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一抽,这倒是,换着方向问:“那你觉得这种事,有没有诈骗的可能?这么高的收益率,我算了下,三个月多一点,不到四个月,本金就翻番了。”
“不是我觉得,而是……现在的集资,有合法的吗?”魏锦程反问。
魏锦程笑了笑道:“比这更高的,我也见过。有借有还就是民间借贷,有借没还就是蓄意诈骗。”
“你觉得是不是非法集资?”余罪问。
“你说的小范围的事,问题不大。可这个星海投资,业务遍及几省, 我倒不怀疑他们的赚钱能力,反正我也不懂,不过,我在想,万一崩盘, 那会不会像江浙一带,还有邻省民间借贷资金链断掉……那对于我们警务工作,可是一场灾难啊。”余罪忧虑地道。
“私募集资呗,还能有什么?”魏锦程道。
警察都这样,可能连他们自己也搞不清,什么时候就不知不觉地开始忧国忧民了。
“什么感觉?”余罪问。
说到此处时,魏锦程却是神秘一笑,而且很神秘地看着余罪,隐晦地道:“我劝你一句,不知道你听不听。”
不过他错了,没有,这家伙平静地一样一样翻过,粗粗一览,又弃之如敝屣了。
“废话,我就是来请教你来了。”余罪道。
“不难为你了……再给我看件事,这是昨晚我收拾到的一些……”余罪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掏着,那介绍星海的资料七八种,铜版彩页、推广书、投资规划,一样一样让魏锦程看,特别是网贷的收益率,余罪很期待看到魏锦程的吃惊表情。
“那就离星海投资远一点。”魏锦程小心翼翼地道,看余罪发愣犯傻,他补充着,“星海投资、星海房地产都隶属于星海集团,一年前拿到了缉虎营区一块地,当时他们连办公地点都没有,就这个批文直接出售给了晋大煤焦,卖了四点几亿……真正的老板,我不知道是谁,不过能做国企的生意,那就不是一般人了……现在你看的是募集资金,他们可能还要有大动作……最起码我就知道,在煤炭旺销的几年间,他们强行入股了可不止一家煤矿,而且他们不做实体生意,和炒短线一样,今天入股,明天出售股权……你说他们赚了多少?那时候煤矿的股权,单位可是以千万计的。”
“我让你给我解决问题,你一直给我提问题,我要有能耐,还来咨询你啊?”余罪反问上了。魏锦程给了个臊眉表情,实在爱莫能助了。
咝,余罪倒抽一口凉气,直勾勾地看着魏锦程,对于商业和政治的敏锐嗅觉,余罪知道自己拍马也赶不上这个老油条,只是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实在让他接受不了啊。
“不怎么样,真没有,这种投资类杂志期刊,不可能有什么用,何况还是过期的。”魏锦程道,一天研究,一无所获,他好奇地问,“再说, 卞双林还在监狱里,就有能耐,他也不可能施展得开啊?”
“可真要出了事……我明白你的意思啊,不就是他们可能抱了根粗腿么。可恰恰这种非经营盈利的情况风险也最大,我是说,万一出了事,比如资金链断掉、比如后台倒了、甚至比如具体操作者见财起意,那不得坑死那些中小投资者了?”余罪道,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了。
“所以,你赶紧把我打发走啊,怎么样?”余罪看着他办公桌边已经打包好的那堆资料,催着问。
“有你什么事啊,挣着白菜价钱,操着卖白粉的心,不一直都是这样吗?弱肉强食,这个法则不会改变,永远是庞大基数的底层,供养着为数不多的食物链顶端的人。”魏锦程道。
一个吃得慢条斯理,一个吃得风卷残云,后来的余罪吃饭反倒比魏锦程快,魏锦程不急,边唠着细嚼慢咽有益健康的话,边指摘余罪的生活习惯不好。人家这习惯确实好,吃完了还喝了碗汤,自己亲自把碗筷端了出去,等回来时,又开始对着跷着二郎腿抽烟的余罪大发牢骚了:饭后抽烟,有害健康。你这么害人害己吗,逼我抽你的二手烟?
也是,余罪的脸拉长了,人微言轻,就即便是真的,你说出来的也会被当成放屁。
两人相视皆笑,这或许是维系两人忘年交的原因,都试图看穿对方, 而到现在为止,却都有种讳莫如深、看不透的感觉。
“你怎么莫名其妙对这个感兴趣了?这个投资市场里比你想象中坑得多,据我所知,大部分银行也都在玩左手换右手的把戏,搞个理财产品, 变相提高利率吸储,然后再以超过20%的短期利率放贷出去?你说这是合法的,还是非法的?
“那也算改变了啊。”余罪笑道,唏律律吃起了面条。每每见到这位土豪,总能学到点新东西,这不,魏锦程笑着筷子一指点,好话又来了:“问题是,改变的唯一效果,只能让你更缅怀没有改变之前的你。”
“民间借贷就更乱了,一地一域都要有几个小能人,咱们地方都是人情关系维系着,只要有信任基础,七大姑八大姨亲戚朋友一凑合,就成一个经济关系体了……你说这是合法,还是非法?
“就那个样子呗,每个千辛万苦想改变生活现状的,最后都是以改变自己告终的。”魏锦程笑道。
“简单地讲,他们一个借入,一个愿意借出,如果双方达成协议,一个借得出,一个还得起,你操哪门子闲心?别说百分之一的日息,百分之五的日息现在市场上都有……相比于那些玩高利贷的,星海相对还是靠谱的,最起码他们还有公司和实业搁那儿。
余罪不客气地舀着辣椒,搅和着面条,笑着问:“那到你这个年龄, 生活是个什么样子?”
“真不是我打击你,余罪,这种公司要不出事,恐怕你就算穿着警服、拿着搜查证也进不去。”
“你和我年轻时候一样执著,心里只要有事,其他事基本就搁到一边了,不到我这个年龄,你理解不了生活是个什么样子。”老魏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魏锦程也许是出于善意,连着给余罪讲了若干。余罪表情很丰富,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瞪眼,一会儿欲言又止,反正什么也没说,不声不响地提起放在这儿的杂志,一句告别都没有,就那么走了。
“你怎么知道?”余罪笑着端起碗了。
老魏笑着摇了摇头,直把余罪送到楼下。
余罪驱车直到魏锦程办公的地方,约好了,等到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老魏这个老土豪又让他好意外了一下,就在办公室端着碗面,就着两碟小菜吃得津津有味。余罪进来,他直接让秘书又送了一份, 很不见外地劝着:“吃吧,知道你肯定没吃饭。”
直到走了都没再说句话,看着他那么倔强地踽踽独行,老魏凝视了好久,不过他不准备做什么,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也未必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已经习惯的慎独和律己哲学,恐怕不适应这位警察,想做什么也是白搭……
这就是成长啊,在缅怀已经逝去的单纯和直爽时,只会越多地感觉到成长的悲凉。
福祸难算
真的,不要期待朋友间能达到亲密无间的关系,过度的关心只会招致反感,毕竟每个人都有不愿示人的秘密,如果他想躲起来,那肯定有躲起来的理由,而且肯定是不愿意让别人窥探的隐私。
“麻烦寄一下。”余罪递着一摞期刊,从窗户塞进了邮政营业收寄。纠结了好多天,仍然没有找到结果,刚刚又和魏锦程一席话,他确定放弃了。
百思不得其解,余罪连拨着电话找了几个同学的去处,都没有看到汪慎修,连他的手机也关机了,余罪本待去找找,后来再想,干脆放下了。
草草留下了杂志的照片,这些找不出问题的东西,准备寄给监狱里的卞双林了。
可汪慎修就不一样了,余罪努力回忆着昨晚的事都没有回忆起来,可能出了什么事,让一贯于低调、很少与人一争长短的风骚兄受伤了。而且这伤受得很蹊跷,当年同学的一帮子现在大部分都在刑警上,真要解决点私事,几个人电话就招一批助拳的,真要玩横的,刑警怎么可能吃亏呀?
一笔一画填好地址,是晋中监狱三队的地址,包裹贴好时,惹得邮政的营业员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余罪笑了笑,估计被别人当成服刑人员的家属了,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鼠标的事好理解,这家伙好吃懒做,精虫上脑,贪小便宜……反正凡能想象到的缺点他身上都有,所以也不用担心他还能有羞愧以至于无地自容的事,顶多是怕老婆知道,诌了个瞎话藏起来了。
那包裹,被营业员重重地一扔,和一大堆大大小小的包裹滚在了一起,余罪隔着窗看着,总是有点难以释怀,因为卞双林要这些期刊的缘故,让他头疼了一周,总觉得此事有点深意,可一直找不出深意何在,直到糊里糊涂摸到了星海的答谢宴会,惹出了一摊子事,仍然是一无所获。
方式这么拽,目标选得也太差了吧,怎么会对鼠标下手呢?
或许根本就没事,是自己想多了。
没错,挥发类麻醉剂就在水蒸气中,冷凝在天花板上有微量残留。这个匪夷所思的作案方式,把肖梦琪都听愣了。
或许就算投资有事,也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
很快,检测结果出来了:尽管尚无法确定成分,不过已经肯定有含量,PH试纸在显微镜显示不正常的猩红色。
他如是想着,放下了,掏着口袋,开了机,翻查着这部卞双林带不回监狱、交给他的手机。已经看了无数遍了,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就两个简单的文档,一个是教他怎么样起诉运营商,另一个就是列出了要的各类期刊的名称,不得不承认卞双林还是异乎常人的,所列的期刊里面,很多发行量很窄,真难为他在监狱里都知道这类刊物的名称。
很快,拆下了两块天花板,用房间热水器简单加热水,冲刷,再以PH值测试,一大堆眼花缭乱的随身仪器在几个人手里穿花似的运用着,很快,一管子试剂提取出来了。
没有,他确定自己没有遗漏的东西,装进了口袋,不准备再想这事了。
哦,这是一个极度简单的常识问题而已,肖梦琪和骆家龙相视讪然, 都不好意思再追问了。
接下来,干什么?出了营业厅,他四下看看,在河北路上,老街区,一溜卖各式吃食的小摊,看看时间,这才省得一磨蹭又是一天快过去了。他随意地走着,给老婆去了个电话,昨夜感情如此深入,以至于老婆说话的口吻温柔可人,两人商议着回家吃饭,然后……估计再有然后也不大可能了。
然后,众人眼光随着董韶军的手一指,他道:“她不可能处理掉被水蒸气带走、冷凝在天花板上的残留,所以,假如真是挥发类的麻醉药物, 顶上应该留下痕迹,也是唯一的痕迹……上,小武,拆下几块天花板来, 化验分析。”
余罪笑吟吟地装起手机,买了斤李子,又随手称了斤樱桃。他在想, 自己的生活方式也确实应该改变改变了,就像老魏这坑货讲的,老是执着地想改变什么,到末了才发现,除了自己被改变了,可能你什么也做不到。
“热水一开,满间弥漫的都是水蒸气,这时候只要用二氢埃托啡一类的致昏迷类粉剂,让它挥发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那么进来的人会很快昏迷,只要水龙头开着,即便地面的水渍里有残留,也会被悉然冲刷走…… 但是……”
还真是这样的,想想学生时代的调皮捣蛋,想想刚刚从警时的胡搞瞎混,那些从来不缺乏欢乐的日子,只会让人越来越感觉到成长的悲凉。他真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有点冷漠、有点不近人情, 总是想着那些各色的嫌疑人,却一直忽视着那些就在身边的朋友亲人。
众人瞠然,俱是问着:“然后呢?”
