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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人间蒸发

在一次钓鱼的时候,余小波看着丁飞的农场,突然问道:“丁总想不想到W国投资?只要我出面,你就可以在首都郊区拿到一千亩土地,你想干什么都行,你就是养大白猪都能发一笔。”余小波的话让丁飞很心动,这些年来,他早有到国外投资的打算,但是一直没有好的项目,也没有好的门路,如今余小波带着一个看似不错的项目送上门来,正合他意。于是过了几天,他主动联系余小波,表示对到W国投资很感兴趣。

丁飞说,半年前在一次企业家联谊会上,他认识了余小波,随后余小波便经常约他喝酒、钓鱼、打高尔夫。余小波说他在W国做生意,涉及服装批发、养殖、能源、金融等多个领域。在一次洗桑拿的时候,余小波揶揄道:“W国政府官员很腐败。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放在W国一点都不夸张,这么说吧,我这些生意如果按照正规手续根本办不下来,但是只要稍微打点打点,一切都迎刃而解。”余小波还说,这么多年来,他已经跟W国总统的几个幕僚很熟,基本上可以在W国畅行无阻。

余小波说:“你先给我账户上打600万元人民币,我帮你在W国打通关系,注册公司。W国的那些贪官,给他们五十万就顶天了,剩下的,也就是注册公司还有买地的钱,不过丁总咱可说好了,这只是前期投资,你可别以为600万就可以买一千亩地啊。”

“他是个骗子。”

丁飞哈哈一笑:“那是自然。”

“这么说来丁总认识他?”

丁飞笑完之后就给余小波的账户上打了600万元人民币。可是,W国突然政变了!反对派第一次上街游行示威的时候,丁飞就紧张了,立即联系余小波,余小波却说:“放心,没事,在西方,游行示威是家常便饭。”

丁飞干笑几声问道:“苏警官怎么突然问起余小波了?”

可是后来,W国的总统竟然被罢黜了。他再联系余小波,余小波却不接电话了,他玩起了人间蒸发。丁飞联系银行的朋友,私下查询余小波的账户,发现余小波在收到丁飞的600万元巨款之后,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陆陆续续将钱取了出去,而且每次都是在国内取钱。

苏镜却笑道:“刚才钓鱼的不是丁总么?哈哈。”

丁飞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他发誓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余小波找出来,于是他找来了远房侄子丁宽来处理此事。

丁飞揶揄道:“苏警官的大鱼跑了,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苏镜问道:“丁宽一直在你公司做事吗?”

苏镜话音刚落,断在岸边的鱼竿突然晃动起来,原来鱼竿虽然断了,但是鱼线仍然连在鱼竿上,此刻没在水里的鱼线绷紧了,岸上的鱼竿被往水里拖,眼看就要掉到池塘里,被苏镜一脚踩住。苏镜拽起半截鱼竿,抖了抖说道:“看来是条大鱼呀。”苏镜试着收线,但是半截鱼竿已经不受力了,最后“嘭”的一声,线断了。

“大概半年前来的吧,”丁飞说道,“他爹妈求我收留他,说他在村里不务正业,除了打架斗殴,正经事半点不会,此前因打架斗殴被判入狱两年半,出狱后依然不学好,整天东游西荡惹是生非。他爹妈就说,希望看在彼此是远方亲戚的份上,找个事情给丁宽做,还能让他收收心。”丁飞频频摇头,说道:“但是这人,的确不堪大用,干什么都不行。”

“余小波呢?”

苏镜说道:“丁总很会用人啊,这种人干别的不行,找人催款、催债肯定他是本行。”

“不认识。”

“苏警官就别挤兑我了,这都已经三个礼拜了,还是没有消息,他催个款也不行啊。”

苏镜问道:“丁总认识一个叫刘红的女人吗?”

小邱问道:“这期间,丁宽跟你联系过吗?”

苏镜微笑不语,小邱面无表情,丁飞只好说道:“照片上的男子名叫丁宽,是我一个远房的侄子,女的应该是他女朋友吧。”

“大概一个星期前跟我联系过,说是找不到人,”丁飞又问道,“两位警官突然来问余小波,是不是你们有他的消息了?他是不是还骗了别人的钱?”

丁飞看着咄咄逼人的小邱,不禁失声笑了出来,说道:“两位警官是来者不善啊。”

苏镜摇头道:“五天前,他的妻子刘红在家中被人杀了。”

小邱说道:“这部车肯定不是丁总的座驾,那么请问你们公司的车是谁在管理?我们需要调取这部车最近一个月的使用记录,丁总这么大的公司,车辆管理不至于混乱到连使用记录都没有吧?”

“他老婆不是在W国吗?难道这也是假的?”丁飞疑惑道。

警方在和谐家园的监控视频里看到那对可疑男女驾驶的车辆牌照后,立即查找相关信息,于是锁定了车主丁飞。苏镜很意外,丁飞是堂堂正正的民营企业家,怎么会跟谋杀案扯上关系呢?二人亲自登门,找到丁飞,却没想到丁飞竟用一句“套牌”来搪塞他们。

“这个倒不假,”苏镜说道,“我们在她身上找到了W国飞往顺宁的机票,她在回国当天就遇害了。”

丁飞立即说道:“可能被套牌了吧。”

“这事跟丁宽有什么关系?”

“顺A123BB难道不是你的车吗?”

小邱说道:“丁宽在余小波家里住了将近半个月,直到刘红遇害。”

“什么?”丁飞疑惑道。

丁飞叹气道:“这个丁宽,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抬起头来,说道:“不过,你们并没有证据是吗?人未必是他杀的,对不对?”

苏镜微微一笑,问道:“可是这两个人开过你的车。”

问清了丁宽的住处,苏镜立即给刑警大队的同事打了电话,要求他们立即控制丁宽。放下电话,苏镜说道:“丁总还有别的鱼竿吗?不再钓一会儿?”

那是一张监控摄像头拍到的画面,场景是在电梯的轿厢里,丁飞只看了一眼,便说道:“不认识。”

丁飞呵呵一笑,说道:“苏警官是怕我给丁宽通风报信吧?也好,两位警察大人就陪我钓会儿鱼。”

苏镜向小邱递了一个眼色,小邱立即将一张照片递到了丁飞面前,问道:“丁总,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丁宽在高潮来临之前一秒钟被打断了。

“哎哟,真是不好意思,”丁飞说道,“钓鱼的时候我把手机放屋里了,就怕有人找。两位警官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肯定不是聊天吧?”

