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海抓着一根绳索,直接空降到百老汇舞台上。演员们尖叫着逃窜,台下观众目瞪口呆。
今夜,纽约的最后一场戏剧,已演出了漫长的五个小时。一群黑人正在唱歌,表现南北战争的苦难,剧场里黑压压座无虚席。
秦北洋同样抓着绳索下来,九色跳下舞台。他拦住刺客去路,劈出三尺唐刀。聚光灯下,阿海灵活地躲过这一击,依然抓紧档案箱。秦北洋不让刺客有贴身缠斗的机会,否则匕首就能割断他的咽喉。阿海占不到便宜,抓起一把道具步枪,绑着没开锋的刺刀。转瞬间,步枪已被唐刀一劈为二。
两人一兽,三个鬼魅般的影子,一路飞行跳跃到百老汇大街。在大剧院的屋顶上,再也无处可跳,阿海爬下剧院楼梯,听到热闹的乐队伴奏声……
观众们掌声雷动,以为这是音乐剧特别安排的花絮,加上东方武术以及动物表演。
秦北洋与九色紧追不舍。纽约的半空,他们玩命地追逐,从一个屋顶到另一个屋顶,从一条大街到下一条大街。尽管浑身血液沸腾,但他制止了九色变身吐出琉璃火球的企图,因为在烧死阿海的同时,也会烧掉价值整个山东省的档案箱。
刺客飞身冲下舞台,沿着观众席通道逃去。秦北洋与九色追在后头,几个美国姑娘站起来说:“Handsome!”
阿海再度跳上隔壁楼房的屋顶,这回又矮了半层楼,一路飞檐走壁。
剧院外,深夜的百老汇大街,阿海继续狂奔。而秦北洋像个影子,到天涯海角都不会消失。冲过几个路口,便是纵贯纽约南北的第五大道,左侧是中央公园。
跳不过来的欧阳安娜,趴在对面屋顶高喊:“北洋,不管能不能拿回档案箱,你要活着回来!”
一路向北,出现一栋巍峨大厦,月光下仿佛古希腊罗马建筑,阿海慌不择路地钻进去。
九色也跳过来了,对于一头镇墓兽,这种跳跃不成问题。
秦北洋也冲进去,头顶是高大的穹顶,四处有奇怪的人影晃动。九色骤然变得警觉,它扬起爪子拍打墙壁,好像回到古墓地宫。
终于,他坠落到对面屋顶,幸好比杰弗逊大饭店矮了两层,有个下降角度,否则必然摔死在万丈深渊下。
他看到一头狮子,青铜外壳,背后长着一对羽毛翅膀,头上却戴着王冠的男人,满脸大胡子,卷曲地垂到胸口。原来是一尊古代雕像,底下标着英文,秦北洋粗略地看懂了——古亚述青铜狮子,年代在公元前两千年,差不多是中国的夏朝。
自从去年春天在北京失踪昏迷了一百天,秦北洋似乎天生自带了轻功,如同一只大鸟在曼哈顿的夜空飞舞。
此地是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也是西半球收藏艺术和文物的圣地。
风灌满双耳,曼哈顿在脚下飞逝,黑色的纽约海港静静地沉睡。
博物馆奇妙夜。
于公于私,都不能让他逃了。秦北洋后退数步助跑,撒开双腿飞上天空,脑中掠过一片高山云海中的悬崖,那个漫长的梦……
阿海逃入一间陈列室,墙上冒出数十名男女战士,背着燧发枪,佩着军刀,划船渡过冰封的河流。为首一名将军,目光坚毅地注视河对岸,身后卷着十三颗星的美国国旗——这幅油画《华盛顿横渡特拉华河》是大都会博物馆的镇馆之宝,画中主角正是美利坚国父华盛顿。
阿海在纽约的天上划出弧线,越过狭窄的街道上空,竟如飞鸟展翅,一跃而到对面屋顶。
秦北洋与九色也来到陈列室,在角落堵截住了刺客。谢天谢地,档案箱还在他的手中。
刺客阿海飞身冲出天台。秦北洋伸手想要抓他,却扑了个空,自己也险些掉下二十层的高楼。
从前刺客们每次行动,至少有两个人,从未见过落单的。从十年前天津德租界灭门案起,到去年的国会议员连环刺杀案,以及与小徐的秘密交易,动机都跟唐朝小皇子棺椁或者镇墓兽有关。考虑到棺椁已落入刺客手中,那么这次的档案箱,或者档案箱所决定的中国在巴黎和会上的谈判,难道成了新目标?