对了,还有鼠标呢?
这时候很多人还瞠然着,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追着董韶军问着。董韶军指指卫生间的天花板道:“房间里没有、地上没有,如果鼠标是内服的,恐怕中毒没有这么浅,那就应该是吸入的……但又不可能是暴力胁迫的,所以应该是无意中招的,而且是在脱了衣服、走进卫生间之后……”
他想到这个损友,然后又决然地自言自语道,不管他了,这狗日的肯定是精虫上脑,扮土豪太像给人当肥羊牵了,而且这事都不能深究,要深究起来,估计得先查鼠标自己的问题,要不他就不会躲起来。
“好吧,尽快给我个结果……今天我不回分局了,我办点事去,你们俩,赶紧找找汉奸,鼠标不用找,肯定和兽医钻一块了。”余罪起身,安排了几句,自顾自地出去了。
汪慎修倒是应该关心一下,不过他一想也马上放弃了,汉奸本身就稳重,而且是个隐忍的性格,他要不想告诉你的事,肯定有他不想告诉你的原因,追得紧了,只会适得其反。
吧唧,董韶军直拍额头,后悔不迭地道:“我明白了,痕迹应该在上面,不在地下。”
所以,大家都需要一个私人的空间,余罪想到此处,自我调整得不错。出了街口,丁字路口处一个烤羊肉串的,徐徐的轻烟冒着,扑鼻而来的羊膻味让他精神一振。
“条件,不一样,当时这个可不是这么干净、温度这么低……”余罪笑着道。
是啊,好长时间没尝这味道了,想想曾经呼朋唤友,就在这露天的地方,划几拳、喝几扎、醉一场,那该是多么惬意的日子啊。
余罪指着卫生间,很确定地道,一说这个周文涓为难地道:“确实没有,就这么大。”
“老板,给我烤十串。”余罪兴之所至,嚷了声。
众人皆笑,然后余罪道:“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这家伙连短裤都没给剩下的原因了,其实是他自己脱的。脱光肯定就出事了,那问题就在这儿。”
戴着小瓜皮帽、留着小胡子的老板应了声,数着羊肉串,放到了火上,一扇一扇,那烟气呼呼冒起来了。
“脱光,洗白白?呵呵。”董韶军一下子笑了。
余罪饶有兴致地看着烤串,却没有注意到,一辆大排量的普拉多,在慢慢地靠近着。
“就像你让牛骨头变黑一样,可能是一个不为人知的法门。”余罪笑着道,像是想通了,他提示着,“往简单处想,鼠标的性取向正常,他肯定不会和男人回这个房间,对吧?既然不是男人,那十成是个女人,我说不出来他们是谁勾搭上谁的,不过肯定勾搭上了……那么勾搭上之后,来这里,第一件事,是干什么?”
车行驶得很慢,副驾上的人正看着手提仪器,念咒似地说着:“近了近了,就在近处,不到三十米……小心点,别惊走了,这人都一天没开机了,这破玩意儿追踪不到没开机的信号,干扰太大。”
“可是……是怎么做到的?”董韶军纳闷了,能迷倒鼠标那个奸似鬼的货,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司机是个大胡子,控制着车速,神情没来由地很紧张,后座两人摩拳擦掌,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像是时刻准备着干活。
对了,骆家龙一拍脑门,摸着智能机,检索着整理好的档案,有数起没头没尾的案子,亮到肖梦琪眼前,此时看来,与鼠标的遭遇何其相似也。
事实上追踪这个手机号已经有些天,不过这手机号时开时关的,市区干扰又大,还真不好找,他们被老板骂都不上一回了,刚刚收到信号,就循迹追来了,这一次,无论如何要找到人。
“我们想得太多了,也许就是个普通劫财案件,有针对性地对这种出现在私人宴会上的土豪下手,咱们协办的案子有这类没头没尾的案子,不是报案的撤销,就是报案人回头都否认,可能破财事小、名节事大的原因吧。”余罪道。
“就在这儿。”车停了,靠在路牙边。
“那怎么办,这货肯定躲起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呀,怎么一下子就成这样了?”骆家龙慨叹道。
四个人相视,丁字街口,人流穿梭,还真不好找。“听我的,一个守车,其他三个人守路口。”
哦,也对,肖梦琪瞬间敬佩得无以复加,还是余罪了解他们,这种事恐怕打死也不会说的,否则就不会从医院溜走了,真要捅出来,那得先查查这个警察的问题了。要和一个女人开房出了这事,那不是向组织交代不了的问题,给老婆交代不清会更严重的。
大胡子看样子训练有素,布置着方位,旋即这几人纷纷下车,在丁字路口的三个方向守着,互动着手机,车边靠着的大胡子看着信号,拿着手机,拨通了。
“你觉得鼠标会告诉你,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他赤身裸体躺在这儿,昏迷几个小时?”余罪问。
口袋里的电话嗡嗡响着,正啃着羊肉串的余罪随手就掏出来了,邪了,居然是卞双林留下的那部手机在响,他迟疑了下,摁了接听:“喂……我是卞双林,你找谁……喂!喂!喂!”
“找找鼠标,问问他不就得了?”骆家龙道。
哟,通着,不说话,光有喘气声,余罪愣了,狐疑地转身时,吓了他一跳,不远,一辆大白越野旁边站了个大胡子,正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啊。把鼠标勾引到这儿容易,可要麻倒不容易了,这是个高手啊。”余罪若有所思地道。
这绝对不是一个人,浓重的危险感觉袭来,余罪左右一看,果然有人不怀好意地笑着向他靠上来了。再回头,路口深处,也有人守着,两手叉在胸前,短袖的衬衫掩饰不住成型的肌肉,一看就是打手级别的。
“应该没什么东西,我们查了几遍,就即便有,也会随着水冲进那儿了。”董韶军小声提醒,痕迹检验比较难的环境有几种,酒店这种客流量大的地方算一个,即便你提取到皮肤组织和毛发都未必能用,谁知道是谁的?
“这是把谁惹了啊?这么大阵势?”余罪有点紧张地想着,一对一还凑合,一对四那是绝无胜算,当刑警日久,很多低调而保密的措施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寻仇……可是抓了那么多人,你怎么知道是哪个报复心强的人来寻仇?
他想到这儿,踱步到了卫生间,很干净,除了几处水渍,余罪看了好一会儿,又蹲下了,蹲在那儿细细地看着,像所有遇到过的稀奇古怪的案子,在可能与合理之间打转。
“嗨……你干啥?”卖羊肉串的发现不对了,这位吃串的像神经病了,把羊肉串全放在炭火上烤,冒起了滋滋青烟,而且那人还冲着他傻笑。
至于勾引,那容易了,鼠标天天渴望出轨呢,有个差不多姿色的勾个手指,那货还不立马就来。
走得最近的一位,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他笑道:“找你很久了,兄弟,跟我们走一趟,说清楚事,不难为你。”
不过余罪此时从绮念中抽出思维来,回忆着昨晚的事,鼠标和戈战旗的助理斗嘴,被安嘉璐和戈战旗一起敬酒,要是不知道身份,那么丑挫一个胖子,除了把他当土豪,还真没其他角色可选。
“我要是不跟你走呢?”余罪回头,坏坏一笑。
众人一想鼠标那大饼脸,时不时挂着贼相,就没有人相信。
“那好像由不得你了。”那人笑道,露着两颗歪歪的板牙。余罪也笑了笑道:“大哥,能问一下,为什么找我吗?”
可能吗?
“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你好像惹了不该惹的人了。”那大汉道。他没有把面前这个矮个子放在眼里,而且看那人有点害怕了,不自然地抿抿嘴,显得很紧张。
众人皆笑,蓦地,余罪回过头来了,愕然地、若有所思地看着大家, 惊讶间,余罪弱弱地道:“昨晚,鼠标扮演的角色就是土豪,会不会是假戏成真,真被人给当土豪麻翻了?”
当然应该紧张了,四个人个个不善,如果不是闹市的缘故,恐怕早冲上来了。
而且,那位随身的技侦说了:“确实说不通,不管劫财还是劫色,总该有点痕迹吧?好歹也是个警察,难道一点预兆也没有发现?再说谁劫警察呀?要绑个小土豪勒索倒还说得通。”
“好吧,我什么也没干,跟你们走可以,你们得说清楚,究竟是什么事嘛。”余罪的口气软了。
众人皆笑,大方向是确定的,肯定丢东西了,肯定人昏迷了,但这大方向都发生在不应该发生的人身上,就显得诡异了。
“到了就知道了,别逼我们动粗啊。”当头的那位放松了警惕,上前来了。
“会不会这货喝多了,自己折腾自己?”骆家龙想到了一种可能。 “理论上很可能。”董韶军道,笑着补充着,“不过实践行不通啊,随身物品呢?他可是光着被抬走的,总不能标哥也想一脱成名吧?”
蓦地,余罪动了,一把羊肉串在调味盒里一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甩,嗖的一声红雾夹着烟,那人“啊”的一声惨叫,捂着眼睛蹬蹬蹬后退数步。
“没有什么发现。”周文涓文静地道,指着几个部位,“墙上一个指纹都没扑到,门把手上有,应该是救护人员留下的,脚印已经无法辨认了……无法证明有人来过啊。”
辣椒,辣不死你,再装黑社会。
有仇更不可能啊,鼠标不比谁坑?想坑他可没那么容易……我怎么觉得像恶作剧啊,把标哥扒光了现回眼?”董韶军笑着道,这么多年了,标哥还是没啥长进,就喜欢胡折腾,这回好了,折腾到自己身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放翻一个,余罪手一叉,羊肉串的铁扦扎了一根火炭,嗖声甩手飞向冲得最快的一位,那人来不及刹车,堪堪抱怀里了,然后手忙脚乱地拍打着,乱蹦乱跳。
“我们也没整明白,劫财吧,他就一穷光蛋!劫色吧,他不比谁丑?
余罪一把推过卖羊肉串的推车,火钳夹一颗红彤彤的木炭,嗖一扔, 第三位扭着腰就躲,你躲,我扔,你躲,我再扔……连着两个假动作都没扔,气得那人揪了个小摊的凳子就冲上来了,却不料余罪来了个更狠的, 那刷羊油烧铐的缸子被他一把抓起,哗声一泼。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骆家龙蒙了。
油雾飞散,这可躲不开了,那人啊哟嚷着,跳脚几下,麻利利赶紧解裤子,那温度快赶上开水了,烫得他叫疼不已……刚一脱,一件黑色的物事飞来了,他吓得魂飞胆裂,一屁股坐地上躲都来不及了。
就是标哥一丝不挂、神志不清地躺在这儿,给狐朋狗友打了个电话, 来人救走,然后有人报案,再然后案情还没搞清楚,受害人不见了。
嗷的一声嚎叫,那火炭把裤裆烫了一个大窟窿,他赶紧脱裤子,光着腿在嚎叫,周围的人纷纷举起手机,拍下这个奇景了。
直上十七层,敲开房间门,几位二队的鉴证,拍照的、扑指纹的、寻找遗留毛发以及皮肤组织的,余罪伫立在窗口,若有所思,头也没回。粗粗一问,尚未有任何发现。再一问案发情况……哎哟,是不是案发了,现在连受害人也跑了,报案人也联系不上了,酒店这边因为私人宴会关闭监控,啥也提供不了,整个乱成一团糟了。肖梦琪听了十几分钟才搞清楚这个简单的案情。
这时候,余罪早挂着火钳夹着个火炭跑了,不是逃跑,而是冲向车前站着的那位大胡子。大胡子没想到四个打一个,倒被反冲锋了,拉开了架势,双手握拳,一前一后,准备搏击了,却不料冲上来的根本不跟他打, 火钳夹着火炭,上一下,下一下、左一下、右一下,插得奇准,一触即离,眨眼那人浑身冒烟了。
进电梯时,肖梦琪瞥到了骆家龙脸上的逆反情绪,干脆不说了,说也白说,要真按规定一条一条来,恐怕就圣人穿这身警服也未必合格,特别是对于这一行人,低标准、低要求都达不到,谁还敢指望高标准、严要求?
