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让小白有点失望,本以为就这么过去了,却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钟大卫摇了摇头:“最后喂给小白鼠了,目前为止它依然活得好好的。”
那是一个黄昏,小白正要下班回家,路过咖啡厅时发现田瑞雨正在外面笔直的站着,低着头,抹着眼睛哭泣。田瑞舒在室内跟倩兮交接着什么,他似乎知道自己的妹妹在门外抽泣,但故意不理。
“有毒吗?”小白最关心的是这一项。
小白打听了一下,得知倩兮刚刚质问了田瑞雨是不是动了她的东西。小姑娘很讲意气,只说自己找到了钥匙,并没有把小白打开箱子的事情说出来。如此一来倩兮和田瑞舒就认定小雨还在撒谎,就罚她在外面站着。
钟大卫很快来找她了:“你给我的液体挺神奇啊。我们测不出来它的具体物质,跟许多东西都不起反应。”
田瑞雨不想哭但止不住,小小的身躯因为努力控制而颤颤发抖:“小白姐姐,我哭不是因为罚站,而是因为刚才倩兮姐姐太可怕了。我从来没见过她生气成这样,她以后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她把液体带给了钟大卫,想窥探出点什么秘密来。
小白心疼的摸摸她的头,拉着她的手来到田瑞舒面前:“小孩子好奇心是重些,稍微说两句就好了,没有必要把她吓成这样。”
因为这样做是由于讨厌倩兮,心里隐隐生出了“她要是个坏人就好了”的邪念。
她这话表面对田瑞舒说,实则是对倩兮说。
做这件事,她心中还是有些内疚的。
倩兮了先冷冷的看了一眼小白,然后蹲下身子给田瑞雨擦干眼泪:“刚才是姐姐不好,姐姐给你道歉了。姐姐也很后悔,这不正在为你求情吗?”她用手指了一下田瑞舒。
小白吩咐田瑞雨去找一个针管过来,然后再把她支出去,自己趁机偷偷把液体还算多的小瓶子吸了几滴出来。
田瑞舒的眼里充满了心疼,但口气依然严厉:“你以后还随便乱翻别人的东西吗?”
很毒的东西?
田瑞雨带着哭腔说:“不了!”
不知为何,贾祺又出现在小白的脑海里,还有钟大卫的话:他死于不知名的毒品。
“那这次的罚站就到此为止吧,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回家。”
田瑞雨摇摇头:“这是倩兮姐姐的房间,她平常不让我动这个小箱子,说里面有很毒的东西。可以毒死大老鼠的那种。”
小白心里很不是滋味,真正动了东西的是她。一个大人竟然让一个小朋友背黑锅了。但她不能去主动承认,一来这件事自己做得太丢人了,二来也因为那瓶液体的疑点还没有解开。而且倩兮不惜对田瑞雨发那么大脾气,说明那液体对她来讲确实很重要。
她问田瑞雨:“这是你哥哥的东西?”
田瑞舒带着田瑞雨先走一步了。
小白接过箱子,忍不住拉开一看:箱子里摆放着几个五毫升大小的玻璃瓶,每个玻璃瓶装着或多或少的液体,有的甚至只是一滴。
倩兮对小白的留下有些意外。她对小白的热情使用期限仅限于去G省之前的那段时间。从那以后,她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态度。
田瑞雨捂着嘴巴笑了,小孩子就喜欢那些不是处处讲规则处处做禁止的大人。
“我们还没开始营业,你现在来得有点早啊。”她下了逐客令。
小白看了看她手里的箱子,不过一个带抽屉的小收纳箱,能放什么贵重东西:“再锁上不就行了,这事儿我不说没人知道。”
“你丢了什么重要东西,怎么对小雨那么严厉?她刚刚甚至担心你不喜欢她了。”小白开始打听。
小白进来时,她怀抱着一个小箱子坐在了地上,模样有些发愁“怎么办?”田瑞雨仰起花猫似的小脸:“我闯祸了。我刚刚在床底下发现一把钥匙,一试正好打开这个箱子。”
倩兮冷言道:“我跟你很熟吗?”
