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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鞑摩王坟

空棺。

王家维查看石棺,七尺多长的汉白玉,雕有一条巧夺天工的四爪龙。考古队员们一起用力,打开棺材盖。有人架起梯子,伯希和第一个站上去看,却是满脸诧异。接着是王教授,同样啧啧惊叹。小郡王再看一眼,发现棺材竟是空的。

难道早已被盗墓了?可是,这后室堆满金银,盗墓贼不可能只取走骨骸,却留下财宝。

小郡王的右手从枪套里放开,松了口气,原来没有镇墓兽。

王家维提醒一句:“可有证明墓主人身份的文字?”

众人戴上口罩,提着马灯,小心翼翼踏进去。后室躺着一副巨大的石棺。考古队用照相机记录全过程,给文物编号。安娜学过画画,自告奋勇速写。

考古队员在后室寻觅,并未发现墓志铭或玉哀册。王教授想起坟王村老百姓的传说——鞑摩坟的棺材底下有“海眼”。

光影交错间,似乎有人在抚摸安娜的头发。她直起鸡皮疙瘩,强迫自己凝神静气,眼耳口鼻都像被蒙住,仿佛清晰地听见古人的呼吸声……

大家推开沉重的石棺,露出底下的金井。

棺椁在后室。考古队的几个年轻人已备好工具,黑色烟雾翻腾间,后室打开了。

不是金井,而是黑井,似是个无底洞。小郡王扔下一块石头,等了好久,才听到扑通的落水声。

高悬的穹窿顶,让小郡王想起曲阳田庄的安禄山墓。坟墓主室有个陶制火炕,虽是明器,但说明北方使用火炕历史悠久。

下面有水?

安娜插了一嘴,王家维脸色一变:“休要胡说。”

伯希和决定下去一探究竟。考古队准备了数十米长的粗麻绳。四个小伙子抢先顺着绳子爬下黑井,接着是伯希和与王教授。

“也许碰到了镇墓兽?”

小郡王让欧阳安娜留在后室:“女孩子怎能深入险境?”

伯希和回答:“盗墓贼确实进来了,却没能出去。我们发现了三具盗墓贼的尸体,不知什么原因。”

“切,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墓室,岂不更加吓人?我要跟你们下去。”

王家维揪心地问:“不知被盗情况严重吗?”

安娜并不是第一次进入古墓,她是杀人无数的海盗之女,拥有南洋爪哇人的混血,在东海达摩山长大,到哪儿都不会怯场。自从来到北大读书,她从不要求得到女生的特权,反而处处向男孩子看齐。

打开一道雕龙画凤的墓室门,顶门石已被盗墓贼破坏。

底下很深,三四层楼高,欧阳安娜的双脚才落地面,仿佛掉入冰窟窿。大家举起火把、手电筒,照出个宽阔空间,犹如堂皇的地下宫殿。

王教授、安娜与小郡王跟随伯希和进入幽深的墓道之中……

一半是水面,竟是个地底深潭。宁静得如同一面古镜,光束到不了更深处,难以判断水面多大,也许是条绵延不绝的地下暗河?

进入地宫的人不能多,齐远山和阿幽必须留在外面。

王家维弯腰触摸水面,手指头放到嘴里,立刻吐出来:“居然是咸水!”

坟冢旁的考古工地,伯希和热情欢迎来客。安娜说了好多法语,不由得更加亲近。考古已到关键阶段,坟冢可见五层沙石、白灰、糯米汤与砖砌的保护层。

“咸的?海水吗?”

教授说:“海陵王曾四路南征,要一举灭亡南宋,在采石矶被虞允文击败后死于政变。海陵王用李淳风的后代探查陵寝风水,开创明清帝王陵的风水制度,这套方法后来被称为江西派。我看这座大墓正处于龙脉之上。”

伯希和万分惊讶,要知道北京房山距离天津塘沽的海岸线,有一二百千米之遥。

骑在大墓前的石马上,欧阳安娜诅咒了一遍墓主人。

“难道坟王村的鞑摩王传说是真的?这石棺底下的海眼,有秘道通往渤海湾?一旦触动,就会天翻地覆?”

“真是不要脸的臭男人!”

大家疑惑讨论之际,安娜抬头尖叫起来,才见到大家的头顶,正悬挂着一副硕大的汉白玉棺椁!

