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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合理。”雷说。

威克斯一脸笑容。“很接近了。”他说,“联邦政府也没有制定超速的处罚方式,所以蒙大拿州规定,每次超速的罚款是五美元。如果你被这四个蒙大拿州警中的一个抓到你在时速限制五十五英里的地方开到一百二十五英里,你就得付五美元。”

“非常合理,不过我提这件事就是想说明一点。只有这样,才不会造成任何人太大的不便,不管是驾驶者还是执法的警官。被逮到超速,就得当场交钱。你让我靠边停车,我给你五美元,然后我继续上路。”

“也许有布鲁克林和曼哈顿加起来那么大。”

“然后大家都很开心。”雷说。

“的确,”查尔斯·威克斯说,“但是,蒙大拿州那么大,人烟又稀少,定出这些车速限制根本没道理,联邦政府可以让他们制定法令,却不能规定他们如何执法。所以蒙大拿州只派了四个州警去管超速,而你知道那个州有多大。”

“完全正确,而且也照顾到了蒙大拿州的最佳利益。了不起,不是吗?”

“那倒是没错。”雷说。

“从某个角度来说,没错。”

威克斯说:“科……基希曼警官,是吧?”他拿起自己的小礼帽,放在膝上,“你知道,两年前,我曾在蒙大拿州接到过一张超速罚单。他们必须有行车速度限制,为了符合联邦高速公路法案,定下了州际道路六十五英里、其他道路五十五英里的限速。”

“警官,”格列高利·查诺夫说,“如果亚述人往后打算放弃保释金,或许他可以直接把钱交出来,不必经过例行渠道。”

他顺着这个逻辑一路讲下去,可能说得有点太多了。毕竟,眼前这些人都是行家,他们以前就在巴尔干半岛和中东玩过这类游戏。

“告诉你,”雷说,“这是不合规定的。”

“无所谓。记住这个国家的名字对你们来说当然比较重要,你们最后可能会被送回那里去。但威克斯先生不会,由于他是美国公民,当局很可能会想把他留在美国,好让国会问他一些问题。”

“但这是权宜之计。”

“安纳特鲁利亚。”

“我不知道,”他说,“不过这么一来,事情反正也就解决了。”

“无所谓。确定每个人的文件都合法,另外,当然会有一大堆记者绕着各位的屁股转,把闪光灯对准安娜巴那那的国王和皇后——”

“提格拉斯,”查尔斯·威克斯说,“你有多少面团[2] ?”

“警官先生,是查诺夫。”

“你是指钱?”

“逃出这个国家,放弃保释金,然后爱干什么干什么。更可耻的是,即使TR脱身逃到别的国家,我和我的警官同行们还是得从你们其他人那里辛辛苦苦地讨生活,给威克斯先生录口供,调查萨诺夫先生的收入来源——”

“不,我是要去开面包店。我当然是指钱。你来这里是希望有机会跟其他人竞标那些不记名股票,那你身上带了多少钱?”

“弃保潜逃?”

“没那么多。我并不富有,查理,这点你一定知道。”

他看着我。“所以我可以逮捕他。至于审判,这个嘛,谁知道结果会是什么,你永远猜不到。不过我可以保证,他会被保释。以前犯下谋杀罪是不能保释的,但现在可以了,我猜TR最多得付二十五万的保释金才能回到街上,而一旦他回到街上,他又是世界公民,他会做的,就是弃保潜逃,听懂没?”

“少啰唆,提格,现在扯这些太晚了。你到底带了多少钱?”

“所以呢?”