“啊……我操……”大胡子气急了,搂一脱衣服,裹在手上,拼着命冲上来了。
“警务人员……算了,你们要能遵守,也不会出这事了。”
却不料余罪比他想象的难缠,不退不躲,火钳夹着火炭,专往他裤裆的方向插,那插着燎了老二还了得,这大胡子瞬间又被打得没有斗志了, 刚一松懈,余罪更损的招来了,嗖地手一抬,不插裤裆了,直插脸上。那人一躲,余罪欺身直上。
“警务人员不得接受私人宴会一类的邀请,这是咱们局里的十个不准里的内容,没有学过?
嗞……青烟加臭味,胡子燎了一大片。
“警务人员,不得出入娱乐场所,你不知道啊?
啊哟,大胡子一退,再退,忙不迭地护着脸,蹬蹬蹬几步,吧唧坐地上了。
肖梦琪、骆家龙先后赶到酒店时,已经临近中午了,两人在酒店门口见着了。肖梦琪匆匆问,骆家龙匆匆回答,把昨天赴宴的事简要一说,听得肖梦琪剜他几次眼。
“吁唷”,余罪贱贱的一声口哨,作势要扔,那人吓得连滚带爬,四肢着地瞬间移出去好多米,再回头时:呀,这孙子,溜了。
电话里,传来了平静的声音。这么平静,倒让肖梦琪觉得自己失态得太没水平了。
四个趾高气扬的转眼狼狈不堪,还有个脱了裤子在嗷嗷叫着,惹得围观的一阵好笑。当头的大胡子受伤最轻,胡子也被烧了一大片,他眼看形势不利,赶紧扯乎,四人你拉我,我搀你,直钻进车里,败兴而去。
“我正在案发现场……你来吧,天外海国际酒店,1719房间!”
这时候,警报的声音远远地来了。
这可快把肖梦琪气得两眼冒火了,这时候她可没顾忌,直接拨了余罪的电话,一接通就吼着:“你们昨晚干什么去了?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两个人住院,两个人都先后从医院跑了?”
也在这个时候,余罪已经钻进了小胡同,他并没有跑,用手机拍了几张车辆和袭击人员的照片,等着警车来他才开始走,他不准备回去做笔录,细细解释经过,恐怕几小时抽不开身,更何况,他自己未必解释得清楚是怎么回事。
谁可知道刺激连连,折返半路,又得到消息,鼠标也溜了,是去医院探视的骆家龙回电话来说的,就那么跑了,登记的是杜雷的名字,现在医院追着他结算住院费呢。
“妈的,这个老骗子搞的什么鬼?”余罪暗骂着,收起了这部手机, 关机拔卡,他知道自己千小心万小心,还是着了老骗子的道了。
她一急,伤的先放放,先看昏迷的究竟怎么回事。
线索不是存在手机里那些什么投资杂志和期刊,根本就是这部手机本身。只要开机,就有人循着信号追来……
妈呀,肖梦琪被刺激了,急得不管不顾,奔下楼,叫了辆分局的车, 就往总队赶,结果刚上车又来刺激了,鼠标被送进医院了,昏迷不醒。
此时此刻,迎泽路锦泽苑大厦,头上缠着绷带、挂着彩的汪慎修站在地下停车场的出口,手里拿着一个纸包,静静地等着。
任红城的电话,询问汪慎修怎么回事,怎么被人打了,送进医院,自己就偷跑了。
他谁也没有告诉,自己一个人悄悄来了。作为警察,在寻人上有这种便利,他很快就查到了星海投资的办公地点就在锦泽苑大厦,很快查到了登记的车牌和从业的人员,也很快找到了韩俏的照片,对了,她不叫韩俏,现在叫韩如珉,是星海投资公司的总经理助理。
她左右寻思着刺激的方式时,刺激来了。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他现在还满脑子糨糊,那些保镖把他当成骚扰女助理的小痞子揍了一顿,拖出去扔到路边威胁了一番,他懒得和这些拿薪水的狗腿计较,只是让他心碎的是,韩俏就那么眼看着他被打,一言不发地离开。
她在回味着许平秋挑选“毒刺”队员的剽悍方式,可这种立下奇功的奇招,别人模仿不来啊!
不是她?不可能,太熟悉了,印象也太深刻了,那一颦一笑、一语一言是如此的熟悉,所差只不过是环境从夜总会变成了投资答谢会而已,她仍然在用着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和男人周旋。
“得给他们点刺激啊。”肖梦琪愤愤地想着,当了几年领导对于驭人之术还是有点心得的,最起码从许平秋那里学了不少,有些人性弱,得命令着干;有些人性猾,得哄着干;有些人性懒,得追着干……而这几个, 属于性贱的,得敲打着、逼着干,都是属驴的,哄着不走,拽着倒退,大鞭子抽着,说不定一刺激就跑出大马驹的水平来了。
是她,肯定是她,可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陌生呢?
她凌乱之后有点恼怒了,千难万难才打开的一个好局面,全市的反欺诈行动已经如火如荼展开了,偏偏这几位前锋萎了,连着一周啥正事也没干,没有再接案子,也没有再盯旧案子,似乎随着初时的兴趣消退,失去好奇的刺激以后,他们再提不起斗志来了。
“汪……你别走好吗?我们……在一起……
邪了,今天齐齐旷工,连个请假电话也没有。
“汪,你愿意娶我吗?我给你当老婆怎么样?
想来想去,她无奈地代替了几个人的位置,坐到协办办公室里,以便偶尔能应付突发情况,可也无心工作,一直在猜测那几个货同时迟到的原因,一般这种情况不多,顶多是鼠标和余罪自由散漫点,最起码骆家龙和汪慎修还像个样子。
“你还是要走……”
不打电话吧,也不合适,新厅长到任,全警都是警容警纪自查自纠, 现在各单位一个一个比机械战警还守时,协办又连通着各分局、派出所,万一有旧案露头,要排查旧档却一个人也找不着,那可要出洋相了。
汪慎修闭上眼睛,那耳际的呢喃、那销魂的眼神,这么多年过去还依然在耳边、在眼中,他自认为当年归队的选择没有错,错的是,彼此也许本不该有那么一次错位的相逢。
打电话吧,不合适,这几位别看表面对她还有点尊敬,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评论呢,而且她知道,就过问他们也会给你一个哭笑不得的理由。
他一直埋藏在心底试图忘记,不过尝试之后他发现自己错了,有些人你越想忘记,只会加深对她的记忆,而且就像曾经沧海难为水一样,有过这样一位懂你的红颜知己,再不会有其他女人走进你的心里。
平时只要听到协查办里有人高声大气,有人污言秽语,肖梦琪总是皱皱眉头,刻意地避开,不过今天意外静悄悄的情况发生后,她却觉得自己凌乱了,一直等了半个小时都没见来上班的,她快坐不住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他痴痴地站着,整个人沉浸在回忆中。
一夜之间队伍就四零五散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他原地未动地站着,整个人像石化一样,固执却坚定。
发生了什么事?
他知道这个不期而遇,将会是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可他不在乎,哪怕成为被人嗤笑的故事主角他也不在乎,曾经他的志向是拯救这个沉沦的世界,而现在却发现,他连自己喜欢的人也无法拯救。
人心易散
三个小时过去了,一辆深灰色的宝马从地下停车场驶出。汪慎修在看到目标的一刹那,横跨两步,挡在路中央,开车的保镖认识他,很不客气地加速,想吓跑这个人,可不料那人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根本不在乎,他急急地刹车,在距离汪慎修身前一米的地方,堪堪停住。
意外的是,在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里,连重案队的痕迹检验人员也没有发现疑点,更意外的是,余罪接到了总队任红城处长的电话,居然连汪慎修也受伤了,偏偏这两个受伤的,都悄悄从医院溜走了……
嘭声关门下车,保镖捋着袖子骂着:“你是光吃打不长记性是不是?
余罪无语了,操蛋事碰上这种操蛋时候,只会操蛋到你想象不到的程度。他踱了几步,挥挥手,打发走了经理,不一会儿连民警也打发走了。不过他却以私人的身份邀请到了二队的鉴证人员董韶军、周文涓和另一名现场鉴证高手,这种痕迹检验,恐怕已经超出派出所的能力了。
啊……”
很多事是不能明讲的,就即便是卖淫嫖娼的,酒店大多数时候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是一起包场的大客户?至于监控,当然是不能开的,万一录下很多丑态,那是既给客户找麻烦,也给自己找麻烦。
声音戛然而止,保镖愣在原地了,汪慎修的一只手举着警官证,亮了亮,然后慢慢收起来,对着愕然的保镖道:“我不习惯用拳头解决问题, 也懒得和你们计较,我要见韩助理。”
“是星海投资公司包了八十九个房间,房卡是他们公司统一开的,大部分都配给到会的客人了,宴会就开到零点左右了,差不多也就是个临时休息,我们就给……给他们行了这个方便……”经理吞吞吐吐道着。
“可这……”保镖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昨晚打的人居然是警察,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楼层的也关了?”余罪愕然问,这种操蛋事他倒不意外,一想昨晚肯定有不少野鸳鸯,再看经理傻愣眼,他自言自语道:“哦,这更得关, 昨晚来的外围女不少啊……那这个房间怎么登记出去的,你们总该有记录吧?”
“不要逼我追究你的袭警罪名,这个罪名,你们老板都不敢保。”汪慎修说着,上前一步,和保镖面对面,他沉声道,“如果没胆子动手,那就请让开。”
“余处,是这样……昨晚是一家投资公司的包场答谢宴会,请的都是咱们地方商界、政界名流,出于尊重个人隐私,一般这种情况,主办方会要求包场的地方关闭监控,所以……”民警小声道,这是惯例,那些人可不愿意出现在监控的影像中。
保镖有点不愿,可也不敢拦着,回头看看车里的人,嗒声门开,慢慢地,一只绑带式的高跟鞋伸下来,两只伸下来,韩如珉从车里出来了,她很平静,平静而复杂地看着汪慎修。
“啊?这……刘警官,这……您看。”经理一下子讷言了,求助于派出所民警。
汪慎修也平静地看着她,没了初见的惊讶,此时似乎两人都很平静, 平静地面对着。韩如珉像对待陌生人一样道:“这位先生,我们之间可能真的误会了,对于昨晚的事我深表歉意,我方愿意赔偿您的医疗费用,您开个价吧。”
摊上案子谁都怕麻烦,就算认识也会说不认识,何况鼠标怎么参会的,余罪很清楚,不过出了这事,他不得不重视了。思忖了片刻,从保安经理的脸上读到了不少东西,他突然道着:“你们要是提供不出昨晚的监控,那你们麻烦可就大了啊?”
