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伊芙琳低语道,“他真的做到了!”)
“那么现在,你承认这片羽毛不可能是在打斗中被扯断的吧?”
莫特拉姆什么都没说;他太过诚实,所以不愿评论。他站在那里,眼神从破碎的羽毛转移到了H.M.身上,然后动了一下双脚。检方第一次被将了一军。然而所有可能的激动情绪都被沃尔特·斯托姆爵士冷静地浇灭了。
“我看到了。”莫特拉姆平静地答道。
“法官大人,我认为我这位博学的朋友的实验看上去很精彩,但是并不令人信服。我能看一眼那片被用作实验的羽毛吗?”
“实际上,”在大家都还处于惊讶中时,H.M.开口说道,“这根本办不到,对吧?我用鹅毛来清洁烟斗,所以我很清楚这一点。现在,看看被当作凶器的那支箭上破碎的羽毛。看到了吗?断裂的地方虽然长短不一,但是相当整洁,没有任何一缕羽毛是零散的。你看到了吗?”
沃尔特和H.M.彼此点头致意时,羽毛也传到了他手上。现在检方必须要认真应战了。在此之前,检方的优势太大,感觉只需应付了事即可。
首席陪审员是个引人注目的男人,留着灰色的胡子,中分的棕色头发,颜色明亮到让人不由得怀疑那是不是真发。这场拉扯大战中,他就像上钩的鱼一样,差点被拉出了陪审席。但是当这片羽毛终于开始解体的时候,它变成了丝状的,与其说像一片破碎的羽毛,更像是被压扁了的蜘蛛。
H.M.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声。
“请你站到首席陪审员那边,”H.M.提高了音量继续说,“假装你们两个正在打斗拉扯。请小心,别把对方从栏杆里拉出来。啊,就是这样。”
“如果你还有所怀疑,督察,尽管用这支箭上的其他羽毛来试试。我再重复一遍:你是否承认它不可能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被扯断?”
对方皱起眉头看了H.M.一眼。
“我不知道,我说不好。”莫特拉姆诚实地答道。
“有问题吗,孩子?”H.M.语气柔和。
“虽然你很强壮,但还是办不到?”
莫特拉姆督察关节突出的双手握住了羽毛,肩膀张得很开。他整个人晃来晃去,整个法庭一片寂静,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
“好的。那么,请看他们递给你的东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一片羽毛——鹅毛。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们还有其他种类。我希望你把手上的这片羽毛扯成两半。尝试一下,扯啊扭啊拉啊,怎么做都行,只要把它扯成两半。”
“只要回答我的问题。羽毛破损了,是怎么破损的?”
“我想大概和大部分人差不多。”
“那支箭上的标羽很旧,比较易碎。整个都干了,所以可能——”
H.M.向律师席做了个手势。这个时候,他仿佛显露出一种近乎邪恶的喜悦。“督察,你相当强壮,是吧?很有力气?”
“是怎么破损的?”
“是的。”
“我没办法回答你,先生,你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但是我不认为这根羽毛坚不可摧,不能被扯成两半。”
“这个说法,”H.M.伸手指着对方,“也证实了羽毛是在打斗中被扯断的?”
“你能做到吗?”
“我本打算说羽毛肯定是夹在被告的衣服里被带出了房间。他当时穿着外套,一件厚重的大衣。这片羽毛可能夹在他的衣服里,甚至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不行,至少用你给我的羽毛做不到。”
“好的,那你本打算说什么呢?”
“那你用箭上剩下的两根老旧又易碎的羽毛试试吧。能成功吗?不行。对吧。那么现在来看看这个。”他拿起十字弓。“假设你正在把箭装进这把弓里面,当把箭放进凹槽的时候,你会把标羽放在中间,对吧?”
督察开始回击。“你还没等我把话说完。我刚才这句话是为了排除所有可能性,先生,我们必须这么做。”
莫特拉姆有些恼火。“可能吧,我不知道。”
“也就是说,有一个证人在撒谎,不是吗?那么对于被告的控诉,其中一部分是根据谎言建立起来的?”
“那我给你解释一下:你需要把箭放在凹槽后,向后拉,直到它卡在发射装置里面吧?”
