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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往明天的有轨电车

“出了什么事了?”我们赶到人群边缘的时候我问道。

我们顺着街道走到了路克萨饭店,吃了顿半夜饭。11点钟一过,我们就朝着角斗士和明天宾馆的方向走去。天桥下面马路上的交通似乎完全瘫痪了,我能看到前面急救车上闪烁的灯光。

“有个女人从电车桥上摔了下来。我听到她尖叫了,她直接摔到了桥下的车流里。”

她匆忙走向休息室,我觉得我饿了。“我们等她的时候去吃点东西吧。”我提议。

我们拼命往目瞪口呆的围观者里面挤,直到看见一具几乎全由防水油布包起来的尸体。她的右手腕露在外面,是两张牌的文身。“现在有犯罪行为了。”我对西蒙说。

“我明白了。”

“犯罪行为一直存在。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杀了她的原因。”

西蒙把他在赌桌上赢来的筹码给了她,“假如你肯帮我们的话,我们还会给你更多。”

我们在电视节目早新闻中看到了这个消息。玛丽亚姆·赛门斯,角斗士宾馆的二十一点发牌手,死于从电车桥上坠落。西蒙和我在我的宾馆房间里面看着电视,最后我说出了我们俩都在思考的问题:“他们杀了她,因为他们看见我们跟她交谈了。”

“好吧,”她说,“也许,我不能保证。”

“很有可能,”他承认,“如果索尼·查尔斯和这事有关,他就会让监控器一直对着我们。”

“那么我们在那边的猫头鹰咖啡店见吧。”

“我们最好给哈特曼打个电话,把这事告诉他。”

“午夜,有时候早点。”

我用力按下了他套房的号码,电话那头传来他昏昏沉沉的声音:“哈特曼。”

“你什么时候下班?”他缠着她不放,不肯让她走。

我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立刻把坏消息告诉了他:“快打开电视看看新闻。”他打开了电视——我听见电话的背景音里传来了新闻播报声,过了一会儿我说:“那个昨晚死在天桥下面的女人——她就是那天晚上在有轨电车上坐在你旁边的女人。”

“瞧,我这会儿休息。”她朝四周瞥了一眼,“我现在不能说。”

电话那头倒吸了一口冷气:“我现在正在看呢。你们确定?”

“是谁让你上有轨电车坐在哈特曼旁边的?告诉我们,我们可以付钱给你。”

“确定。西蒙跟她谈过,我们还约好她下班以后跟她再见面。”

她耸了耸肩:“他们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上帝呀!可怜的麦迪!”电视的声音听上去被关掉了,他说,“你和西蒙能来一下我的套房吗?我的一个搭档昨天深夜赶到了这里。他8点吃早饭。”

“你在这里上班,为什么要到那边去?”

“我们马上来。”

“我记得没发生什么呀。”

我们到达的时候,侍者正在端早饭。和哈特曼在一起的人名叫皮特·盖勒赫。“我从雷诺来,”他加了一句,权当解释。他矮个子,秃顶,戴着的黑框眼镜使他看上去显得一丝不苟,“当我听说了发生在我们的赌注上的事情,我就决定开车到这儿亲自来看看。”

“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哈特曼的衣服才穿了一半,长裤,衬衫,光着脚丫。他的钱包、手表、几个筹码放在床头柜上。“我告诉他我们的钱十分安全,”哈特曼解释道,“我已经雇用了一个最好的侦探——”

“我吗?”

“我不是侦探,”西蒙纠正他,“我调查的是现象,不是事实。”

“星期一晚上你乘坐有轨电车去明天宾馆的赌场,坐在一个名叫奥斯卡·哈特曼的男人身边。”

皮特·盖勒赫伸手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杯橙汁。“奥斯卡告诉了我所发生的事情,或者说得更确切点是没有发生的事情。他没能在星期一晚上比赛之前用我们的赌金下注,我们能赢得一百万美元的那天就这么消失了。”

“是我,”她承认,“我是麦迪·赛门斯。我中了大奖了吗?”

“我们正在调查这事。”我告诉他。

他点了点头:“我正在寻找一个二十一点发牌手,手腕上有扑克牌文身,一个A和一个K。”

矮个子男人显然很不高兴:“仅仅调查是不够的。”

她立刻认出了他的黑西装。这不是人们在维加斯常穿的衣服:“你刚刚在我的桌上打过牌。”

“这个被杀的女人怎么了?”哈特曼问,“她出了什么事?”