汪慎修没有说话,他往前跨了一步,又一步,那么坚定地站在这个女人面前,就像很多年前,衣食无着,他咬着牙走进夜总会一样,人一辈子总要做几件疯狂的事,而面前这位,无疑是值得他去做的。
民警道着:“受害人现在都说不清,怎么就到这个房间了,昨天顶层有私人宴会,他喝多了……不过我在邀请名单里并没有找到这个人,主办方说不认识他。”
于是他就做了,拉起了韩如珉,拉着就走。韩如珉尖叫了一声,挣扎着,踢打着他,他干脆抱起来,扛在肩上,任凭她拍打着自己,不管不顾地往停车场走。
“这个……”配合的经理稍有难色,似乎民警也有难色,双方可能是熟悉的人。
保镖蒙了,他试图去阻止时,车里的另一个女人头从车窗里伸出来了,笑了笑,示意着他别去。尔后那个女人像羡慕一样,看着被掳掠走的韩如珉。韩如珉很愤怒,这样的愤怒可很少出现在这种风尘女人的身上, 发生了什么事,似乎值得期待。
“是住客吗?或者是受害人开的房间?”余罪问保安经理,他知道不可能,但他也想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鼠标有多奸他比谁都清楚,能让鼠标着道儿,那肯定不是一般人。
嘭,放下了韩如珉,汪慎修喘着气盯着她,她要走,被他胳膊钉在墙上,她要扇他一耳光,手堪堪地停在空中,挥不下去了。目露忿意,咬牙切齿间,那极度的情绪让她有点花容失色,只给了他冷冰冰的一句话: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纠缠还有意思吗?”
诡异了,明显解释不通嘛,总不能“受害人”光着屁股就出现在这个房间里吧?
“我没想纠缠,说几句话就走。”汪慎修道,平复着心情,脉脉地看着韩如珉。她眼中如此冷漠,再也不像多年前的俏姐儿,相对时,那盈盈的眼光中,能倒映出他的样子。
一说才知道,是在总队培训的时候听过余罪的反扒课程,认识就好办了。问着案情,民警简单一介绍,六点五十接到报案,天津路派出所离这儿不远,四分多钟就到场了,受害人全裸,已经送去救治,房间里没有发现打斗、性爱痕迹……甚至连第三者的指纹、脚印都没有找到。
“说吧,我赶时间。”韩如珉没看他,头侧过了一边。
五星级酒店的保密措施确实好,根本没有波及其他客人,房门口顶着清洁推车,门掩了一多半,他刚要进去,就被保安拦住了,一亮身份,再一看来此取证的民警居然认识他,叫着余处长进来。
汪慎修把攒在手里已经攒湿汗迹的纸袋子放到她手里。韩如珉狐疑地拉着,凭直觉她知道是什么,拉开一看,整整的几摞人民币,几万块,她讶然失笑了,挖苦着汪慎修道:“你还和以前一样,穷鬼……你觉得我稀罕这么点钱?”
余罪是去而复返,刚上路见到有警车泊在酒店,又折回去了,一问酒店大堂,直奔案发点,十七层一间大床房。
“这是我几年的工资攒的,我给不了你更多,我只是想尽我所能帮帮你……”汪慎修眼波如水,怜爱地看着她,就像初识时,艳羡地看到那个艳名四播的俏姐儿。
啥也说不清,那大饼脸极易装成白痴样,调查民警都深信不疑,对于这位暂时失忆、连名字和家庭住址都想不起来的“当事人”,都抱之以同情的目光……
她也似乎重新见到了那个身无分文却胆大包天的大男孩,这么多年了,还是敢做荒唐却让人感动的事。
于是来此调查录口供的民警得到了一个语焉不详的信息,发生了什么事,当事人说不清,昏迷了;在昏迷以前发生的事,也说不清,喝醉了, 能说清啥呢?
“能早抽身就抽身吧,我看过星海的资料,也见过那场面了,那么高的收益,肯定有官商背景,马钢炉是个什么货色你应该清楚,这家公司迟早要卷到是非里。”汪慎修轻轻地道着。一辆车驶了上来,他贴身闪避着,几乎贴上了韩如珉,车驶出甬道,他像害羞一样,又紧张地离开了, 看着发愣的韩如珉,轻轻地喟叹了声。
“哦哟,还不如成白痴了呢。”鼠标欲哭无泪,满脸都是说不出的苦呐。
也许,有限的能力什么也改变不了,以前如此,现在也一样。
“就是啊,您老躺那儿,两眼发直、口吐白沫,我们都以为您老这回就算能救过来,也得成白痴了。”蔺晨新道。
“我走了,你多保重。”片刻的沉默,汪慎修叹了声,慢慢地后退着,他留恋地望了眼,或许仅仅是为了那么心安才做这些吧,尽管什么也挽回不了。
“您要有个好歹,那多大责任呢?我们敢不报么?再说不报案,车谁赔啊?”杜雷道。
手里沉甸甸的钱,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那轻轻的声音似在耳际,韩如珉像痴迷一样,感受着这迟到的关心、那忧郁的眼光,还有送给她这点菲薄的钱,她读懂了一种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的东西:真诚。
“都醉了我怎么知道?”鼠标不说了,一骨碌躺下,钻进被窝,刚躺就看到着警服正装的来了,他龇牙咧嘴骂着,“谁让你们报警啦?”
一刹那,她做了一个决定,蹬蹬蹬追着汪慎修的步子,几步追上。汪慎修愕然回头时,却是个娇躯倾倒、香风袭人,却是个炽热、湿润的吻, 她紧紧地揽着,像八爪鱼找到了依附一样,紧紧地抱着,激吻着这个曾经让她心动的大男孩。
“醉了然后呢?和谁一起回房间的?”蔺晨新又问。
车来了,从地下停车场驶来的车,嘀嘀摁着喇叭,那两位忘情吻着的,却没有丝毫让路的意思。
“昏迷前……我想起来,我喝醉了。”鼠标道。
司机愕然了,或许是位懂点浪漫的司机,他开着音响,放着一曲钢琴曲,笑着看着这一对忘情的男女。
“那昏迷以前呢?”蔺晨新问。
好久,这个吻才分开,两人让开了路,和司机示意着。车开走时,韩如珉又意犹未尽地吻吻他,手勾着他的脖子,那是一种夹杂着复杂和喜悦的目光,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我昏迷着,咋知道?”鼠标舌头打结,说不上来了。
“你不也一样吗?”汪慎修也在好奇。
“这都啥时候了,还在乎那点事。”蔺晨新拨拉开杜雷,问着鼠标, “到底咋整的?你好歹也是警察么,威风凛凛的,咋个就成那样了?”
然后两人相视尴尬,好像还真不清楚彼此姓甚名谁,可却如此亲密无间,两人尴尬愣着,然后都笑了……
“可不,赔的都是我们,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杜雷火大了,这警察真没出息。
噩闻心寒
“哦。”鼠标一梗脖子,心里像落了块大石头,舒了口气道,“还好,那我就放心了。”
哎……哟哟哟……
“租来的,找不着保险公司赔呢,没事。”杜雷道。
一声音颤抖而痛苦的呻吟,让蔺晨新的心揪起来。嗯……咦哟哟哟喂……
“可那车总是真的吧?是不是车也丢了?”鼠标为难地道,把哥们的车丢了,这可是赔不起的货。
又是一声颤抖而痛苦的呻吟,让杜雷快受不了了。
“假货,真货我也舍不得借给你啊。”杜雷道。
好歹都是糙爷们不是,哪受得了这么叽叽歪歪。他看着沙发上躺着的鼠标,直道:“标哥,你要疼就大声喊呗,哼哼得这像叫床,听得我们比你还难受啊。”
“天珠……那那。”鼠标又是心疼地道。
哎哟喂,把鼠标难受得,侧过脸了,蔺晨新赶紧地拉着杜雷,推过一边,他和警察相处过一段时间,多少能理解标哥此时处境的尴尬,否则也不至于单位没胆回、家里没脸回,钻到杜雷这狗窝里了。
“没事,山寨货,不值几个钱。”蔺晨新赶紧安慰着。
倒了杯水,蔺晨新轻轻放在茶几上,随手一脚,把杜雷的臭鞋踢过一边。这是杜雷家拆迁赔的另一幢房子,还没来得及卖出去,就成了他们哥几个聚会的地方,满屋子酒瓶和烟头,现在好了,三个人伤了一对半,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这么难堪,眼瞅着苦得臊眉耷眼就要泪流了,哥俩都不知道怎么安慰,鼠标心疼地道:“表和手包被扒了吧?”
“标哥,你哪儿还难受,要不去医院再检查检查?”蔺晨新道,生怕标哥中招,引起什么后遗症。
这可咋说啊?鼠标那叫一个有口难言,难道要告诉别人,想钓个妞, 结果被妞钓了。别说身份不允许,就算身份允许,这传出去,老脸算是不能要了。
“还好,那个美女只想谋财,估计看不上我这条烂命。”鼠标心有余悸地道,以他的经验,这种事性命无虞,恐怕就是有碍名节呀,可这话咋说呢。
“那发生什么事了?”杜雷追问着。
算了,不说了,身体无虞,可心里难受。
“看看,没傻,还会骂人呢。”蔺晨新如释重负道。
他不说还有人追着问呢,杜雷好奇地道:“标哥,你好歹也是警察啊,不要躲吧?拉帮兄弟,把人刨出来啊,敢对标哥下手,抓着不杀也得奸她几回。”
“竖两根指头说老子二是不是?”鼠标蓦地发言了。
“滚一边去,这种事能说吗?丢人事小,丢警察的脸事就大了。”蔺晨新道。
“标哥,这是几?”蔺晨新竖了两根手指问。
“要什么脸?不是你说的,要数不要脸,当警察、卖保险?!总不能咽了这口气吧?”杜雷火了,自打标哥给兄弟俩找回了场子,那是无条件地站在标哥一方了。
“标哥,醒醒。”杜雷关切地道。
“不能咽也得咽,让嫂子知道这事,你说会是个什么结果?”蔺晨新道。
医生态度也不好,蔺晨新好歹是兽医出身,知道医生所说的那种麻醉药,绝对不是标哥这号穷警察能买得起的。两人回到了房间,床边一左一右伺候着,一个拽人,一个晃手指。
鼠标没来由地哆嗦了一下,神经质地坐起来,杜雷赶紧表白:“标哥,您别说了,我们懂,保密,必须保密,再有警察问,打死我也不说当时的情况,我就说您喝高了,自己光着屁股躲着玩成不?”
那就无从解释了,只能等他清醒一会儿再说了,已经没有大碍了。
哦,放心了一点点,标哥又是颓丧地躺下了。愁云惨淡呐,这可咋办?
庸医,净瞎扯,他穷得能吸得起毒?
标哥又开始哎哟哟哟呻吟了。心神已乱呐,又能咋办?
