，才发觉自己身子僵硬的厉害，手臂上根本使不上半点儿力气，发出咔吧咔吧的生硬响声来。
伴随着灵车，一同前往在林家老宅后庭院所布置的灵堂。
“你是我女人，林老爷子是你爷爷，也自然算得上是我爷爷。”战北恒嘴角微微下压，呈现出淡淡弧度：“那么，我给林老爷子守夜，没什么问题。”
前后大概有三四个小时时间。
若那电暖气，只是令林江夏肌肤温暖的话，战北恒这般话，便是让她心头也不自觉的荡漾起一丝暖意来。
那种安慰，对他而言，却是一种僭越。
似也不觉那般累了。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有些恼恨自己。恨自己偏偏只是个保镖而已，不能入战北恒那般，光明正大的陪伴在她身边，且能够竭尽所能安慰她。
“战哥哥，你爷爷是几时去世的？”她视线模糊，盯着林老爷子遗像，是略显痴然问。
可他不能那么做。
“很久。”战北恒微皱眉。
有种冲动，使得他恨不得能立刻抱住她，用尽全力去给这受伤女人以安慰。
那略显悲伤神情，让林江夏心头不由得一震。
冯一树站在她身侧，神色严肃，视线时不时落在林江夏那微微颤抖肩膀上。
她歪着脑袋，斜睨着战北恒表情的细微变化。
林江夏守在火化炉外，已然泣不成声。
从前不管提到战哥哥哪个亲人，即便是双亲，他也从来不会流露出这般神情来。
火光四射，爷爷遗体当即便被点燃，散发出人生中最后一道光芒。
他的那种略带悲凉的神情，还真的是很令人心疼的呢。
望着爷爷遗体被推进火化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