对于金元的历史,小郡王倒也清楚,教授点头道:“海陵王上淫叔母,下乱从妹,曾发愿:尽得天下绝色而妻之。”

真正的墓主人躺在地宫的天上。

“海陵王,完颜亮?篡位之君,性情暴虐,擅杀大臣,尤其好色。”

伯希和与王教授都是第一次看到,竟有这样的坟墓形制,四条铁索在空中组成十字架,从四个方向吊住沉重的石棺,犹如欧洲宫殿的吊灯。

“定都北京的北方民族王朝,有金、元、清三代。清朝皇陵,不是东陵就是西陵。元朝干脆没有皇陵,那么只可能是金代。”王家维望向北方的大房山,“金陵就在房山,距此四十里地,这处陵墓又是谁的呢?有一种说法,是被废黜的荒唐君主——海陵王。”

此墓非但在地下有双层,到了地下还有立体的棺椁吊索,匪夷所思。纵然是南方的悬棺习俗,也没有像这样的。

“鞑靼的鞑?”鄂尔多斯小郡王皱皱眉头,“要么蒙古人,要么满人?”

“怎样才能把这个棺椁拿下来呢?”

“所谓坟王村,必是守墓人村落。”王家维指着坚硬的田野说,“当地百姓相传,这座大墓叫‘鞑摩坟’,葬着鞑摩王,棺椁底下的金井,竟是渤海的海眼。谁要是敢挖鞑摩王的墓,就会发生大海啸。”

小郡王话音未落,高耸的穹窿顶上,掉下一个巨大的黑影。

安娜望见一座大墓,背靠上方山,濒临拒马河,颇有王者之气。地上还残留许多石羊、石马、石虎、石翁仲……

狂风袭来,地下海水泛起混浊白浪。某个翅膀般的东西,切断从墓室垂落的麻绳,将所有人困在地底。

敞篷车经过周口店,到了长沟镇,坟王村。王教授与小郡王已在等候。

大家几乎都被这股阴风吹到,有人顽强地举起马灯与手电筒,照亮一只硕大无朋的蝙蝠。

默默听着齐远山与安娜对话,阿幽的双眼越发如一双黑洞,嘴角微微一翘:“姐姐,吉人自有天相,我哥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不,蝙蝠只有两扇翅膀,而这怪物竟生着四扇同样大小的翅膀。

“我已找遍了北京城,也问过叶克难探长,但他也不肯说。”

它的身体更像一头巨型猎犬,四翼展开有三米以上,高举一对孔武有力的爪子,面孔却是个狰狞的怪兽。

“刺客们又来了。”安娜忧心忡忡,自然想起一个人,“还没秦北洋的消息吗?”

“四翼天使!”

对于安娜的揶揄嘲讽,齐远山不以为意:“还没说完呢。曲靖和灭门案后,连续又有三名国会议员被刺杀,全被匕首割喉而亡。报纸上吵翻天了,人心惶惶。国务总理命令警察总监务必限期破案。”

欧阳安娜准确地叫出这只怪兽的名字,她在教会学校的宗教铜版画中看到过。

“小郡王在校园跟我说过,跟你吹得一样,看来你俩还真能凑成一对呢。”

传说中房山大墓“鞑摩王”的地宫下,暗藏“海眼”的悬索石棺头顶,竟来了一只四翼天使形状的怪兽。

“鬼知道!如今的北京城,恐怕只有陆军部是唯一安全的了。小徐将军遇刺同一夜,国会议员曲靖和在帽儿胡同家中被割喉身亡,八名仆人、保镖被杀。曲靖和出身世家,政界有名的京剧票友,梅老板的密友,平常爱唱花旦,《贵妃醉酒》可谓一绝。”

它在飞。

说到棺椁,安娜就想起了墓匠族出身的秦北洋:“为啥陆军部会有一具古代棺椁?”

四扇翅膀交替有力地扑扇,犹如在夜空盘旋的飞鸟或蝙蝠。它的翅膀无比锋利,切断了大家逃生唯一的绳索。

“皖系军阀的二号人物徐树铮。”

长着兽脸的四翼天使,瞪着赤色的眼睛,在空中盘旋靠近。忽然,有个考古队员举起手里的铁铲。天使稍稍侧身,一只翅膀划过他的头顶。

“小徐?”