我们在远处看了大半个小时,然后有个男发牌手替代了她。当她取下胸牌,朝着休息室走去的时候,我们拦住了她的去路。“很抱歉打扰一下,小姐,”西蒙叫住了她,“我们可以跟你谈谈吗?”

“显然,桥上的电车轨道旁边有条紧急人行通道。她可能是从桥上跳了下去,也可能是被推下去的。”

“那我们就从她开始。”

“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跟她有关吗?”

“可能不止她一个人有文身。”

“几乎可以肯定有关,”西蒙告诉他,“如果你坐下,放松点儿,我就告诉你我认为所发生的事情。你的故事实在太过不可思议,我觉得它只能是真实的——或者至少从你的角度来看是真实的。我唯一确定的是你所经历的这件事有违常理。你在银行拿了本票后回到这家宾馆,然后立即坐上有轨电车去了明天宾馆的赌注登录处。在那里你得知你丢了一天。在马路上,宾馆里,假设你疾病发作并倒在地上,肯定会被人看见,你就会立刻得到医疗救治。在有轨电车上你是坐着的,也有可能打了个盹。我确信,不管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这事确实在电车上发生过。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这件事超出了科学可知的范围,要么就是犯罪。要么你被运送到了另一度空间,要么你不知不觉被人下了药,然后被绑架了。”

“她有文身。”他告诉我。

“我两个都相信。”哈特曼说。

由于过了晚饭时间,魔术表演也已结束,赌桌旁挤满了人。西蒙走过几张桌子,最后在其中一张前停下了脚步。一名年轻的黑发女郎正在发牌,牌滑过绿色毡制桌面,快得几乎来不及看。她的衬衫上面别着个椭圆形的金色胸牌,上面说她的名字叫麦迪。有个男人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西蒙坐到他的位子上,从口袋里掏出了剩下的筹码。我站在后面看,心里想着我们头顶上某个地方是不是也有其他的眼睛在盯着我们。西蒙这次玩了两把,而且都赢了,然后他让出了座位。

“好吧,让我们先来看看超出科学范围这一可能性。你在星期一被带下了有轨电车,随即被投入了另一度空间,在那里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二十四小时后你回到了同一辆有轨电车的同一个位子上。”

“我想再去玩会儿二十一点。”

“也许这就是发生的事。”

查尔斯也站了起来:“你们现在要去哪儿?”

“不,这不是。你描述了电车上同行的乘客——戴橘黄色帽子的游客,坐在你旁边的手腕上有文身的年轻女人。这些人和你一起上车,一起下车。如果这是什么超自然现象的话,那么你在下电车时碰到的应该是不同的人,是星期二的乘客,而不是星期一的。”

西蒙·阿克站起身来:“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阁下。”

“但如果假设我被下了药,并被绑架了二十四小时,然后再被送回到电车上。那么车上的人仍旧是不同的呀。”

他把注意力转向了我:“希望如此。这里没什么东西好揭露的。”

“如果他们全都是阴谋的一部分,那么你在车上见到的就是相同的人。”

我得打断他们了:“我们不会在这里待上很久的。”我向索尼·查尔斯保证。

“全都是?”

“政府?”

“你说过电车的车厢里面有八到十个人,还说有个宾馆雇员领你到了第二节车厢。可是当我们重走你的路线时,并没有什么领座员。我相信你是被故意领到那节车厢的,哈特曼先生,还有几个宾馆雇员,他们值得信赖,守口如瓶。你旁边的其中一个,要么是戴橘黄色帽子的男人,要么是麦迪·赛门斯,给你注射了一种速效麻醉药,手法熟练。”

“我的活动与钱毫无关系,”西蒙向他保证,“我受到更高权力的雇用。”

“他们怎么将我搬下车呢?”

他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哈特曼付你多少钱?”

“很有可能用轮椅。你在赌场里面可以经常看见它们。你被带到一个私人房间,注射了镇静剂睡了二十四小时。然后他们又用轮椅把你送回到有轨电车上,让你坐在相同的位子上,周围是相同的人,给你打了一针什么别的东西,让你清醒。直到你到了下注的地方,你才意识到已经是第二天了。”

“根本不会。我打算做完调查,然后走人。”

“为什么?”皮特·盖勒赫想要知道,“拉斯维加斯的赌注登录处对外开张营业是为了赚钱。他们为什么要精心策划这样一个阴谋,而唯一的目的只是阻止我们将二十万美元的赌注投入比赛当中去呢?”

“我和你之间会不会产生麻烦,阿克先生?”

