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别开目光:“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别担心,你昨天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
鹿眠:“我真的……”
鹿眠:“????”
“不,你醉了。”林城肯定道。
犯人跑来自首,反倒是检察官混淆黑白起来了。
鹿眠:“不,我没……”
林城不等她回复,继续道:“我有点累了,先睡觉了,下次别喝那么多酒,你是女孩子,这样太危险了。”
林城迅速打断了她:“你昨天醉了。”
林城说完就打算关门。
鹿眠:“林先生,我昨天……”
鹿眠目光一凛,一脚横进了林城房内,硬是在门课阖上之前制止住了林城的动作。
明明知道旧事重提无异于公开处刑,鹿眠也毫不退缩。
林城半是无奈半是责怪道:“你这样很危险,夹到了怎么办?”
她就是这种人,现在不解决这件事情,以后说不定就再也没有勇气了。
鹿眠没有理会林城,直接顺势整个人从空隙挤进了林城的房内。
死猪不怕开水烫,破罐子破摔,说什么都可以。
“林先生,你听我说,我知道我昨天对你做了很不好的事情。”鹿眠深吸一口气,如同立下誓言一般,无比认真和虔诚地说出下半句话,“我会对你负责的。”
鹿眠看上去稳如老狗,内心其实已经慌得一逼。
林城:“????”
···
这回轮到林城傻眼了。
而林城,第一次有了当逃兵的冲动。
鹿眠显然不只是想扔一对二,她还想来套飞机带炸弹。
之前的逃犯不知道已经整装旗鼓,没有尴尬,没有逃避,没有一丝气馁,之前那个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的女孩现在目光发亮,站在了他的跟前。
”我昨天没有喝酒,我是装疯卖傻。”鹿眠说,“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说的所有话没有一句戏言,句句发自肺腑。”
林城刚转头,一阵微风携着女孩的馨香扑面而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鹿眠眼神飘忽了一下。
林城自嘲地笑了笑,刚想踏步进去,身后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过她很快又恢复过来,继续道:“我是认真的,我对你怀有超过普通人之间的好感……”她咬了咬舌头,干脆将话说得更加明白一些,“不,我对你怀有恋慕之心。”
整个房间空荡荡的,明明只是差了一个人,却显得相当寂寥。
”那是你的错觉。”林城终于逮到了插嘴的机会。
果不其然,打开房门,公寓里早已不见鹿眠的踪影。
他仿若一个长辈,看着无理取闹的孩子,循循善诱道:“你太年轻了,遇上一些戏剧性的事件,难免会产生一些奇怪的感情。”
林城碾灭了烟头的火星,起身上楼。
鹿眠睁大了眼,有些受伤道:“你以为我只是出于感激才那么说的么?”
只要明白这一点,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是的,你把感激和一些别的情绪混淆了。”林城说。
也不必去深思理由,在绝对不可能横跨的沟壑面前,任何理由都不再重要,只是单纯的不可能。
鹿眠登时炸了。
其实心里不是没有任何波动,只是他已不是渡海的轻舟,任凭那海浪翻滚得多么波涛汹涌,已然化作瞭望塔的他也只能巍峨不动,安静地观望着。
她咬了咬嘴唇,朝林城靠近了一步。
鹿眠也许只是一时兴起,他却已经没有精力和时间去挥霍了。
而后者对她避之不及,立刻往后退了一大步。
对于她那样一看就知道从小被娇惯长大的女孩而言,什么东西都是唾手可得的。大小姐吃惯了山珍海味,突然看见路边在卖食之无味的馒头,想要尝试一下,也情有可原。
鹿眠更来火了,疾步靠近林城,直到将对方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后,鹿眠”啪”的一声,将手撑在了墙上。
不是怀疑鹿眠说话的真实性,而是他明白一件事情,真实和分量是不一样的,即便她说的这话毫无虚假,她脱口而出的时候,到底带了多少重量,她估计自己也没有思考过。
“我前几天做了个梦。”鹿眠眯起了眼,“梦里的我将你当做了意淫的对象。”
虽然一开始有些无措,但自己到底不再是年轻的毛头小子。
她露骨的话让林城僵在了原地。
他的思绪也稍微理清楚了一些。
“我知道,我昨天做的事情太出格了。”鹿眠别开了目光,“你要是讨厌我,觉得我恶心,觉得我在性-骚扰你。”
他丢完垃圾后,顺便在楼下的吸烟区处点了一根烟,目视着那火星处的白丝冉冉升起,变得越来越透明,最后化作无形,湮灭在了半空之中。
“那我会主动从你视野里消失,再也不会出现。”
她是个聪慧的女孩,应该知道自己是给她制造空隙。
这又是哪跟哪啊?林城反而哭笑不得起来。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个女孩子觉得自己才是占了别人便宜的流氓。
鹿眠不想直面自己的原因其实他多少也能猜得到,别说她了,就连他也不知道用那种表情来面对鹿眠,干脆打包起了昨日的垃圾,直接出门了。
没想到鹿眠接下来的话根是让人大跌眼镜:“如果你还不解气,那我就去警局自首。”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呢……一个老大不小的男人了,还自以为是地对一个女孩做这种事情。
林城终于反应过来了。
旋即又立刻收回了手。
鹿眠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最后却落在了她的鼻梁上,用指背刮弄了一下。
胡言乱语、胡搅蛮缠,基本可以用来形容她的所有行动。
他走到她的跟前,蹲下,女孩那轻颤的睫毛跟小扇子一样,他一时有点鬼迷心窍,朝她伸出了手。
“别傻了,小姑娘。”林城被她这么一闹,竟也没了多少尴尬的情绪,“警察局不会受理这种自首的。”
在她不知道多少次偷偷瞄向他时,林城合上了书。
“那你呢?”鹿眠目光灼灼,“那你受理这种自首吗?”
