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趣不同。”
大刘乐了，“打围这事，你只要去一次，保证上瘾。我媳妇老跟我说，打围有啥好？又受累又花钱还耽误功夫。真不如花俩钱儿上街买只鸡回来炖着吃呢！我说，你是没去过，只要你去一次，保证还想去。她说，有那功夫我还在家看电视呢！你说说，这老娘们儿就是懒！”
“自打上次在黑熊岭遇上那事儿之后，谷书记就再也没提打围的事儿。要不然，哪天我开车拉着你，咱俩去玩儿一天。”
“你们最近还去打猎吗？我给谷书记打电话，没找着。自从上次跟你们去打猎，我还真有点儿上瘾了！”
“你自己也可以把车开出来？”
“小毛病。油底的纸垫坏了，有点儿漏油，一会儿就换上。你找我有啥事儿？”
“那当然！把方向盘的人再没有这点儿权力，那就别干了！”
“什么毛病？用帮忙吗？”
“那你替我出趟车行么？”
“嗨，这种老北京吉普，咋也不成！才跑了五万多公里，就三天两头趴窝。没个整！那天我见人家开来一辆切诺基，那是啥劲头！”
“去啥地方？”
“事儿没完。你这车又坏啦？”
“远道，去哈尔滨。我给报酬！”
这个人正是司机大刘。他站起身来，问道：“洪律师，你咋还没回北京啊？”
“哈尔滨……太远了点儿，那得跑一整天哪！路也不好走。你干啥不坐火车去？”
洪钧叫了两声“刘师傅”，但那两条腿仍无动于衷地继续扭动着，可能是隔壁发动机的轰鸣淹没了他的声音。他想了想，便走上前去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那扭动着的腿。这一来，那两条腿立即停止了扭动，并向旁边挪了挪，随后从车底下伸出一张满是油污的脸。那张脸看清洪钧，便又缩了回去，接着就见那两条腿一直一屈地挪动两次——那个人仰面朝天地从车底下倒着爬了出来。
“坐火车的时间不合适，而且路上我还想办点儿事儿。”
洪钧走进车库，见里面停着一辆吉普车，但没有人。他转了一圈，才发现在车前面的底下伸出两条腿。大概是为了协调上肢的动作，那两条腿还在有规律地扭动着。
大刘想了想说：“洪律师，我不是不给你帮这个忙。我们这儿管车的人忒死性！没有特批，不让开车去哈尔滨。要是近地方，咱一踩油门就去了。可要跑长途就不那么简单了。你知道，前几天谷书记去哈尔滨都是坐火车去的，我给他送的站。”
洪钧在这排车库外面碰见一位身穿工作服的老师傅，便问刘永胜在什么地方。那个老师傅指了指前面开着门的一间车库。
“他回来也是你去接的？”
下午，洪钧来到县委汽车队。这是一排高大的房子。那些绿色的大铁门有的开着，有的关着，还有的门里传出时高时低的机器声。
“嗯哪。”
楚卫华接过那包着烟头的手绢，小心翼翼地收好。
“他坐的哪趟火车？要是早上那趟，你很早就得起来吧？”
“就快到地上来了！”
“可不咋的！那火车是早上五点来钟到站。我四点半就爬起来了！干咱们这差事，就得听喝儿！让你啥时出车，你就得啥时出。啥吃饭睡觉？甭扯！”
“你怎么就像搞地下工作似的！”
“真够你辛苦的！那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这是我用法律没有规定的秘密手段提取的，所以你作为法官来说，最好对此一无所知！”
“洪律师，你要是真想找车去哈尔滨，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不是跟公安局的郝局长挺熟吗？你去找找他，他们的车跑案子，也去过哈尔滨，兴许能给你跑一趟。”
“做可以，但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得出来。”楚卫华接着又问：“这烟头是谁的？从啥地方整来的？”
“那我就去试试，谢谢！”洪钧转身走出车库。他没走出多远，大刘又从车库追出来，冲他喊道，“洪律师，那打围的事儿呢？”