当时,他正跟张丽丽躲在出租屋里昏天黑地嘿咻不止,他听到门外脚步声杂沓,但根本没有在意。可是突然之间,只听轰一声,房门被踹开了,他先是大吃一惊,体内激荡的快感之潮被吓了回去,接着他感到了愤怒,可是刚想破口大骂,却看到闯进来的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他哇哇叫着:“喂,你们……”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就被按倒在床上,光着屁股撅着腚,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张丽丽则惊慌失措地拉起被子遮住了胸部。

“不用了,吹吹自然风,这里就挺好,”苏镜说道,“丁总大忙人,找你不容易啊,我们先去了你公司,结果人不在,前台说你可能在这里,打你电话也没接,我们就只好跑过来了。”

丁宽挣扎着说道:“喂,你们干什么呀?”

“客气客气,”丁飞说道,“现在吃啥都不放心,只好自己种点蔬菜、养点鸡鸭鱼猪了,回头给你们摘点新鲜蔬菜带回去。我们到屋里坐,给两位泡杯茶。”

一个警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极目四望,说道:“丁老板这片农场很壮观啊。”

“丁宽。”

丁飞狐疑地站了起来,问道:“两位警官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啊?”

“跟我们走一趟。”

“我们是顺宁市刑警大队的,我叫苏镜,这是小邱。”

“去哪儿?”

丁飞眯着眼睛看了看两人,讶异道:“你们是……”

“少废话,把裤子穿上!”警察又转向张丽丽,“还有你,把衣服穿上!跟我们走。”

就在这时候,苏镜和小邱走了过来,苏镜朗声笑道:“丁总很有雅兴啊。”

丁宽和张丽丽穿好衣服被带往刑警大队,分别接受审讯。二人被控制之后,苏镜和小邱立即告辞了丁飞,回到了刑警队,隔着单向玻璃,看看丁宽,又看看张丽丽,小邱说道:“这个女的看上去比较容易攻破。”

都说钓鱼可以养性,可是偏偏丁飞没养好性,听到这条新闻,他突然飞起一脚将收音机踢飞了,骂道:“骗子,大骗子!”这还不解恨,他一把抓起鱼竿使劲儿一甩,鱼钩被甩到半空,然后又砸到水里,看鱼竿安然无恙,他觉得很不爽,于是握着鱼竿在岸上连磕数下,终于把鱼竿磕断了,他这才觉得解气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苏镜笑道:“那就看邱警官的了。”

丁飞是顺宁市著名的民营企业家,以做代工起家,目前拥有一家电镀厂、两条手机生产线、一个农场,还有一家出租车公司。丁飞喜欢钓鱼,坐在太阳伞下,吹着习习的微风,悠哉游哉地等着鱼儿上钩,感觉十分惬意,这时候再把收音机打开,听听新闻,纵览时事,简直有君临天下的感觉。可是这天,新闻里播出了一则不幸的消息:已经被W国议会罢黜的总统在国外召开了新闻发布会,说他如何冒着枪林弹雨逃离了W国……

小邱走进了审讯室,坐在张丽丽对面,问道:“你头发在哪儿染的?”

苏镜和小邱找到丁飞的时候,他刚刚踢飞了一台收音机,摔断了一根钓鱼竿,钓鱼竿的前半截连着鱼线扎在水里,后半截凄凉地横在岸边。

张丽丽没想到警察第一个问题问的竟然是这个,愣怔片刻之后才说道:“就在我家附近的理发屋。”

2,侨民回国首日命丧黄泉

小邱说道:“很漂亮,很有特色。酒红色是流行色吗?”

“嗯?”小邱瞅了他一眼,“你把人家歌词说反了。”

“理发师跟我说,酒红色比较高贵。”

苏镜说道:“这就叫做三分靠打拼,七分天注定。”

小邱将一张照片丢到张丽丽面前的桌子上,说道:“这个电梯里的女人是你吧?”

小邱说道:“头儿,我们会不会太顺利了?两部电梯,一个监控坏了,我们只凭一个监控竟然就找到了这对男女。现在,又只凭一个月的视频,就找到了一个车牌号码。”

张丽丽顿时面红耳赤,说道:“是。”

苏镜和小邱觉得,电梯里的一男一女嫌疑最大,他们突然之间出现,又突然之间消失,然后留下了一具尸体。两人再次来到小区中控室,要求把所有的监控视频都调出来,其实,也就是一个月的视频,按照要求,他们应该保留三个月的。不过,就是在这一个月的视频里,他们还是找到了端倪,三个星期前,这对男女第一次出现在和谐家园的监控画面里,当时他们开了一辆车,车牌号码清清楚楚:顺A123BB。

“最近半个多月,你是不是一直住在和谐家园?”

“没有。”

张丽丽的双手绞着衣角,吞吞吐吐地说道:“也不是……就是……就是偶尔住一下。”

苏镜又指着电梯里男女的照片问道:“最近五天,见过这两人吗?”

“你们租的房子?”

“最近半个月,要么就是一个月,反正就是好久没见到他了。”

“不……不是。”

“最近什么时候见过他?”

“买的房子?”

姑娘说道:“这男的以前经常见,女的很少见。”

“我们哪买得起啊。”

小邱立即会意,拍摄了余小波和刘红的结婚照,给姑娘看了看,问道:“以前住在这里的是这两个人吗?”

“亲戚家的房子?”

苏镜刚想邀请姑娘到601卧室看看结婚照,但是想到屋内狼藉,还有尸体的恶臭,忙打住了,吩咐道:“小邱,你去拍张照片。”

“不是。”

“见过,一个男的,也没打过招呼。”

“那凭什么住在那里?”

“这间屋子以前的住户你认识吗?”

“等……等人。”

“我只知道女的叫丽丽,不知道姓什么,也不知道男的叫什么。”

“等谁?”

“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吗?”

“余小波。”

“一个星期,还是半个月?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朝九晚五地上班,很少遇到邻居的,就偶尔在电梯里碰到过几次。”

“刘红是谁杀的?”

“住多久了?”

“不……不是我。”

姑娘捋了一下垂到脸庞的头发,说道:“他们住在我家隔壁。”

“是谁?”

苏镜出示了电梯里男女的照片,问道:“你见过这两个人吗?”

“他……是他。”

姑娘说道:“我在上班,不在家。”

“他是谁?”

姑娘指了指一扇门,正是601隔壁。小邱问道:“五天前的上午到中午,你有没有听到隔壁有打斗声?”

“我男朋友。”

“你住在哪一户”?”