“一万。”

“我有足够的证据可以逮捕TR,”雷说,“而我也不惊讶,应该会有足够的证据起诉他。他亲口承认犯下了两桩凶杀案,是在我念了一次或两次米兰达警告之后——看你怎么算。说起来他的自首好像不成立,因为没有人写下来叫他签名,也没人想到要录音。不过所有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他承认自己杀了人,就像关在同一个牢房的囚犯可以作证牢友曾自白一样。只不过在这个案子里,这刚好是事实。TR的确亲口承认了,我们也都听到了。”

“我希望你指的是美元,而不是安纳特鲁利亚币。”

“非常感谢你。”雷斯莫里安说。

“是美元,当然是美元。”

“我看嘛,”他说,“我有足够的证据可以逮捕雷斯——”他停了下来,扮个苦脸。“我决定叫你TR,”他告诉雷斯莫里安,“这是你名字的缩写,跟泰德·罗斯福一样,他成为美国总统之前,刚好也是这座公平城市的警察局局长。”

“你呢,格列高利?”

又一阵沉默。雷等了好一会儿,然后打破沉默。

“稍微多一点,”查诺夫说,“但你怎么能建议我替这个亚述人出保释金呢?他用鲜血写了我的名字!”

“我得告诉你,”雷·基希曼说,“这点还有疑问。”

“没错,但反正没用,格列高利,他拼错字了。我觉得你们该出一份吗?是的,我认为应该。”他皱起眉,“你知道我还怎么想吗?我觉得这屋里的人太多了,我们需要一个私人会议室,格列高利。就你和我和提格和基希曼警官。”

“应该不必坐牢,”雷斯莫里安说,“这是意外,是自卫——”

“还有威尔弗雷德。”

“这样太不公平了,你安然脱身,可是提格拉斯·雷斯莫里安却得去坐牢。”

“你想要也行,格列高利。”

“人生本来就不公平,亲爱的,”查尔斯·威克斯说,“你最好能习惯。”

“还有伯尼。”雷说。

“这样不公平。”伊洛娜说。

“还有鼬鼠,那是当然。”

“我从没想过会搞成这样,”他说,“我原本只是想知道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赫伯曼队长打电话来,找了个奇怪的借口要来看我,可是一见面又急着要走。我没想到他是替一个小偷铺路,还以为他想要什么,或者是想陷害我。我只知道,他在安纳特鲁利亚后来被整得很惨,他也有理由报复。”他耸耸肩,“重点是我根本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得打电话找个人跟踪他,向我汇报。毫无疑问,亚述人跟得有点太紧了,远远超过我们所有人的期望。”

我指引其他人到店后头的办公室,这对伊洛娜和迈克尔似乎不公平,但他们好像不介意,伊洛娜嘲讽地笑着,国王看起来则是一副刚遭受轻微脑震荡的样子。卡洛琳和毛克利则因为会错过下一场好戏而很不高兴。

“那雷斯莫里安杀的那两个人呢?”

我让他们欣赏书商守护神圣约翰的画像,然后到办公室听威克斯解释那些不记名股票在他手上。“迈克尔是个大好人,”他说,“但那个家族从来没有聪明的基因。我听说小偷曾闯入他家之后,就告诉他,我想检查那个资料夹。到现在我还没把资料夹还给他,等到还他的时候,股票就不会在里面了。”

“那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我不会为此道歉,或解释澄清。当时我还年轻,现在我老了。事情都过去了。”

查诺夫扬起他的大下巴。“但没有账户号码——”

“把事情怪到土拨鼠头上,而不是怪老鼠,这个主意真妙。”

“没有账户号码,那些股票只是废纸,但谁敢说世上没有任何一个活人知道账号呢?事实上,谁又敢说你不可能在铜墙铁壁的瑞士银行系统上开一道小裂缝呢?如果我们三个人合作——”

他似乎在伊洛娜和迈克尔的注视下畏缩了,就像《绿野仙踪》里泡了水的西方女巫一样融化了。“这是高层的战略性决定,”他说,“我没有参与决策,除了奉命行事以外,没有别的选择。”

“先生,你是说你和我,还有亚述人?”

“这是个谜。”

威克斯一脸笑容。“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他说,“难道现在行不通了吗?”