洪钧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手绢，边打开边说：“这个人还不能去医院。我这儿有个烟头儿。我听说根据烟头儿上的唾液就能验出人的血型。能让你爱人给做一下么？”
“再说吧！”洪钧此时的心思已经不在打猎上了。
“给谁验？你让他去县医院找……唉？洪老师，你要验血型干啥？”
晚饭后，洪钧正坐在宾馆房间里休息，门铃响了，来人是楚卫华。
“太好了！”
楚卫华进屋后，洪钧关好门，有些急不可待地问：“查出来了吗？”
“这没问题。我媳妇就在县医院的化验室工作。”
“我媳妇给做了，但是没能做出来。她说那个抽烟的人可能是啥……非分泌型，不好做。也许是她的技术不成，因为她以前从来没用烟头做过血型。”楚卫华略带歉意。
“找人给验个血型。”
“非分泌型？”洪钧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啥忙？”
楚卫华说：“洪老师，我不想问这个烟头是谁的。不过请你相信我，在必要的时候，我也敢顶着雷干！”
离开公安局，洪钧又来到中级法院，在刑庭办公室找到楚卫华。见屋里没有别人，洪钧小声问：“卫华，你能帮个忙么？”
“卫华，谢谢你！”洪钧诚恳地说。
洪钧只好告辞了。
“没啥，这也是我的工作。”楚卫华见洪钧看上去很疲劳，便告辞了。
洪钧来到办公室，吴鸿飞正在打电话。放下电话之后，他对洪钧说：“真不凑巧，局长出去了。洪律师，这可不是我他妈的不支持你的工作。”
楚卫华走后，洪钧看了看手表，估计肖雪已经下班回家，就来到一楼的电话间，给肖雪打电话。
洪钧跟着吴鸿飞走出会议室，但没走多远，他忽然叫道：“唷，我的手绢落会议室了！”他快步走回会议室，拿起自己的手绢，见四周无人，便把吴鸿飞刚吸过的烟头包在手绢中，揣进兜里。
肖雪正在等着洪钧的电话。当她从话筒里听到洪钧的声音之后便有些急不可待地说：“洪钧，你说的那两个人我们已经查过了。不知道你怀疑他们的理由是什么，但我认为他们都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虽然这不是他妈的刑事案件，但是律师要见看守所里的人，这事我也做不了主，得他妈的请示局长。走，到办公室去，我给局长大鸡巴打个电话。”说着，吴鸿飞便站起身来。
“为什么？”
“这感觉可不好讲。能讲出来，就不是感觉了。我能见他吗？”
“因为他们都没有作案时间！”
“那我也想听听。”
“你怎么知道的？”
“我哪有什么高见？感觉，感觉而已。”
“我今天上午找了李处长。他说星期二下午来找他的那两个人确实是谷春山和吴鸿飞。他和谷是老朋友。谷和吴找他是为了一件案子的事。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在外面吃的饭，八点多钟就送谷到三棵树车站上了火车。送走谷之后，老李把吴送到市局招待所。虽然吴住的双人房间就他一个人，无从查对，但是门口值夜班的人说没看见他出去。更重要的是招待所晚上十点半就锁门了。他办完住宿手续已经十点多了。假如是他干的，那他从招待所赶到李青山的住处，干完事儿再返回招待所，再快也得十二点了，他进不去招待所的门啊！除非他从窗户爬进去，那可不是容易的事！”
“这倒很有意思！大老包和李红梅的案子能有他妈的啥关系？我很想听听洪律师的高见！”
“那些人的话可靠吗？”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洪钧连忙解释道：“我找他谈话跟你们这个案子没关系。我觉得他可能了解李红梅案件的情况。”
“我说洪钧，你可不能瞎猜疑人！我没有任何理由怀疑他们的话！”
“你？”吴鸿飞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内，用疑问的目光看着洪钧，“你找他谈啥？帮我们审讯？”