“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姑娘连连点头:“是啊。”

“丁宽,他……他也不是故意的,他根本没想过要杀人的,他只是逼问那个女人她老公去哪儿了。”

“你住这里吗?”

“给我讲一下详细的经过,越详细越好。”

“哦,这么大阵仗!”姑娘摸着胸口说道。

“丁宽去讨债,找到余小波家,结果余小波不在,丁宽就住下来了,还带着我一起住进去了,他说比住出租屋舒服多了。我们把他家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出多少钱来,后来在衣柜里发现一个保险箱,可是鼓捣了好几次也打不开。大概住了半个月,有一天,我正在敷面膜,脸上还贴着黄瓜片,突然门锁动了起来,接着门被推开了,一个女人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了进来,我本来以为是余小波回来了,却没想到是个女人,于是就问:‘你是谁啊?’结果,那个女人一点不讲理,张口就骂我臭婊子,还说我一身骚味。我当然气不过啦,就回骂她是分母夜叉,我说:‘你嘴巴干净点儿!’没想到,那个女人把行李掼到地上,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抡起胳膊打了我一巴掌,我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脸上顿时觉得火辣辣得疼。当时,丁宽在卧室里睡觉,我就喊他:‘老公,你快出来!’结果那个女人就像发了疯一样,说:‘你们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连老公都叫上了。’她一边骂一边骑到我身上,刚准备左右开弓来打我,还好丁宽及时赶到了,抓住了她的手腕。”

苏镜忙道:“别怕,我们是警察。”

小邱问道:“她为什么不由分说地打你?”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时候,电梯门突然开了,走出一个妙龄女子,在场的每个警察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看着她,姑娘吓得惊慌失措。

“是啊,丁宽也问她为什么发疯?结果那个疯婆子真的就魔症了,看看我,又看看丁宽,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我以为……你们是租了这个房子吗?’丁宽骗她说是,然后那个疯婆子就说她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很少回国内来,她刚才一进屋看到我,还以为是她老公在包养小三,所以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来殴打我。丁宽问她在哪里做什么生意,她说她跟老公在W国经营服装批发生意,为了赚钱,两口子过起了两地分居的生活,她在W国经营服装批发,她老公余小波则在国内寻找货源,把最新的服装款式发往W国。解释完了之后,她又连声跟我说对不起。我和丁宽也不说话,就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后来,她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就问:‘你们为什么在我家?’丁宽说:‘我们在等你老公。’她问:‘你们也找不到他?’

5栋6楼每层住六户居民,苏镜和同事们挨家挨户做了调查,其中三户敲了半天门一直没人开,可能是上班去了。另外两户开了门,都是老人在家,问到五天前是否听到打斗声、求救声,老人吼声似雷地问:“你说什么?”不用再问了,大家都知道老人能回答出什么来。最后一户,一个老头终于颤巍巍地开了门,还没等苏镜说什么,就大声地喊:“我听不见啊,我什么都听不见啊,你们别找我啦!”说完,也不听苏镜解释,“哐”一声把门关上了。

小邱问道:“她是这么问的?”

小邱顿时无言以对。

“是,她说她一直掐着指头数,再过几天,老公就该到W国了,可是总统突然被罢黜了,W国发生了内战。很多中国商人纷纷回国,她也给老公打电话想商量商量要不要终止W国的生意,结果一个陌生的女人接了电话,那女人自称是他老公的老婆。她气不打一处来,在电话里把老公臭骂了一顿。之后,她又多次给老公打电话,结果他却不接电话了。前几天,一颗流弹击中了橱窗玻璃,她决定不等老公的回复了,果断地关了店铺,立即回国。途中,她继续不断地给老公打电话,可余小波总是关机。飞机降落在顺宁机场后,余小波依然没有音信。”

“不可能!”苏镜说道,“她租房子,还会把房东的结婚照挂在墙上?还会把房东的结婚证锁在保险箱里?”

小邱问道:“那丁宽最后为什么会杀了她?”

“或许她就是住在这里的?”小邱说道,“她租的房子?也有可能啊!”

“她说不知道老公在哪儿,丁宽觉得她一定是在说谎,于是抓住了她的衣领,一把将她抵到墙上,摁住了她的咽喉,问她余小波到底去哪儿了。她吓得直摇头,说自己真的不知道。我们之前不是还发现了一个保险箱吗?丁宽问她保险箱的密码,她毫不犹豫地说了,结果我们用密码打开保险箱之后,发现里面除了两张结婚证,竟然没有一分钱。”

苏镜说道:“电梯里那个女人不是业主,保安已经说了,她半个月前才出现的。”

“后来呢?”

“只有住在这里的人才会用到这把梳子吧?凶手怎么可能会用梳子呢?难道电梯里那个紧张兮兮的女子就是业主?”小邱推测着可能性。

“后来……后来……丁宽就继续逼问她余小波去哪儿了,她总是摇头说不知道,丁宽就打她。”

小邱纳闷了,凶手是不可能好整以暇地梳妆打扮的。他端详着那把卷发梳,上面还留有很多酒红色长发。

“怎么打的?”

同事们提取了很多证物,包括指纹、毛发等等,在其中一个证物袋里,装着几根酒红色的头发,这和电梯里那个女人的头发颜色是一样的。一个同事递过来一把卷发梳子,说道:“这些头发是缠绕在这上面的。”

“反正就……就……那样……那样打的。”

苏镜和小邱二人想到了卧室里那个被打开的保险箱,或许死者之所以遭遇虐待,是凶手要逼问她保险箱的钥匙在哪里。那么,保险箱里到底藏着什么呢?

“到底怎么打的?”

苏镜说道:“等回去检测一下,如果能恢复通话记录,就能确定死者的社会关系了。”

“用拳头打,还把她的头往墙上撞。那个女的说她真不知道那个王八蛋去哪儿了,丁宽说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所以就继续打他。我也劝他了,但是他已经失控了,根本不听劝。”

杨湃又拎起一个证物袋,晃了晃,说道:“这是从死者身上找到的手机,在血污里泡了几天,估计已经用不了了。”

“他就这样活活把她打死了?”