医生终于出来了,哥俩围在医生身边问着病情,标哥这不走寻常的路是不一般,把医生也难住了,语焉不详,说是误服了笨比巴妥酶一类的麻醉药物,致使出现昏厥、神志不清等症状,还判断,像这种病人,可能有吸毒史。
蔺晨新和杜雷相视黯然,实在爱莫能助啊。
“不会吧,我就看案卷瞎诌的,这就应验在标哥身上了?”兽医吓了一跳,他想了想,去的时候标哥光着身子躺在地毯上,神志那叫一个不清,越想这种越有可能。
这时候,响起了叮咚的门铃声,蔺晨新懒洋洋地起身,踢了一脚懒洋洋根本不准备去开门的杜雷,拧着保险,自言自语着,这外卖来得真快啊,才打电话几分钟就来了,嘭声开门,愣了。
“还用扮嘛,不用扮也是猪。”杜雷踮脚看看,小声附耳道,“肯定是找个鸡,被麻翻了,然后遭了洗劫……这种事我真听说过。”
肖梦琪、骆家龙站在门口,他尴尬地站着,紧张地问:“你们……怎么找这儿来了?”
“标哥一向贯于扮猪吃虎,绝对不会傻了。”蔺晨新对鼠标的行事方式,深有体会。
“这个好像难度不大。”肖梦琪看看屋里,笑着进门了,骆家龙随手把吃的递给他,跟上来了。
“标哥不会变傻了吧?”杜雷看鼠标这目光,无限接近于白痴,他紧张地问。
鼠标看到了,哎唷唷地耍死猪了,肖梦琪还没开口,鼠标呻吟着道:“肖政委,我不行了……我请几天假啊,我现在头还疼呢……别问我发生什么事了,我真不知道,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120急救火速到场,一条被单裹着标哥,数位保安出了几身老汗,才把神志有点不清的标哥送上救护车,又过两个多小时,从急救室出来就成这德性了。
肖梦琪现在理解余罪不理不睬的方式了,对于羞于启齿的事,哪怕是出于关心的追问也会适得其反。
白色的病房,白色的墙,白大褂的医生周围,衬着标哥呆滞的脸庞。是标哥自己爬出来打的电话,也就邪了,找兄弟的时候谁也不在,还就兽医和杜雷两人火速去找他。标哥这晕三倒四的自己都开不了门,两人吼着服务生开的门,结果那场景把五星酒店的保安全惊动了,白花花的一堆肉呐。
“我们不知道你清醒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你昏迷后发生的事, 我们好像知道了。”肖梦琪道。
关门而去时,林宇婧应了声,又是好一阵忍俊不禁地笑……
骆家龙递了张纸,一看是法医的鉴定报告格式,鼠标嘴角抽了抽,看了看结果,并没有意外的表情。
余罪披着衣服,又坐下来,反过来一穿,匆匆离开了,离开前又回头叮嘱老婆一句:“一晚上一千多,这浪漫一回太贵了……下回不来这儿了,开车野战去,又有情调又省钱……”
检测出氟哌啶醇、二氢埃托啡复合成分,可以致人昏厥,易挥发溶剂。
“反了反了……袜子穿反了。”林宇婧嚷着。
“这应该是一起麻醉抢劫案,恭喜你啊,鼠标,亲眼目睹了作案的凶手……对了,有几起疑似的案例就躺在咱们协办里,我找出来了。”骆家龙递着手机,给了鼠标。
“出幺蛾子了,鼠标被送医院了,兽医正陪着,说是被人连内裤都骗走了,光着屁股被送进医院的。”余罪套上了裤子,亲了老婆一口,说了句,“你睡着啊,我得看看去。”这事闹的,太有戏剧性了,这段时间抓骗子呢,好歹专案组人员都被骗了,成笑话了。
鼠标翻看着,蔺晨新此时真有点惊愕了,和杜雷互视一眼,那什么被妞麻翻的故事纯属杜撰,难不成还真有这么干的?他凑上来想看看,鼠标没好气地一收骂道:“滚,乌鸦嘴,唆着老子去抓女骗子,结果让老子遇着女骗子了。”
“咋了?出案子了。”林宇婧跟着紧张了。
骆家龙龇笑,蔺晨新和杜雷讪笑,肖梦琪已经知道这几人去人家投资答谢会的原委了,也是一副笑哭不得的样子,这些人许平秋看得很准,不能扎堆,一扎堆就闲不住,没事也能给你整出事来。
手机开了,林宇婧刚说他是焦虑过度抽风,结果人没抽,手机抽了, 嘀嘀嘀一直响。余罪一看三十多个未接电话、二十多条短信,吓了一跳, 翻看数条,吓得跳下床,急匆匆地穿裤子。
看了几眼,鼠标喟叹间,手机扔回去了,还是一副好伤心难过的表情。
“什么莫专家,伟大的科学家牛顿都被骗过,就简单的庞氏骗局。钱面前,大多数人都是傻逼。”余罪道。
“怎么?居然没兴趣……这就是我给你们找的下一个目标,公愤私仇一起了。放心,天外海酒店的立案我已经通过派出所把案子接回来了,没人会知道那儿发生了什么。”肖梦琪道,把鼠标的后顾之忧去掉了。
“我问过莫专家,她都挣了十几万……这家星海的兑付还是有保障的,都是实时到账。”林宇婧道。
好像不错,最起码杜雷觉得不错,小心翼翼地道:“标哥,得想想辙抓到啊,租那辆路虎,还押了五千块押金,就保险公司赔,押金人家肯定不退了。”
“这个我慢慢给你解释,有个老骗子一直让我收集近几年的投资资料,我总觉得他有点深意。昨晚一见那阵势,我就觉得一直有问题,那么高的收益,几乎就相当于一个网络高利贷团伙,那戈战旗绝对不是什么好鸟,一个人前吹牛逼、人后嗑药的货色,我真怀疑这里头有事。”余罪道。
“我人都这样了,你心疼车押金?靠。”鼠标气愤地道。
余罪做了鬼脸,不解释,林宇婧一下子明白了,戳了他一指头训着:“又是偷人请柬吧?我说你别老炫耀那贼技行不行?什么光彩的事似的。”
蔺晨新赶紧拦住,直劝着:“标哥,你不是被骗了一回雄心壮志就没了吧?”
“怕什么?你和老婆在一块,也担心啊。”林宇婧奇怪地问,“说到这儿倒好奇了,你们怎么组团去宴会了?怎么进去的?我还是莫专家有邀请才结伴去的。”
“我当然有……”鼠标不服气地道,不过刚一挺就萎,难受得躺在沙发上。
“不跟你玩了,老笑得让我分心,一点情调都没了。”余罪爬起来, 跑着钻卫生间洗漱去了,身后林宇婧哈哈大笑着。不一会儿洗罢钻回来, 余罪摸着手机,开机,边开边说着,昨晚咱俩光顾着开房高兴了,那一拨人也不知道咋样了,别找不着我乱嚼舌根子。
什么情况?肖梦琪看骆家龙,骆家龙可知道鼠标的病根,小声道着: “标啊,我来时候,去见你家细妹子。”
林宇婧哧哧地笑,余罪嘿嘿地笑,两人搂在一起,相视傻笑。林宇婧哈哈笑着评价着:“坚挺不能靠吹嘘啊,哈哈。”
“啊?我操……居然……”鼠标勃然大怒,一把揪着骆家龙,然后戛然而止,关切地问,“什么情况?”
哎呀妈呀,真不能过度啊,这是真不行了。
“哦,没事,她比你忙多了,加工一批成衣,今晚都加班,估计到十点以后了。”骆家龙道,一看鼠标明显放松,他又补充着,“她啥都不知道,我说你要出两天差,有封队任务,然后,她让我把这个给你。”
“那当然……”余罪啃着老婆脸蛋,急速几次,舒缓几次,几次过后,明显地感觉强行坚挺起来的在迅速萎缩。
骆家龙递给鼠标一个布料下脚料包着的东西,不用说鼠标也知道是什么,拆开,整整齐齐一摞钱,不多,千把块的样子,可这钱……为毛这么沉甸甸的呢?
余罪傲气逼人,搂着媳妇又亲又啃,前戏几分钟,哇,林宇婧感觉下体一热,惊讶地呼着:“哇,你还真行啊?”
“知道你手头紧,没事,你欠我那钱,啥时候想还再还成不?”骆家龙又加了句,现在标哥这受伤的心,需要安慰呐。
“还别刺激我,我还真行……早操时间,开始……”
鼠标蘸着唾沫,数了一张、两张,捻捻,然后意外地鼻子开始抽搐了,吧嗒吧嗒直掉泪。
“昨晚已经过去了,好汉不提昨晚勇,有本事再来一次。”林宇婧刺激。
哭了,真哭了,这泪抹着,这心伤的,咋这么有喜剧色彩呢,蔺晨新咬着嘴唇不敢笑。
“昨晚啊,七十二式,改天再学几招。”余罪骄傲地道。
骆家龙笑着道:“别这么感动成不?搞得我老不好意思了。”
“什么怎么样?”林宇婧故意问。
“啊呸,我心疼我媳妇,关你屁事。”鼠标气咻咻骂了句,又抹着泪,泪眼蒙眬地道,“我决定了哈,你们别劝我,以后喝酒、赌博、泡妞什么烂事,我是一概不沾,我回家干家务去……想想我媳妇累成这样,我心里有愧呐……”
“嗯,那就偷懒一回……老子今天不上班,想咋胡干就咋胡干。”余罪说着,爬到了媳妇身上,居高临下,虎气地问,“咋样,媳妇?”
“没事,标哥,喝酒泡吧不都是我们掏的钱吗?”蔺晨新道。
“误了上班了。”林宇婧道。
“泡妞更不用说了,您这样,顶多让妞恶心,倾心绝对不可能。”杜雷道。
林宇婧又一次吻上了他的额头,之前所有的怨念冰释了,唯余爱恋。嗯……余罪醒了,糊里糊涂睁开眼,发懒,使坏,头往下钻了钻,吮着奶头,啃了两口,迷迷糊糊咂吧着嘴。听着林宇婧哧哧的笑声,他问着:“几点了?”
“赌博更不用说了,谁敢跟您老人家赌啊,那不是送救济金吗?”骆家龙道。
那是因为,他心里恨不得扫尽天下恶的执念,比什么时候都甚。
三人一人一句,说完了才发现口吻不对,有伤标哥的自尊心之嫌了,可改口也晚了,鼠标翻着白眼瞅着三人,像是要发飙。紧张情绪刚来,可不料鼠标一吸溜鼻子,很释然道:“你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看来我还算个好男人。”
应该就是这个原因,林宇婧心里泛起着无限的怜意,把余罪抱得又紧了点,她知道,那事对他的打击会有多大,她甚至现在理解丈夫为什么会变得有时候固执、有时候冷血、有时候不近人情。
噗,骆家龙喷了,蔺晨新笑了,杜雷直竖大拇指,当然,必须的,标哥您这样,除了当好男人,没其他出路啊。
对了,或许是马鹏的缘故……自从马鹏牺牲,隔了很长时间她都发现余罪还是走不出那种阴影,那个阴影萦绕着他,不经意间把他变得有点沉默、有点固执,几次都有机会退回内勤,他依然固执地守在一线。因为这事两人都争吵过,其实对于警察而言,婚后谁不想过一种安静的生活?谁还愿意长年奔波在一线,舍下家小?