这个问题问得好,我怀疑即使西蒙·阿克都回答不了。他所描述的这个阴谋,包括几个宾馆雇员,只能在索尼·查尔斯知情并点头同意的前提下才能实施。可是又为了什么呢?

“噢,我不怀疑这一点,”西蒙表示同意,“我敢肯定,对于发生在奥斯卡·哈特曼身上的事情,你知道得一清二楚。”

西蒙仔细思考着盖勒赫的问题,然后问了个他自己的问题:“有谁知道你们要下这么大一笔赌注吗?”

“在我的赌场里面不可能。它们就像钟表一样精确,这里所发生的事情还没有我不知道的。”

“只有我们辛迪加的四个成员。”哈特曼回答。

“这个世界是个千奇百怪的地方,像拉斯维加斯这样现代主义的绿洲,有时候也会被未知事物所触及。”

“我需要他们的名字。”

“我跟他谈过了,”查尔斯承认,“他的故事没法引起我真正的关注。我怎么也想象不出他究竟想要什么。难道要我付给他没有下过注而从未赢得的钱?”

“我自己,这儿的盖勒赫,芝加哥的劳埃德·布劳顿,洛杉矶的汤米·赞恩。有什么关系吗?”

西蒙微微笑了笑。“我可以说我和我的朋友只不过在这里度假而已,但这不是事实。你们的一个顾客,一个名叫奥斯卡·哈特曼的人,告诉我们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当他乘坐你们赌场之间的有轨电车时,好像被送到了另一度空间。他失去了整整一天,使得他没法赶在上个星期一晚上,在科第斯对琼斯的拳击比赛中下注。”

“如果这事是索尼·查尔斯干的,那么为了策划这个阴谋,他必须事先知道你们要下注。你们四个当中肯定有一个告诉他了。”

索尼·查尔斯摇摇头,表现得十分困惑:“我知道你调查的是稀奇古怪的事情和心理现象。在这儿能有什么令你感兴趣的事情?”

“不可能!”盖勒赫坚持道。

西蒙承认了事实:“你们这里的运作与众不同。”

奥斯卡·哈特曼也同意:“我们对索尼·查尔斯的印象全都不怎么好。我们当中不可能有人向他提到赌注的事,我们没有理由非得告诉他。这么大笔的赌金在维加斯的大型职业拳击赛中也并非罕见啊。”

保安将我们带进了一间底楼的办公室,毫无疑问,办公室毗邻录像监控室,里面还装有单向透明玻璃镜,用以监视赌场。索尼·查尔斯显然是在等着我们,站起来跟我们握了握手。他皮肤晒得黝黑,年近六十,灰色的鬓角几乎延伸到了下巴上:“谢谢你们能来。”就好像我们能有什么选择似的。他示意我们坐下,面对一张约摸有台球桌大小的桌子:“你是西蒙·阿克?”

“你提到了关于钱的一个电话会议。查尔斯有没有可能窃听宾馆里的固定电话?”

“我们很乐意见他。”西蒙抢在我进一步拒绝他之前说。

哈特曼摇摇头。“我不会冒那样的险。每次我们交谈的时候都是用手机。我知道手机的信号也有可能被拦截,但没有像窃听固定电话那么简单。”

“索尼·查尔斯先生。你们在他的赌场里面。只要花费你们几分钟的时间就行。”

“那我们还有什么线索呢?”盖勒赫问道。

“我不认识什么查尔斯。”我告诉他。

西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但是接着他的表情发生了变化。我认识他很长时间了,能感觉到他的沮丧不安。对哈特曼失踪的一天他提出了个可能的解释,麦迪·塞门斯之死也证实了这个解释,但是索尼·查尔斯卷入这事总得有个动机啊。一个动机,以及他探知哈特曼意图的手段。

就在那个时候,有个人突然拦住了我们的去路,这人穿着蓝色衬衫,体格魁梧,看样子以前只可能当过保镖:“对不起,先生们,查尔斯先生想跟你们谈谈。”

“请容我到今天晚上回答,”西蒙告诉这两个人,“但是请首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假如你当时及时赶到明天宾馆,把二十万美元的赌注下到了科第斯身上,结果会是什么?”