“是的,我想应该是。”
“大概是吧。”
“等一下,”H.M.立马打断他,“其他人?但是从这个案子的情况来看,那就必须是在这里做证的某个人?”
“然后,当你拉紧弓弦的时候,我想这些转轮的齿轮会夹住箭尾部的羽毛,对吧?”
“我们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先生,”他冷淡地回答道,“当然,除非有其他人把它从房间里拿走了。”
“我对十字弓真的一无所知。”
莫特拉姆督察露出了一个微笑,是那种刚好会被法庭允许的笑容。他用那双有些近视的眼睛观察着H.M.,在证人席上的愚蠢发言会毁掉一个警察,但他显然是有备而来。
“但是我正在演示给你看,看这里。最后,”在检方提出反对之前,H.M.大声说道,“我想这是唯一能让这根羽毛这么整齐地断裂的方式,就是和那边那根羽毛断裂得一样整齐。这是因为这个钢片弹射出去,凭借自身的重量把羽毛劈成了两半吧?”
“所以,如果羽毛在房间里,是绝对不会找不到的,是吧?你同意吗?那么,那片羽毛到底在哪儿?”
他松开十字弓的扳机,弓弦撞在十字弓的顶端,发出了巨大声响。
“非常彻底。”
“那么羽毛在哪儿呢?”H.M.质问道。
“你有没有彻底搜查整个房间?”
“亨利爵士,”法官开口了,“你叙述问题即可,不要争辩。”
“没有。”
“如法官大人所愿。”H.M.嘟哝道。
“那么我们来谈谈失踪的那片羽毛,”H.M.温和地陈述着,“你们到处都没找到,是吗?”
“我进一步请问,这些问题和案情相关吗?”
H.M.把手放到自己的假发上,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假发顶,好像是在给自己塞上软木塞,以防自己爆炸的气体直冲天花板。证人的声音清晰且不带感情色彩,始终不慌不忙。莫特拉姆督察言简意赅,表述充分。
“我们是这么认为的,”H.M.说,他整个人已经蓄势待发,“在适当的时候,我们会出示那把我们认为用来完成犯罪的十字弓。”
“关于这点,我希望交由法官来判断。”
法庭里的黄色座椅突然间全都嘎吱作响。还有人在咳嗽。兰金法官直视H.M.片刻,然后就转头去看自己的笔记,他胖胖的手上握着笔,不停写着什么。甚至连被告都在看着H.M.,他显得很吃惊但又有些兴致索然。
“但是是最核心的部分?”
H.M.转头看向莫特拉姆督察,他正安静地等着。
“这是案件的一部分,不是全部。”
“来说说这支箭。你一到格罗夫纳大街就立马检查了它?”
“事实上,这就是你们认为的全部真相,不是吗?”H.M.前倾身子越过桌子逼问道。
“是的。”督察答道,清了清嗓子。
“我们是这么认为的,是的。”
“你做证说,箭上的灰尘除了你发现有指纹的地方之外,完全没有其他任何痕迹?”
“无论是谁杀害了死者,他是穿过整个房间,从墙上扯下箭矢,然后用它袭击了死者吗?”
“是这样没错。”
“没有。”
“请看卷宗里的三号照片,然后告诉我你说的是否完全属实。有没有看到有一条非常细的直线贯穿了整支箭杆?确实有点模糊,但是那里也没有灰尘,对吗?”
“但是他并没有使用那把枪。”
“我说的是灰尘上没有其他痕迹。这是事实。而你刚才提到的地方原本就没有灰尘。那是这支箭挂在墙上的地方,本来就没有积灰。就跟挂在墙上的画的背面一样,你知道的。”
“普通人通常不会随身携带武器,除非他们认为这东西能派上用场。”
“就跟画的背面一样,你这么认为。你有在任何时候看到过这支箭挂在墙上的情形吗?”
“很好,检方希望我们相信被告在口袋里放了一把上膛的手枪,之后去到了那栋房子。而这件事证明了被告有杀人的预谋,对吗?”
“确实没有。”
“嗯,是的。”警长承认道,坐直了身子。
“哦?但是你也听到戴尔做证说,这支箭并非紧贴着墙,你听到他说箭是放在钉子上,而且离墙还有一点距离吧?”
“哦?”H.M.吼着,“事实上,你认为门有可能是他闩上的?”