林城不动声色地翻阅着手上的书籍,尽管他一页都没看进去。
林城垂下了眼睑。
注意到了又能怎么样?他不可能戳穿她在装睡的事实,可也不能一直那么僵持下去。
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嘶哑:“我也不受理。”
要是这都没有注意到,那他也太迟钝了。
这同等于拒绝的话,没有让鹿眠退缩,她刨根问底道:“你的意思是,你讨厌我吗?”
她醒来时就截然不同了,尽管眼睛仍然闭着,但是眉头很明显往中间皱起,嘴唇也抿着,更别提抖得跟筛子一样的睫毛了,时不时还突然摒住呼吸,憋了一会儿气后,又因为缺氧大吸一口气。
林城这次默不作声,良久,才摇了摇头,叹气道:“这不是我的意愿与否的问题。”
她沉睡时会发出舒缓而平稳的呼吸声,食指也会时不时蜷曲一下,平日里保护自己的尖刺此时都柔软下来,眉宇之间柔和乖巧得不像话,嘴角都带着浅浅的弧度,就像是做着什么美梦。
“那是什么问题?”
林城早就注意到鹿眠醒来了。
“你不了解我,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林城终于抬眼看向了鹿眠,“你只是因为我在你困难关头帮了你一把,就误以为我是个什么靠谱善良的好人,你心中的我被美化过了,你喜欢上的,是一个自己臆想的人物。”
···
“不是,我没有。”
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她豁出去了。
“你有。”林城将手放在了鹿眠的双肩上,将她推开了一些,“你看看周围吧,我只是一个并不年轻,普普通通,事业无成的中年男人,已经三十五岁了,还蜗居在这种出租房里。我这种人在大众眼里,是个标准的‘失败者’,你只是一厢情愿地将自己的想象加注在我身上,然后喜欢上自己的想象而已。”
鹿眠从地上爬了起来,握紧了拳头。
“等相处久一点了,你就会发现我并没有那么好,我这种人没有任何值得喜欢的地方,你说不定会觉得我又沉闷又无趣。”
那微小的希望又燃了起来。
“不会的——”
他说不定,并不讨厌她,不仅如此……
鹿眠还没说完,就被林城捂住了嘴。
可是,林城不仅没有一脚把她踹出去,还将床借给了她。
男人的半阖的眼睛忽然泄露出了一股浓烈的情绪,他就着捂着她嘴的姿势,另一只手用力搂住了她腰。
鹿眠转念一想。
他的臂膀壮硕而有力,轻易地将鹿眠圈定在了他的怀里,滚烫的胸膛紧紧贴着她胸前的柔软。
实话实说,她昨天的行为的确跟一个变态骚扰狂没有两样,如果是她遇上这种擅闯民宅,直接压倒,疯狂告白,最后还强行打啵的,她早就报警了好吗?!
他没费多少力气,就将鹿眠悬空抱起,一把将她丢到了床上,紧接着欺身压上,牢牢地将她钳制在床上。
万一临城将她当做变态从此老死不往来了怎么办?
来自一个男性猛然爆发的侵略感让鹿眠一时脑袋空白。
不不不,这波亏爆了。
她猛然想起了那个晚上,何雨申,也是用这种姿势将她压在床上,试图侵犯她的。
好歹亲上了脸,这波不亏。
林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丝毫不见平常对她微笑时的温情,鞘下的弯刀终于展示了它锋刃。
这一刻,她的想法又从了“我想自杀”跳到了“我真是太棒了”。
“你意识到了吗?如果我想的话,现在就算对你做什么事情,也不会有任何人察觉到。”林城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掺杂着野兽般的危险,“附近的住户已经出门工作了,即是事后你去报警,监控录像也只会显示你是自愿进了我的家。”
一切都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不是她的臆想。
鹿眠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
那粗糙微硬的胡茬以及男人唇角残留的香烟的焦油味,都是真实的。
“就算我在这里侵犯了你,”林城抚摸上了鹿眠的脸,用力摩挲起来,“我都可以不承认,甚至诋毁你。”
鹿眠捂住了嘴。
他的动作没有给她上药时的珍惜,有的只是粗暴。
更何况她还做了……
那厚厚的茧子磨得她的脸颊生疼。
一旦回想起昨天说过的话,鹿眠就想原地自杀。
鹿眠抖得更厉害了。
鹿眠跪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男人就是这种满脑子都是垃圾的生物。我也一样,我只是能控制自己,别幻想我是什么无欲无求的圣人。”林城见她终于害怕了,软下了声音,“傻姑娘,对自己的行为好歹有点自觉和危机感。”
——“要知道点廉耻,你这个不检点的男人!你就算是呼吸在我眼里都是在散发该死的荷尔蒙啊!!”
“突然送上门,对一个男人露出那种眼神,说那种话,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都跑去跟林城说了什么啊?
他从鹿眠身上起来,坐在了床沿:“现在害怕了吗?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学会保护和珍惜一下自己吧。”
就算能达到这种地步,她内心深处掩埋的东西也太糟糕了吧?!
他没看她,只是继续淡淡道:“长大点吧,女孩。”
鹿眠不禁反问自己。
“现实不是什么童话故事,有的只是我这种佯装好人的恶棍罢了。”
自我催眠真的能到这种地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