我们坐有轨电车穿过天桥回到了角斗士宾馆,两分钟之内从未来回到了过去。在我们前面,有个男人推着一把轮椅,上面坐着他的妻子。我们顺着自动传送带到了赌场这层,西蒙立刻朝着二十一点的赌桌走去。

盖勒赫想了想:“嗯,比赛胜负的赔率可能发生变化。那就是为什么我们原来计划在不同的城市分开下注的原因。可是这个会导致他策划出这么个费尽心机的阴谋吗?他完全可以买通什么人,在奥斯卡带着本票离开银行的时候抢劫他呀。如果查尔斯真的对赔率那么关注的话,那样做要简单得多。”

“另一度空间。”

“不对,”西蒙指出,“如果顾客遭到抢劫,银行可以再开一张本票,原先的作废。从这件事情的结果来看,直到比赛结束过了好久,都没有人知道哈特曼先生被阻止下注的消息,而且即使到了那个时候也没有犯罪行为被立刻发现,真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我叹了口气,跟在他身后,“可是并没有犯罪行为发生呀,没有人受到伤害。我们究竟在寻找什么?”

“那你建议我们怎么办呢?”盖勒赫问道。

“回角斗士宾馆的赌场。她可能在那边上班。”

“我将要求今天早上和索尼·查尔斯再次见面。那个年轻女人的死可能让他吓得够戗,没准他会愿意说出一切。”

“即使你的理论是对的,她也有可能没上班。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除非,”我说,“他就是要对她的死负责的人。”

“我玩那一把是因为,那个红发女郎是唯一的一个我从远处看不清她右手腕的人。但是当她发牌给我的时候,我看见她没有文身。”

星期五的早晨和拉斯维加斯十月中旬的其他日子没有什么区别,温度接近九十度(此处为华氏温度——译者注),天空晴朗无云。我和西蒙在楼下吃了早餐,我打了个电话要求跟索尼·查尔斯在上午见个面。他的秘书告诉我他从不在上午11点之前到办公室,而且他这一天的日程已经排满了。

“也许吧。”我半信半疑地承认。

按照西蒙教我的话,我告诉她是有关于科第斯对琼斯的那场比赛,而且至关重要。她建议我11点以后再打电话。我把消息传达给了西蒙,他似乎未加理会:“他会见我们的,朋友。相信这一点,如果他拒绝,那就意味着我的推理错了。”

“在这儿,拉斯维加斯,一个女人手腕上的一个A和一个K,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个女人最有可能是,或者曾经是二十一点的发牌人。”

那天早晨晚些时候我们见到了哈特曼和盖勒赫,当我过了11点钟往查尔斯的办公室打电话时,他们就在我们身边。当我表明身份以后,秘书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说:“查尔斯先生需要知道这次谈话的内容。”

“那个有轨电车上坐在哈特曼身边的女人?可是朗达·弗拉格只在肩上有个问号文身呀。”

“我告诉过你,是有关于星期一晚上的拳击赛。”我瞥了一眼西蒙,又加了一句,“以及昨天晚上你们的一个二十一点发牌手的死亡。”

“有人说恶魔就藏在细节里面。记得那个女人手腕上的文身吗?”

她让我等了一会儿,然后说:“查尔斯先生中午有十五分钟的空闲时间,如果那个时候你们能来的话。”

“你希望在这个赌场里面找到恶魔吗?”

“我们会来的。”

“搜寻,我的朋友,不停地搜寻。”

显而易见,这次的会面跟前几天的那次肯定截然不同。星期二,我们实质上是被勒令进入他的办公室。而今天我们是不请自入。西蒙建议盖勒赫不要去,但是奥斯卡·哈特曼跟着我们去了。查尔斯还在试图厚着脸皮硬撑,说什么那天以后没有新的事情发生,但是西蒙提醒他麦迪·赛门斯已经死了。

“你这么干目的是什么?”我问。

“赛门斯?你指的是在角斗士宾馆赌场里面的二十一点发牌手?那是个悲剧性的意外。她怎么了?”

我以前从未见过西蒙·阿克赌博,我能感觉到他对赌博的憎恶。他视察了每张二十一点的赌桌,最后选了一张有个颇有魅力的红发女郎发牌的桌子。桌上的最低赌注是二十五美元,他输了一把,将剩下的筹码装进口袋,随后就离开了。

“她在对哈特曼先生下药和绑架的过程中扮演了一个角色,这样的罪行没有你的参与和共谋是无法实施的。”

他的回答让我吃了一惊,“既然来了,或许我们该去玩几把二十一点(一种利用扑克牌赌博的游戏——译者注)。”

“下药?绑架?你是不是疯了,伙计?”