“这你怎么会知道?”威克斯说,“如果我有这种信,我一定会锁在抽屉里,不是吗?你去我公寓的时候,我可是从头到尾都在场作陪的。”

“现在嘛……”雷说,这时有人敲门,我抬头看看,门又被敲了两下,声音更大了。我做了个不予理会的手势,但门外的大个子年轻人拒绝被忽视,再度敲门。

“我觉得叛徒是老鼠,”我说,“我想你一定很引以为荣,否则你不会留着那封迪恩·阿奇森[1] 写给你的赞美信。”

我走到门边,将门打开几英寸。“我们打烊了,”我说,“私人聚会,今天不营业。明天再来吧。”

“真的?我们还以为是这样。”

他手上拿着一本书。“我只想买这个,”他说,“就放在那张桌子上,一本五毛,三本一块。我给你一块。”

“别再叫那个外号了,”我说,“你可以叫我伯尼。我不认为土拨鼠曾在安纳特鲁利亚出卖过你们这些好人。”

我把钱推还给他。“请便。”我说。

“鼬鼠,你说什么?”

“可是我想买这本书。”

这种话,他第一次讲的时候我可以不计较,但现在够了。“我不认为是这样。”

“那就拿走吧。”

“那是个意外,比如说,我在赫伯曼队长的遇害事件中也扮演了一个不聪明的小角色。对于查克·伍德,我倒是没那么遗憾,想想他在安纳特鲁利亚曾背叛过我们。”

“可是——”

“这么说也没错。”雷承认。

“这是特别赠品,”我说,“只有今天。拿去,不要钱,拜托。再见。”

大家陷入沉默,然后靠在椅子上、双腿交叉的查尔斯·威克斯说:“意外常常有,到处都是。”

我关上门,转上门锁,回到后头时发现那五个人已经达成协议。雷斯莫里安已经脱下他的军用大衣,正从衣服里面翻出他那条装钱的皮带。威尔弗雷德把一个马尼拉纸信封递给他的老板,查诺夫打开,点着里面的百元钞票。威克斯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厚度相似的钞票,拆开橡皮筋,舔舔大拇指,数了起来。

“我猜也是。至于皮特街的坎德莫斯,你说他是在企图逃跑时被射杀的。可是我必须说,他的耳朵上还有火药,说明他绝对没有逃离射杀他的枪一英尺之外。像这种人,最好不要开课教人怎么逃跑。”

“但愿我能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威克斯说,“我的钱早就够用了。你怎么想呢,格列高利?”

“我的反射动作很灵敏。”雷斯莫里安说。

“你怀念秘密行动的滋味,先生。”

“是啊,唉,意外总是难免的。”雷说,“那个被刺死的人,我低头看他躺在那儿,就知道他是死于意外。要是看到一个人身上有四处刺伤,你马上就知道他是遭到很大的意外了。”

“我是个老头了,还参加行动做什么?”没有人回答,我也不认为他期望得到任何回答。他数完自己那捆钱,又把另外两个人的钱也收过来,双手拢着三捆钞票。我从柜台后头拿了个购物袋给他,他把钱放了进去。几个小时前,这个袋子里面装着书——就是从毛克利那边花了七十五美元买来的那些书——现在里面装满了百元钞票。

两个意外,对于这种事,你还能说什么?那是悲剧,他也深感懊悔,他一向痛恨暴力,对于所发生的暴力事件,他当然难辞其咎,尽管他曾尽力避免这一切。

据威克斯说,总共有四万美元,他把袋子交给雷。

他本来可以知道更多的,但又发生了另一个意外,坎德莫斯骗他,假装完全合作,转移他的注意力,然后冒险想逃跑。再一次,雷斯莫里安的反射神经又让他采取了行动,企图逃跑的坎德莫斯被射杀身亡,一颗子弹取了他的性命。

