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很简单!你之所以无动于衷,是因为你早就已经知道程累在小美做局。”唐宁冷哼一声,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你,就是程累的老板。”
老爷子一怔。
电话那头,一时无声。片刻之后,老爷子突然开口说道：“有一点,你说错了,程累是连老大那边的人。”
“当我提到程累的时候,你表现得太过于无动于衷,只是一味地想在我的面前与她撇清关系!为什么？”
“连老大？”
“呃？”
“嗯。”老爷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来,仿佛已经决定把一切来龙去脉都向唐宁和盘托出，“5年前,程累离开巴西,去了香港,你寻了她5年,她就躲了你5年。其实,你自己应该很清楚,若不是她有心躲你，你怎么会一直寻不到她。”
“嗤,不用再说。”唐宁冷冷地打断他，“你知道你在什么上面露出了马脚么？”
“为什么？”唐宁不禁黯然。
“程累？”老爷子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兀自分辩道，“我跟你说过,程累的出现,与我无关……”
“这个,应该问你自己。”
“呵。”唐宁唇角微扬,态度轻描淡写,回答却针锋相对,他冷冷地反言诘问道，“程累的出现也打乱了我的计划。”
唐宁无语,想想,又问：“既然她一直躲着我,这一次,为什么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局里？”
“你!”老爷子被唐宁不咸不淡的回答呛得一时语结。停了停,他才恨恨地说道：“你明明知道,这个局,我们目的就是洗牌,将几家公司重新洗成一副新牌。所以,无论委托人是家乐、小美,还是大生,都只是整个大局中的一部分。你现在这样做,完全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这个,也应该问你自己。”老爷子悄然微笑,若有意味。他仿佛说了很多,但其实什么都没有说,轻轻一下,又把所有的问题推回给了唐宁。
“而且,”他面无表情,不卑不亢，“你一直说的是小美将要怎样怎样,而我的委托人是家乐。”
唐宁怔在那儿,想了想,撇开之前的话题,又说：“就算程累真是连老大那边的人,但若不是你换手执棋,想要弃我不用,她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局里,出现在小美？”
“我能干什么？”与其的暴怒相反,唐宁十分平静。
“唉,你真的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故意搞出那么多事的？”老爷子不由暗叹一口气。
“唐宁,”他的火气渐渐又上来了,阴着脸,再次狠声吼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呵。”唐宁冷然一笑,出言奚落，“不敢忘,是您老人家说的，没有变化,所有的计划都是死的。”
电话这头,唐宁仍旧毫无声息。看起来,好像是老爷子捧着电话,在唱独角戏一般。
“你……”老爷子被抢白了一句,不禁气得浑身发抖。
“说不定,十几个亿就让你这乱插的一脚给插飞了!”他像开机关枪一般,把积累几天的不满与怒气全部都吐了出来。
唐宁继续火上浇油：“你错就错在,实在不应该把我当成一枚弃子,更不应该把程累牵扯进这个局里。”
老爷子深吸一口气,慢慢控制自己的情绪,继续数落：“而且,小美收购家乐之后的第二步,就是收购北京大生。你这样从中横插一脚,张大生借题炒作,之后,小美再想要收购北京大生,就要多费很多事。”
“放肆!”老爷子终于怒极,想到因为唐宁的突然之举,自己所受到的各种责斥,不禁狠道，“唐宁,你不要以为,挑动家乐合并大生,我们就没有办法治你。”
唐宁仍旧不作声,保持沉默,似在暗暗对抗着老爷子。
“当然!”唐宁毫不畏惧,冷声笑道，“我知道你们的手段!想要治我,只需要一种方法就够了。”
老爷子越说越怒,从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声音简直可以说是声嘶力竭的大吼：“我们就是要让小美以最低的价格收购家乐!”
