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那股让人迷失心智的香味,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从她嘴里听到这句话吧。
晶莹的泪珠沾染在纤长的眼睫上,红眸像是凝了火焰的炫目色泽。哽咽的声音被撞得破碎凌乱、断断续续,她却固执地一边索吻,一边在舌尖勾缠的缝隙中吐出“我爱你”这句话来。
“戴娅,你记不记得昨天晚上你……”
譬如她哭着低喊“我爱你”的模样。
“不记得了!”
当然,最重要的部分还是记得的。
果然,一如他所料,她的声音干脆又冷酷。
“那就好。”他露出了浅淡散漫的笑:“我还担心会让你受伤。毕竟,我昨天好像太过分了。连我都不太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那种味道,太让人疯狂了,我现在的记忆还是零零碎碎的。”
“嗯……”他并不失望,说:“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不。”戴娅轻蹙眉头,说:“大概是因为魔女的身体……比较特殊。”
“打算?”她又窝回了床上,仰着头顶的纱幕:“我不想回到奥姆尼珀登去了。现在,全帝国的人恐怕都知道我便是魔女了。那儿的人,也肯定知道。”
“疼吗?”他问。
“好。”他说。
弗缇斯抓了抓自己微乱的短发,他坐起来,赤着的脊背露在了晨光之中。布满伤疤的背部肌肉匀实,在曦光中便如工匠精心雕琢过曲线的雕塑一般,别有魅力。
“你……”戴娅微惑:“也不回去吗?”
连她都因为这香味而难以自持,更何况旁边那个男人?
“陪你。”
魔女的身体与寻常人类相比更为特殊,只要被他一碰就会变得绵软地不像话。而一旦动情,那属于魔女的奇异香气便会愈发浓厚——昨天晚上,那股香味最后弥漫得整座宅邸都是,让她几乎闻不到其他的味道。
简单利落,毫无犹豫。
——他何止是冒犯了她!
“这是当然的。”她勾起唇角,露出一丝轻慢的笑:“身为奴隶,跟随主人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吧?如果你想要离开我独自回去,那便是罪无可恕的事情了。”
——冒犯!
阿芙莉亚将宅邸留给了她,这里的仆从也理所当然是属于她的。仆侍们像是早就接到了前主人的命令,对她的到来毫无惊讶,不仅如此,还极为熟稔地为她提供无微不至的服务。
“冒犯”这个说法,一语双关,让她的眼神一凛,随即,她咬牙切齿着,将枕头抱起来,挡住了自己的表情。
晨间的衣裙、可口的早餐、午后的茶点……
于是,他冷着面孔,大字张开手臂,躺在地上,说:“是的是的,昨天是我冒犯您了。”
从仆役们的口中,她明白了外面现在的状况。整个帝国都在流传着这样的传闻——国王陛下自称神明的举动,惹恼了光明之神,招来了神的谴责。他的王后在婚礼的仪式上堕为了魔女,并召来了无数条龙,想要将上都毁灭。
这一下,他清醒了。
眨眼间,魔女的恶毒与可怕,便传遍了整个帝国。人们口口相传,将魔女的存在描述得活灵活现,仿佛亲眼所见。
弗缇斯还沉浸在她昨天不同寻常的主动与妩媚之中,忽然被踹一脚,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扯着被子滚到了床下。
听到这些话时,戴娅竟然轻笑出声来。
“我让你滚下去!”说着,她就一脚踹上了他的腰。
她身旁的侍女,也含笑为她斟满了红茶,像是在嘲笑世人的无知。
“……啊?”他的声音里有着一丝迷茫。
在恍惚间,戴娅竟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你也差不多该从我的床上下去了。”她试图用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待他,但是她的嗓音却绵软得不可思议。她逞着强,故作厌弃地说:“竟然敢在主人的床上睡上一晚,果然是不懂规矩。”
与弗缇斯待在一起,住在这栋城外的小房子里,听着别人描述她有多么的可怕。
戴娅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摘开。
但是,成为魔女,有一个十分恼人的困扰——身体太容易情动。
一束微渺的晨光投在他的面颊上,恰好落在那道纵贯面孔的疤痕上。光与影交织着,让他的面孔变得有些不真实。当他半阖起眼时,眼睫便像是盈了无数晨光,因而闪闪发亮着。
所幸,弗缇斯一直在这里,不用她去烦恼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弗缇斯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
从前的阿芙莉亚到底是如何一直保持着那种优雅温柔的作态的?
“现在就醒了吗?”
对此,戴娅极为疑惑不解。
就在这时,一双手缠上了她的腰间,让她的身体无端一软——这具满是魔力的身体,与她过去的截然不同。只要被身旁的男人碰一下,就会萌生出奇妙的愉悦感。
早就是冬季了,空气干冷无比。入夜后,竟然开始飘起细细的雪粒。
当她记起这一切后,意识不由有些恍惚。
戴娅推开窗户,将手伸向窗外,柔软冰冷的雪花便落在她的掌心之中。
没错,她答应了阿芙莉亚的条件,成为了魔女的换代者。
她瞥到自己手臂上黑色的纹路,便渐渐沉下了眸光——她不喜欢这些魔女之印,觉得它们有些丑陋。
这印记,足以证明她已经不再是光明之神的侍奉者。
弗缇斯看到她总是盯着自己的手臂,便问:“怎么了?”
她猛然坐了起来,摊开了自己的双臂——光裸的手臂上,盘踞着黑色的魔女之印。
“真是丑陋。”
她的意识有些迷蒙,许久之后,她才回忆起来,这里是阿芙莉亚那栋位于玛尔斯城外的宅邸。
“……手上的东西吗?”
“……这里是……唔……”
“是的。”
戴娅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轻笑了一声,随即走了过去,托住她的手掌,将吻落在了她的手背上。然后,湿漉漉的吻便沿着小臂向上,最后浅淡地在手肘处结束。
一只雀落在窗棂上,隔着窗户,用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屋内的场景。蹦跳几下后,它发出了啾啾的清脆鸣响。这细小可爱的声音,让屋内陷于浅眠之中的女人醒了过来。
“不……很美,和你一样。”
晨间的光照入了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