一阵安静。“根据我的观察,另外两支箭都是紧紧贴着墙的。”
“我希望陪审团会相信法官大人告诉他们的证据,先生。你只是在询问我的意见。另外,我已经说过了门可能是死者自己闩上的。”
“没错,它们是这个三角形的另外两边,它们必须要向上立着,紧贴着墙,才能维持那个形态。但是作为三角形底边的这支箭又是如何呢?”
“你寄希望于陪审团会相信这种话?”
“我没听懂你的问题。”
“有这个可能。”
“我解释一下。三角形的两边都紧贴着墙,对吗?第三边,底部的这条边,横穿上面两支箭的底部。所以,这支箭由另外两支箭支撑,和墙面之间有四分之一英寸左右的距离。你是否能接受戴尔关于这件事的证言?”
“明白了。那么如果被告在六点十五分的时候闩上了门,那肯定意味着他已经做好准备要下手了,不是吗?他有可能闩上门,然后坐下来和死者心平气和地谈话吗?”
“如果法官大人认为这是证据的话,我能接受,是的。”
“不,也有可能是在十五分钟之后再次爆发了争吵。”
“没错,”H.M.嘟囔道,“如果它距离墙有四分之一英寸的距离,那么它不可能不积灰,对吧?”
“所以他们就在里面打斗了十五分钟?”
“也不尽然。”
“我不是这个意思,”证人相当镇定地答道,“我是说因此没人能进得去。”
“也不尽然?你也认可这支箭不是贴着墙吧?是的。那么这支箭的箭杆上一定全都积满了灰尘,不是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当时在里面安静而自在地继续打架?”
“这个问题很难讲。”
“从我提交的证据来看,我们得出的结论是这次拖着脚步的声音很短暂,当戴尔敲门询问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时,就立马中断了。当时门还是从里面闩上——”
“确实很难讲。整支箭杆并非完全布满灰尘,是吧?”
“没错。”
“是的。”
“你想听我个人的看法吗,先生?”
“有一条非常细微的直线贯穿了整支箭杆?”
莫特拉姆督察并不会因为这种问题上当。他摇了摇头,眯起眼睛,认真地考虑了一下。
“是的。”
“现在,我们来理一下这个案子。戴尔做证说在六点十四分左右,他听到死者说:‘你发什么病?你疯了吗?’然后听到有人拖着脚步走路的声音。嗯……从你的角度来看,拖着脚步走动的声音是否意味着休谟已经被杀害了?”
“那么我来告诉你,”H.M.说着,手上拿着十字弓,“会造成类似这样的痕迹的唯一方法就是,把箭放进十字弓之中,然后发射它。”
“是的,他可以很容易做到。”
他举着十字弓,然后用一根手指划过十字弓的凹槽,恶狠狠地环顾了整个法庭。这让我们看到了他的脸,然后H.M.坐了下去。
“所以死者也可以像被告一样闩上门?”
“呸。”H.M.说。
“有的,有死者的指纹。”
法庭里的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老熊还没因为鲜血而瞎了眼,他刚才的表现确实让人印象深刻。莫特拉姆督察作为一个相当诚恳的证人,在证人席上确实相当不好过。但刚才发生的一切并没有撼动他,只不过他的嘴抿得更紧,让他看起来如同在期待一次更加公平条件下的对决。现在,他仿佛迫不及待想要接受检方的再次询问。
“我们不否认是他打开了门,但是是谁最初闩上了门?在门闩上除了被告的指纹还有别人的吗?”
“我们已经听过好多次,”沃尔特爵士突然开口,“关于造成某个结果的‘唯一方式’。我提醒证人注意照片中的一个证据。你确定,当箭从墙上被扯下来的时候,是从左向右大力拉扯的吧?你刚才的证言有提到过这一点?”
莫特拉姆督察眼睛都没眨。“门闩上有被告的指纹,先生。”
“是的,先生。”
“我说,是谁从里面闩上了门?”
“这种暴力拉扯把挂钉都扯了出来?”
“对不起,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确实如此。”
“谁闩上的门?”
“如果你要做出上述行为,那么在猛烈扯动箭之后,你会将它从旁边拉出来吧?”