但是,命运的车轮滚滚轧过,芸芸众生向着深刻不测的冥府地狱急速滑落,任谁都无法阻挡。

“也不是。后来丁宽说:‘不说出你老公在哪儿,就别想活着离开这房子。’然后把她拖到洗手间里关了起来,她起初一直在哭,后来可能哭累了,可能没动静了。我又劝丁宽赶紧走吧,这个女人可能是真不知道她老公去哪儿了,但是丁宽说他第一次给叔叔办件大事,如果办不成的话,他这辈子永远别想有出头之日了。后来,洗手间有响动,我们过去看看,一打开门,就看见那个女的拿着手机在打电话,说:‘我要报警。’丁宽立即冲了过去,一把夺过手机摔到了旁边,电池也掉出来了,然后他拽着那个女人的长头发将她的头不停地往墙上撞,最后……最后……反正,那个女人起初“啊啊”大叫,最后只剩下微弱的呻吟了。”

苏镜说道:“这个总统肯定不会想到,一个中国女人会因为他的愚蠢而命丧黄泉,如果W国一直国泰民安,刘红可能就不会回国,不回国就不会遇害。”

“那部手机是哪里来的?”

“应该是,”杨湃说道,“死亡时间就是五天前,死亡原因是头部撞伤失血过度,生前遭遇过虐待,身体上有多处瘀伤。”

“我也不知道,是丁宽拿回来的。”

小邱说道:“这个刘红刚回国就被人杀了?”

“刘红当场死了吗?”

W国位于中国西部,早年间与中国建立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中国对W国的投资也开始升温,主要集中在大型基建和农业项目,而中国商人也瞅准商机,将贸易的触角迅速伸向了W国,经营起餐饮、服装等行业,两国间的经贸往来日趋频繁。不过最近,W国的总统出了点问题,他被议会罢黜了,而且遭到了调查。没想到的是,支持总统与反对总统的人都举行了大规模的抗议活动,最终引发了W国的内战……W国不安全了,中国人纷纷回国。

“没有,她头破血流,出气多进气少,我很害怕,因为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我问他该怎么办,他也六神无主了,最后说:‘赶紧走。’然后我们就跑了。”

杨湃继续说道:“五天前,刘红从W国乘机回到了顺宁,这张登机卡是从她裤兜里拿出来的。”

“你们一直待在顺宁没有离开?”

苏镜忍不住骂道:“妈的,你那是英文吗?”

“丁宽说那个女人刚从W国回来,老公又找不到,没人会发现她失踪不见了,也没人会报警。”

杨湃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证物袋来,里面装着一张被污血染透的登机卡,说道:“看得懂英文吗?你看,Liu刘,Hong红。”

小邱离开审讯室,苏镜朝他竖起了大拇哥,赞叹道:“不错,再去问问丁宽手机是哪儿来的。”

“等等,”苏镜打断了他,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刘红?”

小邱又走进关着丁宽的审讯室,丁宽无精打采地坐在那里,见到警察走进来,立即说道:“人是我打死的,跟张丽丽无关。”

苏镜用手机拍摄了两人的照片,跟小邱回到5栋601室,同事们又在洗手间里拍照、取证了,杨湃靠着洗手间的门抽着烟,见到苏镜二人进来,立即说道:“死者是女性,名叫刘红,大约四十岁……”

小邱坐在他面前,说道:“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她即使没有亲自动手,也是从犯。”

“差不多也就最近这半个月时间吧。”

“她劝过我不要打那个女人了,但是我没有听她的。”

“这段时间是多久?”小邱问道。

“那个女人叫刘红,她在洗手间用来报警的手机是从哪儿来的?”

保安说道:“这段时间经常看到这两个人,以前没见过。”

“是我放在洗手间的,大意了。”

黄主任愣了一秒钟,立即问道:“这两人是不是我们业主?”

“你从哪儿弄的手机?偷的,还是抢的?”

苏镜笑了,赞道:“不错,咱们其实想到一起去了,这两人一定有问题。”转头问道:“黄主任,这两人是业主吗?”

“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是诈来的!”丁宽继续说道,“我看到一个女人,大概四五十岁吧,心事重重的样子,一个小偷盯上她了,把她手机给偷了,然后我就抓住了那个小偷,勒令他把手机交出来,那小偷瘦骨伶仃的,肯定不是我对手,所以就乖乖把手机给我了。其实,我拿着也没用,随后丢到裤子口袋里了,可能是对付那个女人的时候,手机滑出来了。”

小邱瞥了一眼苏镜,说道:“头儿,你能不抬杠吗?你觉得她是在秀恩爱吗?她明显不镇定,两腿还一直在哆嗦呢。”

小邱继续问道:“你后来找到余小波了吗?”

“握得紧,也有可能是爱得深呀。”

“没有,”丁宽说道,“他可能已经离开顺宁了。”

“好像有点紧张,”小邱说道,“尤其这女的,你看她握着男朋友的手握得那么紧。”

每个人都以为余小波离开顺宁了,但是他们都错了。第二天,苏镜接到了电话,一个游客在森林公园里发现了一具男尸……

保安继续播放画面,在疑似刘红的女子走出电梯大约两个多小时后,一男一女在6楼走进了电梯,女子的长发染成了酒红色,而且蓬蓬松松乱糟糟的,一副杀马特的风格。苏镜问道:“小邱,你觉得这两人怎么样?”

3,雾霾锁机场成全不在场证明

“唉,你们这些男人啊!”苏镜叹了口气,还摇了摇头。

男尸是被一群大学生发现的。

“跟结婚证、结婚照上的都不是一个人,你让我怎么分辨啊。”

尽管经常有驴友在荒郊野岭里独辟蹊径结果迷路山林甚至跌落山崖命丧黄泉的报道,但是爱好探险的年轻人依然乐此不疲,因为人类习惯于天真——天真地以为,假如天上掉下一个硕大的磨盘能砸死所有人,自己一定是恰好在磨眼里幸存的那个。

苏镜问道:“小邱,你看她像不像刘红?”

