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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马蹄形戒指

他急急忙忙带他们穿过接待室,来到他的办公室,结果他们看见一伙奇怪的人。高高的塞德拉博士瘦削的脸庞涨得通红,皱着眉头踱步;一个壮硕的警察稳稳地站在一把椅子后面,手上握着一根警棍;椅子上坐着一个高大黝黑的拉丁血统的家伙,阴沉的眼睛里潜伏着恐惧的恶魔,他衣服凌乱,好像挣扎过,一顶灰白色的软帽丢脸地躺在他的脚边。

他们感觉到不列颠博物馆沉浸在激动的情绪之中。乔特博士的山羊胡子凌乱地翘着,他在莎士比亚的铜头后面迎接他们,气急败坏。“真高兴你们来了。今天实在是很令人懊恼……罗威,你的手臂怎么了?意外吗?……请进,请进。”

“这是搞什么鬼?”萨姆巡官停在门口低声说,然后嘴角挂上狠狠的笑容,“瞧瞧这是谁来着!”

“佩辛斯,别想了。他做的事很有趣,只是做个参考,但在这个阶段不重要。有一天——谁知道呢——也许用得着。”

同时有两个人深深吸了口气,一个是戈登·罗威,一个是坐在椅子上的意大利佬。

佩辛斯静静地和大伙儿一起走进电梯,然后说:“马提尼医生检查萨克森信笺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呢?我一直在想——”

“柯本,你好!”巡官亲切地问候椅子后面的警察,“还在街上巡逻呀?”

雷恩耸耸肩。“席勒说每件事情都是上帝的判决。我们等着看吧!孩子,我对上天安排的秩序有十足的信心。”

警察的眼睛一亮。“萨姆巡官!几百年没见了。”他笑着打招呼。

“如果什么?”佩辛斯问,一行人正匆匆走向电梯。

“是啊,好久啦!”巡官愉快地回答。他走上前去,在椅子前三英尺的地方站好。椅子上的人低着头,凄惨地垂下眼睑,“哎呀,乔,你在博物馆里做什么?从下九流的地方毕业啦?别告诉我你进了大学!上次我看见你时,你正在偷皮货。我跟你讲话时,给我站起来!”这些话一惊一乍的,效果非凡,意大利佬从椅子上跳起来,整整歪斜的领带,盯着巡官的鞋子。

老绅士慢慢地起身,他的眼里透露出精明的神采。“真是古怪极了,如果……”

乔特博士的声音恼火得很:“这个人几分钟前跑进博物馆,在萨克森室翻箱倒柜,被塞德拉博士逮个正着。”

“现在又怎么了?”罗威说着也站起来,“这简直疯狂透顶!”

“真的?”哲瑞·雷恩先生喃喃说着,走进房间。

“博物馆的乔特!”萨姆大叫,“那边出事了,他要我们立刻过去!”

“我们叫来这位警察,可是这个人拒绝说出自己是谁,如何闯进馆内,或在找什么。”馆长抱怨说,“天啊,真不知道我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爸?那是谁?”佩辛斯赶紧问。

“塞德拉博士,你在萨克森室逮到他时,”雷恩问,“他当时到底在做什么?”

“马上就来!”他摔下电话,从椅子上跳起来。

英国人咳了一声。“最令人吃惊的事,雷恩先生。您可以说——呃——凭他这种知识水平的人,怎么可能追探善本书呢?可是我确定他想要偷东西。就如乔特博士形容的,他在翻箱倒柜。”

萨姆花岗岩般的脸因生气而发红,好像骤然响起的警笛。他的眼睛暴突,其他人大惑不解地看着他。

“贾格尔的柜子?”雷恩厉声问道。

“喂!喔……什么?”

“对。”

外面前厅的电话响了,大家可以听到布劳迪小姐带着哭腔的声音正在哀求对方提供信息。接着巡官的电话也响了,他拿起话筒。

“不肯报出姓名,嗯?”巡官的嘴巴咧得很大,“哼,乔,这点我们可以帮得上忙,对吗?这个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家伙叫做乔·韦拉先生,我认识的最好的扒手,平常就是偷、扒,吃监狱饭,坏事做绝。对吗,乔?”

“记得吗,我也是那么觉得的。我准备罢手了,这事情实在太深太脏了。”

“我什么事也没做。”意大利佬哀号着说。

老绅士查看着名单。“奇怪了,”他咕哝着说,“这是事件最奇怪的一点。可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乔,你怎么进来的?”