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下了,一放下就不成样子了,仰脖子一灌一杯子水,骆家龙带来的吃食,他一人刨着吃。外卖送回来了,鼠标双人份的,又是一个风卷残云,看得肖梦琪直跌眼镜。
想到此处时,林宇婧又揽了揽丈夫,她开始使劲地检点着自己的缺点,能够宽容、能够容忍、能够默不作声地还着房贷,其实他做得已经够好了,至少比大多数她知道的烂警痞子要好。
吃着说开了,鼠标对在场几位千恩万谢,对没见面那两位可是骂不绝口了,特别是余罪,他第一个拨的就是余罪的电话,结果这孙子关机啊, 还有汉奸那孙子,妈的没事天天在眼前晃悠,一有事就见不着面了,一准是昨晚追着哪个妞风骚去了。
相对独立的人格,往往比依附于某一方更为牢靠。
说着把骆家龙和肖梦琪吓了一跳,两人愕然问着:“你看到他了?”
林宇婧在心中产生忿意的一刹那,紧急刹车,也是莫专家告诉她的,大多数的婚姻的失败都源于怀疑,再牢固的家庭也经不起怀疑的撞击。家应该是一个港湾,而不是一个牢笼。你越想拴住他,他会走得越远;而你越想放开他,他却靠得越近。
“都看到了。”鼠标道。
不对,我不能这样想。
“对对,我想起来了,就给我脸上留记号那妞,汪哥好像认识,追着她就走了,后来那妞回来了,汪哥就没回来。像是像,好像又不像。”蔺晨新想起来了。
那是婚前的?林宇婧又胡思乱想着,栗雅芳,那个富家女,到现在她都不清楚余罪和她关系有多深;还有安嘉璐,那位在婚宴上撒酒疯抱着余罪喊我爱你的妞,林宇婧自从那次就对她很不感冒,总有想抽她几耳光的冲动。
“有那一腿还不简单,又不需要多长时间。”杜雷端着饭盒,没脸没皮接了句。
这刺激得,她都有点怀疑这家伙在外面没干好事,否则怎么会如此轻车熟路?
然后三个人都发现不对,肖梦琪和骆家龙的脸色不对,惊声问着怎么了。
“小坏蛋……心里想的是什么?”林宇婧心里轻轻地自言自语,想着两人尝试那新奇的、让她脸红的新姿势,余罪说是云雨七十二式,哪一式都能让她臊到耳根子,不过事后想起,还真是新鲜加刺激,一种全新的感觉。
“不知道,还没见着人……不过,好像被人打了。”骆家龙道。
轻轻地,她在丈夫的额头一吻,昨夜雨急风骤,浓情相伴美酒,两人像重拾曾经的激情一样,梅开数度,亏欠的公粮超额补交,可不累得腰酸腿疼?
呃呃呃……把吃着的三人噎了一对半,这叫什么事嘛,好歹也是警察,一个被麻翻,一个被殴打。
马鹏、杜立才、许平秋、马秋林、王少峰……这些身边的同行,或风光不再的、或已经作古、或春风得意的,余罪不像林宇婧见过的任何一位警察,他就是他,无法模仿和无法复制的一个他,尽管有那么多不如意, 尽管有那么多明摆着的缺点,可为什么,自己总是忍不住喜欢他呢?
“不会也是见色起意,动手动脚挨打了吧?”杜雷幸灾乐祸笑着问。“不可能吧,汪哥不可能和你那么没品啊?”蔺晨新道。
最起码,他就不会经历那些让他痛彻心扉,时时会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事。
众人讨论着,鼠标倒没事了,没心没肺地吃着,发现都看他时,他无所谓了,满嘴嚼着道:“这是好事,你们发愁什么?”
也许真的是这样,睡梦中的余罪紧紧地贴着她,保持着这个蜷缩的像是防备的睡姿,也许他的心里真的很孤独,林宇婧爱怜地想着,像他这样的,或许没有经历过那些事会更好一些,或许没有走上从警这条路也会更好一些,或许两人没曾经的那次相遇,生活也会更好一些。
“好事?”肖梦琪不解了。
据莫专家分析,单亲的孩子缺乏母爱,专家判断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这位小老公才会接受她。专家的建议是给他更多的关注、呵护……男人更需要哄着,从内心的角度讲,他的心态是非常孤独的,特别是童年的孤独会影响到他的一生。
“啊,打伤多好,有地方讹钱了,回头朝他们要去。”鼠标痞痞地道,几个货龇笑着,又是盛赞鼠标英明神武,给哥俩要回十万块医药费的事。
实在不想起床,即便已经渐渐地清醒,还是觉得有股子慵懒的情绪附在身上,很疲累,不过很惬意,她轻轻地侧着头,被窝里还睡着余罪,枕着她的臂弯,像调皮的孩子,头直往她怀里拱。
肖梦琪这算是哭笑不得了,开始寻思是不是不该把这货的斗志唤起来,这回还不知道要整出多少事来呢。
不对,好像睡过头了,她眯着眼,看到了窗帘缝透进来的光线,开了手机,看了看时间,哦哟,都快九点了,连上班都误时了。也罢,她做了一个决定,决定再赖一会儿床,反正现在在内勤,不像外勤的任务催那么紧。
怕啥就来啥,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你怕出事,就偏偏出事。
咦唷……轻吁声,翻身的林宇婧迷迷糊糊醒来了,长年的从警生涯养成了良好的作息习惯,再累再困,也会在每天的早操时间醒来。
这边还没吃完,分局值班室来电话了,说是河北路派出所接了一桩报警,到场未见肇事双方,不过从提取的监控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是总队的余罪处长遭到袭击,这个事引起了派出所的高度重视,直接汇报到了总队,又转回分局,一直联系不上当事人。
春宵苦短
肖梦琪一听,头大了,急急地要去派出所了解情况。骆家龙紧随其后,一听余罪也出事,鼠标顾不上吃了,扔下碗跟着就跑。眨眼就剩下杜雷和蔺晨新哥俩了,两人相视,也跟在屁股后面追出来了。
零点整,曲终人散,谁又知道,这个灯影摇红、心猿意马的晚上,还会继续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
“标哥,等等我啊,咱租的那辆路虎,事还没了呢,你可不能不管了啊。”杜雷喊着追上来了。
“是姑娘她妈。这你都不懂,一个大法官,比十个经理人说话都有号召力。”朝如珉淡淡一句,给了助理一个两人都懂的眼神,不再重复这个话题。
“肖政委,我还没给你汇报个情况呢,标哥遇上的这事,我觉得咱们
“追得挺紧啊,要不是,是什么?”助理问。
需要好好讨论一下怎么找这个作恶多端的女骗子。”蔺晨新也追上了。
“嗑药的,气色能好到哪儿,他根本不是看上那小姑娘了。”韩俏道,或者,该称呼韩如珉?
一个跟屁虫,带了两个尾巴,而且都黏糊得不好意思打发了,这不, 硬挤到一辆警车上,跟着凑热闹去了……
“大韩,老板的气色不太好啊,是不是追那位小姑娘,又受挫了?” 另一位助理问。
关心则乱
宴会方罢,终于卸下了一项重任,送走人的戈战旗匆匆回转,对两位助理看也未看一眼,急急地上楼,奔回房间了。
咝……蔺晨新倒吸凉气,吓得嘴唇一哆嗦。
这不,出口又碰到了那两位送客人的助理,安嘉璐看看两位助理,又回头向戈老板做了个鬼脸,其意如何戈战旗岂能不知,好讪然地一耸肩, 勉强保持着自己的风度。
监控上看到了余罪夹着火炭就烫人,这手真黑,比熊剑飞可一点不差。
可也邪了,看着就合适的,两人就对不了眼。
咦……杜雷惊得脸上肉直抖。
总是那么文雅,总是那么处变不惊。他和安嘉璐是偶尔在申办护照时遇到的,这位惊为天人的戈老板便施展着神通广大,居然和安妈也攀上交情了,出身知识分子家庭,事业有成,人又礼貌帅气,安妈很看好这位追求者,尽管年龄比自己女儿稍大了点。
监控上余罪一缸子烤羊肉串的羊油泼人身上了,那玩意儿得脱层皮啊。
“没事,没事……率性而为,比我们一天戴着假面具和客户周旋要自在得多。”戈战旗道。
监控拍得虽然模糊,不过也足够震撼了,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四个人躺下两对,谁能想象烤羊肉串的木质火炭居然成为以少胜多的犀利武器,连民警都赞叹不已,余教官这几手厉害啊,对方四个人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哎……这两人我真没办法,小戈,你别介意啊,他们就这样。”安妈讪笑着,轻飘飘解释了一句。
当然没有了,那木炭的温度都塞裤裆上了,烫了老二谁受得了啊。
这会儿该戈战旗脸上出黑线了,他没有想到这几个警察会这么直接, 一点面子都不给留。尴尬间,李逸风和安嘉璐吃吃直笑,戈老板这脸色红的,还真像有那么回事。
“肖政委,这好像不是余罪遭袭,而是他袭击别人了啊。”蔺晨新看完,弱弱地向美女政委发表着意见。
“哎对呀,您那俩助理太漂亮,让人不胡思乱想不行呐。”李逸风附和道。
骆家龙踹了他一脚小声训着:“滚,他们这是有预谋的袭警。”
“你……很专一?”安嘉璐突然侧头问,很玩味的笑容。
“那不没袭击成,反而被揍了不是?”杜雷道。
“这个可以有,但你不能操之过急了,安姐是我们全警之花,而且视钱财如粪土,戈老板,您可没啥优势啊。”李逸风插进来了,惹得安嘉璐说了他一句贫嘴。戈战旗此时却是风度依旧,浅笑着,倾慕地看着对他不假辞色的安嘉璐,自嘲地道:“我确实没有优势,不过我会努力的,就像投资一样,机会总是青睐专心和专一的人。”
“那也算袭警。”鼠标道。
“没事没事……是我有点唐突了,我送送几位……嘉璐,这个可以有吧?”戈战旗殷勤地道。
“哦,我明白了,反正不管吃亏讨便宜,都是他们不对,是不是这个理?”杜雷道。
“怎么说话呢,安安。”安妈有点恼怒了。
啪啪,两个耳光扇在他的后脑勺上,权当回答了。
一个邀、一个拒,邀的殷勤、拒的客气,安嘉璐听得不耐烦了,直斥着戈战旗道:“你烦不烦?我们好像没地方住,非蹭你几个房间是不是?”
