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经常去电影院。好点儿的电影院太远了。多吃点儿牛舌。”
“我也没有。这很奇怪,不是吗?我想流浪汉总是会错过电影。”
“她居然为我做了这么一件大好事——克莉丝。很讽刺,不是吗?她的礼物其实是我的死亡通知书。”
“不,我想没有。”
“我想你不知道谁会是凶手?”
“你从来没有见过她吗?我是说,在银幕上?”
“不知道。我不认识她的任何一位朋友。她只是有天晚上让我搭了便车。”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学生,“我想这让你听起来感到可怕吧?”
“她非常漂亮吗?”
“哦,不可怕。如果你们喜欢彼此的外表就不可怕。我经常凭外表作判断。”
“哦。哦,是的……你还相信不是我干的?在你眼里,我一定是个很会捡便宜的人!”
“我总觉得警察犯了一个错误——我的意思是,那只是个意外。如果你看过那天早晨的海边,就知道那里一片寂寥,至少还要一个钟头才会有人起床。有人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进行谋杀,这真是让人难以置信。那个纽扣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对,我听爸爸和其他人讨论过这件事。”
“如果你大衣的纽扣全在,会证明你和此事毫无干系吗?”
“你知道?”
“是的,我想是这样。那似乎是警方所掌握的唯一证据。”他微微一笑,“但是你知道得要比我多。”
“嗯,我知道。”
“你在哪里丢的——我是说大衣?”
他看上去有些慌乱。“你的思维真是跳跃式的。是的,她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他一时忘记了吃东西,“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她把她在加利福尼亚的农场给了我,因为她知道我没有钱,而且讨厌坐办公室。”
“我们有一天去迪姆彻奇——那是星期二——下了车我们沿着堤坝走了半个小时。我们都习惯将大衣留在车后座上。在回去的半路上加油时,我一直都没有想到大衣,当时,我转身去拿克丽丝扔在车里的包。”艾丽卡惊讶地发现他的脸突然泛红,继而感到窘迫。过了几秒钟她才想到,默认女人替他付钱,这件事比任何谋杀罪名更让他觉得羞辱。“那时才发现不见了,”他很快地继续说下去,“所以一定是我们在散步的时候不见的。”
“她人很好吗,克莉丝汀·克雷?”
“是吉卜赛人吗?”
“是的,我想他应该是吧。如果不是太怕坐牢,我不会有胆量逃走的。那半个小时是我这辈子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我现在知道了高速生活是什么样子。我曾想过有钱,做喜欢做的事情——一天做二十种不同的事情,就是高速生活。可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认为不是。我没有见到,更像是某个路过的人。”
“从格兰特眼前逃走。爸爸说他工作能力很强。”
“有什么特征能证明大衣是你的吗?要知道,你得向警察证明这一点。”
“是吗?什么事情让你觉得我有这么聪明?”
“内衬上有我的名字,你知道的,就是在裁缝的标签上。”
“恐怕没有。我洗手不像吃东西那么频繁。不过我带了一瓶起泡的东西——人们叫它‘雪露’——我换车胎的时候就用它洗手。可能会管用。”她从车上取下那个瓶子,“你知道,你一定比我想象得还要聪明。”
“可是如果被偷了,那将是第一个被摘去的东西。”
“我自己也不喜欢。我带了一把剃须刀,但是没有水和肥皂它也派不上用场。你车里没有肥皂吧?”
“是的,是的,我想是这样。不过还有一个东西,右口袋下面有一个小的烧焦的痕迹,是被别人的香烟碰到的。”
“我想根本就不会有人问我,”她忽略了他讲的后半部分,“顺便提一下,我觉得络腮胡并不适合你。”
“这下好了,不是吗!这样一来就很清楚了。”
“今晚你必须得撒谎了,除非你要把我供出去。
“如果找到大衣的话!”
“乔治?哦,不,不,我很会撒谎。”
“嗯,没有人仅仅因为警方需要,在偷了衣服后还送到警察局。况且他们想找的不是穿在身上的大衣,而是被人遗弃的大衣。现在没有人在努力寻找你的大衣,我的意思说站在你的立场去找,也就是帮你找证据。”
“哦,哦,我明白了。”他露出笑容,“使人难堪却让人听上去愉快。乔治是你的祖先吗?”
“嗯,我能做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
“去自首。”
“谢谢你。”他感激地说。
“什么?”
“你没这本事。”
“去自首。然后他们会给你提供律师和其他东西,这样就会有人帮你找大衣了。”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我不能那样做,就是不能。你叫什么名字?”