“但是,”他故意停停,又再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今天,我能够这样叫板,就一定有着可以叫板的筹码。”
“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什么事!”唐宁的沉默更加激起老爷子的怒火。他把声音的分贝再提高几分,大声斥道：“短短一天,家乐在港市的股票市值就上升了6亿多!你应该明白,外资大股东三度减持家乐股票的原因!”
此言一落,老爷子再度沉默,两人各在电话一头,暗暗对峙较劲。
“呵。”唐宁淡然一笑,他预料到老爷子会发飙,所以,索性不说话了。
片刻之后,老爷子终于先输下阵来。他知道真要这样跟唐宁斗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对于现在的局势丝毫没有帮助。
“唐宁！你在搞什么鬼？！”
“唐宁,”想了想,他突然开口，“我们再做一个局吧!”
“喂。”电话刚接通,唐宁才打了一声招呼,就听到自己耳边传来老爷子一声暴躁的怒喝,震耳欲聋。
“什么局？”唐宁皱了皱眉头。
乔尼微一点头,将那只卫星电话递给唐宁,接着,又一按车内遥控,把隔音板缓缓升起。
“换牌!”
“拿来吧!”唐宁淡然吩咐道。
“换牌？”
唐宁的神色十分镇定。但是,乔尼敏感地发现,一直挂在他唇角的那抹微笑已经悄悄收敛起来。
“嗯，不只是洗牌。现在,”老爷子沉着声音,一字一句,轻轻地,缓缓地,但分量极重地说道，“我们要把我们手上的牌统统都换掉。”
乔尼没有先去摸那只正在狂叫不停的卫星电话,而是抬起眼睛,从车后镜内瞥了唐宁一眼。
唐宁眉头紧锁，暗自思考。
他正想着,突然被一阵急促的“丁零零”的电话铃声打断思绪。
老爷子耐着性子,并没有催促。
上面的几个大老板、大庄家,恐怕早就暴跳如雷,紧急磋商,连夜召开全球视频会议……老爷子,能不生气吗！
过了很久,唐宁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说道：“我有一个条件。”
这一次,他悄悄地与陈晟一起去了北京、香港。不但把自己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切断了，而且,节外生枝,故意搞出那么多事情,一下子把家乐的股票市值炒高很多……
“什么条件？”
唐宁淡然一笑,心中暗忖：老爷子当然会很生气!
“局成之后,我们之间的所有合约立即结束,我要做个自由人。”
乔宁透过后视镜望见唐宁的神色,忍不住警告他道：“唐宁,这一次,老爷子很生气!”
老爷子愣了一下,权衡许久,咬咬牙道：“可以。”
“哼!狗急了跳墙,这一下总算把你给逼出来了!”唐宁不禁有些得意,唇角一扬,冷哼了一声。
“还有程累的合约。”唐宁想想,又说。
今天晚上,老爷子不惜把这颗“钉子”暴露出来的原因,自然就是要在汽车到目的地之前,跟自己通话。
老爷子皱了皱眉头,有些为难：“程累是连老大那边的人……”
事实上,乔尼还有很多疑点,唐宁并没有一一指出。就拿今天晚上的接机安排来说,唐宁一见接自己的人是乔尼,而且,连司机都是乔尼本人,就更加确定乔尼就是老爷子埋伏在自己身边的那颗“钉子”。
“我坚持!”唐宁断然说道。
两人一时默然无语,车内的空气都变得非常沉闷。
老爷子停顿了一会儿,无奈苦笑：“我尽量。”
乔尼不禁有些黯然失色,一直觉得自己隐藏得十分出色,哪料到,居然早被人家算计出来了。
“好!”唐宁再不多话,轻轻点头,说道，“我做这个局!但是,所有的变化,都要根据我的安排,我要重新布局。”
乔尼不禁沉默,微一思索便立即领悟过来：唐宁在家乐的身份鲜有人知，而且,他行事作风一向低调,能跟他经常接触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个人。毫无疑问,在那为数不多的人员之中,自己的嫌疑肯定是最大的。
2006年7月11日,凌晨0点40分,北京,黄晓美的办公室。
“而且,老爷子把你安在我的身边,真是太愚蠢了!”唐宁的脸上闪过一丝嘲讽的神色,他不无讥笑地反问道，“难道你们都忘记了我的身份是什么吗？”
