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唐宁目光中的寒星一闪而过，不过他眉眼一飞,微笑又回到了他的唇角。他望着陈海青,出声宽慰道：“让你哥放心,等到姜凯真的没有办法再加价了,自然也会通过他的喉舌表达出来。”
“必要的时候,就让你哥来苏州,亲自坐镇并购。这样,姜凯更不会有什么疑心了。”
“嗯。”陈海青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点没有问题。”陈海青满口应道。
“是的。”唐宁的目光之中露出一点寒星,不容置疑地说道，“动全局为制一发。我们这个局就是为姜凯、为金星而设!不做则已,一做到底,一定要狠狠地伤其元气!”
“还有,”唐宁想想,最后说道，“让你哥把这个并购拖足一个礼拜。”
“还要加？”陈海青奇道。
下午1点20分。
“嗯!”唐宁想了想,又补充说道，“如果姜凯能够吃下那个价格,就让徐呈祥再一成一成地往上继续加价。”
唐宁的单人病房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办公场所。
“那么,只要我哥咬紧口实,在他面前表现出家乐势在必得的决心,并故意给徐呈祥分析一下拿下那家代工厂的长远利益及发展策略，就一定能够打动姜凯,让其完全入笼!”
陈海青打开笔记本电脑,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枚小小的内存卡。这就是那天,在万分危急的时刻,唐宁塞到她手中的东西。虽然她不知道什么，现在她能肯定的是绝对关系这次局胜负的关键。
“对!”唐宁应声,肯定地说道，“这样一来,我们反而能从徐呈祥的动静里,推测出姜凯的意图。”
那天,唐宁一离开村庄,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他事先把卡式相机里的内存卡取了出来。所以,那些大汉抢走的不过就是一个空相机。
陈海青的眼睛一亮,接口说道：“只要徐呈祥有任何疑问,都有可能是出自于姜凯的授意。”
唐宁倚在病床上,看陈海青忙忙碌碌地将内存里的照片拷到电脑上。
“是的。”唐宁点点头道，“更何况,即使真有疑心,他有他的喉舌,自然会向你哥发问。”
他望着她,脑海中回想起那日情景,不禁也有些后怕，若是让她发生了意外……
“你是说斗气？”陈海青恍然明白过来,“为争这一口气,姜凯也不会轻言退缩!”
“好了!”唐宁正想着,陈海青已经拷完照片,转头望他。
“而且,金星跟家乐,姜凯跟你哥,斗了这么多年,拼的不只是一场并购战,还有一股气!这股气,不只姜凯有,你哥也有!”
“嗯。”唐宁敛回心神,示意她把电脑拿过来。这就是他要求陈晟将并购拖足一个礼拜的原因。他要利用这个礼拜的时间,为这最后一击,做好充足的准备工作。
陈海青频频点头。
2006年6月21日。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徐呈祥在陈晟的授意之下,不断拉升并购的价格,姜凯势在必得,一直贴着家乐的价格,略高一筹,只是这个一筹,由原先的3%落为1%。但是,就这1%都已经让姜凯苦不堪言,心疼到每时每刻都拿着计算器,计算自己又要多流出多少资金了!
“嗯。”
他按捺不住,几次让徐呈祥探问陈晟。但是,陈晟的态度十分肯定——家乐一定要拿下这个并购!
“你看他先前的开价,几乎是贴着家乐的开价在做。这说明他十分贪心,倚仗着手中有徐呈祥这只筹码,既想要拿下并购,又想要占足便宜。”
2006年6月22日。
“哦？”
两家公司的并购大战已经到了一个白热化的状态,双方赤膊上阵,利润空间已经低至3%以下,这意味着这场大战已近尾声。
唐宁摇摇头,脸上绽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非常坚定地说道：“姜凯绝对不会退缩。”
上一价位,两家公司已经僵持很久了。眼看着姜凯快要力竭退缩了,陈晟决定最后送他一程。
陈海青心中一跳,不禁有些瞠目结舌,诧异道：“一下子抬到这么高,会不会让姜凯起疑心？而且,这么高的价位等于要把利润压到4%左右,风险已经不小了,姜凯会不会因此而退缩？”
2006年6月23日,上午10点10分。
他亦不明说,只是伸出两个手指朝陈海青示意了一下。
陈晟从上海赶到苏州,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再次开出一个更高一档的价格。同时,他暗示徐呈祥,这将是家乐最后的底价。
“好!”唐宁仔细思忖,过会,突然朗声笑道，“通知你哥,让徐呈祥把并购价格抬到这个数!”
