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吧!明天戈特贝德可能就会承认自己的身份。此刻格兰特只想用黑咖啡麻醉自己,尽量不去想报纸上的内容。
综合分析后,戈特贝德嫌疑最大。他知道他的妹妹在哪里;他具备“注定要成为凶手”的记录;他和受害者一直不和。
他刚把杯子举到嘴边,看到了对面角落里的人,那男人的杯子是半空的,他正用打趣而又友好的目光注视着格兰特。
赫伯特·戈特贝德没有什么为人所知的动机,但是几乎可以毫无疑问地肯定:他恨她。
格兰特微微一笑,主动出击道:“大明星在躲避公众的注意吗?为什么不给你的影迷一个喘息的机会?”
杰森·哈默如果和她是情人关系的话也可能有动机,但不能证明这一点。
“他们随时可以休息啊,影迷永远是对的。倒是你,这段时间很不好过吧?他们以为警察是什么?千里眼吗?”
钱伯斯可能有动机。
格兰特把蜂蜜卷到舌头上吞了下去。
凶手的动机强烈而持久,使他能在清晨六点钟在海滩上等待受害者,然后冷静地将她溺死。
“总有一天,”欧文·休斯说,“总有一个人会把该死的吉米·霍普金斯的头扭下来,要不是我这张脸太值钱,我就会亲自干掉他。他曾说我是‘每个女孩的梦想’!”
没有人知道赫伯特·戈特贝德穿什么。
“难道你不是吗?”
杰森·哈默没有这样的大衣,而且最近也没有穿过这样的大衣。
“你最近看过我的农舍了吗?”
钱伯斯有一件这样的大衣,但是没有丢掉扣子。
“没有,我有一天看见报纸上废墟的照片了。”
凶手穿着一件大衣,颜色深得可以配黑色的纽扣和黑色的缝线。
“我不介意告诉你,下车看见它的时候,我哭了。我很想把那张照片传播到世界各个角落,让人看看知名度会带来什么后果。五十年前一些人可能会专程跑好几英里来看这个地方,然后满意而归。而现在一车又一车的游客前来参观布莱尔,虽然我的律师努力阻止这些参观团,但根本无能为力。最初的几天过去后,郡警局就不再派人留守了。上两个星期大概有一万多人来过,这一万人中每个人都透过窗户看,践踏植被,并拿走一个纪念品。几乎一块篱笆都留下——原本十二英尺高,是一片玫瑰花丛——整个花园被踏成一片烂泥。我十分喜爱那个花园。我倒不会对着紫罗兰低吟浅唱,但是亲手种着别人送给我的花花草草,看着它们长大,给我带来很大快乐。现在却什么都没留下。”
赫伯特·戈特贝德几乎也肯定知道。
“真是倒霉!而且还得不到赔偿,真让人恼火。不过可能到了明年这些植物又枝繁叶茂了。”
杰森·哈默知道。
“哦,我正要把那地方卖了,它让我十分烦恼。你见过克雷吗?没有?她很了不起。独一无二。”
钱伯斯知道。
“你知道谁很有可能杀她吗,顺便问一下?”
克莉丝汀·克雷过着秘密的生活,但是这个谋杀者知道她在哪里。这把很多人都排除在外。
休斯笑了一下,那微笑足以让他的影迷紧握影院坐椅的把手。“我知道在片场有很多人都想杀她,但仅仅是在片场。冷静下来,你就会心甘情愿为她而死。克莉丝的死真是非常不可思议——像那样的死法。你知道莉迪亚·济慈根据她的天宫图预言过这件事吗?真是神了,这个莉迪亚。真该在她刚生下来的时候就淹死她,不过她真的很神奇。我从好莱坞把玛丽·戴克的出生时间寄给她,玛丽在透露那可怕的真实年龄时我还得发个毒誓。虽然莉迪亚完全不知道她正在做谁的天宫图,却准得出奇。她在好莱坞一定会轰动一时的。
就在不到五分钟路程的一家餐厅,格兰特坐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眼前放着一大杯黑咖啡,双手托着下巴。他“正在用最简洁的言语跟自己对话”。
“她似乎正朝着那里进军,”格兰特冷冷地说道,“你喜欢那里吗?”