而此刻,田瑞雨正在一个房间里爬上爬下的折腾着,好动,是她们这个群体的天性。
她一言说得小白无语。
小白不想自己的情绪暴露,她站起身,嚷嚷着四处寻着田瑞雨。有时候,只有小孩子才能让人暂时忘掉世间的烦恼。
“我是,我是担心小雨,大家都知道她身体不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至于那么罚她?”
外面的天气有些阴沉,咖啡厅的氤氲之气让气氛有些压抑。
倩兮冷笑了一声,一头卷发恰好出现在夕阳投进来的光斑里,像美杜莎一样散发着毁灭性的美:“还是不要那么虚伪了。我跟田家兄妹至少相处几年了,感情还比不上你一个外人?你所谓的关心小雨,不过意在田瑞舒吧。你说话喜欢直来直去,但做事从来都要打个漂亮的包装。”
是呀,死得太久了,有关他的信息就要在这世界上消失殆尽了,连同思念一起……
“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即使被说中了,小白还是要反击。
钟大卫总结说:贾祺做死人太久了。
倩兮抚摸着自己美丽的黑色头发说:“谈不上了解,只是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瑞舒表面看来是个现代人,但是他的心很传统,你不一样,你的言行举止处处透着张扬,所以我劝你最好止步于此,省得到头来又是一场伤心。”
她想起自己花重金将贾祺失去温度的身体保存在了某处。上次钟大卫从她这里讨来了那个可以窥探细胞记忆的药。药水用在了花花的头发上都能出现钟大卫所说的记忆曲线,但用在贾祺身上,却没有丝毫反应。
小白心生敏感:“又?”
田瑞舒这话说得很对。
倩兮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说:“我很忙,没有时间去打听别人的事情。你要觉得你跟田瑞舒很适合,那就继续,我只不过是个旁观者。”
咖啡的香气飘来,但咽下去却带有丝丝苦涩。
她的表情有些不自在,有点可刻意逃避。
“可是,药只对活人有用,人死了,一切反应都会结束。”
小白有些困惑,却是无解。
这个消息确实悲伤又震惊。小白忍不住鼻子一酸,她理解石兰:“她一定是觉得自己体内有回颜草的血,所以想用血救活丈夫。”
本着培养一个接班人的想法,小白经常把田瑞雨带到工作室。有时候田瑞舒会上来寻自己的妹妹,偶尔坐下来翻翻书架上那些所谓的“文献”。不幸的是,望远镜一直摆在最初的地方忘记收起来了。田瑞舒走过去,透过镜头望了出去。看完他没有说话,小白的脸却红了,尴尬到了极点。
田瑞舒像是要故意折磨她,又低下头去慢腾腾的搅动着咖啡,过了好久才抬起头来说:“石兰死了。她割开了自己的大动脉,让鲜血浸染了那把椅子。”
她假装跟小雨一起在看那本《异人志》——她骗她说是《山海经》。
“别再绕着圈子玩我了,到底什么事情?”
田瑞雨对这本书的装潢很不满意,不仅书皮粗糙,连字画都出自于人手,并且不是印刷体,用她的话说,看这本书就像在看哥哥的账本儿一样。
“不,他说了,如果你想知道还是要告诉你。”
田瑞舒偶尔也翻看下这本书,小白追问他对此书的看法,他总是不置可否笑一笑。
“这个张进,肯定是在说我。”小白气鼓鼓的抱着肩膀。
她把这样的态度理解为戏谑,有些嗔怒。
“因为他带来了一个悲伤的消息,不想被人当作八卦一样分享。你别误会,他的意思不是指你八卦。而是说他自己要尊重这件事。”
只是最近,田瑞舒突然感叹一句:倒是希望这世上有异人,能医百病。
“啊,他来你店里?为什么不联系我?”