秦北洋举起唐刀,劈向他的左手,想要一举斩断,趁机夺回档案箱。
“阿海!”
他的左手握着档案箱,右手亮出象牙柄的匕首。
秦北洋叫出他的名字,阿海摇头笑道:“你可以叫我阿海,但其实,我又不叫阿海,随便你们怎么叫吧。秦北洋,九年前,在天津徳租界,我本可以杀死你。”
阿海嘴角微微一撇——九年前,当秦北洋还是个小男孩,就给他留下永远的刀疤。
“那一夜,你真是来杀我的吗?”
安娜也冲上天台,看到刺客阿海的脸,同样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不,我们是奉命来救你的。带你远走高飞,让你得到一个新的人生。但要趁你熟睡,杀死你的养父,再让清廷背锅。”
“放下档案箱。”
“奉谁之命?”
虽然,小木信誓旦旦保证在达摩山杀了所有刺客。但再度看到这张脸,仍让秦北洋血脉偾张。秦北洋在养父母坟前发誓,要亲手杀了这刺客。机会来了。今晚,复仇。
秦北洋强压复仇的欲望,必须把秘密搞清楚再复仇。
他拎着一个档案箱,脸上刀疤幻化为一道X形状的纹章,在纽约的夜空熠熠生辉。
“我不能坏了刺客的规矩。”
他还活着。
阿海死一般的眼神。就算将他擒获,施以十大酷刑,也无法得到秘密。
他叫阿海,九年前杀死了秦北洋的养母。
不过,秦北洋的大脑迅速转动,根据“再让清廷背锅”这句话,已想到两点——
秦北洋用中文大声喊出来,纽约的霓虹灯下,他看到一张右侧有刀疤的脸。
刺客劫持九岁的秦北洋,以便日后帮助刺客集团打开乾陵与镇墓天子的秘密。也许刺客们早已知道,秦北洋出生在白鹿原唐朝大墓地宫的秘密。十年前,秦北洋若是落到刺客们手中,不再父子相认,那么墓匠族也就断绝后人,诚如老爹秦海关所言,非但光绪帝的镇墓兽造不出来,中国延续两千多年的皇帝制度都会毁灭。而这伙刺客,一定是与清朝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刺客!”
虽然,清朝还是没过几年就完蛋了,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所谓历史,谁又能准确预测呢?
那人正欲放下绳索,沿着饭店外墙缒下。看到秦北洋与九色靠近,对方放弃了垂直降落。如果有人砍断绳索,必然半空摔死——杰弗逊大饭店有二十层楼之高。
“第二个问题:你为何偷盗档案箱?”
秦北洋背后藏着唐刀,发现屋顶有一个人影。
“对不起,我依然不能说。”
怎么忘了天台?
“阿海,你与我虽有杀母之仇,我也曾在养父母的墓前发誓,要以你的人头献祭。相比你我私人仇怨,你们要杀北洋军阀,要杀御用议员,我不阻拦。但你手里的箱子,务必请还给我,还给中国。你我之间的血海深仇,以后自有机会了断。”
猎物就在这栋楼。九色搜寻上上下下,闯入每一间客房,包括餐厅、酒吧和厨房,最后冲上楼顶。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秦北洋仁至义尽。
一声令下,九色如出笼的猎犬,整个饭店响彻它的蹄声。镇墓兽没有动物的嗅觉器官,却有敏锐的感知能力。
阿海沉默许久才说:“你果真是那个人。”
纽约,曼哈顿,杰弗逊大饭店。
“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