肖梦琪却是无暇听这两外行的扯淡,和民警了解着案情。这辆肇事丰田普拉多已经找到登记了,车主让她眼睛滞了下,居然就是隶属星海投资公司登记注册的车,前一晚,鼠标、汪慎修、余罪,可都是在星海投资答谢宴会上出的事。
他在邀,李逸风和欧燕子在笑,安嘉璐在剜他们两人,母凭女贵喽,这么殷勤,自然是安嘉璐的缘故。安妈笑了笑道:“小戈,你千万别客气,我们就闲着无聊出来散散心,再给你添麻烦可不行。”
而且也像所有的类似案情一样,暂时联系不到他们公司的负责人,事发后民警尚能从该公司得到几句推诿的话,而现在已经没人接听了,也是无意中看到了余教官,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这才向上一级汇报了。
“伯母,要不别回去,今天酒店有安排的客房。”戈战旗殷勤地邀着。
“走,分头找人。”
李逸风惹得欧燕子生气了,连抓带拧,两人在窗边像对发春的猫儿抓挠,直到安嘉璐喊了一声,两人才在腻歪中惊醒,笑着奔上来,和安妈母女俩站到了一起。
肖梦琪做了一个决定,派鼠标一组回总队找,骆家龙一组到各队去找,她知道余罪在总队特训处数年,有的是去处,随便钻到哪个队都有熟人,而且在她看来,用不了几个小时,余罪就得带人杀回来。
“千万别犹豫啊,我意志可不坚定,万一真太有钱了,送上门的美女太多,哎哟妈呀,肯定犯生活作风错误……哟哟哟,疼,疼……”
她也没闲着,打探着禁毒局的熟人,试图联系着林宇婧,还真像要出事的前兆,两个人,都联系不上了……
“谁嫁给你呀!”欧燕子娇嗔了一句。
晚九点,肖梦琪和派出所民警一行,在星海投资公司经理的私人助理陪同下从楼里出来了。
“放心吧,等赚点钱,娶你的时候,给你买辆好车。”李逸风得意地道。
情况了解十几分钟,这位叫殷蓉的助理的招待很是殷勤客气,不过实质性的东西没有,那车,是配给保安的,人到现在也联系不上;肇事车呢,也没回公司,据说他们公司的老板也高度重视此事,按警察的要求, 把涉案的几个保安的个人资料详细提供出来了。
“算了,我也不懂,不过你小心点啊。”欧燕子道。
备注,是投资公司的临时雇佣人员。
“放心吧,那投资的我打听过了,三分之一政府机关人员,三分之一咱们公检法的,剩下的才是普通商人。他骗谁也不敢找着这些人骗,不怕这些人不把他活剥了?”李逸风不屑地道,机关工作日久,对于官商之间的理解更深那么一层,这些人难道谁还敢拣着国家机关人员坑?
再备注,谈话期间就接到两个电话,一个是经侦支队长的,一个是市局治安科的,两位肖梦琪同僚向肖梦琪透露着星海的背景,主旨是:注意方式、方法,这家来头都不简单。
“可是……可是……”欧燕子未当人妻,已经开始担心两人的财产了。
余罪还没找着,倒给找回一堆郁闷来。肖梦琪知道差不多踢到铁板上了,有点忿意地蹬蹬出门。那女助理殷勤地劝慰着:“警察同志,您别着急,我们其实比您还着急……您放心,一有消息我们就告诉您,星海投资是省、市领导关注的重点企业,绝对不会袒护几个肇事坏人的。”
“谁能这么大能耐,赔上千把万,逗着大家玩?你不知道他们做什么的,玩股票,一拉个涨停板就是百分之十;投资房地产,那利润说出来,贩毒的都得哭一把泪……我听说啊,他们后台和省里老板有关系,批一块地就挣了几个亿,咱们这个网贷,还真是个小毛毛雨。”李逸风道。
几人没搭理她,上车急急离开。
“问题就在这儿,这么高的利息,不会有假吗?”欧燕子道。
警察一走,那助理职业性的笑容没有了,稍待片刻,转身乘着车也疾速地离开了公司。
“随存随取,一日一报,有什么玄乎的?我刚开始也觉得不相信,不过那返回来的利息总不会有假吧?这一个月挣的赶着我一年工资了啊。” 李逸风兴奋地道。
这辆红色的奥迪飞快地驶过了龙城街,拐上了滨河路,驶进了星河湾商住区,走得很急,远不像殷蓉助理表面上显得那么轻松。车上接了两个电话,下车的时候,她看着手机,仿佛看到了什么让她惊恐的事,急急地奔向一幢联体住宅。
“就是投资啊,我怎么觉得老玄乎了?”欧燕子道。
门应声而开,她匆匆进门,掩上门时,已经看到了客厅里四位耷拉着脑袋,寻衅不成反被人制的保镖,戈老板正在训话。
“我说,这事有谱没?”欧燕子看着去而复返的两位美女,小声问。“什么谱?”李逸风没听明白。
“啊?!你们还有脸回来啊?
此时已经是渐近尾声,星海那两位闪亮的美女助理穿梭似的恭送着离开的宾客,那两人的水平欧燕子见识过,见面一句“谢谢您对我们的支持啊”,差不多就能把人说酥,特别是男人,今天的答谢宴会,估计她们拉到的投资不少。
“啊?!一个个平时拽得像黑手党,一到关键时刻,就成酱油党了?!
李逸风龇笑着哄着女友,反正男女还不就那么回事,不过这俩就是特殊啊,咱们没结婚干那事都没劲了,这俩越来越有劲了啊。欧燕子知道李逸风这破嘴,赶紧地扯着他,躲到舞池之外了,靠着透气的窗口,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四个人找一个人,两周没找着不说,一见面就被收拾成这样了?你们好意思一个月领着大几千工资啊?
欧燕子给气坏了,拧一把,狠狠地捶几下斥着:“你有点正形好不好?”
“看看……成什么样子了?”
“不能光打嘛,偶尔也得有点中场休息,握手言和啊,散打比赛开头,对手还相互鞠一躬呢。”李逸风笑着道。看着两人移步着,慢慢向着门外走去,却还保持着腻歪的抱势,嗨,李逸风想明白了:“看见了吧,今天肯定不打架了,改打炮了。”
戈战旗越看这几位,越是有点哭笑不得:领头的胡子被燎了;身手最好的现在站不直了,据说被泼了缸羊油,灼伤了一大片皮;还有两位,衣服裤子给烫了几个窟窿,本来就是不黑不白的事,现在看来,处处充斥着黑色幽默。
“谁说他们俩天天打架了,这不挺好的吗?”欧燕子问李逸风。
“殷蓉,怎么样?”戈战旗终于和助理搭话了。
别人一双一对,是女人小鸟依人,林宇婧和余罪那一对,正好颠倒过来了,高大的林宇婧揽着依在身上的余罪,怎么看怎么这么别扭呢?
“刚打发走,说是派出所的,不过我看那样子不像,就了解了下情况。上面给咱们说话了。”殷蓉道。
今天喷她不止一回了,意外太多了,李逸风顾不上道歉,扯着女友指指角落的方向,欧燕子一看,噗声喷笑了,两人相视笑得浑身直颤。
这事麻烦了,戈战旗重重一擂拳头,撇了撇嘴,很多事如果不涉到警察这个层面,好处理的很,一涉及就头疼,特别是就打了个照面,连人也不知道是谁。
“哇……噗……”李逸风吓了一跳,象声词一喷,气得欧燕子啪就是一个小耳光。
“老板。”带头的保镖说话了,戈战旗回头,他苦着脸道,“我们没伤到人,净挨打了,警察不会回头找我们受害人的麻烦吧?”
怒了,嗔了,羞了,林宇婧掐了一把,余罪捏了一把;她捶了一下, 余罪又摸了一把。她羞得不好意思了,悄悄瞥眼看有没人看到,余罪却是不管不顾了,轻轻偎依在宽大的胸怀前,慢摇着舞步,手势却是紧紧地搂的姿势,林宇婧扯了几次都没扯开……
“愚蠢。”戈战旗瞪了几眼,如此下定义道。
“那是因为,我们以前的动作老套,观念保守,思想陈旧,所以激情消退,今天我决定尝试一下比较前卫的方式。”余罪附耳道,林宇婧面红耳赤,两口子的性事放这个场合说,总是有诸多的不和谐,她羞了,余罪却更来劲了,强调着,“幸好,我对这方面有点研究。”
他懒得解释,相比于一个公司的形象,相比于正在做的投资,任何的纰漏都是不能有的,特别是这种貌似涉黑行为的举动,哪怕是没有做什么。
林宇婧靠在他肩头,极低的声音问:“你的坚挺确实大不如从前了。”
“可能还有点其他麻烦,我查到这个人了。”殷蓉道。
“应该这样说:开房可以,不过你确定你的坚挺对得起五星酒店的房价?”余罪龇笑着道。
戈战旗讶色看着,然后殷蓉附耳几句,戈战旗的脸色陡变,愕然地问:“总队的警察?!处长?”
“那我应该怎么表现?”林宇婧羞笑着问。
“对,而且还是个很出名的警察。”殷蓉补充道。
啧啧啧,把余罪气得直撇嘴,手抚过老婆的臀、腰,好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不能外表像荡妇,本质还是个主妇,那不让人笑话吗?”
“啊?这么背?”戈战旗愣了。
“贵死了,一晚上都够一个月生活费了。”林宇婧一下子心疼了。
“可能比想象中还要背,还是位刑警,业内很出名,我咨询过杨支队长,他就说了一句别招惹他,然后就挂电话了。”殷蓉道。她无法想象那个她不熟悉的领域,一个能举手投足就把四位保镖整成这个样子的名警, 究竟是个什么人。
“咱们不回家了,就搁这儿开房怎么样?”余罪道,两眼炯炯贼亮。
不管什么人,反正把戈战旗吓得够呛,思忖片刻做了一个决定,招招手,你们都回长安吧,明天卡上会给你们拨笔钱,不通知别回来啊,即便被查到也是一个口径。
“什么?”林宇婧笑着问,她知道是什么。
什么口径呢,戈战旗教下面人耍无赖:认错人了。
蓦地,余罪唆导着:“我有个提议。”
众保镖领命,如逢大赦地告辞走了,回头戈战旗安排着殷蓉:“你赶紧把大韩找回来……这叫什么事啊,一有点事,身边可用的人都没有,无论如何找回来,该公关的地方公关,千万不能让这事影响到咱们的正常生意,再有人问,就说是他们个人的行为,与公司无关……或许可以准备个说辞了,就这样说,已经把这几位私自使用公司车辆的临时人员,给予除名处理了……先就这些,对了,帮我打探一下,究竟这个警察姓甚名谁, 看能不能约到,不管是谈判桌上,还是饭桌上,约出来就好办了……”
被踩了一脚,余罪吃疼轻唷,然后看到了林宇婧似嗔非嗔、似笑非笑的眼神,两人舞步慢下来了,合不上节奏了,不过两人有自己的节奏,都慢下来,在慢慢地凝视着,心意相通,情意渐重。
草草安排着数个任务,殷蓉助理喏喏应声,她虽然有点看不懂老板对这个格外重视的原因,可她知道这其中可能牵涉很深,有很多连她也不方便知道的秘密。
“关键主要是像你这样胸怀很大的老婆,不容易找。”余罪笑了,笑吟吟地仰视着老婆,补充着,“当然,更关键的是,你不但胸怀大,胸更大……哎哟!”
告辞出门,回头时,看到了戈战旗在焦虑地给谁打电话,肯定秘密背后还有着秘密。
“嗯,我的答案给你了,你的呢?”林宇婧好奇道。
就像她也有瞒着的秘密,韩如珉和那个小白脸看来是对眼了,从下午见面到现在都不见人影了。她似乎在寻思着,这话怎么告诉老板才好, 而且她似乎感觉,以大韩那种风情万千的尤物,老板一定会很在乎这事的……
“你这也是在问我选择的原因?”余罪反问。
咚……一串天珠砸在墙上。
这话说的,林宇婧却是不好意思了,脾气大、拳头硬,两人没少拳脚相见。她笑着问:“那你明知道我这脾气,为什么还死乞白赖追着,我又没求着嫁给你?”