他的到来让姜凯完全放下心来,同时,徐呈祥转达过来的情报更给他打了一支定心针。
“金星那边,姜凯紧跟不放,多增了3%的价码。”陈海青回道。
下午5点30分。
“那金星呢？”他跟着问道。
尘埃落定。
“哦!”唐宁眉目轻蹙,脸上却是微微带笑,低头细想一下,接着缓声说道，“这个价位的话,等于家乐已经把可行利润降到了7%以下。”
姜凯如愿以偿,成功并购那家代工厂。并购的价格很高,算下来,未来的利润空间只在2%左右。但是,他安慰自己，从长远的发展目光来看,这个利润空间或许很快就会回升。
陈海青没有说话,只是笑盈盈地朝着唐宁伸出一个手指头。
只是,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的是——他原本以为陈晟在落败于他后,定然会气急败坏,不是转身就走,就是暴跳如雷。令他始料未及的是,陈晟的神情十分平静,反而还面带微笑,走过来跟他握手、道贺!而且,他那种微笑,根本就不像是个失败者,反而好像是个胜利者。
“家乐这边,现在开到什么价位？”唐宁想想,又问。
晚上7点50分,唐宁在苏州的住处。
“嗯。”
唐宁今天出院,陈晟正好也到苏州。陈海青说要亲自下厨,让大家尝尝她的手艺。
“这也在意料之中。”
三个人第一次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有说有笑,气氛倒是不坏。
“那家代工厂成了两家大公司争抢的香饽饽。所以,代工厂一下拿捏起分寸来,遮遮掩掩、偷偷摸摸地跟两家公司同时都有接洽,抬高条件,想要得到更大的利益。”
黑金局进行得十分顺利。之前一直紧紧压迫着双方神经的“信任危机”也在不知不觉中悄悄解除。
“嗯。”唐宁点点头,应道，“这都在计划之中。”
再加上陈海青的手艺的确不错。满满一桌菜,三人开了一瓶红酒,交杯换盏,闲聊逸事,十分开怀尽兴。饭后,唐宁和陈晟又像是住家男人一般,帮陈海青收拾碗筷,打扫残局,其乐融融。
说到正题,陈海青一敛心神,抬起头,回答他道：“按部就班,姜凯果然来了苏州,现在两家公司一同打起并购的主意。”
晚上9点10分。
唐宁顿顿,赶紧转了话题：“徐呈祥那儿进行得怎么样了？”
三人总算坐定,各自捧了一盏苏州特产的碧螺春,浅饮低呷。
两人一时沉静,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感觉到四周静静的风声。
“好!”一饮过后,三人不禁异口同声,齐道一声好。赞罢,三人两两相视,再次放声大笑起来。
唐宁不说话了,那天,要不是她跑回村里,把一大帮村民都喊来帮忙,他怎么可能只受这一点伤？
陈海青微微掩嘴,笑道：“你们道的什么好？”
陈海青的眼一红：“我怕大公路上没有人,白白跑去,找不到人来救你。所以,我就往村里跑……”
唐宁唇角带笑,转向她道：“我道你的菜好!”