“我不知道呢。”雷说,然后迅速朝我这里看了一眼。我把头往左挪约一英寸,然后再往右一英寸。雷看到了,眼睛睁得更大,我看着他,然后双眼往天花板抬了抬。

没错,他很熟悉下东区的街道,也知道他和他的囚徒在下东区的某个废弃建筑里面不会受到打扰。他问了坎德莫斯很多问题,也得到了一些答案,但还是没法拼凑出整个故事。他知道有个书店主人要去赫伯曼刚刚出来的那幢大楼里偷一些很有价值的文件,也得知了书店的名字。他知道此事和安纳特鲁利亚有关,这就是他所知道的全部。

“事情是这样的,”他说,“有很多事儿得摆平,有一大堆警察得买通。我觉得要用四万美元来打发,好像不怎么够。”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需要技巧了,下楼到停车处的一路上,他都把枪放在口袋里指着坎德莫斯,如果必要的话,他打算透过大衣开枪,那件大衣跟他今天穿的不一样,是件好大衣。当时很晚了,街上空荡荡的,他等到了恰当的时机,逼着坎德莫斯爬进后备箱,然后锁上盖子,坐上驾驶座,开往市中心。

“哦,真是浑蛋,”查尔斯·威克斯说,“我还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协议了。”

接下来,当他跪在那个不幸的死者尸体旁边时,没错,他忽然想到自己痛恨的一个死对头。他抓着死者的手,食指蘸满鲜血,然后把仇人的名字顺手写在某个东西的表面上,这个表面,刚好是一个公文包的侧板。就算他的西里尔语不够好,也很接近了。反正那根本是蛮族的语言。

“五万美元就可以达成协议。”

那个白发男子,就是现在似乎被称为土拨鼠的人,还慢吞吞地没反应过来。他只是站在那儿,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什么都还来不及做,就被雷斯莫里安用枪指着了。雷斯莫里安逼对方双手举起靠墙,然后搜死者的口袋,找到一个皮夹。为了安心,他把那皮夹塞进自己口袋里。

“这太过分了。上帝作证,我们刚刚都同意这个数字了。”

他没时间细想,不经大脑思考就本能地拨出短刀,插在了赫伯曼身上。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不知道另外一个穿着西装和格子背心的白发瘦子的身份。他只知道他刚杀了一个人,只是条件反射的动作,当然,而且确定是自卫,但这个人死了,提格拉斯·雷斯莫里安的麻烦大了。

“这么想吧,”雷说,“你在蒙大拿被州警拦下来时,达成了一个不错的协议。但这回你可不是在西部荒野,此时此刻,你在纽约。”

而且没错,他的确接到了威克斯先生打来的电话,多年来,他跟他合作过几次。在威克斯先生的命令下,他开车到薄伽丘大楼,停在街对面,没熄火。赫伯曼从大楼出来,他看到他招了辆出租车,就开车跟踪他到后来成为谋杀现场的地方。赫伯曼进门后,他趁着门还没关上,迅速进入那幢褐石公寓,跟着他上到四楼。但显然他的行动引起了注意,当他在走廊上试图偷听屋内的动静,计划下一步该怎么办时,门突然打开,赫伯曼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了进去。

[1] 迪恩·阿奇森(Dean Acheson,1893—1971),美国政治家,曾推动马歇尔计划,并协助建立北大西洋公约组织。

是的,他承认,他现在身上有武器。那天晚上他也带了手枪和一把短刀,虽然他根本没打算动刀动枪。但毕竟,这是纽约,不是巴格达或开罗,或伊斯坦布尔,也不是卡萨布兰卡。这是个危险的城市,谁敢想象身上没有武器就上街呢?而如果你外形又矮又小,带武器不是更理所当然的吗?他是个小个子,而且就算不被贴上侏儒的标签,也会被贴上肥胖的标签,只有身上带着武器,弥补他身材上天生的弱势,他才会觉得安全。

[2] 原文为dough,原意为面团,俚语中亦指现金。

那毫无疑问是个意外,他解释。他从没存心伤害任何人,他不是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