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
“嗯。这可以误导大众的思想。其结果,并不强调争取民意,但是很显然,其可以影响当事人和相关投资者的判断,进而影响到他们的行动。”
“所以,”程累瞥了黄晓美一眼,特意提醒他，“你必须示弱、蛰伏、打感情牌,争取获得大多数人的同情。”
“舆论攻心？”经她一提醒,黄晓美马上醒悟过来，“利用舆论的力量把小美之争变成一场人心与道德的交锋。”
黄晓美不由得蹙紧了眉头。
程累点点头,又说：“小美之争,也是一场舆论之争。根据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你是小美的创始人、大股东。理所当然,你才是小美真正的主人。相反的,陈晟是一个掠夺者,一个背信弃义的无耻小人。这对你来说,你是占足上风的。”
示弱、蛰伏、打感情牌、获得别人的同情……这些字眼,从来没有在他这个“教父”的字典里出现过。一时之间,他怎能接受？
黄晓美精神一振：“这是地利。”
他沉默着,想了想,又问：“这是人和,那天时呢？天时是什么？”
“立刻委托你的律师成为你的全权代言人,以找回你的‘眼耳喉舌’功能。”
程累淡淡一笑,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天时,就是杜灵!”
“怎么找？”
2009年11月,黄晓美案结束调查,进入司法程序。
“先把你的天时、地利、人和都找回来!”
黄晓美恢复了访客自由,他立即通过律师,频频向外发布消息,对外界盛传的“倒黄论”与陈晟的“三把火”表示强烈的不满与谴责。
黄晓美的反应何其灵敏,立即追问道：“你的意思是？”
2010年3月19日,小美年会晚宴上,黄晓美的代表宣读了一封由黄晓美亲笔写给公司全体员工的信,其中充满感情的话让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呵,”程累微微一笑,语带双关，“陈晟卧薪尝胆,几年都等了,你还等不了几个月么？”
2010年3月20日,晚上8点40分,北京,陈晟的住处。
黄晓美不禁有些失望无措：“那难道我就只能在这儿,任由陈晟为所欲为,把小美从我手中一点一点地蚕食夺去吗？”
“黄晓美玩的是舆论心理战。”唐宁一针见血地分析道，“他想通过打感情牌、示弱等各种方式,赢得所有人的同情。”
程累掰着手指,一一分析给黄晓美听。她的每一句话都像利刃一般,击中他的要害。
“苟延残喘、垂死挣扎。”陈晟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我现在,完全有能力接受他带来的任何危机及挑战。嘿嘿,我还正愁他不反击呢!他若反击,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狙击他,让其尽快出局了。”
“最后,不占人和。就连跟随你多年的心腹铁杆都已经反了,你还能指望小美管理层同意接纳你的董事安排？”
唐宁皱了皱眉头,提醒他：“BE刚刚注资小美,需要的是资本稳定。作为投资公司,他们的目的不是借钱给你打黄晓美,而是要从小美身上获得最大化的利益回报。所以舆论倾向非常重要,我们绝对不能忽视。”
“其次,不占地利。你身陷牢笼,失去手脚,无法离开半步；失去眼睛与耳朵,无法快速地接收到外界的信息；失去喉咙与舌头,无法准确地向外界发号施令。”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陈晟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
“嗯,首先,不占天时。在你的案情还没有明朗之前,任何机构和个人都不敢在你身上下注支持你!连媒体舆论都是负面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唐宁缓缓说道，“舆论倒黄。”
“天时地利人和？”
2010年3月21日,“舆论倒黄”正式开始。
“天时、地利、人和,你现在什么都没有,靠什么来反击？”
陈晟开动一切公关手段,以黄晓美的一项“单位行贿罪”为把柄大做文章,铺天盖地在媒体上发表评论,宣称：黄晓美为了减轻罪名,完全不顾小美死活,不惜将公司拖入官司。
黄晓美双目一睁,不解地瞪着她。
结果,舆论及小美人都向陈晟的阵营一边倒。几次交锋之后,屡屡处于下风的黄晓美突然无声无息地蛰伏起来。
“不可能!”程累摇摇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现在,还不是可以反击的时机。”
“倒黄”大获成功。22年黄晓美一手执掌小美的时代,宣告终结。而只有唐宁与陈晟知道：这只是大风暴将要来临之前的短暂平静!黄晓美绝不会善罢甘休,他还在暗中蠢蠢欲动,时刻准备着再度出击!
黄晓美有些累了,闭上眼睛,神情疲惫地缓缓说道：“小美已经没有信得过的人了。现在,当务之急,必须安排几个家里人进去；陈晟引进的BE大有问题,他们的高管绝对不能进入董事会；而最重要的是,马上取消董事会20%的增发授权。”
2010年5月10日,北京看守所。
“怎么反击？”
黄晓美收到程累托律师带进来的一张小纸条，小纸条只写了两个字：“反击。”
“陈晟大搞股权激励,拉拢我的人；安排BE的高管担任公司董事,掐断我对董事会的控制；现在,再次增发股权,想要把我推下小美第一大股东的位置。”黄晓美越说越气,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猛一睁目,狠狠地说道，“现在,我要反击!”