他是在担心小雨的病。
今天也是如此,听她发完牢骚,田瑞舒也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说:“前几天,张进来了店里。”
上次从药寨回来,小白追问为何不为田瑞雨求药,田瑞舒只摇头说小雨的病药石难医,只能等机会。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竟带着深深的宿命感。
他这样的态度,小白分辨不清楚,对于他而言,自己到底是个要好的朋友还是暧昧中的恋人。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像个普通人一样,对命运有些无可奈何,也有些屈服。
小白觉得自己能表达的尽量都表达了,就差直接告白说“我喜欢你”了。然而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如同一杯37°的白开水,不温不火。田瑞舒每次看到她眼神没有特别的惊喜,只是默默的备好她喜欢的咖啡,等人少的时候陪她坐一会儿,听她唠叨一下她的事情,仅此而已。
毕业之后经历的事情让小白总结了一个规律:这世上从来不缺绝望,而希望总是跟渺茫绑在一起。
田瑞舒始终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
所以,能开心的日子就尽情去开心。
自打从药寨回来后,她与田家兄妹的关系无形中又近了一步。她把咖啡店当成自己的家一样进进出出,还私下教店里的员工喊她“老板娘”,田瑞雨听到只是偷笑,田瑞舒也拿她没有办法。因为相处久了,知道她是那种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的性格,跟她计较最后只会把自己搞得更狼狈。
田瑞舒最近也开通了许多,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将田瑞雨栓在自己身边,而是尽量随她性子去玩耍。
小白被她说得一肚子闷气,索性不在家呆了,直奔了咖啡厅。
就像今天他接到要去法国参加国际小提琴比赛的邀请,二话不说就决定把妹妹也带去,当然,小白也不肯让这个跟男神相处的机会白白溜走,找了个要见网友的理由死活要同路。田瑞舒想,反正比赛期间也要请人照顾妹妹,如果是小白的话可能更放心些,也就没有戳穿她。
樊素华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还真是天真。我倒是担心你这样下去,不仅一无是处,还把自己整魔怔了。劝你一句,要想继续你所谓的事业,就别用自己的专业去干涉你爸的专业,小心他一怒之下收回了你的自由。”说到这里,樊素华的表情正经了些,看小白的眼神也有些意味深长:“而且你爸那块老姜,深不可测,还用不着你担心他。”
三人商量着要早几天出发,一是为参赛做充足的准备,再就是腾出时间来带田瑞雨多逛逛。
“他为什要骂我?我说这些还不是要提醒他,让他早做防范。最好,把那块地还给人家药寨的人,以免后患。”
见网友也不完全是借口,小白想既然要去一趟就带上些资料去跟论坛上的法国网友们聚个会,把自己最近遇到和听到的灵异事件跟大家聊一聊,也算办了件正事儿。
樊素华停止了笑,嗔怪道:“你呀,看来不管管你,真要玩得走火入魔了。这些话你最好别当着你爸的面说,省得他骂你不务正业。”
就在出发的前一天,她在办公室埋头收拾要带的资料时,门铃响了。
“你可以笑我,但你不能侮辱我的专业。”小白被她笑得有些急了。
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樊素华差点笑弯了腰,她揉着自己的眼角大喘着气说:“我说那天你怎么非让我带你去袁小琴家,还趁人不注意在双胞胎嘴巴里塞东西,惹得李家以为你是来谋杀的,原来,原来,是在搞什么神秘研究呀。”
“安远?”是去G省高铁上认识的那个男孩儿。
小白连忙摇头,细细理了一番思路后,将自己去瑶华山的见闻以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樊素华。
安远缓缓的笑了笑,表情有些疲惫,他慢腾腾的走进房间,上下打量了一番。
回家后,她含蓄的向樊素华问起瑶华山的事情。樊素华轻描淡写的说:“那里气候适合培植很多娇贵的药材,所以你爸爸把它买了作为公司的一个研究基地。”说完她扫了一眼小白,调笑道:“怎么突然对公司的事情感兴趣了,难道想去公司上班了?”
小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安远总是不自觉得驼下背来,跟当初那个挺拔的小伙儿相比少了很多精神气儿。
她想起了那只袭人的猴兽,如果猴兽本来是依赖瑶华山灵药而生的,瑶华山被封它难以进入,自然会偷寨里人的草药吃。而埃兰的孩子之所以被攻击,应该是因为她长期食用月芝灵草,被猴兽捕捉到了相关气息所致。可是,田瑞雨为什么会被攻击呢?