哈特曼请她出去吃晚饭,她欣然接受。西蒙和我离开了他们俩,朝着明天宾馆的餐厅走去。“说不定这样他可以暂时忘掉失去的一天,”我对西蒙说,“他们的交情好像不错。可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哈特曼先生当时将他二十万美元的赌注下到你在明天宾馆的体育比赛赌注登录处,那么在皮德罗·科第斯身上的赔率在比赛开打之前就会大幅下降。”

“据我所知,现在没有。当然,我们还有其他几个魔术师,但没有人用催眠术。”

“那又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呢?”索尼·查尔斯轻蔑地耸了耸肩。

“这个城市里面目前有没有催眠师?”

“影响大了,如果你打算晚点在科第斯身上下注——”

“从来没有。对我来说那个太难了。有时候会发生一些令人难以置信的事,要不然那就是假的。”

“哦?”

我可以看见她的两只手腕上面都没有文身,但是西蒙对此不感兴趣:“弗拉格小姐,请告诉我,你在演出的时候有没有用过催眠术?”

“——而且,如果比赛的结果受到了操纵。”

“不用费事,”她微笑着告诉他,“你经常看这样的表演,你一定知道它们都是一样的。”

听了西蒙的话,他的脸有点红了,“你是在指控我吗?”

“你的表演令人钦佩,就像往常一样,朗达,”奥斯卡·哈特曼告诉她,“我们明天或许还要来看。”

“根本不是。只不过是猜测而已。当然,如果你晚点下注,那么这次谈话就是毫无根据的。”

或许这些在维加斯工作的女人们习惯了在她们的化妆间会见上了年纪的男人,尽管他们都不如西蒙·阿克年纪大。她落落大方地问候了我们,尤其是当我宣布了我跟出版社的关系的时候。她的金发真的是假发,当我说到这个时,她笑着回答:“你没以为我的头发里面有只兔子吧?”我琢磨着她说这句话的频率有多高。

“你什么也证明不了,如果你在我的办公室之外还重复这些指控的话,我就告你诽谤。”

朗达·弗拉格高高的个子,能说会道,变魔术时嘴里念念有词,她的表演比魔术本身更吸引人。她真的从头发里面拉出了一只兔子,然后又将它装进一个戏法盒里面销声匿迹了。那个戏法盒一定是个胡迪尼(1874~1926,美国著名魔术师,以能从镣铐、捆绑及各种封锁容器中脱身的绝技而闻名——译者注)时代的老古董。她的道具不久就逐渐演变成了更大的动物,将一只山羊装进一个笨重的、装有镜子的箱子里面,随后就消失了。表演中有飘浮在半空中的灯泡,也有常见的忽分忽合的圆环。但是最出乎我意料的却是,西蒙竟然请求我们在她的化妆间跟她见面。

“噢,我认为哈特曼先生的那部分故事证明起来易如反掌。”他很快将话题转到了对失去的这一天的解释,“你的几个雇员非得参与此事不可。我相信赛门斯小姐出事以后,他们当中一定有人愿意说出来。”

但不知为什么,西蒙的目光在女魔术师的照片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有魔术表演的时候,人们就会寻找魔术师,”他富含逻辑地说,“我相信我们该去看看今晚的表演了,如果他们还有空位子的话。”

“我和那次不幸的意外事故无关。”

“那不是她。”

“但我相信你不愿让警察深入调查这件事情,他们会将它跟哈特曼先生的故事和星期一晚上拳击比赛的博彩联系在一起的。”

“朗达有可能戴着演出时用的假发。”我暗示说。

看样子,查尔斯内心的愤恨仿佛开了锅一样炽热,但他设法控制住了自己的怒火:“你是个老魔鬼,阿克先生。”

他摇了摇头:“我认识朗达。这女人长着一头黑发,不是金发。”

“老了,可不是魔鬼。”

“有没有可能是朗达·弗拉格?”西蒙问道。

他叹了口气,转向哈特曼:“你需要多少钱才能摆平此事?”

奥斯卡·哈特曼顺着西蒙的目光看去,突然说:“我想起来了。电车上坐在我旁边的那个女人——她的右手腕上有个小小的文身。好像是两张牌,一个红桃A压着一个黑桃K。”

西蒙抢在哈特曼之前替他回答。“二十万美元,他要赌的那笔数目,只不过相当于他们要下的拳击比赛的赌金,所以并非不合情理。”