在继续询问了几个关于最后逮捕安斯维尔的问题后,检方结束了询问。这次问询从某种角度来看,又进一步巩固和总结了整个案件。如果H.M.真要发起攻击,就是现在了。我们头顶挂在墙上的钟一定一秒不停地走着,因为外面已经暗了下来,雨点敲击着玻璃屋顶。白色带橡木装饰的法庭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更亮堂了。H.M.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问了一个相当突兀的问题:
“是的,我应该会这么做。”
“在他坐的椅子上,桌子以及门闩上。”
“所以,在你把箭靠着墙拉出来的过程中,有可能形成了那个痕迹?”
“还在哪里发现了被告的指纹?”
“是的,有这个可能。”
“没有。”
兰金法官透过他的眼镜俯视着。“沃尔特爵士,这里仿佛有些矛盾。根据我的笔记,开始的说法是这里本来就没有灰尘。但是现在,我们听到的是说灰尘有可能被刮掉了。这两种说法,你到底赞同哪一个?”
“在威士忌酒瓶,苏打水瓶和四个玻璃杯上有没有发现任何指纹?”
“事情很简单,法官大人。如同我这位博学的朋友和他的十字弓一样,我也是在陈述我的想法。我博学的朋友坚称这件事只有唯一的方法可以达成。那么如果我来告诉他各种各样可能的方法,他想必很难提出反对意见……那么现在,督察,我猜,在你家的墙上挂了照片吧?”
“没有。”
“照片,先生?有很多照片。”
“在房间内是否发现除了死者和被告以外的其他指纹?”
“它们不是完全紧贴着墙的,对吗?”
“是的。”
“没有,全都挂在墙上。”
“请指认这几组照片上的各种指纹,然后向陪审团解释它们的一致性……谢谢。箭杆上的指纹是被告的吗?”
“但是,”沃尔特爵士的眼神瞄向女性陪审员,“相框的背面几乎都没有积灰吧?”
“是的。”
“几乎没有,确实如此。”
“你是否把你采集到的指纹和箭杆上的指纹进行了比对?”
“谢谢。那么关于另一个‘唯一的方法’,羽毛会被扯成两半的唯一方法,”总检察长用他那带着嘲讽的客套口吻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在调查这个案件的过程中,你也学习了一些箭术知识吧?”
“是的。”
“是的。”
“你是否采集了被告的指纹——先是在格罗夫纳大街,用现场的紫色印台,然后在辖区警局又采集了一次?”
“好的。我听说箭的标羽,也就是本案中那根破损的羽毛,会比其他羽毛更容易破损或扯坏?我想要问你的是,标羽标示箭搭在弦上的位置,因此它更有可能会被手或者弓弦擦到或者损伤?”
“是的,确实如此。”
“确实如此。它们经常需要更换。”
“最后,督察,我相信你是个合格的指纹专家,曾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对吗?”
“当两个人在打斗中,其中一个还是在为他的性命而搏斗的时候,这支箭上的这根标羽绝对不可能被扯坏吗?”
“很有可能。”
“我想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我也要承认——”
“所以死者手上的灰尘也可能来自那里吗?”
“我没有其他问题了。”沃尔特爵士打断了他。他刻意停顿了一会儿,等证人离开证人席后,才转身面向法官。“法官大人,以上所有证言加上被告的自我陈述,就是检方全部的证据。”
“是的。”
最糟糕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除去这次再次询问,整个案子对被告的不利因素已经有些许减弱,一种不明就里的疑惑感开始显现。但是疑惑正是合理怀疑的开始。在一阵嘈杂声中,伊芙琳兴奋地低声说道:
“是否有可能是他伸手去抓那支箭,从而使他手上沾上了箭柄上的灰尘?我的意思是,箭有一部分刺进了死者的身体,因此无法获取指纹,对吗?”
“肯,H.M.要拿下这个案子了。我告诉你,我已经感觉到了。检方的再次询问太弱了。虽然听着还可以,但是太薄弱了。他就不该去扯什么照片背后的灰尘。照片背后当然会有灰尘,非常多的灰尘。当时,我看了看几个女性陪审员,我都猜得到她们在想什么。跟箭一样小的东西除非完全贴着墙,不然绝对会布满灰尘。你不觉得陪审团现在完全不确定了吗?”