珠子没事,墙上浅浅地凹了几个坑。
林宇婧轻声道,余罪的心里蓦地一动,泛着微微的涟漪,小脸老红了,讪然一笑:“那倒是,和你一起生活,肯定更倒霉。”
是一个女人砸的,是那位离开天外海大酒店,出现在小店区某住宅楼里的女人砸的,她看着那串貌似价值连城的天珠重重摔在的地方,这怒火快要把自己烧起来了。
“还好,这点自知之明让我很欣慰。”林宇婧取笑道,不过她揽得丈夫更紧了点,几乎是贴着耳朵在说着,“别人看你,看的是风光的时候; 而自己看别人,得是自己倒霉的时候,那个时候,可怜你、能帮你一把的,是能当一辈子朋友的人;只有不介意和你一起倒霉的人,才是和你能过一辈子的人。”
“铅心,所以手感很沉;外面是高颗粒聚酯,否则没这么结实。”一个中分头、国字脸、样子很帅气的男子捡了起来,有点怒从心来的感觉,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串天珠评价着,“现在这山寨,真坑人呐……我算是出了个大洋相,拿着这东西让人鉴定。”
“我吧,警衔没你高、工资没你高,品德吧更没你高,甚至连个子都没你高……你妈到现在都看我不顺眼,你又是因为什么而选择我呢?”余罪笑着问,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还有满身污点,这些污点对警察是致命的,我很可能止步于现在这个位置。”
“你都好意思说,老娘费了多大劲才把这个肥羊勾上,还脱得一丝不挂下手……结果就换了一堆假货,你怎么踩的点看的人?不能差劲到这水平吧!”那女人发飙了,一无所获给气的,表是山寨的、天珠是山寨的, 就一钱包里头还不够二百块钱,这案做的,连给车加油的钱都没挣回来。
“什么理由?”林宇婧道。
“这能怪我吗?这个胖子,投资公司的助理给他支票,他随手就扔给别人了。就投资公司那老板还给他敬酒,你又不是没看到……我就寻思着,肯定是个金主啊,谁能想到坑成这样?”男的无奈了,这跟头栽的, 实在无法原谅自己。看看女人这气不打一处来,他揽着这妞的肩膀,细声劝慰着:“那不好歹还有辆车吗?”
“其实我比你更有理由问这个问题。”余罪道,依恋地看着老婆。
“你傻啊,那租车公司的车你敢出手?就算你敢,也得有人要啊, 那车早不知道过多少人手了,就壳子还成,发动机破得一公里得耗十块钱油。”女人剜了他一眼,夸张地道。
“当初,就是因为美而选择我?”林宇婧轻声问,这个沉寂了好久的疑问,她终于按捺不住问出来了。
也是,这就是租车公司提供的装逼专用,难道你还指望正常使用?
“所以才衬托出你更美啊。”余罪笑着道。
“算了算了,别气了,千里马也有失前蹄的时候,咱们有的是机会。”男子安慰着,又看到了桌上放的那部表面做得很精致、极似镶钻苹果的高档手机。
林宇婧眼波如此的温柔时,轻声附耳道:“你跳得真难看。”
“气死我了,我真想回去踹死这王八蛋,白录了这么多亲密照,连这部手机都是高仿的!”那女人在删着偷拍的场景,是她赤身裸体和那个胖子接触的样子,本来这对于一个有家有业的金主,那可是价值连城呐,可现在看来,是所托非人啊。
他不怎么会跳,不过并不影响随着音乐的节奏在舞池中漫步,林宇婧从没有见过他如此惬意的笑容,像在享受着一段最美好的时光。她微微的心里有点痛,真的,她现在觉得莫专家看得很准,所有婚姻的不幸,大多数都是因为忽视对方太久了,久到已经忘了曾经幸福的样子。
删了,她拿起那部桌上手机嘭地摔了。
余罪是个舞盲,或许更多是因为既不英俊也不潇洒还不高大,所以很自觉地成了舞盲,不过这一次没有拒绝,很做作地躬身做了请势,牵着老婆的手,自然而然地漫步在舞池中。
吧唧,屏裂了,壳子碎了,果真是山寨货……
又一曲轻柔的舞曲响起时,林宇婧头摆了摆,像在说着:跳支舞。
这个貌似土豪全身的装备都是山寨的,连骗子也快给气哭了!
林宇婧总是那么笑,得意的、窃喜的、欣慰的都有。她现在相信莫专家说的话了,男人的性都在眼中,这个扮相确实要比家里好上很多,她也很久没见过老公眼里这么贼亮的眼光了。
晚十点,一辆警车驶进了怡和小区,余罪的家所在地。
很久没见到过老婆这么漂亮了,淡蓝的裙装衬着高挑的个子,微露蕾丝的胸前,挺拔着极度的诱惑,平时总见拉着脸,梳着个解放前的发型,今天这么着一换,让余罪看来看去,看得那叫美不自胜了。
找了几个小时,这两口子联系不上,能去的队都去了趟,认识的人电话都打了一遍,甚至于肖梦琪连余罪常去拜访的马秋林处都去了趟,都没找着人,无奈之下,只能来这儿碰碰运气了。
当锅碗瓢盆奏鸣换成了轻柔的萨克斯、当满脑子嫌疑人换成了红男绿女,你的心境就会随着这儿的环境而改变,忘记时间、忘记身份、忘记曾经种种的不快,在脉脉相视、心意相通时,慢慢地升腾起了与这个环境相符的心境。
“这能去哪儿呢?”骆家龙好纳闷了。
心境因环境的不同而不同。
问其他人,其他人也发愣,以余罪的性格,应该回头踩人打脸才对, 总不至于玩失踪吧。
……
“会不会……”鼠标开始发挥想象了。
都不见了,两人出了厅门,更伤心的来了。鼠标都关机不知道去哪儿了,只得拦了辆出租,黯然退场……
什么呢?众人好奇地看着他,他凛然道着:“被那几个人回头给揪住了,然后严刑拷打,使劲虐待……说不定得被那几个大汉轮一遍。”
咦?人呢?车呢?
蔺晨新和杜雷蓦地笑喷了,骆家龙愕然问着:“是你期待这样吧?” “可不,不目睹别人的痛苦,怎么可能减轻我的痛苦呢?这王八蛋关键的时候就见不着人了,亏我还第一个给他打电话。”鼠标道。怨念,很深的怨念啊。肖梦琪喊了声闭嘴,停了车。
杜雷看着哥们走了,后面追着,好动情地嚷着,身后引来了一片诧异的眼光,这满满的基情招来了好一阵笑声。
怨念归怨念,担心也是真的,问着楼层,按着门禁,看看时间,估计在家的可能性很小很小了,路上都讨论了,这当警察的,可能最稀罕的去处就是回家了,特别是当刑警的,在车上睡觉都比在家多。
“哎……别走啊,等等我……去我家睡吧,我家床大,我又不嫌弃你。”
“谁呀?”
蔺晨新扔了发小,怒气冲冲而去,太受伤了,骆家龙挽着个美女,连黑不拉叽的余罪也泡了个高个妞在腻歪,真让团长没脸待下去了。
一个声音传来,把要走的众人叫住了。
“少来了。”蔺晨新回头揪着杜雷,火冒三丈地指着自己额头道, “都是你害的,要不是破了相,老子今天早泡个妞上床去了,离我远点。”
是林宇婧的声音,鼠标愣了,赶紧地问着:“林姐,余罪回家了吗?”
“在富豪这些禽兽面前,咱们穷人活得确实不如狗啊!”杜雷慨叹道,很自觉地以穷人自居了。
“出什么事了,在家啊。”林宇婧的声音。
“滚,那说的,咱们岂不是连狗都不如?”蔺晨新气坏了,一直以来不待见这个发小,出门都不愿意带他,一带就坏事。
哎哟,把哥几个给气的,找了几个小时,敢情在家呢。“在家不开手机啊,吓死我们了。”骆家龙道。
“想开点,就当好妞都被狗日了。”杜雷安慰道。
嘭声门开,林宇婧叫着:“上来吧,出什么事了?”
他抚着额上的伤,这是主要问题,当然,还有更主要的问题,你就再猎香,还真不如人家一个批发商啊,腰包里的厚实,可比胯下的坚挺重要多了。
肖梦琪赶紧拦着诸人,示意着不用打扰了,骆家龙对着门禁道:“不用了,林姐,没事就好,你们休息,我们先回去了。”
好像真没戏了,蔺晨新妒火中烧,心如刀绞,愤慨地痛斥着这个不公的社会:“太伤自尊了,想我猎香团长,纵意花丛多少年,拈花惹草无数,今天居然完败在这里!”
“哎……慢走啊。”
私人的宴会有一个共知的秘密,都会邀请一些模特公司、礼仪公司, 甚至直接就是艺校的。而这种多金的聚会也正是很多极品美女求之不得的,不管是钓上还是被钓,成全一段露水姻缘,哪怕是发展一段不伦之恋,都可能少奋斗好多年啊。万一成功晋升小三、小四什么的,那就更不得了,那叫:偶然一湿身,便成人上人呐!
声音问着,已经没人回答了。
“算了吧,今儿没戏了。”杜雷看到一个穿旗袍的妹妹,被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勾走,两人相携着离开了,去干什么了,地球人都知道。
林宇婧从顶楼的窗户上往下看,看到了数人上车,警车驶离。她掖了掖睡衣,拉好了帘子,回卧室时,对着被窝里的老公做了个鬼脸,指指已经走的人,然后趿拉着鞋子,一下子又钻进被窝里了。
有最出彩的,就衬托出最黯淡的人,宴会尾声,蔺晨新和杜雷不约而同地退出了舞圈之外。今夜折戟欢场了,脸上旧伤未愈,实在有碍观瞻,饶是蔺晨新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泡到一个中意的妞儿,更让他受伤的是,来此的非富即贵,人家就不需要泡,一张名片一递,那单身妞儿幸福得满眼直冒小星星,简直就恨不得马上献身土豪的样子。
“老实交代,怎么回事?还有位美女警官在遍地找你啊。”林宇婧压着余罪,审讯的口吻。
其实女人和钱一样,一手换一手再换一手,谁可能真正地永远拥有。今晚的主角是戈战旗,几乎到场的所有美人都有幸被他邀来共舞一曲。那飘逸的舞步、那雅致的风度、那微笑的风情,在很多女人心里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特别是对比自己的男伴,那种神往可就更强烈了。
“你扒我衣服时,顺便把我手机关了,赖我啊?”余罪笑着道。“少来了,你肯定有事没汇报。”林宇婧咬着他的耳朵。
答谢晚宴再往后,又是充斥着暧昧的小联欢,不同的男人之间,在觥筹交错时,或生意、或女人,谈得眉飞色舞;不同的女人之间,在窃窃私语间,或衣饰、或男人,谈得兴高采烈;偶尔中意,有男士前来邀着,即便是有男伴的美女,也会偶尔赏光,和不同的帅哥共舞一曲。
余罪轻吁了声道:“还没来得及汇报,你就强暴我了。”
这个情况不算严重,可严重的是,超标的荷尔蒙刺激着满满的精虫上脑,就要生出其他事端来。
林宇婧一龇笑,贴着老公,两人笑着揉成一团了,又是个被翻红浪, 一屋春光。
在酒精、钱以及满场不同香水味道的刺激下,雄性的荷尔蒙分泌会很快超标。
这个小小的插曲就在两人情浓意稠中被忽略了,余罪没有告诉老婆, 就像所有刑警,不管在外面有多危险,和家里人说时都是淡淡一句:没事!
曲尽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