办公室的灯都暗着,唯一的光来自于桌上的一个小型投影播放器。那投影播放器正对着某面墙壁上的幕布不停地闪烁着。
乔尼一怔。原来,自己在苏州时,偷偷录取徐呈祥与姜凯之间的电话内容,把自己暴露了出来。
幕布之上,赫然播放着陈晟与张大生在港媒面前,高调宣布家乐正式启动合并大生的新闻录像及图片资料。
唐宁耸了耸肩膀,仿佛对所有的洞察不言而喻。
黑暗之中,黄晓美、杜灵及程累三人都十分专注地盯着幕布。偶尔有稍亮一些的镜头闪过,可以发现,他们三个人的脸色都有些阴晴不定,变化莫测。
“苏州。”唐宁淡淡答道，“或许更早一些。……”
投影播放结束,画面最后定格在港市家乐股票最后收盘时的价格、走势等分析图上。
“呃？”乔尼满脸讶异的神色。他再一抬头,通过后视镜望了唐宁一眼。只是,从对方的脸上根本瞧不出任何端倪,他犹自不信,停停,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到底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办公室里一时沉静。黑暗之中,三个人各怀心思,沉默无声。
唐宁暗哼一声,不由冷笑,转过头,缓缓说道：“早知是你了。”
隔了许久,灯突然一亮,是杜灵按动了遥控器。她阴沉着脸,率先开口说道：“真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跟我们玩这一手!”
乔尼情不自禁地张了张嘴,但很快又闭紧,几次三番之后,他终于沉不住气,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们看看,”她指了指投影屏幕,“短短一天时间,家乐股票大涨,一下子给我们小美增添了6亿多元的收购成本。”
唐宁正侧着头,望着车窗外的夜色。乔尼可见他侧脸的轮廓及紧闭的嘴唇，线条都显得十分的坚忍、顽固。他的唇角总是带着一丝惯有的微笑,让人捉摸不透。他的眼神又是如此清澈,却总是深不见底。
黄晓美轻哼一声,他的脸色并没有杜灵那般沉重,反而带着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不一会儿，乔尼有些坐不住了,起初的那种沉着冷静早被他丢到爪哇国去了。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偷偷地通过车内的反视镜观察唐宁。
“而且,”杜灵想想,又道，“他这一手,把整个行业的冷局面完全搞热,所有公司都像锅上烧的水一般,沸腾起来。听说江苏恒宁、安徽国成,还有两家外国公司都像火烧屁股一般,急着跟张大生联系了。”
拿来什么？他又是谁？两个人打过哑谜,车内再度沉静下来。
“这倒未必确实。”黄晓美揉揉鼻子,出言道破其中玄机，“多半都是张大生故意炒作放出的谣言。那些公司若真的跟张大生搭上了,那应该是秘密了,哪会搞得全民皆知？”
唐宁心中冷冷一笑,转过头去,不再望着乔尼。
“嗯。”杜灵点点头。
但是,只僵持了片刻,他便丢盔弃甲了,紧抿着的嘴巴开口说道：“他会打过来的。”
她见程累在旁边低着头,一直都沉默着不说话,不禁心中起火,朝着黄晓美暗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故意说道：“不过,兵临城下,家乐还能主动出击,我们都小看陈晟了!”
乔尼的反应更加奇怪。他的背脊直直地挺着,好像十分紧张、僵硬,对于唐宁的要求,他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嘴巴闭得紧紧的,抿成一条线。
黄晓美心领神会,立即接过话题,将所有问题的矛头一齐指向程累道：“恐怕,陈晟是没有这个能耐的,而背后真正有能耐的,另有他人!”
唐宁的话十分突兀。
停了停,他把目光投到程累身上,意味深长地问道：“你说呢,程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