“高浅呢?”她试探性的问。
小白看了暗暗生惊。
安远转过头来,咧着嘴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她,死了。”
只是,有关会回颜草木的秘密却鲜有人知晓,仅有一网友告诉小白一个说法,说瑶华山本就是汇聚天地灵气的地方,且遗世独立,有许多异人异兽赖之生存,包括修仙之人也隐匿其中,以汲取里面的草药之气来修炼延寿。但瑶华山内一般人是进不去的,包括药寨的人也只能进个边缘。所以你朋友就算找到了洞口也难以深入。至于那个得到回颜木的人,估计是个世外高人了。如今瑶华山被人整个买了下来,看来高人之外更有高人了。只是这座山表面属于药寨,实则属于更多不知名的异类,那买山的人究竟想要干什么,如果破坏了里面的环境,那无疑会触怒异类,惹来滔天祸事。不知那高人是否知晓这些,又是否有能力平复这些。
小白心中一惊,感觉安远张开的嘴巴就像一个黑洞,要将看到的一切吸食进去。她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记忆中的安远不会这样笑,那个少年笑起来嘴角上扬,神采飞扬。
小白一边感叹网友力量的强大,一边将守护人的资料登记在《异人志》上——书上可没有“守护人”的记载。
她偷偷拿起电话,一边对着来人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一边按下钟大卫的电话。
刚回到S城,小白就将旅行中所遇到的奇异事件放上了论坛,积极号召网友来讨论。果然,没过多久就有网友回复了鹿建军的故事,并将自己了解的资料传给了小白:“守护人,幼,虫态,渐长人身,面青,赖家和之气而生,擅与富庶之家定契约,契约内家亡自亦亡。”
“安远”看透了她:“你先不要急着叫人。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来这儿只想借一本书看看。”他自顾自走到书架旁,从上到下寻找起来,不间断的抽出一本来翻看两眼,然后又插到架子上,拿下另一本……
张进点点头,长叹一声:“所以我放弃了,明天跟你们一起打道回府吧。”
小白很讨厌他的不礼貌:“说得倒是轻松,我凭什么要借给你?”
“听寨子里的人说可以成人的仙草有隐藏术,就算你进了山谷也不一定能寻到。”田瑞舒淡淡的道。
“安远”在书架上没有找到想要的书,转过身在书桌前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了,低头一看,脸上闪现出一丝狰狞的笑,他捧起桌上那本《异人志》:“现在的年轻人脾气都很急躁吗?作为一个老人家,我自然懂得礼尚往来。我带来两个对你很有帮助的秘密,作为交换,”他举起那本《异人志》冲着小白摇了摇:“你就让我安静地坐在书桌前将这本书翻上一翻如何?”
“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如果当初我调查得够彻底,就不会出现后面的悲剧。所以,这是我职业生涯的一大污点,不做点挽回,我于心难安啊。”
八卦的人向来对“秘密”二字无法抗拒。小白心想反正他只是看看,又不会把书带走,不如就做个交换。
“于是你就来这里帮她寻找回颜草?”
“好吧,不过在那之前,你要诚实的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用安远的容貌,真正的他又在哪里?”
张进的表情掺杂着悔恨和心痛:“知道真相后,石兰整个人都崩溃了。她想尽一切办法要她的丈夫回来。”
“你还真是执着”对方苦笑一下:“这是个长故事,我现在脑子很混乱,要先捋一捋。”他皱起眉头,似乎有些痛苦:“每次遇到这样的关卡,我都要消化一番,将脑子里的东西区分一下,哪些故事是我的,哪些是那些人的……”
“后来呢,椅子到石兰手里了吗?”小白问。
说完他闭上眼睛,似乎真的在努力理清思路,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也罢,现在年轻人的意识力还真是强悍,既然一时分不清楚,我就用他也就是那个安远的回忆来讲这个故事吧。”
张进讲完了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