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难办啊……送回她家,还是留在家里?
鹿眠闭着眼睛,倚在他怀里,竟然睡着了。
林城思索着,将鹿眠打横抱起。
林城低下头,看了她一眼。
女孩趁势在他胸膛前拱了拱,就像一只猫。
怀里的女孩终于说累了,又或是哭累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啜泣频率也越来越慢,直到最后趋于平缓。
林城愣了愣,反应过来的时候,脚已经踏向了自己睡床的方向。
在鹿眠哭得撕心裂肺的时刻,林城心不在焉地想着这种事情。
也不是第一次了,没有什么问题的,他只是担心酩酊大醉的女孩半夜醒来摸不着北,要是吐了或摔了都不好,留在他这里,他还能给她一些照应。林城这样安慰着自己。
太瘦了,怎么那么瘦的,没有好好吃饭吗?
他轻轻将鹿眠放在床上,刚准备松手,怀中本以为已经熟睡的女孩忽然睁开了双眼,猛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用力地往床的方向一拉。
身体瘦弱得吓人,脊椎骨的弧度和蝴蝶骨的凸起,随着她的喘气,在他手下起伏着。
林城本来就是躬身的姿势,重心并不稳定,在她的牵引下,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鹿眠的身上。
林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静静地听着鹿眠的控诉,直到后者终于声音沙哑,哽咽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他才犹豫地伸出了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好在他反应及时,在最后关头,堪堪用双手撑在了床上。
经她刚才那么一说,好像他还真的对她做了什么“坏事”。
只是这样一来,就像是他将鹿眠圈在了身下。
这样一来,就像是他对她做了什么坏事。
鹿眠没有松开手,维持着勾着他脖子的动作,她的眼神异常明亮,全然不似醉酒的人,脸上也一派镇定。
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是怎么让鹿眠哭得那么梨花带雨的?
“你不讨厌我。”她用肯定的语气陈述道,“你也不讨厌我那么做。”
又小,又娇,就像是不小心闯入了房内的虹蝶,你想将它拢在手心中带到外面放飞,又怕稍微用力,就折了它的双翼,只好任由它停驻在在你的指尖。
林城看着倒映在她虹膜上的自己,一瞬间有些恍惚。
莫名其妙地闯进你家,然后抓着你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不许你反驳和回应,又自说自话地往你怀里一倒赖着不走了。
仅仅只是一个恍惚的时间,鹿眠就仰起头,轻轻地在他嘴角处落下一个吻。
女孩,真是一种奇妙的生物。
比花瓣拂过还要轻盈的吻,只是刚刚嗅到它的芳香,就随风消逝了。
怀里是明显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硬着头皮也要喋喋不休,完全不给他回嘴机会的女孩。
却让林城仿若被烫伤了一般,当即起身,后退了五步。
林城听着她胡言乱语,最开始的不知所措现在已经化作了满腔无奈。
然而偷了腥的猫已经倒回了床上,末了还打了滚,老老实实地将自己卷成了一个春卷,缩在被子里装作一只不问世事的鸵鸟,也不知道这次是真的睡着了,还是跟刚才一样是装的。
“你要不喜欢工作,我、我就赚钱养你。”
林城伸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唇畔,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我会对你好的。”
···
“让我追你好不好?给我个机会。”
鹿眠在想。自己是睁开眼睛好?还是继续装睡好?
她最初的气势荡然无存,现在只剩下了小心翼翼和低到了尘土里的卑微。
阳光已经照亮了整个房间,她已经数次眯开了一道眼缝,偷偷打量坐在墙角看书的林城。
“我又不会缠着你,要你负责。”
男人垂着头,脸上满是被折腾了一夜后的疲倦,翻书的频率很慢。
鹿眠越说越小声。
她昨天喝醉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完全没有印象。对,她喝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至于自己是怎么出现在林城房间里的,她一点头绪也没有,兴许是醉酒的自己又跟之前那样不小心叨扰了一会儿林城吧?
“说到底,我有哪里不好?我长得漂亮还年轻,怎么看街上也找不到像是我这样的女孩了吧?就算是随便玩玩都好,玩我这种女孩也不亏吧?!我都送上门了!给我点回应啊……”
至于那些模糊的片段状记忆……那一定是做梦。
“我是在献殷勤,我是在勾引你,为什么要视而不见?给我一点回应会死啊?!”
那她在纠结什么,睁开眼大大方方朝林城打个招呼,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就好了?
鹿眠见林城一脸茫然,更火大了:“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我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还想装傻吗?你以为我什么意思啊!一个妙龄女大学生请你吃饭给你天天发短信还跑到你家吃饭……”
在她第六次睁开眼缝想要偷看林城时,林城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床畔。
是对方没在说中文,还是话语含义更替速度已经超过了他的学习速度?