小郡王感到鲜血喷溅到自己脸上,然后再也见不到考古队员的脑袋了,只剩下一个没有人头的身体,站在那里张牙舞爪,还在拼命地用铁铲自卫。几秒钟后,腔子里喷出更多的血,跌倒在“海眼”深潭中,卷起一层鲜红的波浪。

前往房山的军用敞篷车上,齐远山对后座两个少女说起北洋政府的各种龌龊事儿,又有一桩:“你们知道不?两个月前,有人半夜藏身于古代棺椁之中,潜入陆军部大楼,图谋行刺小徐将军。”

安娜开始尖叫。

百花深处,光听这名字,就让两个姑娘满心欢喜。她们约定以姐妹相称,一个叫欧阳安娜,一个叫欧阳安幽——阿幽很喜欢自己的新名字。

所有人慌不择路,这是对擅自闯入者的惩罚,或者说四翼天使把他们当作盗墓贼了。

齐远山到正阳门火车站来接她俩,他租住在北京内城,百花深处胡同的四合院,辟出两间屋子留给她俩。

“镇墓兽!”

过完年,欧阳安娜从上海起程赴京,阿幽跟随在身边,异乡漂泊,两个姑娘也好照应。

王家维教授狂吼,伯希和也点头,他们同时给这个怪兽命名——四翼天使镇墓兽。

不久,她收到了国立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第二个考古队员的脑袋被切掉。第三个逃到角落,四翼天使伸出一只爪子,从后背掏出他的心脏。第四个考古队员走投无路,跳进冰冷的深潭之中,转眼没顶淹死——这口“海眼”深不可测。

至于阿幽,无处可去,上海并无适合她的小坤班。欧阳安娜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她俩年纪虽小,但在古旧年代,也都能谈婚论嫁,像《红楼梦》里“宝黛钗”。两个姑娘互相告诫,切不能再把自己当小孩了。

四个年轻的考古队员全死了,镇墓兽继续盘旋,面对剩下的几人,似乎在选择先干掉哪一个。

半年前,欧阳安娜与秦北洋在上海分别。海上达摩山已烧成废墟,世态炎凉,青帮上下都说要给欧阳思聪报仇,却没人照顾老大的女儿,还要趁机侵占遗产。她在戈登路租了一间公寓。以往能塞满两个房间的衣服鞋帽,已化为灰烬。如今的她,不再是海上达摩山的公主、欧阳家的千金小姐,而是穿着朴素衣裙、自己买米烧饭的平凡少女。

小郡王原本准备开枪射击,但想想子弹不可能杀死眼前的怪物,反而会加速自己的死亡。

北京城外,喜鹊与乌鸦在枝头鸣叫。风沙从蒙古卷来,眯住安娜琉璃色的双眼。阿幽伸出舌头尖,吹气如兰,帮“姐姐”舔去沙子。

这头怪兽靠近了欧阳安娜,连镇墓兽都更喜欢漂亮的少女啊。

齐远山说房山一带常有土匪出没,不放心让女孩子深入险境。安娜知道他的心思,搭搭架子也就同意了。他得意地驾着敞篷车招摇过市,从西直门开出城时,差点撞到城门洞子。

安娜跪地画着十字,亲吻左手中指的玉指环默念:“我们的天父,愿你的名受显扬,愿你的国来临,愿你的旨意奉行在人间,如同在天上。求你今天赏给我们日用的食粮,求你宽恕我们的罪过,如同我们宽恕别人一样,不要让我们陷于诱惑,但救我们免于凶恶。阿门。”

阿幽与她同行,十五岁小姑娘,成天闷在四合院里不是滋味。安娜不敢让她一个人在北京城里乱跑,万一又碰上歹人咋办?便带上“妹妹”一同去郊外踏青。

四翼天使怔住了,翅膀继续扑扇,狂风几乎把伯希和卷走。它似乎听懂了安娜的祈祷词,并为之微微点头。野兽的双眼由红转绿,又由绿转黑。

欧阳安娜走出百花深处胡同,齐远山开着一辆军用敞篷汽车等在门口。他穿着蓝色军装,白底黄条肩章镶两颗星的中尉军衔。

半空悬浮的镇墓兽,随时可能夺去她的性命。千钧一发的关头,头顶又响起一片风声,同时掉下两个影子……

次日,京城,天蒙蒙亮。

安娜看到了秦北洋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