我为这个人感到难过,但是找不到任何可能的解释来说明他的暂时失忆。也许他得了轻微的中风。不管怎么样,我相信,与其说他需要西蒙·阿克的推断,倒不如说他需要的是医生的检查。但是西蒙本人却将目光从体育赌注登录处的电视墙上移开,落到了一张海报上,上面写着:朗达·弗拉格——新世纪魔术!明天赌场,每晚上演!照片上是个迷人的年轻姑娘,金色的头发长得足够藏进几只兔子。她身穿一件无袖上装,露出的胳膊靠近左肩的地方有个问号形状的文身。

索尼·查尔斯只思考了片刻:“很好,只要你签署一份文件,放弃对我其他任何形式的索赔,并且答应对整件事情严守秘密。”

“我到后来才注意到。我非常确定那是星期一晚上……”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片绝望的神色。

奥斯卡·哈特曼面无表情地舔了舔嘴唇:“我有三个合伙人,我要四张支票,每张五万,随时提现。”

“时间和日期都显示在电视屏幕上面。”我指出。

“很好,不过我需要他们的名字。赢了这么一大笔钱,国内收入署必须接到通知。不用担心,我来处理文件工作。”

“我走到窗户那边,出示了我的银行本票。就在那个时候,天塌下来了。”哈特曼说。

“告诉我一件事,查尔斯。你是怎么提前知道我正在计划要下那笔赌注的?”

有轨电车带领我们穿越了拉斯维加斯天桥,到达了明天赌场,这里闪闪发亮的金属机器人代替了面貌凶恶的角斗士,向我们挥手致意。这里没有自动扶梯,取而代之的是微微带点坡度的自动传送带,坐轮椅的客人可以更方便地上下。赌注登录处靠近主楼梯后面,布置得十分精致,几排柔软的扶手椅面对着一排电视屏幕,上面正播放着全国各地的体育比赛项目。由于时差的关系,赛马显然是重播,但也有正在直播的高尔夫锦标赛。一个巨大的中央屏幕在播映正在比赛的世界职业棒球锦标赛的第五局。一张张印有赌注的纸片被插在屏幕旁边的纸插上。

赌场主人仅仅笑了笑:“这是魔法。”

“车厢里并不拥挤。我的右边没有坐人,左边是个黑发的年轻女人,我记得。有个引人注目的游客,戴着一顶橘黄色的鸭舌帽。我没有太注意。”

回到哈特曼的套房后,他告诉了皮特·盖勒赫事情的经过:“支票到3点钟就会准备好了,皮特。干吗不打个电话把好消息告诉赞恩和布劳顿呢?”

“仔细想想。你坐在谁的旁边?”

“让我们等到把钱拿到手吧。就是亲眼看见索尼·查尔斯在我跟前,我都信不过他,尤其是在他的二十一点发牌手出了事以后。”

“没有。”

“或许你是对的,”哈特曼迟疑地回答,他转向我们,问道,“你们两个能留在这里,直到我们拿了支票,安全离开以后吗?”

在赌场的标志性建筑物——角斗士的雕像旁,只有几个人在等着。几分钟后,两节车厢组成的有轨电车就到了,几对年轻夫妇带着孩子下了车。没有人领座,于是我们选择了哈特曼坐过的第二节车厢,说不定可以通往另外一个空间。电车的车厢是绿色的,两边有金属座位和供站立者拉手的吊环,很像纽约的地铁车厢,只不过小了点儿,不到一半大小。“你当时在这儿有没有认出什么人?”西蒙问道。

“当然。”西蒙立即同意。

我们在底楼下了电梯,他指给我们看他从街上走过来,并且立刻登上有轨电车的地方。“这比在白天的时候走到拐角处、再穿越天桥下的马路要容易得多。”

哈特曼拿出了他的酒,但我们两个都婉言谢绝了。皮特·盖勒赫趁我们等候的当儿下楼到大堂里面去玩上几把。哈特曼啜饮了一小口酒,嘀咕道:“我还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得知我们下注的消息的。”

当我们朝着电梯走去的时候,我问哈特曼他是否联系过赌场的主人,索尼·查尔斯。“我当然去了!”他告诉我们,“我直接去找了赌场主人,不管有没有用。他的反应就像我年纪轻轻就得了老年痴呆症似的。”

“也许银行里有人打电话给他。”

西蒙只是冲着他笑了笑,“即使你能证明你被运送到了另一度空间,我依然怀疑警方是否会抓人。”

但西蒙否定了那种说法:“他没有时间召集人马。记住,有轨电车上的每个乘客都必须是他的人。”

“很好,”他说着站了起来,“这件事情对我,还有我辛迪加的搭档都非常重要。尽管看上去没有犯罪行为发生,但是我们被抢走了下注的机会。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被抢走了一百万美元。”

