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之中的香味，愈发粘腻甘甜，仿佛空气都凝结为了甜蜜的香蜡。
“……过来。”
屋外落雪纷纷，白色在树枝上压了一层又一层，渐渐将各种颜色都覆盖为单一的银白。而在一墙之隔的房间内，却温暖异常。
她慢慢地眨了眨眼，艳红的眸里泛起了一丝水意，像是未霁的天。她将脚慢慢地探了过去，足背弓起，细白的脚掌恰好踩在他的身体上，慢悠悠地按着。金色的足链垂落下来，擦过她晶莹异常的脚踝，发出摩擦的轻响。
许久之后，她才得以脱身。
暧昧的香气，渐渐弥散飘忽而开，在两人的鼻端若隐若现。这甘美香甜，又诱人沉迷的浓稠香味，仿佛是一道无形的暗示，昭示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浴室里放好了热水，她迎着氤氲的热气跨入了浴池之中。哗啦一声，探入热水间的脚便扬起一串灼热的水花。
她的身体，根本无法抵御这样的攻击。
她轻呵了一口气，被热雾迷蒙的视野一片模糊。
戴娅跌坐在了地上。
“那家伙……”
有时，他来不及念完完整的名字，尾音便消失在唇齿间；有时，他的声音沙哑到几不可闻，仿佛化为了一阵满溢的叹息。
伴随着低低的抱怨声，她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再沿着身体的线条向下滑落，最后按到了自己的腰。因为碰到了被大力按揉出的淤青，她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随即，她用手掬起一捧热水，将被按压出一小片乌青的肌肤浇去。
他在亲吻的缝隙中喊着她的名字。
“真是过分啊。”
“戴娅。”
浅淡的抱怨声，消匿在一池的热雾之中。
“戴娅……”
沐浴清洗过后，她穿上衣物。双臂上黑色的魔女之印，无论如何都不得她的喜爱。于是，她干脆找来一双黑色的丝锻长手套，将其全部掩盖了起来。
浅尝即止的吻，沿着她的肩溯上，一点点蔓延至脖颈，最后亲昵地落在她的耳根处。
为了与黑色的手套相衬，她将一身的衣物都换为了黑色。
他低低地念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很轻，仿佛只是一阵风吹着擦过她的耳畔。
镜中的她似乎已俨然换了一个人——那颜色肃穆又沉寂，将她艳丽的容貌生生压住。湿漉漉的乌发沾着水珠，堆叠在肩上，濡湿的水痕在肩上晕染开。当她轻抬眼帘，眼睫下便漏出一抹冶艳旖旎的瑰红色。
“戴娅。”
她慢慢地走出了浴室。
她恼意更甚，开始胡乱地挣扎着。她用指甲抓挠着弗缇斯的面孔与脖颈，乱掐乱按着。但是这一切抵抗，都抵不过他烙在她肩上的一个轻轻地吻。
窗外新雪初停，纷纷扬扬下了许久的雪，已经在花园内覆了一层皑皑的皎白。枝梢与屋顶，都被压出了洁白的轮廓。
“你竟然骗我？”
“想出去看一看雪吗？”
他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反手将她按入了怀中。
弗缇斯问她。
“是。”
他靠在床上，裸着的上身还残着带血的红肿鞭痕。
“……你骗我？”
“不了。没什么可看的。”她冷淡地回答。
戴娅微疑，抬起头来，却发现弗缇斯又在笑。
弗缇斯的目光扫过她的衣裙：“你穿黑色也很好看。当然，不穿的时候最好看。”
衣服被解开后，露出的腹部肌肉匀称，线条完美。除了几道颜色黯淡的旧疤痕外，别无伤口。既没有被魔兵所刺穿的鲜血淋漓，也没有在她噩梦里时常出现的溃烂腐败景象。
被猝不及防地揶揄了一下，她眉头微挤，强压下心里百爪挠心般的痒，冷淡地问：“你的弟弟，那个被藏在花瓶里的男孩，怎么样了？”
“该死的海穆拉……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也不用受到这样的折磨。”
提到斐希亚，先前暧昧的氛围便一扫而空了。
她急匆匆地用手解开他身上的衣衫，想要去查看他的腹部旧伤是否发作。一边这么做，她还一边恶狠狠地咒骂着尊贵的国王陛下。
弗缇斯用手支着额头，目光冷冽地望向了窗外的积雪。
“魔兵的伤口……又发作了吗？”她放下了鞭子，轻蹙眉头，立时跪到了他的面前。
“他恐怕只能一直保持那副模样了。即使从沉睡中醒来，他也不能恢复原貌。砍掉的四肢无法复原，身体也不能再度成长。”他说着，目光幽然：“对斐希亚来说，也许他永远保持着沉睡的状态，才是最好的。”