顺宁西郊的七星山看上去并不起眼,但是山高谷深,溪涧蜿蜒,时不时有瀑布轰鸣。山中森林茂盛,植被丰富,高大古林浓郁如盖,林中空气清新宜人,每当山风拂过,更有阵阵林涛。七星山的主峰海拔不到900米,山上七座山峰错落有致,山势险峻雄伟,一直沿着山脊徒步,是一条充满挑战性的拉练线路。

之所以选定这个时间段,是因为宋灵接到报警电话,是将近中午时分。保安快速播放监控画面,每一个在6楼下电梯的乘客,苏镜都会要求暂停,静止画面,仔细打量,最后目光终于锁定在了一个大约40岁左右的女子身上。

这天,顺宁大学的六个大学生开始了他们的七星山徒步拉练之旅,此前,他们足足计划了两周,用卫星地图了解整体山脉的走势、看驴友们在网上分享的经历和攻略,最后确定了目标路线。七星山其中一座山峰名叫苍鹿山,山上有座废弃已久的众香寺,据说每到晚上就闹鬼,大壮建议去看看,但是遭到其他人的否决,说要去众香寺的话,需要兜一大圈,太浪费时间,大壮只好作罢,起点最后定在饮马山脚下,这是比较传统的路线。

苏镜说道:“我只要5栋电梯的这个监控画面,上午到中午这段时间。”

接近七星山的时候,雾越来越大,能见度越来越低,不过他们兴致反而越发高涨。他们做攻略的时候就知道,由于七星山雨量充沛,云雾易于形成。云雾涌起时,山峰在无边无际的云海中穿梭,景象瞬息万变,有时候云雾甚至会爬坡而上,翻过山脊后顺势飞泻,形成瀑布云奇观。对此,他们充满期待。

说是“所有视频”,其实也不多,无非是七个摄像头拍到的画面——那时候,还有七个摄像头在工作呢。

可是上山之后,雾越来越大,几个人计议一番决定继续向上攀登,大壮说道:“跟紧了,小心雾里有怪物。”

黄主任如释重负,灿若桃花地对两位警官说道:“有的,有的!”又吩咐保安:“快,利索点儿,给两位警官调出来五天前的所有视频。”

强子也笑说:“众香寺的女鬼乘雾而来,也算一段佳话啊。”

保安说道:“有的。”

小菲是个女孩子,嗔道:“你给我闭嘴,小心把你拖走了。”

黄主任心虚地问道:“五天前的视频保存了吗?”

大超说道:“强子正好风流快活去也。”

五天前,正是110接警中心接到报警电话的时候。当时,宋灵接到了一个求助电话,话筒里传出一个女人凄厉的哭喊声:“我要报警……”随后,话筒里的声音变成了女子的呻吟。如果5栋601室的死者正是这个报警女子的话,那么死亡时间基本可以推断就是在五天前。

……

苏镜问道:“五天前的视频你们会保存吗?”

六个人说说笑笑向上攀登,路面湿滑,偶尔会摔一跤,由于山势平缓,所以也并不惊险。走到了饮马山顶,面前出现了两条岔路,大壮立即拿出攻略,然后傻了眼,因为攻略上并未说明这里会有两条岔路。

“有,有,这个有。”黄主任立即吩咐保安调出了昨天的视频,5栋A号电梯监控显示,昨天冯天乘坐电梯从6楼下到了1楼,但是并没有他从1楼坐电梯到6楼的视频。B号电梯的监控坏了,所以他们无法确定冯天到底是怎么上6楼的,有可能是以发放餐饮传单为名,挨家挨户逐层敲门,因为爬楼梯比坐电梯更快。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小菲说道:“大壮,你不是买了个指南针吗?”

小邱问道:“昨天的视频你们保存的吗?”

大壮嘿嘿一笑,拿出了指南针,煞有介事地摆弄一番,左手一指,说道:“往这边走!”

墙壁上的屏幕像是要配合黄主任似的,他话音一落,其中一块屏幕就闪了几下灭掉了。

六人继续向前,攀上一个山头之后,雾突然散开了,露出了一方晴空,只见脚下云雾飘渺,群峰时隐时现,扑朔迷离,几个年轻人高兴地哇哇大叫,扯开嗓子大喊:“啊……”在山顶休憩片刻,一团云雾忽然又从山腰汹涌而来,霎时天昏地暗,几个人又陷入浓得化不开的大雾之中。

“这两个月来,陆陆续续坏的吧。”

众人沿着山脊继续向前,另一个女孩子小偲疑惑地问了一句:“我们好像一直在下山啊。”众人停住了脚步,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在下坡路上走了半个小时了,按理说翻过饮马山之后,他们应该到达大燕顶的,可惜却迟迟未到。

“坏了多久了?”苏镜问道。

小菲问道:“大壮,你的指南针看准了吗?”

黄主任摆摆手,继续扮无辜:“我们也没办法,想多收一毛钱的管理费,业委会也不同意,我们哪有钱维护这些设备啊?”

大壮说道:“看准了呀!”又摇了摇指南针,却发现指针一动不动,仿佛被胶水固定在一个方向了,大壮说道:“这指南针坏了。”

“坏了?”苏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年来天天强调群防群治,怎么到了基层就走样了呢?

强子问道:“你在哪儿买的?”

“坏了。”黄主任无辜得像窦娥。

“网上呀。”

中控室里,一面墙壁上排列着二十几个屏幕,但大部分都是黑的,只有六个亮着。小邱问道:“其它屏幕出什么问题了?”

小偲叹气道:“完了完了,山寨了。”

黄主任立即带着两位警察来到中控室,边走边说:“我们这里条件比较简陋。”

小菲问:“怎么办?”

“警官批评的是,我们一定努力改正。”黄主任的大脸泛着油腻腻的光,他诚惶诚恐,一脸谄媚,一看就是一根老油条,苏镜也拿他没办法,只好要求查看监控录像。

大超说:“雾太大,既然下来了,就继续往下走吧,我可不想再爬上去一次。”

苏镜冷笑道:“你们这个物业公司是只管收钱,其它什么都不清不楚吗?你们公司的群防群治工作落实得不到位啊。”

众人都同意了,继续向前走,然后一会儿上,一会儿下,走了大约一个小时,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儿了,打开手机定位,也迟迟搜索不到GPS信号。突然,远处隐隐约约出现一个牌子,大壮立即兴奋了,说道:“妈的,终于有人烟了。”几个人兴匆匆跑过去,却颓唐地发现牌子上写着八个字:“未开发区禁止进入。”

黄主任讪讪地笑:“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啊。”

六人一屁股坐在牌子下面,强子说道:“大家说怎么办?”

“这两人在小区里口碑如何?”

小偲说道:“返回,只能走回头路了。”

黄主任摇摇头,说道:“没有了。”

大超说道:“走两个小时,回到山顶?”

小邱立即拨打电话,但是系统提醒,刘红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苏镜问道:“还有其他联系方法吗?”

小菲说道:“我吃不消了。”

黄主任哆嗦着一双肥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终于找到了余小波和刘红的信息,但是两人的职业和工作单位都没有录入,余小波没有留电话号码,只有刘红留了。

一直没说过话的雄哥说道:“这牌子后面好像有条小路。”

“给我们介绍一下业主的情况。”

大壮惊喜道:“是啊是啊,这是被人踩出来的小路。”

“5栋601室,5栋601室……”黄主任喃喃地重复着,“怎么可能呢,太奇怪了。”

强子说道:“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人踩出来的?没准通向众香寺呢?”