“查尔斯说过这是魔法,”我指出,“也许真的是。”

“我不知道。我们想陪着你,重新走一遍你星期一晚上走的那条路线。”

听见我的话,西蒙抬起了眉毛。“当然了,”他忽然说,“世界上最最古老的魔法,使得亚当在伊甸园里堕落的魔法。我们一直没想到,正如麦迪·赛门斯是查尔斯的雇员一样,女魔术师朗达·弗拉格也是。”

“当然有。我猜全都是游客。有个宾馆雇员正在往车厢里面引导客人,他把我带到了第二节车厢,里面坐着八到十个人。到达明天宾馆的赌场只要坐两分钟的车。”西蒙默然不语,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奥斯卡·哈特曼问:“你能帮我吗?”

哈特曼开始抗议:“我没有——”

“告诉我你坐有轨电车的过程,还有没有其他的乘客?”

“你告诉我们你以前就认识她,昨天晚上你还跟她一起共进晚餐。这不是第一次了,对吗?查尔斯自己都说那是魔法让他提前知道你要下注。你把消息泄露给了朗达·弗拉格,她就去向她的老板报告。”

“没有,我没跟任何人说话。”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最后说:“或许是我。我从来没以为——”

“在你拿到本票和到达明天宾馆的赌注登录处之间的时间段里,你有没有碰到你认识的人?”

西蒙·阿克将一只手放到了他的肩上:“也许到了你把全部真相说出来的时候了,哈特曼先生。”

“我怎么报警?没有犯罪行为,银行本票还在我的口袋里呢。”他掏出本票,递给了西蒙。本票上的日期的确是10月20号,比赛的当天。

“你是什么意思?”

“你报警了吗?”

“是你杀了麦迪·赛门斯吗?”

“一个盹打了二十四小时?不可能。”

有时候西蒙的调查结束得干脆利落,但这一次却是拖拖拉拉地没完没了。奥斯卡·哈特曼抬起充血的眼睛盯着他,然后低声道:“那是个意外。”

西蒙不安地在沙发上换了个坐姿。这是维加斯一个阳光明媚的再平常不过的下午,他黑色的西装和灰色的面容使他看上去明显与这氛围格格不入。“也许你只不过是打了个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说。

“把事情告诉我。”

“我知道你跟阿克先生的友谊,我也知道他经常调查一些超自然的事情。假如这个不是超自然的话,我还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想我在一张二十一点赌桌旁认出了她。我玩了几把,直到我看见了她的文身,然后我就确定了。当她下班以后我跟着她上了有轨电车。我想要抓住她,但她沿着电车轨道跑了。我在桥过了一半的地方抓住了她,我们两个扭打了起来。我推了她一下,她就翻过护栏掉了下去。上帝呀,我没故意杀她!”

“所以你昨天早上打电话给我。”我说。

“我认为你应该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报告警方。”

“没有,这是星期一的比赛,没错,但是他告诉我说这是星期二。我说他疯了,我要求见经理。他们给我看星期二的报纸,上面还登了关于比赛的文章。他们给我看他们的电脑,还有电视机屏幕上方墙上的大钟,那上面都有时间和日期。我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他们是对的。那是10月21号星期二,刚过下午五点钟。不知什么原因,我丢失了整整一天,错过了那场重要的比赛。”

“我不能!那样的话我就得把索尼·查尔斯、绑架以及所有的一切全说出来。他付钱让我们保持缄默。”

“你把日子搞错了?”西蒙·阿克问道。

“有时候有些事情是不能保持缄默的。”

“刚好相反,本票还在我手里。角斗士宾馆和明天宾馆的主人是同一个人,叫索尼·查尔斯。两个宾馆之间的街道上方有座天桥,上面开通了一列有轨电车,把两个宾馆连接了起来。你们到的时候有可能见过电车。我五点之前离开了银行,回到这里,然后立刻搭上了开往明天宾馆的电车,带着本票去他们的赌注登录处。我说我要在科第斯身上压二十万美元,那个职员就笑了。他告诉我说,我晚了一天。比赛是昨天晚上进行的,科第斯也确实赢了,在第七回合中击倒了对手。”

“那你去跟我的合伙人说!”他两眼直愣愣地盯住窗外,马路对面的赌场霓虹灯璀璨夺目。然后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人把本票偷走了?”我猜测道。