不自觉的，她便陷入了一种胆战心惊之中。
戴娅漠然地点头。
只是这种普通的鞭伤，对他而言又怎么会算痛？他可是几乎被磨去了所有的痛觉啊！
“让他醒来，面对这个可怕的、地狱一样的世界，才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吧。”
——好痛？
“地狱一样的世界？”他低笑一声，说：“这个世界对你来说，是地狱吗？”
一瞬间，戴娅便慌了。
“曾经是。”她回答。
“嘶……”他忽然发出了轻轻的低响：“好痛。”
——的确，曾经是在噩梦里辗转不去的地狱世界。
“怎么？不高兴了？”她将鞭子的手柄放在掌心，轻轻一敲，目光里含着满满的不悦：“这就是悖逆主人的下场。”
她慢慢仰起头，唇间吐露出梦呓一般的喃喃自语。
伴随着一声低笑，他垂下头，再也不语。细碎的短发落下来，半遮住他的眉眼，让人猜不透他此刻是怎样的表情。
“我曾经拥有有温柔优秀的兄长和父亲，但是，这一切都在我的眼前消失殆尽了。哥哥死后，我时常梦到他在梦中前来接我，对我亲昵地说‘我的孩子，到我这里来’。然而，事实上，我却待在那座可怕的神殿里，没有分毫的自由……”
“女人啊……”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有一丝微抖。
他眉头不动，微微耸肩，老老实实地跪下了。
“不用想了。”弗缇斯打断了她：“那都是过去的事。”
啪啪几声抽响，弗缇斯的肩膀上就挨了两下。
就在这时，一道敲门声响起，一名侍女推门而入。她看到屋内的新主人，犹豫斟酌着该用什么称呼。
不等面前的男人做出反应，鞭子撕裂空气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主人，我该呼您什么呢？”最终，侍女还是这般问道。
“不去。”她恼了，摸出了随身携带的鞭子，说道：“你是不是太久没有被惩罚了？”
“加尔纳夫人。”弗缇斯兴致勃勃地回答：“阿芙莉亚的称谓不也是斯宾塞夫人么？”
“你为什么要压抑自己？”弗缇斯好整以暇，对她张开了双臂：“过来。”
“闭嘴。”她投去一个冷厉的眼神，随即说道：“就喊主人吧。”
“不行……！”她猛然推开了男人，低喘了几声，恼怒地说道：“这具身体太糟糕了。我稍微碰一下你，就会变得很奇怪。你离我远一些儿。”
“主人。”年长的侍女喊了一声，说道：“玛尔斯城的男人们还不知道这栋房子已经易主了，还有许多的名帖送来这里，该如何处理？”
他的怀抱与戴娅印象中的相同，结实又安全。手指慢悠悠地移上弗缇斯的胸膛，肆意地按戳着他胸口的肌肉。这样的动作，她早就习以为常，而今由这具魔女的身体做来，却让她又有了奇怪的反应。
“咦？”戴娅一懵。
不知道是委屈亦或是抱怨的声音从她的喉间挤出，像是恼怒的奶猫在发泄自己的气愤。
她完全忘记了，阿芙莉亚是个情夫一大片的风流女人。她留下的桃花债，现在可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锅，转到了她的背上。
“……呜……”
“我去……露一面？告诉他们，房子换了主人？”戴娅说。
不仅如此，她还不争气地偎进了他的怀里。
“不行。”弗缇斯活动了一下手臂的肌肉，回答粗暴：“你要是露面了，那群男人会把目标转移到你身上。而且，在这群贵族里，难保有人曾去过上都，知道你的长相。更何况，你现在还不能很好地掌控魔力，连瞳色都无法改变。就这样出去，肯定会被架上火刑架。”
最终，戴娅还是没有命令他。
他说得对。
“那就用埋在我身体里的禁制强迫我完成你的命令。”他说着，目光直直地盯着戴娅，面颊上露出一抹稍纵即逝的笑。
戴娅沉思了一会儿，从侍女的手中接过那些情信与请帖，慢悠悠地撕了个粉碎。
“松手。”她说着，声音喑哑。
“要是再有人送这些东西来，就当着他们的面，撕碎了丢出去。”
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臂，手掌却被对方牢牢握住。
说着，她扬起手掌，白花花的碎片落了一地。
被吻过的手臂，似乎在隐隐发烫。这份烫热感，让她的身体再度悸动起来。
她勾着散漫的笑容，目光里满是笑意。
“不……很美，和你一样。”
——“作恶是件有趣的事”，这可是阿芙莉亚教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