但是他有点儿受伤,因为他所有的敌人都没有看出这只不过是戏言而已。他带着一种不屑的表情把帽子往右眉处压了压,然后出去吃午餐。
“哦,是的,可以好好休息。”看到格兰特挑了挑眉毛,他又说道,“海滩上有太多的鹅卵石,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你是谁。”
威廉斯挂断电话的声音很果断,所有的行为和评论都压缩到“咔”这个单音节里。吉米·霍普斯金感到不是滋味。写那篇文章时他感到很享受。事实上,当那些严厉的措辞涌出来的时候他的确是满腔义愤。吉米在写作的时候舌头会习惯性地伸向脸颊内侧,感情也跟着泛滥起来。舌头在写完的同时会自然回到原位,这篇文章的受欢迎程度是确定的;它是“发自内心”的,而他的薪水也一跃再跃。
“我以为他们为狂热的中西部影迷办观光团呢。”
“哦,有点儿良心嘛,警官!你知道我们得把货卖出去。如果我们不炒得又热又鲜,在这一行就干不下去了,还得到别的地方去和别人抢饭碗。干我们这行也有我们该做的事,就像——”
“哦,是的,他们乘大客车经过你家的大街,但是不会把你的花踩倒在地。”
而媒体想知道的则是提斯多究竟在哪里。英国的每一家报纸都想知道。刑事调查部面临多年来最大的困境。《号角》公开称他们为谋杀者,而试图在千头万绪中理出眉目的格兰特,则因为同僚的怒气、友人的同情、厅长的忧心和他自己日益高涨的焦虑而苦恼不已。上午过半的时候,吉米·霍普金斯打电话来解释他在《号角》中的“文学性”板块发表的文章,说他那样做“只是按规矩办事而已”,他知道他在苏格兰场的朋友会明白的。格兰特出去了,接电话的是威廉斯。威廉斯不在状态,把情绪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反而让霍普金斯希望自己不至于会和苏格兰场结怨。“说到把人逼得走投无路,”威廉斯最后说,“你很清楚媒体一个星期所做的要比苏格兰场自成立以来所做的都多。而且你们所有的受害者都是无辜的!”
“如果你被杀他们可能就会。”
格兰特得知这一消息后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应该是高兴还是难过。但是他仍然想知道钱伯斯究竟在哪里过的夜。
“他们不会,谋杀在那儿没什么稀奇。好了,我该走了。祝你好运,上帝保佑你。你帮我打了不少气,算是帮了我一个忙。”
那的确是上等的货色,所有的扣子都在,也没有更换新扣子的痕迹。
“我?”
格兰特派了一个警员到旧衣商那里,当警员逐一检查那些存货,旧衣商说道:“那件大衣本来是爱德华·钱伯斯勋爵的,他是比尤德公爵的儿子。很上等的货色。”
“你让我知道还有一个职业比我自己的更糟糕。”他在桌子上扔下一些钱并拿起帽子,“人们在做礼拜的时候会帮法官祷告,但是一个字也不会提到警察!”
星期二早晨,前往调查钱伯斯衣物的柯林斯带来了消息。他报告说钱伯斯的男仆拜伍德是一个“很难讨好的家伙”。他不喝酒不抽烟,似乎根本找不到共同点和他建立关系。但是每个人都有弱点,经过了解,拜伍德的弱点是鼻烟。这是一个很隐秘的恶习,如果爱德华勋爵察觉,势必会遭到当场解雇。(爱德华勋爵很可能对十八世纪的东西很感兴趣。)柯林斯为他提供了“非常特别的鼻烟”,最终他得以近距离地检查衣柜。钱伯斯一到达英国——确切地说是伦敦——就清理了衣物。清理掉的包括两件大衣,一件深色的,一件骆驼毛的。拜伍德把那件骆驼毛的送给了他的连襟,一个歌舞团的男演员;另外那件则卖给了伦敦的一个旧衣商。柯林斯报告了旧衣商的姓名和地址。
他在角落里将帽子调整到摄影师多次试验后确定的最上镜角度,然后迈步出门,留下格兰特独自一人,心中微微感到一丝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