“5栋601室。”

大超说道:“你还惦记着你的女鬼呢?”

大伙都知道喜羊羊的脾气,立即退到了客厅里,杨湃将音乐打开,播放的是《喜羊羊与灰太狼》的主题曲,和着音乐的节奏,他开始忙活起来。苏镜和小邱则来到管理处,胖胖的黄主任听说小区发生了命案的时候,吃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问道:“在哪里?”

小偲说道:“别吵,赶紧决定,是原路返回,还是走进未开发区?”

话音刚落,杨湃急匆匆地赶来了,他头也不抬,招呼也不打,拱进了洗手间,手一挥,说道:“所有人都出去!”

六人投票,最后一致用意不走回头路。于是,沿着前人踏出来的路,六个年轻人在茂密的灌木丛中穿行,越往前走,路越不明显,最后,他们被小径引到丛林之中,沿着丛林一路向下……走了一个多小时,每个人的身上都被擦伤了,他们心里开始发慌了,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如果找不到下山的路,再想返回也难。

“头儿,这个我真没法告诉你,已经烂成那样了,哪能看得出来啊,这事只能靠喜羊羊了。”

小偲说道:“七星山上有没有狼啊?”

苏镜说道:“别贫嘴了,洗手间里的女尸是不是刘红?”

大超说道:“没有狼,有野猪。”

小邱说道:“婚纱影楼,千人一面,‘咱们’这些臭男人的确傻傻分不清啊。”

小偲说道:“野猪吃人吗?”

苏镜说道:“你们这些臭男人,女人稍微弄点妆就把你们给糊弄了。”

大超说道:“我只知道猪八戒做野猪的时候是吃人度日的。”

小邱坚持:“不是,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嘛!你看上面的多漂亮?”

强子说道:“小偲,别怕,你这么美,野猪遇到你也不会吃你的,只会把你扛回高老庄。”

苏镜也接过结婚证仔细地看,说道:“明明就是一个人。”

小菲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闲心说笑话。”

保险箱里只有两张结婚证,男的叫余小波,女的叫刘红。小邱看看结婚证上的照片,又看看墙上的照片,说道:“这两个男的是同一个人,这两个女的似乎不是一个人。”

大壮说道:“因为,即使哭,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苏镜说道:“我最纳闷的是,关华的手机怎么会落到这里,谁拿进来的?”

雄哥说道:“你们闻到臭味了吗?”

苏镜挥挥手,让冯天在门口等着,小邱凑过来说道:“这个小偷嫌疑似乎最大,但好像他跟这事没什么关系。”

雄哥这么一说,每个人都闻到了一股臭味,小偲说道:“雄哥要么不说话,一说就是指路明灯。”

“不,不是我,这个不是我,”冯天说道,“我昨天来的时候,只是翻了抽屉,什么都没找到。至于这个保险箱,本来就是打开的,跟我没有关系。”

大壮笑了:“哈哈哈,就是他把我们指到了这里。”

“这个保险箱。”

六个人又向前走了一会儿,臭味越发明显了,渐渐的,前方草丛中出现一团模模糊糊的东西,大壮说道:“我怎么觉得那是一个人?”大伙立即停住了脚步,雄哥说道:“我看看去。”

“什么钥匙?”

五个人看着雄哥走向那团物事,一会儿的功夫,雄哥回来了,说道:“真的是具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了。”

“哼哼,说说看,你从哪儿找到的钥匙?”

几个人面面相觑,小菲说道:“我们快走回去吧,难道我们都要死在这里吗?”

“没有,没有。”

小偲却兴奋起来,说道:“我也看看去。”然后她蹦蹦跳跳地跑向死尸。那是一具男尸,虽然已经高度腐烂,但还是能看出胸前腹部被血污浸透了,有明显的刀伤。她开心地叫了起来:“太好了,他是被人杀死的!”

苏镜说道:“开锁很快啊!”

余下五个人都觉得她疯了,大超问道:“小偲,你是不是受了风寒?”

冯天立即被一个警察牵到了苏镜跟前,毕恭毕敬地恭听教诲。

小菲说道:“这人一向神神叨叨的。”

苏镜点点头,叫道:“冯天,你过来。”

小偲走到他们跟前,问道:“你们知道他穿着什么鞋吗?”

“冯天怎么可能有钥匙?”小邱问道。

大壮瞪着眼睛问道:“这……这有什么关系?”

苏镜说道:“肯定是突然找到钥匙了嘛!”

“他穿着皮鞋!”小偲说道,“这说明他不是徒步拉练的,也就排除了山重水复疑无路之后被同行驴友失心疯杀掉的可能。”

小邱说道:“奇怪奇怪,既然有钥匙,为什么还要粗暴地破拆呢?你看这痕迹,分明是试过了很多种办法,小偷难道是在搞科研吗?”

“那又如何?”小菲问道。

地上有个保险箱,锁眼里插着一把钥匙,箱子打开着,但是箱体上却留有破拆的痕迹。

“我懂了!”雄哥赞道,“小偲应该去做侦探。”

两人到每个房间转了转,发现几乎每个抽屉都敞开着,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卧室墙上挂着巨幅结婚照,一个女子甜蜜地偎依在男子的怀里,看上去甜甜蜜蜜恩恩爱爱,但是结婚照落满了灰,而且由于时间太长,照片掉色了。小邱凑近看,角落里写着拍照日期,已经是十年前了。

小菲说道:“快别打哑谜了,到底发现什么了?”

小邱说道:“身上目测没有致命伤,头盖骨似乎撞破了。其它的,我也看不出什么。头儿,我们还是交给喜羊羊吧。”

小偲问大壮:“如果你杀了人之后,你会扛着一具尸体翻山越岭徒步几个小时抛尸吗?”

几个警察忍着恶臭走进了屋里,找到了洗手间,那里臭味更重,一具女尸已经严重腐烂,蛆虫在她脸上爬上爬下,小邱忍不住干呕起来,苏镜却执意要他把尸体看个清楚。

大壮说道:“我没杀过人,所以不知道。”

“能”字尚未出口,只听“吧嗒”一声,门锁开了。小邱笑道:“真的能!”然后推门进入房间,结果立即闻到一股扑鼻的臭味。他立即退了出来,说道:“直接叫喜羊羊吧,里面肯定有情况。”

强子嘻嘻笑道:“我懂了!没人会这么蠢的,也不会有人有这么好的体力。所以,我们离主路已经不远了。”

苏镜不屑地说道:“怎么可……”

大超一拍大腿,说道:“小偲,你太厉害了!”