“你告诉我们你从不在赌场里面玩赌博游戏,但是我们今天早上到你这儿的时候,我注意到你桌上的钱包旁边有筹码。你看完电视报道以后又称呼她‘可怜的麦迪’,可是新闻里面称呼她为玛丽亚姆·赛门斯。你叫她麦迪,那你一定看到她夹克衫上的胸牌了。”

“他们的名字现在并不重要。如果有必要,我稍后会告诉你们的。”他呷了一口酒,然后继续说,“按计划,在星期一晚上,我要将我的五万美元的银行本票送到明天宾馆兼赌场的赌注登录处,在比赛开打前大约三小时。其他三个人要做的事情跟我一样。但是那天下午的早些时候出了点事。警方突击查抄了芝加哥分部,然后将其关闭。接着洛杉矶分部也很快关闭了,因为他们害怕自己就是下一个目标。当然,体育博彩在内华达州是合法的,所以雷诺和维加斯分部仍然开着,但是我们的赌注额成了问题。人人都说芝加哥和洛杉矶分部在几天以后就会恢复运作,可是目前这个帮不了我们,因为比赛是在星期一晚上。于是我们开了个电话会议,决定由我把二十万美元的赌注全部下在这儿的明天宾馆的赌场里面,因为这里就是比赛现场。也许这个不会对赔率有太大的影响。我的三个合伙人通过电话转账将钱打进我的银行,在五点钟银行关门之前,我开出了一张整整二十万美元的本票。当时的赔率是五比一,如果科第斯能赢得比赛的话,我们就有了一百万美元。”

“我也有可能是在有轨电车上记住她的名字的。”

“其他的辛迪加成员是谁?”我问。

“不可能,因为我注意到,昨晚当她离开二十一点赌桌的时候,她将胸牌取了下来。你看见她发牌,又在她的手里赌了几把。由于你以前没有提到过这事,那我就不得不怀疑你和她的死脱不了干系。”

“我们有四个人,在四个不同的城市里。我们每人各出四分之一的赌注,把钱压在各自城市的赌注登录处。星期一晚上的轻量级拳击冠军赛对我们的目标而言实在是太完美了。比赛在维加斯这儿举行,就在马路对面的明天宾馆兼赌场里。皮德罗·科第斯和哈里·琼斯是两个难缠的选手,两人都未尝败绩。双方比赛的输赢结果各占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但是好像有大笔的钱压在了琼斯身上。那就是我们的辛迪加决定将赌注压在科第斯身上的一个原因,因为他的赔率更高。我们一共要下注二十万美元,每人五万。赌注要分别下在维加斯、雷诺、芝加哥和洛杉矶四个城市,这样的话它们对于赔率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

有人在门上敲了一下,皮特·盖勒赫回来了,告诉大家他十分钟之内在轮盘赌桌上输掉了三千美元。“支票来了吗?”他问道。

“那么这样的赌博究竟是怎样运作的?”西蒙想要知道。

“还没有,”西蒙告诉他,而哈特曼没有回答,“我想应该让你们俩单独谈谈。我已经为你们做了我力所能及的一切。”

哈特曼开始他的故事之前,先到房间一头的吧台上给我们倒了几杯酒,然后重新坐回到面对着我们的扶手椅上,开始了讲述。“二十年来,远在耐普顿出版社出版有关这方面的书之前,我在体育博彩方面就一直非常活跃。我尤其感兴趣的是奖金回报率极高的拳击比赛,有大笔的钱可以转手。事实上,我和我的朋友们组建了一个小型的博彩辛迪加。我在维加斯除了体育比赛项目之外从不赌博,因为这里面的钱很多。”

我们坐电梯下楼到了我们的房间。“你打赌会怎么样?”我问,“他会打电话给警察,还是会留下支票?”

当我还是耐普顿出版社的编辑时,哈特曼曾经为我们写过一本有关体育比赛博彩的书,但是我已经多年没有和他联络了。前一天早上他那通绝望的电话促使西蒙和我搭乘早班飞机赶到了维加斯。他一直以来是个大个子,高高的身材,宽宽的肩膀,可现在看上去不知怎么好像缩小了一圈似的。“你最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事情。”西蒙说道,他急切地听着这个人所讲的令人匪夷所思的故事。

西蒙·阿克仅仅笑了笑:“我不打赌,尤其在拉斯维加斯。”

在拉斯维加斯的角斗士宾馆兼赌场的总统套房里面,西蒙·阿克和我刚刚坐到豪华沙发上,奥斯卡·哈特曼就开门见山地说:“我生命中的一天就这么消失了,阿克先生。我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曹立群 译)

[美]爱德华·D.霍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