萨姆拿起打字机打好的一叠厚厚的纸,丢到桌子另一端。“找不到半个和书有关的遇害或失踪人口。”

沉默——

“你查过失踪人口的名单了吗?”雷恩问,“其实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巡官。”

“这有什么好处?谁叫你来的?你那个笨脑袋不可能想出这把戏玩的。”

“朝你开枪。”巡官靠回椅背,做梦似的说,“这更像一回事了。他已经露脸了,很好,我喜欢。”然后他又叹了口气,“可是我恐怕不能再和这码事儿纠缠太久了。那件珠宝抢劫案把我搞得团团转。”

那人舔舔嘴唇,他的小黑眼睛从每个人身上扫过,然后激动地叫道:“没有人差遣我做这件事。我——我就进来了,就这样,就是进来逛逛而已。”

“装的。我只能猜出这么多。”

“来看书,嗯!”萨姆扑哧一笑,“你知道这小子,对吗,柯本?”

“他的声音呢?你说他问你要信封。”

警察羞红了脸。“噢,巡官,不太清楚。我……我想自从你离开局里后,他就没有嚣张过了。”

佩辛斯叹息着说:“他的脸蒙起来了,爸爸。而且当时我也没心情观察——当时戈登躺在路上流血。”

“啧啧,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了?”巡官伤心地说,“好,乔,你最好把话说清楚,否则我就带你去总局,让你尝尝挨训的滋味。”

“嗯,佩蒂,有没有想到那家伙是谁呢?”

“又没做什么。”韦拉不悦地咕哝,可是脸色开始发白。

“你会去挡子弹的。”罗威生气地说。

戈登·罗威往前走过去,受伤的手臂晃了一下。他冷静地说:“巡官,我看我帮得上忙。”韦拉飞快地看他一眼,显得很困惑,然后拼命研究罗威的脸,好像在寻找熟悉的特征。“一五九九年的贾格尔被偷当天,他就在访问博物馆的老师当中!”

“喔,对了,佩蒂昨天晚上说过了。”萨姆咧嘴笑笑,“这可以让你以后少管闲事了吧,年轻人。好,大家都坐下吧!哼,打劫?老天,真希望我人在那里。”

“戈登,你确定吗?”佩辛斯叫道。

“挡子弹,先生。”

“确信无误。我一走进这个房间,就认出他来了。”

巡官拥抱了女儿,女儿也回抱了他。他问罗威:“你怎么了?”

“戈登,”雷恩说,“他是哪一个?”

老绅士慈爱地看着佩辛斯和罗威。大家都知道他的耳疾,他只是喃喃地说:“我想该去看看巡官了。医生,我让车子送你回去。叫德罗米欧来。孩子们,我们搭出租车去下城……啊,克拉伯先生,打扰你了,谢谢,再见。”

“先生,我不知道,可是他就在那一群人当中。我发誓,那天他就在博物馆里面。”

“天啊!”克拉伯搓着双手,“女性的占有欲!罗威,小心点儿……雷恩先生,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些无聊的唆到底是什么意思?”

塞德拉博士打量着韦拉,好像他是显微镜下面的实验标本,然后退开去,面对着大窗户的窗帘。

“我看你最好不要吧!”佩辛斯说,“小睡一下——”但是她又迷惑地看着马提尼医生。

“乔,说话。”萨姆阴沉地说,“你和那群老先生、老太太在这里做什么?别说你有执照可以在印第安纳州教书混饭吃!”——韦拉嘴唇紧闭——“好,臭小子。乔特博士,借用一下你的电话。”

“不,”罗威先生说,“我跟你们一道走。”他的下颌非常帅气地往前一挺。

“你想怎么样?”韦拉忽然问。

“我也想。”雷恩喃喃地说,“我也想,马提尼。好!”他的眼睛亮了一下,看看年轻的一对,“我们可以走了吗?戈登,再见。”

“查一查你。”萨姆拨了一个号码,“泰奥菲尔先生?我姓萨姆,萨姆侦探社的萨姆巡官。乔治·费希尔在吗……好极了。你的发车员巴比呢?在乖乖做事吗?能不能把他们借给我半个小时……好,立刻叫他们到第五大道和六十五街交叉口的不列颠博物馆来。”

“我说过,对于您所怀疑的事,我们的了解非常有限,这一定是极其少见的情况。我倒想见见他。”

司机乔治·费希尔和红脸的发车员颇为慌张地赶来。他们加入沉默的一群人,两个人同时把注意力集中在蜷伏在椅子上的人身上。

“啊!”雷恩的语调很奇怪。

巡官说:“费希尔,你认得出这个人渣吗?”