警察们正准备四处找铁丝,苏镜却从怀中掏出一根递给了冯天,冯天惊讶地看了看这个警察,不再言语,立即用那根铁丝在门锁上鼓捣起来。小邱说道:“苏队,看上去这身手比你利索啊!”

大壮说道:“大超,你能不能拍自己大腿?”

冯天说道:“我需要一根铁丝。”

“诶,奇怪,我以为拍的是我自己的!”大超说道。

“不要婆婆妈妈的,快点。”

众人说笑着走向那具男尸,然后以男尸为中心,呈扇形展开搜索,终于被雄哥找到了一条小路。

冯天带路,来到5栋601室门口,指了指房门,说道:“就是这里了。”苏镜推了推,发现门上着锁,便招呼冯天把房门打开。冯天却推三阻四,说道:“我……我不会。”

几个人瘫坐在路上哈哈大笑,大壮说道:“我们算是死里逃生了吗?”

和谐家园,名字虽然好听,管理却很混乱,保安形同虚设,几个人长驱直入也没人阻拦,小区里的角落里时不时可以看到隐藏的垃圾纸屑。

强子看着漫天的浓雾,说道:“还不算,因为我们并不知道应该往左走,还是往右走。”话音刚落,一阵山风吹来,众人冻得直打哆嗦,待风过后,他们惊喜地发现,浓雾终于散了,接着,大壮的脸色白了,他指着远处的一处飞檐斗角说道:“那……那不是众香寺吗?”

苏镜和小邱都知道,对冯天这样的惯犯来说,破解手机的开机密码根本不在话下,不管是安卓还是苹果,都可以手到擒来。小邱喝了一声:“走,你带路,去和谐家园。”

强子说道:“我们……我们还真被带到了这里啊。”

“有……有的,”冯天畏畏缩缩地说道,“但是被我破解了。”

虽然阳光普照,几个年轻人还是感到了一丝寒意。熊哥说道:“别疑神疑鬼了,我们下山报警!”

小邱问道:“手机没有开机密码吗?”

六个人沿着小径来到了苍鹿山郊野公园,手机终于有了信号,大壮拨通了110报警电话。十五分钟后,附近的警察赶到了苍鹿山,封锁了现场,对六个年轻人进行问询。大约一个小时后,苏镜、小邱和杨湃从市区赶来了,此时六个年轻人已经离开了,杨湃立即检验尸体。

“你!”秋蓉气得花枝乱颤,高叫道,“我再也不理你了。”

苏镜看着面目模糊的男尸,说道:“小邱,你有没有觉得眼熟?”

冯天赌气地说道:“谁让你天天要了?”

小邱连连摇头:“我跟他不熟。”

秋蓉叫道:“什么?你把死人的手机给我当礼物?”

杨湃夹起了男尸被污血染透的T恤衫,衫上有七个窟窿,对应着男尸身上七处伤口。那是刀伤,其中一刀刺中了心脏。

“手机在洗手间,电池也脱落了,我顺手就拿了。”

杨湃说道:“尸体高度腐烂,具体死亡时间难以确定,起码是一个星期前遇害的。”说完,开始翻检男尸的口袋,找到了一部手机,不过已经关机了。还有一个钱包,钱包里有331块钱,更重要的是,还有一张身份证,名字是:余小波。

苏镜和小邱对视了一眼,满腹疑窦,苏镜问道:“手机呢?手机是哪儿来的?”

小邱恍然大悟道:“哦,对,怪不得有点眼熟。”

“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我吓得魂不附体,赶紧跑了。”

苏镜气得捶了他一下,骂道:“混蛋,你不是说不熟吗?”

“说!”小邱喝道。

“哈哈,现在熟了。”

冯天看了看秋蓉,说道:“小蓉一直想要部苹果手机,可是我每个月的工资只有一千多块钱,根本买不起,我就想……我就想去偷钱。三天前,我去和谐家园转悠,挨家挨户敲门发餐饮传单,其中有一户一直没有人应,而且没装防盗门,我就把门锁撬了,然后……然后……”冯天面露恐惧之色,继续说道,“我先到卧室里翻东西,结果什么都没翻到,后来想去洗手间看看,结果……结果……我真的没有杀人呀!”

尽管有身份证,尽管二人都觉得“眼熟”,但是他们不敢托大,让杨湃进行了DNA检测。上次在余小波家里,警察提取到很多毛发,其中经检测之后证实分别是丁宽、张丽丽、刘红的,在一个剃胡刀里提取到的毛发,则一直未知主人。这次杨湃检测之后证实,剃胡刀里的毛发DNA跟男尸高度相似。

苏镜饶有兴趣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余小波的手机由于淋过雨,而且在血污里泡了好几天,所以已经无法开机,就连sim卡也已经锈蚀,无法查询通话记录。苏镜和小邱走访了三家通信营业厅,查询余小波名下登记的手机号码,结果竟是一无所获。难道余小波从来不用手机?绝不可能!刘红面对丁宽的逼供,曾经说过她给老公打过多次电话,但是一直没人接。手机实名制虽然已经实行多年,但是依然有漏网之鱼,余小波的手机就是这样一条“黑鱼”。

“和……和谐家园!”冯天继续辩解,“可是,我没有杀人!”

两人来到证物科,找到了刘红那部手机,结果情况跟余小波的一样,在血污里泡了几天,无法开机,sim也锈掉了。

小邱喝道:“到底在哪儿?”

小邱说道:“还有三个人知道余小波的电话号码。一个是丁宽,一个是张丽丽,还有一个是丁飞。”

冯天支支吾吾地看着警察们,眼神里满是哀告的神色,说道:“我真的没有杀人。”

苏镜笑道:“我一直纳闷呢,我要等多久你才能想起这事来。”

“少废话,到底在哪儿?”

小邱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在考验我。”

“不,不是偷的,是……是拿的。”

“那当然。”

“到底是捡的,还是偷的?”

“我一点没看出来。”

“我……捡……我拿的。”

“废话,让你看出来还怎么当你头儿?”

秋蓉大惊失色,不知道男友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苏镜则冷冷地问道:“既然没有杀人,手机是怎么来的?”

小邱仰头叹道:“苍天啊,我的领导怎么这么逗逼?”

冯天终于架不住了,扑通一声竟然跪倒在地,说道:“我没有杀人!”

