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唐宁轻应一句,不动声色。
陈海青接着话题:“徐呈祥带队,估计姜凯很快也会出现在这苏州城。”
见他无动于衷,陈海青只得自己把话说下去:“根据你的安排,姜凯势必会在暗中联手徐呈祥,跟家乐争抢这家代工厂。而结果,我们肯定是有败无胜的。”
徐呈祥是公司创始时期的“老人”,却已经被姜凯收买,成为他在家乐的内奸。虽然,他已被唐宁用计识破,只是,谁也没有打草惊蛇,陈晟反而还委以重任,让其领导一支团队,准备并购苏州的计算机代工厂。而乔尼自然就是监视徐呈祥的人。
“嗯。”唐宁还是有些漫不经心。
“唔。”唐宁点点头。
“那下一步,我们做什么?”陈海青皱了皱眉头,“你把我约到苏州来,总不是真的来游玩的吧?”
“徐呈祥。”陈海青简而答之,想想,又补充道,“乔尼,也跟着来了。”
她双眼注视着唐宁,目光之中全是探询的神色,隐隐之间,还有些焦躁。
“派谁来的?”他问。
的确如此!藏刀计已成,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整个黑金局成败的关键都在唐宁的心里,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所以,不只她急,陈晟更急。这也就是她一得到徐呈祥到了苏州的消息,就赶紧过来向唐宁报告的原因。
“嗯。”唐宁应声,关上窗户,转身回头,顿时就把江南的一派婉约温柔摒在窗外,回到现实商场的诡谲斗争思绪中。
唐宁唇角轻扬,岔开话题:“你刚回来,休息一下,我一个人出去走走。”
果然,陈海青一边甩了甩油纸伞上的水珠,将它倚靠在门侧,一边抬起头,用手捋了一下被雨水打湿的纷乱的头发,兴冲冲地说道:“藏刀计,成了。”
下午1点30分。唐宁走出酒店。
唐宁没有回头,收起心思,悄悄地叹了一口气,看起来,这难得的闲情就此结束了!
陈海青当然不会真的休息,她悄悄地尾随着唐宁来到了苏州的大街上。
不及多想,陈海青已经一步跨进屋门。
苏州,人间天堂,园林之城,素以山水秀丽、园林典雅而闻名世界,因其极具小桥流水人家的水乡风格,所以,又被冠以“东方威尼斯”、“东方水城”的美誉。
唐宁唇角含笑,不禁暗暗忖道:雨季、小巷、油纸伞,那岂不是戴望舒诗中,如丁香般缓步优雅的女人么……
唐宁真的像个游客一般,信步闲走,四处拍照,不时还进入一些商铺,东瞧西逛,走走停停。
很快,小径那头出现一人,是陈海青。入乡随俗,她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把印花油纸伞,撑在手中,轻快迅速地走过来。
“难道,他真的是来苏州游玩的?”
唐宁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陈海青自然不信。黑金局的关键就在苏州,唐宁怎么有闲情逸致出来游玩?
可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一阵急促的“嗒嗒”的高跟鞋声唐突地打破了这样的恬静。
这样一想,她不由更加睁大了眼睛,紧紧跟踪尾随。
唐宁打开窗户,迎着扑面而来的轻风,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他十分喜欢这种味道,自然清新,能让他的内心变得十分恬静。
转了几条街,唐宁来到了城中的一个水埠码头,跟一个蹲在船上的小船主人说起话来。不一会儿,两人仿佛达成了什么协议。他脸带着微笑,回头,有意无意地朝着陈海青藏身的方向瞥了一眼。
即将入夏,苏州城内阴雨绵绵。空气之中,到处都飘浮着一种苦涩的、发霉的、湿漉漉的空气、草木、花香混合在一起的奇怪味道。
陈海青一惊,赶紧躲了起来。等她再探出头来,发现唐宁已经跳上了那条小船,而小船的主人已经解了缆绳,发动马达,慢慢离开了码头。
寥寥几间仿古的小屋被曲折转弯的短短回廊分割成前后两进,斗角飞檐,转呈忽现,显得格外有致趣。回廊的尽头就是一个小小的庭院。庭院虽小,却十分错落别致地栽着几株丁香花树及正怒放着香馥怡人的茉莉花树。花树之间,一条灰白色的石板小径蜿蜒穿行,直通门外。
陈海青不禁快走几步,跟着跳下码头,上了另外一条小船,焦急地对着船主,大声喊道:“快,快,跟上前面那条船。”一边从包里拿出两张百元钞,塞到那船主手里。
难得有闲情,他独自一人站在窗前,透过雕木的窗棂,往外张望。
船主收过钱,立刻解开缆绳,开船追去。
这是一家隐藏在城内巷间深处,有些老旧的庭院式小酒店。唐宁一到苏州,就轻车熟路地把它全部包住下来。
两条船一前一后,在苏州城内纵横交错的水道上行驶着。陈海青盯着前方的船只,既庆幸又得意:幸亏自己机灵,反应快,要不然真给他甩了。
2006年6月11日,上午10点30分,苏州。
前面的船开得并不快,目的却非常明确。陈海青注意到,两岸的房屋,越来越少,水上人家也越来越稀,好像快要出城了。
一时之间,南方家电销售市场,局势显得十分诡谲莫测!