“对不起！我已经习惯对任何人的话都要先打个问号了。”
“吴队长，我可以跟大老包谈谈么？”
“那你对我的话也得打个问号了？”
“这也正是我们要查的。那大鸡巴挺难整！虽说他承认那是他干的，可他妈的死活不交代动机！开始还说是啥闹着玩。真他妈的扯犊子！”
“我……”
洪钧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手绢，擦了擦鼻子，随手放到桌面上。“那大老包的目的是什么？”
“洪钧，这正是我最担心的！我知道你这人很自信。自己认准的事就非要干到底。可你也有判断错误的时候啊！我不是就被你冤枉了那么多年嘛！洪钧，我今天老有些心神不定，生怕你出点什么差错。你这些年在国外，对国内的事情不熟悉。那两个人都是地方上的实权人物！你别觉着你是个洋博士，就天不怕地不怕的。你这事儿整准了还行。如果整得不准，那后果不堪设想！我不是吓唬你。这地方上可不比首都，出啥事儿的可能性都有！真的，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要说呢，这事还真得谢谢你。你他妈的真给我们帮了大忙。”
听了肖雪的话，洪钧觉得很幸福。他说：“谢谢你的忠告。不过，你放心，我会很小心的！”
“我就想知道我那天分析得对不对。”
“我们倒是发现了另外一个可疑的人，原来也是滨北农场的。”
“洪律师对这个案子也他妈的感兴趣？”
“叫什么？”
“他怎么说的？”
“郑建中。”
“嗯哪。”吴鸿飞点了点头。
“为什么怀疑他？”
“他承认了么？”洪钧问。
“我们找到了被害人李青山的女儿，她提供了一个情况。就在李青山被害的前一天，这个姓郑的找过她，要走了李青山的地址。你认识这个郑建中吗？”
“嗯哪。”吴鸿飞点着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让那烟在自己的肺里转了一圈才从鼻孔里放出来。
“我没有跟你提过吗？他就是我的委托人，那个被关进监狱的人的哥哥。”
“我听说大老包被抓住了，是么？”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个案子还真是够复杂的。”
“如今这小年轻儿的，你不经常敲打敲打他们，这帮大鸡巴就真不给你整活儿！洪律师，你找我有他妈啥事儿？”
“确实很复杂，但是我相信我已经找到答案了。现在，我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助。”洪钧小声说明了需要肖雪去调查的情况并做了一些解释，然后大声说：“你到滨北来一趟吧。我大概还能给你一个惊喜呢！”
“没啥，完了。”吴鸿飞让洪钧坐下，那些警察就都走了出去。
“啥惊喜？”
“你好，吴队长！我打搅你们开会了吧？”
“我提前告诉你，那就不是惊喜喽！”
洪钧走了进来。这是一间会议室，中间有几张长方形的桌子拼在一起，旁边摆了一圈椅子。吴鸿飞坐在桌子的一头，看样子正在给屋里的十几名警察讲着什么。看见洪钧，他坐在椅子上没动，大模大样地说道：“是洪律师啊！你找我有啥事？”
“你就是想哄我去滨北吧？我可不信！”
“谁？让他进来吧。”吴鸿飞在里面说。
“你不来？”
洪钧来到刑警队值班室，吴鸿飞不在，但是遇见了刘东升。刘东升听洪钧说要找吴队长，便带他来到另一个屋门口。刘东升推门进去说：“吴队长，有人找你。”
“我当然得去，可那是为了工作！”
洪钧听说大老包已被抓住，便来到公安局。他对传达室的人说，他想见郝志成局长。对方告诉他郝局长不在，一大早就去地区公安处开会了。洪钧便说自己还要找吴鸿飞队长，并强调自己以前来过。那个人看了他的证件，才让他进去。
“那好，滨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