当天傍晚时分,两人再次找到丁飞的时候,W国刚刚举行过全民公投,超过95%的公民赞成W国一分为二,成为两个国家。丁飞深深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那600万元是彻彻底底打水漂了,此时他早有心理准备,手中又没有可供发泄的鱼竿,所以他表现得比较淡定。苏镜和小邱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丁飞指了指电视机,说道:“你们看,刚刚公投了,我的600万啊。”

小邱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句实话?”

苏镜笑道:“丁总这么大的产业,区区600万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啊。”

“不,不是在人民广场,是在别处捡的。”冯天的眼神滴溜溜转,既有狡猾,又有惊恐。

“一分钱也是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

小邱呵斥道:“人民广场到处都是摄像头,说谎之前最好想清楚了。”

“丁总还在找余小波吗?”

“人……民……民……广场。”

丁飞眼睛一翻,说道:“两位警官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难道你们有余小波的消息了?”

“在哪儿捡的?”

小邱说道:“余小波被人谋杀了。”

“昨天,昨天,是昨天啊!”冯天着急地说道。

丁飞眼珠子转了两圈,然后笑了,说道:“我懂了,我成嫌疑人了。”

“放老实点儿!这个手机信号已经消失好几天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捡的?”

苏镜说道:“600万可不是小数目啊。”

“昨……昨天。”

“苏警官刚才说过区区600万对我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我犯不着为了这点钱杀人。”

“什么时候捡的?”

“也是丁总亲口说的,一分钱也是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

“我……我……”冯天急得汗都快出来了,吭哧了半天,终于说道:“我捡的。”

两人一言一语说完,同时仰头大笑,丁飞指着苏镜说道:“苏警官,我跟你投缘!哈哈,不过呢,你放心,杀人的事我是不干的。”

苏镜转向冯天问道:“这个手机壁纸上的男子名叫高铮,关在监狱里。你怎么会有他的手机?”

小邱说道:“丁宽不是杀人了吗?”

“是。”秋蓉吓得不敢抬头。

“那是他混蛋!我可没指使他杀人!”丁飞说道,“再说了,如果我派人把余小波杀了,那为什么还要派丁宽到处去找他呢?”

苏镜看了看桌上的生日蛋糕,问道:“今天是你生日?”

“虚张声势,声东击西,这都是有可能的。”

“我……我男朋友送的。”

丁飞嘿嘿笑道:“你们有证据吗?”

小邱问道:“手机是哪儿来的?”

苏镜说道:“根据法医的检测结果,余小波最迟是在七天前被人谋杀的,请问那段时间你在哪里?”

苏镜说道:“老实点儿!”

丁飞拿出手机,翻阅日程表,说道:“我约了朋友打高尔夫。”

小邱走向前去,夺过秋蓉手中的手机,秋蓉叫道:“不要动我手机!”

丁飞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苏镜立即打电话给他朋友求证,而他的朋友也是翻了翻日程表,然后说:“那天本来是要打高尔夫的,可是丁总爽约了,没打成。”

冯天刚刚把门打开一条缝儿,七八个荷枪实弹的警察一拥而入,其中两人一把将冯天摁在地上,秋蓉惊叫一声,站了起来,几乎是出于本能,双手高举过头,蹲在了地上。

丁飞本以为一句话就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了,却没想到朋友竟“背叛”了他,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一拍脑袋说道:“我想起来了,我这个日程表是提前写好的,后来计划变了,我也没改过来。”

半个小时后,房门被敲响了,她头也不抬地吩咐道:“开门去。”

“你那天到底在哪里?”苏镜冷冷地问道。

秋蓉叹口气说道:“挺好的,还是谢谢你,亲爱的。”说完,她便玩起手机来。

“我在北京,”丁飞说道,“本来计划前一天晚上回来,第二天跟几个朋友打球,可是北京那天雾霾特别严重,首都机场几十架航班被取消了,我只好在北京多待了一天。”

“我……我不知道,”冯天结结巴巴地说道,“本来就在上面,我也不会换。”

“你在北京一共待了几天?”

见男友说得诚恳,秋蓉不再责怪,打开了手机,却见桌面壁纸是一个小伙子的头像,她问道:“这人是谁?”

“加上航班取消那天,前后一共七天时间,我去北京谈个合作。”

冯天涎着脸说道:“这是二手的。”然后又立即保证:“等我有钱了一定给你买部新的。”

这次,丁飞没有说谎,苏镜立即查询丁飞最近这段时间的登机情况,从民航局的系统里找到了他的名字,显示他的航班的确延误了,直到第二天他才离开北京。而他前往北京更是在十五天之前。也就是说,余小波遇害的那段时间里,丁飞的确不在顺宁。

可是,秋蓉的脸色却马上晴转多云了:“为什么没有包装盒?”

丁飞突然问道:“苏警官,既然你们找到余小波尸体了,那我的钱呢?那可是600万啊。”

她一直渴望拥有一部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智能手机,她已经受够手中那部山寨机了,经常卡机不说,还暗藏很多扣费陷阱。二十二岁生日这天,男友冯天送给她一份礼物,打开包装盒之后,她眼前顿时一亮,一部陶瓷白大屏手机乖乖巧巧地躺在面前。她兴奋地拿起手机,放在手心里摩挲,回头亲了冯天一下,冯天的心中乐开了花。

苏镜说道:“他身边没有钱。”

生日那天,秋蓉收到了一部梦寐以求的智能手机,双卡双待,指纹解锁,前后2000万像素镜头……不过这部手机只在她手头待了半个小时就被“横刀夺爱”了。

丁飞叹口气,说道:“那么一大笔钱,难道人间蒸发了吗?得!肯定是被人抢了,然后灭口。”

1.手机信号突然出现了

苏镜沉默不语,他觉得余小波的死并没那么简单。死亡地点是苍鹿山森林公园,他怎么可能带着600万元巨款去公园呢?所以他不可能是遇到抢劫。小邱问丁飞要了余小波的电话号码,然后两人再次来到通信营业厅,查询余小波近两个月来的通话记录。他们发现就在七天前,余小波接过一个电话,如果这个电话确定是他本人接听的话,那么就可以断定他的死亡时间就是在七天前了。

W国政变,局势风起云涌,中国女商人只好回国避难,没想到,回国的第一天她就被人谋杀,而她的老公却早已带着600万元巨款人间蒸发。

给余小波拨打最后一通电话的人名叫余连海。苏镜和小邱没有想到,他们找余连海谈话四个小时后,他就被人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