她正有些疑惑,却发现自己所坐的那条船,突然熄了马达,慢慢靠岸,好像准备停下来。
两家公司在激烈地拼过第一轮之后,都不约而同地展开了持久的价格战、消耗战!
而这边一停船,前面的那条船突然加大了马力,一下子拉大了距离。陈海青不禁着急,大声唤道:“怎么回事?”
令人奇怪的是,两日之后,金星突然也跟着放缓了脚步。
船主很快走了进来,说道:“我不能再跟上去了。”
江湖传言,陈晟大发雷霆,连夜召开高层营销会议,秘密调整XP1330电脑定制计划的营销思路,同时,放缓市场脚步,准备再出奇招。
“为什么?”
虽然只是一个数字的差别,但是,金星在定制及销售上先行先决,投入的资金与力量都远胜于家乐数倍。所以,从一开始起,无论是销售价格还是营销策略,家乐都被金星死死地压住,无法抬头。
“你看,我这船,可是有正规执照,是缴了费,批准载客的官方游船。”船主指了指船屋墙壁上的一个执照,说道,“我们的船有固定的旅游行船路线,不允许载客出城,否则是要罚款的。”
家乐的XP1330 vs 金星的XP1335。
“那前面那条船?”陈海青一望,发现唐宁所坐的那条船竟然在前面一个水道一拐弯,失去了踪影。
家乐与金星,两家公司的第一场竞争正式打响!
她不禁又急又气:“为什么那条船能出城?”
2006年6月5日。
“那是黑船。”船主没好气地说道,“只要有钱赚,当然是爱去哪就去哪。”
陈晟不动声色——捉贼计,成!
“黑船?”陈海青闻言,不禁哭笑不得。
陈晟聘请的私人侦探,有情报回馈称,内奸,已经浮出水面。
她低下头,想了想,毫不犹豫地从自己的钱包里抽出一沓百元大钞,说道:“多少钱能让你出城追那条船?”
2006年6月1日。
那个船主两眼放光,盯着陈海青的钱包,喉结滚动,咕咚一下,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估摸了一下,说道:“两千。”
黑金局,已然开始——反间计,成!
“好!两千就两千!”陈海青立即爽气地点了两千块钱出来,递给那船主,“马上开船,你一定要把前面的船给我追回来!”
会后,陈晟特意将徐呈祥留了下来,表示将要把这个计划交给他去负责,并与他认真讨论了XP1330电脑定制计划的细节。
“放心吧!”那船主接过钱,一边查验了一遍钱的真伪,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那船拐弯的方向,只有一条水道,好追得很!”
这是一个小范围的高层会议。在这个会议上,陈晟正式公布实施XP1330电脑定制计划。
下午2点25分,苏州城外。
陈晟突然召开高层管理会议。
陈海青所坐的船很快又重新启动,向城外驶去。可是,唐宁的船早就跑得不知踪影了。
当天下午,2点30分。
她站在船头上,一边焦急地极目远眺,一边暗暗责怪自己:“陈海青啊陈海青,你还是太大意了,就这样让那家伙溜走了!”