“是的,就是那样,”莫特拉姆督察同意道,做了个肯定的手势,然后继续解释,“我认为袭击者也绕到书桌前方。然后两人发生了打斗,这时死者站立的位置应该非常靠近书桌且正对柜子。在打斗过程中,那一小片失踪的羽毛从箭上断裂了,死者的手掌也在这个过程中被划伤。然后死者受到致命一击,在桌子旁边倒了下来。在他死前,他抓住了地毯,这使他的手上沾上了灰尘。我认为这就是事件发生的经过。”
“嘘,肃静。”
“换句话说,就是用书桌隔开自己和袭击者?”
法官正看着钟,书记员大声说道:
“以那支箭从墙上被扯下来的方式看,我认为它是从右向左扯动,而手握住箭杆的位置也就是指纹所在的位置。扯下箭的人站立的位置应该是在房间这边朝着小柜子的方向。在这个前提下,我认为死者绕过书桌,从左侧向着书桌前跑去,试图躲避袭击者——”
“各位陪审员,当被告被带到治安官面前时,他被问到对于这项指控是否有话要说;并告知过他没有必须做出陈述的义务,不过他说的每句话都会被记录并作为呈堂证供。他说:‘我否认这项指控,我也要保留我的辩护权。因为这项指控,我失去了生活中对我有价值的一切,所以你们想怎么样都行。但是我是清白的。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综上所述,关于这次犯罪是如何实施的,你得出了什么样的结论呢?”
“如果亨利爵士没有异议,”兰金法官语速很快,“我们现在休庭,明日再审。”
关于检查房间的过程做了一番漫长且让人信服的证言之后,证人在检方的引导下进入最后的结论部分。
随着法官起身,所有人也都站了起来,发出各种乒乒乓乓的声响。
“被告对我说:‘我相当了解这把枪。他属于我的堂兄雷金纳德。他不在亚洲的时候,总是待在我的公寓里。我记得我上次看到这把枪是在一个月之前,当时,它放在客厅桌子的抽屉里。在此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它。’”
“所有与此次中央刑事法庭国王之法官大人审判事项相关的人员,”雨点不停地拍打着玻璃屋顶,已经到了让人感到有些疲惫,忍不住想要喝上一杯的时候,“现在请离席,明天十点半在此继续开庭。”
“一定是有人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放在那里的。我明白了。他能否指认那个武器?”
“天佑国王,及国王之法官大人。”
“他否认枪是他自己带来的。他说一定是有人在他失去意识的时候放在那里的。”
短暂的安静再次被打破。法官转过身,迈着他轻快的内八字步在长椅背后穿梭。一号法庭的人开始散开,大家纷纷考虑着各自的事,抓着圆顶礼帽准备回家。有人大声地打着哈欠,突然,一个出人意料的声音大声喊道:
“被告有没有解释,为什么前来商谈未来婚事这么平和的话题的时候,兜里要揣把枪?”
“看住他,乔!”
“是的。”
这声音让大家都吃了一惊。我们都转过头看向被告席上的骚动。两个法警跳到前方,双手抓着被告的肩膀。快到通往牢房的台阶前时,安斯维尔突然转身,快步走回被告席。我们能听到他的脚步声,而他脚下的地板已经被不知道多少个死刑犯人的脚步磨得光亮。但他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他用手扶着被告席的边缘站在那里,声音异常响亮。他说话的音量大得像个聋哑人说话。
“这是他兜里的那把枪吗?”沃尔特·斯托姆爵士继续询问。
“搞这些有什么用吗?那片羽毛就是在我刺向他的时候断裂的。我杀了那头猪,我承认了。现在不要再继续了,就此结束吧。”
一把点三八口径的威百利史考特自动手枪被送上来检查指认。在我们身后的某个人已经开始轻轻地哼唱起“哦,谁会和我一起跨过丘陵”,只不过歌词改成了“哦,谁说他是无辜的”。从每个人极度严肃的神态中你可以感觉得到,整个法庭已经充满了怀疑的氛围。这时,我恰巧在看雷金纳德·安斯维尔,而这位被告的堂兄似乎第一次对展示的证物产生了兴趣。他抬了一下头,但是他阴郁而英俊的脸上除了傲慢的神色之外,并没有透露出任何信息。然后他又再次玩起了律师桌上的玻璃水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