“说起来,”唐宁想起,忍不住嗔怪她,“那日多危险,公路那么近,你不跑,偏偏往村里跑,要是被人追上了……”
陈晟忍俊不禁,接口说道：“说起来真是,海青,我也是第一次尝到你的手艺，真不知道是沾了谁的光啊？”
“嗯。”陈海青点点头,跟着笑起来,“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一定会保管好的。”
说着,他有意无意地朝唐宁望了望,别有意味地捧着茶,又笑。他也是一个七窍玲珑的人,早就发现这一次的苏州之行,唐宁跟陈海青之间多了几分不用言语就能察觉得到的暧昧亲近。
唐宁细细品味,不觉伤感,立即岔开话题,笑笑问她：“我给你的东西还在吧？”
虽说“信任危机”已经不存在,但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对唐宁还是保有一丝戒心的，只是出于某种私心,他倒希望陈海青真的能够把唐宁俘获住。
陈海青一时有些痴了,喃声低语道：“被人禁锢在小瓶子里,是一种不自由；而被操纵的翩飞,又真的是自由吗？”
陈海青被他一逗,整个脸都红透了,像是晚间餐桌上煮熟的螃蟹一般,不知如何反应。
唐宁一怔,随着她的目光,定睛到那些蝴蝶身上。
唐宁微微一笑,星眸闪烁,赶紧转移话题,问陈海青道：“你呢？道的什么好？”
“你说,”她心有所动,突然开口问唐宁，“蝴蝶在热带扇动一下翅膀,某个遥远的国家会产生飓风。但是,如果那只蝴蝶,注定一生都被别人关在小瓶子里,那么,什么才是操纵那场飓风的上帝之手？”
陈海青窘迫一解,环顾四周道：“我道你选的住处好!”
陈海青唤过一声解了窘迫,但是一时又接不下话题,怔在那儿,两眼落在花丛间翻飞的蝴蝶上。
“嗯,”陈晟又点点头,接过话题,啧啧赞道，“这种家庭式的小酒店的确十分别致,有花有树,有草坪回廊,还有老式桌椅宁式床……一点儿都不比五星级大酒店差啊!”
“呃？”唐宁一下子被她唤回神来,也觉得十分尴尬,赶紧避开她的目光。
唐宁微笑不语,对陈晟的“打太极”心知肚明。
“唐宁!”她轻唤一声,十分娇羞。
陈海青不知,却是真心说道：“是啊,这儿沐风听雨,璎珞敲瓦,安静典雅,让人内心十分平静。最妙的是,这儿的厨房设施一应俱全,要不然,你们怎么能够尝到我的手艺？”
陈海青抬头,见唐宁正怔怔地望着她。她的脸顿时更红了。
唐宁跟陈晟两人相视一眼,齐声笑道：“是啊,是啊!”
唐宁一时怔在那儿,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睛里含着一丝迷惘及无奈,直直地望着陈海青。
陈海青自己讨要的赞赏,但被两人一笑,不禁又有些不好意思,俏皮地朝着两人翻了一个白眼,冲陈晟说道：“你呢？你说说,刚才道的什么好？总不至于道的是那茶水好吧？”
唐宁的心狠狠一顿,阻止自己再深想下去,脑海里幡然而起的是老爷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骗子无情,即便是得到了,那也不过是骗来的,长久不了。所以,不必有情,不能有情!”
“自然不是。”陈晟捧着茶盏,吹开浮末,轻饮一口之后,慢条斯理地说道，“我道的是这个局好!”
他本来就是一个七窍玲珑的人,怎么会感觉不到这几日的情愫暗生？又怎么会不了解她的绵绵柔情？更何况,不只是她,就连他自己,也不禁有些……
打完太极,话入主题。
唐宁一见,心中微微颤悸,这几日,她对他无微不至的精心照顾,她对他真心实意的好。
唐宁呵呵一笑,不动声色地放下茶盏。
“谢谢!”陈海青接过纸巾,低头若有娇羞地应道。
“原来,这个局的最后一计,就是借刀杀人!借那家代工厂环境污染的问题作刀,拖垮金星,干掉姜凯!”
唐宁有些过意不去,递了纸巾给她。
“是啊!多亏了唐宁!”陈海青望了望唐宁,不由眼睛一红,忍不住插嘴道，“那些实地照片和村民录音都是唐宁用命换回来的。”
林荫深处,两人停下来,陈海青轻轻吁了一口气,把轮椅转正位置,自己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一路推来,她的脸上微微泛起一抹红晕,鼻尖上布满着细细麻麻的小汗珠。
“金星他们在紧张地跟我们竞价的时候，肯定没有想到，那个经济开发区附近的河流与空气,都存在着非常严重的环境污染问题。而这些问题,都与那家代工厂的生产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