2010年5月11日,香港,小美每年一度的例行股东大会。
“嗯。”程累闲话不叙,直接问道，“那你想怎样？”
因为是例行大会的缘故,缺席率很高,到场的股东只有几十位。其中,有一位神秘的陌生男子自始至终,独坐在会场一角。
“我明白。”黄晓美十分虚弱地点了点头,说道，“所以,一收到律师的纸条,我就毫不犹豫地照做了。”
下午2点30分,投票开始,那个神秘的陌生男子一言不发,很快地完成了投票。
程累穿着一身白大褂,打扮成医生的模样,一边假装给他检查身体,一边小声地说道：“案子很紧,想要见面,这是万不得已之策。”
投票的结果让陈晟及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大吃一惊。小美董事会提交的12项提案,有5项没有通过，其中就包括BE提交的3位非执行董事的任命、授权董事会厘定董事酬金,以及回购股份再配发的授权。
黄晓美面无血色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很显然,黄晓美蛰伏已久,已经开始反击了!
2009年9月28日,北京某医院。
唐宁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可以亮出你的第一张底牌了!”
黄晓美在北京看守所自杀未遂,被警方紧急送往医院救治。
陈晟眼睛一亮,连夜召开紧急董事会。
2009年9月26日。
12个小时后,小美董事会一致推翻了之前股东大会的决议,并发布公告称：5月11日的投票因为一部分股东缺席的缘故,投票率只有62.5%,大股东黄晓美持有小美电器31.6%的股份,所以他的一张反对票就占了其中的52.68%。为此,小美董事会深信本次股东周年大会的投票结果并没有真正反映大部分股东的意愿,肯定不能代表整体管理层的意志。
陈晟全面进攻,这两把火来势汹汹,十分猛烈。
与此同时,陈晟召开媒体见面会,发表了一份与BE的捆绑声明：“大股东此举,极有可能会令小美电器陷入重大危机。因为,在2009年6月,小美与美国BE资本签订投资协议时,曾经作过这样的保证：如果美国BE资本在小美董事会中失去董事席位,公司必须作出赔偿。这就意味着,大股东轻率的投票结果直接导致公司将要承担的相关赔偿金额高达24亿元人民币。”
小美再度向机构投资者发债,筹资23.37亿元,并在次日赎回了13.26亿元的2014年零息可转债。此次发债,因为没有超过股东大会授权董事会有权决策不超过20%股权比例的融资限额,所以,陈晟并没有事先知会身为小美第一大股东的黄晓美。
这才是唐宁埋下的真正的杀手锏。
陈晟接着放了第三把火。
程累对此措手不及，而黄晓美更是气得双脚直跳,破口大骂陈晟是个王八蛋!
2009年9月23日。
2010年5月18日,法院一审判决。
小美发布公告：任命美国BE资本的三位高管为公司董事会非执行董事。这意味着,BE方面新提名的三位董事将改变小美目前11位董事的排名。同时也意味着,为保持小美董事会的组成结构,将有3位原董事离开,被BE高管替代。
黄晓美犯有非法经营罪、内幕交易罪、骗贷罪及单位行贿罪,四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16年,并处罚金8亿元,没收财产2亿元。
陈晟放了第二把火。
黄晓美在庭审过程中,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称杜灵只是为其看管账务,并不参与任何经济决定。结果,法院判决杜灵犯有内幕交易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6个月,并处罚金2亿元。
2009年8月1日。
判决结果出来之后,黄晓美与杜灵都没有马上提出上诉。
“那么,现在,你可以给黄晓美再狠狠地放上两把火了。”唐宁微然一笑,最后说道。
观众席中，程累侧身悄悄对黄晓虹说：“黄晓美的天时，快要到了！待会儿我们再详说。”
“这个没问题!”陈晟不假思索,完全沉浸在极度的兴奋之中。
两人随着退席的人流走出法庭。
唐宁仍然保持着一脸平静之色,提醒他道：“不过,作为交换条件,BE方面将会派人进入小美董事会。”
“程小姐,怎么做？”回到车上,黄晓虹迫不及待地问程累。
说着,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程累整理了一下被挤皱的衣服,回答她：“杜灵的判决并不重,只要你们能够按期交纳罚金,她就能获得保释,并有机会上诉,寻求改判缓刑。”
“嗯!”陈晟重重地点了点头,同时“刷”地一下合拢文件,兴奋地说道，“这一局,表面上是黄晓美赢了,实际上,鹬蚌相争,倒让我这个渔翁得利了。”
“嗯。”黄晓虹点了点头,应道，“我们会尽快筹集资金的。”
唐宁注视着他,一直到此时方才缓缓说道：“我早就对你说过,我选择BE,BE选择你,目的就是要把你的利益与小美与BE捆绑在一起。”
“筹措资金？呵,”程累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不用麻烦,我给你指一条方便之路吧!”
陈晟满脸狐疑地接过文件,认真看起来。片刻之后,他愁眉一扫,脸上竟然现出一丝喜悦之色。
“哦？”
“不,我们没有输。”唐宁的神情十分镇定，他笑了笑,将一份文件递给陈晟。
“你可以去找陈晟要这笔钱。”
“这一局,我们输了!”陈晟垂头丧气地说道。
“找陈晟要？”黄晓虹皱了皱眉头,“他会给么？”
2009年7月31日,晚上7点50分,北京,陈晟的住处。
“会!一定会!”程累皱了皱鼻子,十分自信地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