医生思索着,仔细摸摸信笺,然后走到接待室的一扇窗下,把沉重的窗帘拉到一边,眯着眼睛检查信笺。他把信笺放在离眼睛一英尺的距离,又把信笺放到离眼睛两英寸的地方……然后把窗帘拉回原处,把灰色的信笺放在桌上,安静地说:“没错,您的怀疑很可能是真的。”

“当然认得出来。”费希尔说,“他就是和那群老师一起上车的两个人之一。”

“这看起来和另一张一模一样。”雷恩从克拉伯手中拿过信笺,轻声对马提尼说,“你看呢?”

韦拉怒吼:“胡说!你们设好了圈套!”

克拉伯耸耸肩,踩着碎步离开了,很快从图书馆拿了一张空白的信笺回来。

“乔,闭嘴!费希尔,是哪一个?”

“麻烦你了。”

费希尔耸耸肩,懊恼地说:“不记得了,长官。”

“什么?又要看?”

巡官走到巴比面前。发车员很紧张,一双手不停地搓下巴。“你应该知道的,巴比。你一定和这只黄鼠狼说过话。他就是贿赂你,叫你让他们上巴士的两个人中间的一个,对不对?”

雷恩先生赶忙说:“克拉伯先生,我们想看看萨克森图书馆的信笺。”

韦拉恶毒地瞪着发车员。巴比支支吾吾地说:“对,对,我想是吧!”

罗威涨红了脸,握紧没有受伤的拳头。

“你想是吧!到底是或不是?”

然而老克拉伯显然以为年轻人的手臂中了子弹是个笑话,因为探视过后,他不以为然地说:“真是瞎闹!是谁打烂了你的手臂,小鬼?”同时眼角一直瞄着雷恩冷静的脸和马提尼医生沉着的神情。

“是,先生,他就是。”

萨克森大宅和平常一样门禁森严,一样荒凉冷漠。蓄着漂亮的连鬓胡子的管家再度感到抱歉,萨克森太太“出门了”。看见罗威包着绷带的手臂,他顽石般的眼睛稍微睁大了几分,一瞬之间,他看起来有些像个人了。

“哪一个?”

“德罗米欧,到萨克森家……看马提尼,睡得那么熟。”老人哧哧笑起来,“孩子,心地纯洁的人才做得到。如果你没有扮演佩辛斯的护花使者……”

“第二个。”

“家?”罗威先生痛苦地说。

“第十九个人!”佩辛斯悄悄对罗威说。

他们进入市区时,雷恩先生打起精神。“戈登,我看我们最好先送你回家。”

“确信?没搞错?”

德罗米欧在马提尼大夫的房子前停车,医生一言不发地爬进后座加入他们。他快速地检查了年轻人受伤的手臂,然后点点头,往后靠,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巴比往前冲去,韦拉张开嘴,从黑黑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尖叫。大家一下子都呆住了,看着两人缠在一起,然后警察加入战局,后来萨姆也伸手去解围。

雷恩叹了口气。“我想到一件事。”他说完又陷入沉思。

巡官喘着气说:“老天,你疯了,巴比?有什么大不了的?”

罗威忽然说:“那您为什么要发电报呢?”

柯本抓紧扒手的领子,狠狠用力往后扯了三次。那家伙的舌头吐出很长,四肢顿时瘫软。巴比抓住韦拉的左手,用力扭着,韦拉黄褐色的皮肤抽搐了一下。

“那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我想那东西丢了,我们还是有办法的。”

“戒指!”巴比喘息着说,“戒指!”

“可是我把信笺搞丢了。”佩辛斯呜咽着说。

韦拉左手的小指上有一个奇怪的白金环,上面有个白金马蹄戒面,镶着闪烁的碎钻。

“亲爱的孩子,”过了一会儿,老绅士说,“别怪自己怪得那么苦!这不是你的错。让你碰上这么大的危险跑到这里,我还不能原谅自己。”

韦拉舔舔干燥的嘴唇,惨淡地说:“让你逮着了,我就是那个家伙。”

次日早晨,一行人沉默地坐上雷恩先生的车子,离开哈姆雷特山庄。佩辛斯想,竟然才星期六。佩辛斯的跑车留下来了。年轻的罗威先生左臂悬吊在脖子上,赌气地坐在雷恩和佩辛斯之间,皱着眉头,拒绝说话。雷恩满腹心思。泪水在佩辛斯的眼眶里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