鹿眠连忙闭上了眼,生怕林城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林城:“???”
在快装不下去之际,她感觉鼻子被人用手指轻轻地刮弄了一下,她僵住了身体,正打算破罐子破摔睁开眼睛,又听到了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接着是开门关门声。
林城:“……”
——林城离开了房间。
“要知道点廉耻,你这个不检点的男人!你就算是呼吸在我眼里都是在散发该死的荷尔蒙啊!!”
认知到这一点的鹿眠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笨手笨脚地将林城的床单铺好后,她抓起显然是被林城放在床头的自己的挎包,掏出钥匙,回到了自己公寓内。
“如果不喜欢我,就叫我滚蛋啊,擅自接近我,擅自对我那么好,还对我笑得那么好看,难道不知道自己到底多有魅力吗?”
做完了这一切的鹿眠心有余悸地蹲在玄关,颇有劫后余生的心悸感。
鹿眠哭得更大声了,她声泪俱下地控诉道。
安全上垒,接下来装死即可。
“你要是说不行,我就跟你没完!”
内心有一个声音问她:为什么要那么心虚?
女孩的手心温热娇软,他甚至怕自己干燥粗糙的嘴唇摩伤了那片柔软。
另一个声音大骂道:你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
林城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就被鹿眠用手捂住了嘴巴。
鹿眠选择忽视后者。
这个平时吝啬于展露自己情绪故作高冷的女孩,现在像是一个愤怒的暴君,又像是一个在地上泼皮耍赖的熊孩子,抛出选择题后,又擅自地划掉了其中一个选项。
她昨天喝醉了,她喝醉了就断片,这是惯例。
“不、不许说不行!”鹿眠瞪着林城,恶狠狠地警告道。
所以她什么也不记得了,她也什么都不应该记得。
林城一头雾水。
鹿眠走到了床畔,缓缓坐下。
“回答……”鹿眠提高了声音,“回答呢?!”
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还是先编辑发给林城的短信吧,感谢他昨天再度收留照顾了自己,用怎样的措辞好呢?
女孩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也不知道怎么迸发出了那么大的力气。
她打开了手机,先弹出的却是来自向明矾的一连串讯息。
但是他还没起来,又被鹿眠按回了原地。
【向明矾】:抱歉啊,我昨天好像没把持住,喝得有点多,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林城终于慌忙地想要起身,他也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但总归不能傻坐着,给鹿眠拿点纸巾擦眼泪也好,温声细语询问她其中缘由也好,他作为一个年长她十五岁的男人,不能跟个愣头青一样毫不作为。
【向明矾】:不过我听阿K说他把你安全送回家了,嘿嘿,我说了我新认识的朋友虽然有点怪,但是人还不错吧?
黄豆大的泪水一滴接着一滴落到了林城的衣服上,小半会儿就濡湿了他的前襟。
【向明矾】:还有,你昨天是怎么了?感觉你后半段也晕乎乎的。
而他的沉默显然让鹿眠误会了什么,她咬了咬嘴唇,眼泪流得更加汹涌。
【向明矾】:就像是醉了一样,不应该啊。
林城翻遍过去的所有经历和记忆,也无法从中汲取任何有效信息,来打赢这场突击。
【向明矾】:因为我之前猜到了他们想灌你酒,特地先跑去酒保把你那瓶酒倒了,偷偷换成了三得利无酒精啤酒。
即便如此,混杂着烟酒味的馨香仍然比火药的味道还要刺激大脑,柔软纤细的身体比烧红的枪口还要烫手灼人,落在他身上的眼泪比枪林弹雨还要让人束手无策。
【向明矾】: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女孩跪坐在他的双腿之间,若不是他还用手抵着,那纤细的躯体几乎完全贴在他身上。
【向明矾】:抱歉抱歉,下次肯定不带你去那种场合了。
可也没有像是现在这样难以忍受。
“啪”的一声。
他曾蛰伏在一个地方保持八个小时的无依托射击卧姿,下半身接近麻木了。
鹿眠的手机从手中滑落。
可他不曾想到,回归日常后,竟然还会遇上堪比那时一般严峻的情况。
她也无暇去检查屏幕是否摔碎,只是抱着头,蹲了下来。
他记得以前执行任务时,面对迎面驶来的一列装甲车,他都能沉稳镇定,迅速给自己的反器材狙击枪换上MK211,一个接一个地在敌人发现自己之前爆破掉对方装甲。
那个被她选择性无视掉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讲完了后半句话——
倒不是他冷静自如,而是他脑子早已一片空白。
你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你他妈根本没醉啊!
在鹿眠那句话脱口而出后,林城倒没有多大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