“那好。”唐宁仔细想了想,最后说道,“我们马上撒饵,钓鱼。”
陈海青不甘心就这么走掉,又让船行了一个多小时,渐渐转入前面的一个水道。陈海青发现,激流的水势渐渐缓了,死鱼死虾,还有一些说不上名字的水生物漂浮在水面之上,越来越多,到处都是,隐隐散发着一种糜烂的腐臭味。
“有点儿眉目了。”陈晟点点头,“我托了私人侦探暗中调查过,高管徐呈祥的收入与支出严重不符。而且,他最近一直在打听XP1330计划的具体执行时间,的确有些鬼祟神怪,不太正常。”
船越行越深,那水道越来越窄。水面泛着一种奇怪的黑绿色,而那死鱼死虾,漂浮的水生物反而都见不着了,周围死气沉沉。空气之中,不时飘来一阵十分刺鼻呛人的化学物质的味道,让人极其难受。
“嗯。”唐宁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陈晟兄妹之间的小眼色,停了停,问陈晟,“你这边,进行得怎么样了?”
她无心细想,只见唐宁先前所坐的那条船正“突突突”地迎面开了回来,而唐宁却并未在船上。
他很快又转回头,朝着唐宁呵呵笑道:“干得好。”
两船靠近,她正想问对方船主,唐宁去了哪?没想到,自己的船主已经抢先喊着问了出来:“你刚刚把客人送去哪了?”
陈晟怔了怔。
“经济开发区!”
陈海青心知肚明,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哦。”船主应了一声,冲着陈海青的背影讪讪一笑,“小姐,是到经济开发区,快了,快了。”
陈晟已经知道她在厦门生病的事情,一想到她与唐宁两人孤男寡女,朝夕相处,不由心中暗喜,偷偷地朝着陈海青递了一个眼色。
船主说是快了,竟然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在一个小小的码头上,停船靠岸。
“擒王计,成!”陈海青病后初愈,一连休息了几天,回到上海,立即向陈晟汇报工作。
“那儿就是经济开发区。”陈海青跳下船,船主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大片厂房,然后就急匆匆地调转船头,远离而去。
2006年5月29日,上海,陈晟的办公室。
下午4点整。
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的空气变得十分暧昧起来。
陈海青已经上岸,在经济开发区内找了一个多小时了,可是,她始终没有找到唐宁。
柔荑温软,暗暗含香。唐宁的脸也跟着红了,身体就那么僵着,任由陈海青倚靠在他的身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去了哪里?难道是那船主在撒谎,唐宁根本就不是在这儿下船的?
陈海青一怔,转而完全明白过来,不由脸红。她手一伸,轻轻地掩住了他的嘴巴,没有再让他解释下去。
她心烦意躁地站在一条小径上胡思乱想。那条小径,一头连着经济开发区,一头连着出经济开发区的大公路,旁边,则是紧邻的一片江南小村。
唐宁被她折腾了一晚,累极了,刚刚睡着。可她一动,他便醒了,两人四目相对,他赶紧放开抱着她的双手,表情讪讪地解释道:“昨天晚上可能你吃坏东西了,身体发寒,浑身发抖……”
是回去呢,还是去那片江南小村找找?
第二天早上,陈海青醒来,想要伸个懒腰,却发现动不了,自己的身体正被两条结实有力的胳膊紧紧地围着。一转头,发现原来自己整个人都蜷缩在唐宁的怀里。
想了想,她终究不死心,沿着小径,往村庄里面走去。不知为何,越往村庄深处走,空气中越是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化学气味。陈海青一边掩嘴皱鼻,一边想拿出电话打给唐宁。
陈海青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只隐隐约约记得:到了医院,挂着盐水。肚子渐渐没有起初那样疼了,可是,身体却越来越寒,簌簌直抖,怎么都停不下来。唐宁让护士拿了两床棉被过来,还是无济于事,再后来,她累了困了,实在支撑不住,昏昏沉沉地就睡着了。而在梦里,她的身体倒是慢慢暖和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唐宁的身影,突然在小径的另一头出现,他正快步向她走来。
“我……”她咬紧牙关,艰难地张了张口,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她便双眼一黑,倒在了唐宁的怀里。
见到他,她一肚子的怨怒正好爆发,不由大喝一声:“唐宁!”
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在门边上,身体弯成了一张弓,整个人都在不停地发抖,摇摇欲倒。
唐宁似一惊,冲着她大喊一声:“快跑!”
“你?”唐宁惊诧一声,只见陈海青脸色苍白,眉毛紧蹙,豆大的冷汗正不断地从她的额头上冒出,滚落下来。
陈海青一怔,没有反应过来,却见唐宁拔腿就跑。一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他的身后,正紧紧地跟着几个穿着保安衣服的彪形大汉。
夜已很深,唐宁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起床一看,却见陈海青只穿着一件贴身的睡衣,站在客房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