“我非常确定不是你干的。”
“艾丽卡。”
“如果已经杀了人,我想再杀一个也不是那么难。反正死刑只有一次。那么你认为不是我干的?”
“艾丽卡,想到要坐牢就让我浑身不舒服。”
“如果你是凶手,杀我灭口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幽闭恐惧症吗?”
“第一,你在帮助一个逃犯,这本身就是错的,作为你父亲的女儿这更是错上加错。另一方面——这一点更糟糕——如果他们也像我这么想的话,你此刻极其危险。要知道,你不该做这样的事情。”
“是的,只要知道我能出去,我就不会介意待在封闭的空间里——洞穴或是什么的。不过被锁在一个地方,只能无所事事地呆坐在里面,想着……我就是办不到。”
“为什么是错误的?”
“好吧,我想,如果你这样想的话,的确办不到。很遗憾,这是最合情合理的做法。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我想,你知道这样做非常错误吧?”
“我恐怕得继续在外面过夜,反正也没下雨。”
他照她的吩咐做了,她接过刀子又开始涂,很有礼貌地不理会他,让他可以不用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毕竟他现在很难装得像。
“没有朋友照顾你吗?”
“哦,是的,我总是随身携带食物,我是个很容易饿的人,而且经常从早到晚不在家。这是刀,切一块牛肉放上去。”她把涂上黄油的面包卷递给他,“用完把刀子给我,我要再涂一块面包。”
“在我是谋杀嫌疑犯的情况下?不!你太高估人类的友谊了。”他停顿了片刻,然后用惊慌的口吻又说,“不。不,可能你不会那样。只是我以前没有遇到好人。”
“你总是随身带着食物吗?”他好奇地问道。
“那么我们最好定一个地点,我明天给你带点儿吃的。就这里好了,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忘了带开罐器,”她一边把牛舌肉罐头递给他,一边说,“不过如果你找个坚硬的东西在盖上使劲敲,就会敲出一个洞。”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折刀把面包切开,开始涂奶油。
“不!”
艾丽卡将手伸到后座,拿出半打面包卷、一罐牛舌肉、半磅奶油和四个番茄。
“那在哪里?”
“你这是客套话,还是——还是说你要给我吃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再来了,哪里都不行。”
“是的,我想是这样的。你饿吗?”
“为什么不行?”
“我想我大概是睡了一两分钟——我有点儿睡眠不足。”
“因为你会犯下重罪,或是惹上麻烦。我不知道是什么罪,但是你会成为罪犯的。那样不行。”
“是的,她以前叫克里斯蒂娜,但是发生了不可避免的事情。你不可能没听说过她。”
“嗯,你阻挡不了我往车外扔吃的,是吧?我知道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能阻止这个。明天早晨会有奶酪面包和一些巧克力从车上扔到丛林里。我现在必须走了。这里很荒凉,但是如果车子在这里停了太长的时间,总会有人冒出来问东问西的。”
“丁尼?”
她把吃剩下的东西一股脑儿扔进车里,然后上了车。
“你一定是聋了。可怜的丁尼,她是郡上的笑柄之一,和米德威夫人的帽子和老达因先生的贝壳收藏齐名。”
他准备要站起来。
“你没有给我太多时间,你的车子开过来了,我才听到声音。”
“别傻了,”她尖声说道,“坐着别动。”
“你是一个糟糕的逃跑者,谁都能看到你的脚。”
他用膝盖撑着转了个身。“好吧,你不会反对这个姿势的,而且也比较能表达我的感谢。”
“哦,对,你当然就是这样的人,你会是一个很好的侦探。”
她关上了车门,倚在上面。
“是的,你鞋底脚掌部分标价被撕掉的地方有几条奇怪的曲线,当你躺在爸爸办公室地板上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
“要坚果的,还是普通的?”
“你怎么知道是我?我想,你确定知道是我?”
“什么?”
“真叫我松了一口气,”艾丽卡看着他说道,“有那么一会儿,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巧克力。”
靴底随即消失,一个男人惊讶的面孔出现在上面的灌木丛里。
“哦,有葡萄干的那种,谢谢。总有一天,艾丽卡·伯戈因,我会让你戴上红宝石,走在地毯上,就像——”
“你可以出来了,”她说,“几英里之内都看不见人。”
他后面的话淹没在丁尼离去时嘶吼的引擎声里。
艾丽卡刹了车,将她那辆臭名昭著的小车停好。然后她又后退了几码,再次停了下来。透过草丛和金雀花,她隐约看见一个男人的靴子,于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靴底,然后又看了看这一片空地和阳光下闪闪发光的一英里长的笔直小路,以及两边生长的德威灵仙和海石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