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人。”
“啥地方人?”
“我问你户口在他妈的啥地方?”
“四十八。”
“你咋骂人哪?”
“多大岁数?”
“谁他妈的骂人啦?我就问你户口!”
“噢,你问我的大号。叫庆福,包庆福。不过,人们都叫我大老包。”
“山里人哪来的户口?”
“叫啥?”
“少废话!你住在啥地方?”
“姓包。”
“哪儿有野物,我就住哪儿。你要非让我说个地方,这兴安岭都是我的家。”
“你姓啥?”
“说说你那天晚上在黑熊洞都干了他妈的啥事儿。”
“大老包。”大老包态度很老实。
“黑熊洞?噢,那是我应该干的。”
在公安局的审讯室里,吴鸿飞望着坐在对面这个带有神秘色彩的猎人,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叫啥名字?”
“啥?说具体点儿。”
吴鸿飞估计大老包肯定会回来,但是他不能相信那位房东的承诺,就派人蹲守。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下午,警察抓到了大老包。
大老包就把吉普车没油,他冒着风雪去农场找车的经过谈了一遍。
那女人在他身后用呆板的声调唱道——我的哥哥是大官呀……
“这么说,你这大鸡巴还是助人为乐啦?”
看着女人那呆呆的目光,吴鸿飞咽了口吐沫,转身走了。
“啥助人为乐!帮个忙呗!在山上打围,谁都兴许遇上个难处。这回你帮助别人,下回别人也帮助你不是?”
“我要做你妈。”
“你他妈的还挺高尚?”
“找我干啥?”
“啥高不高的!后来,我也挺后悔。我要是不去农场,准能看见黑熊神。我在那洞里住了好几宿也没见过,老谷他们才住半宿就看见了。这就叫福气!”
那女人用沙哑的嗓音说:“找你!”
“你也想见见黑熊神?”吴鸿飞问。
吴鸿飞正要离开,只见有人在房后探头探脑。他快步走了过去,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坐在墙角的地上。吴鸿飞喝问:“你他妈的在这圪垯干啥?”
“咋不想?”
经过房东的同意,吴鸿飞查看了那间土房。房内就一铺炕,炕头连着一个柴火灶,既能烧水做饭,又能烧热炕。旁边的地上堆满了杂物,除了生活用品,就是打猎的东西。吴鸿飞仔细地查找一番,特别注意那些可能藏东西的地方。终于,他在一个破包袱里面发现一个干净的塑料袋,里面有一沓牛皮纸信封。信封上没有字,打开一看,每个信封里都有一张折叠整齐的白桦树皮,上面都画着与洪钧在黑熊洞捡到的那张上一模一样的图案。吴鸿飞数了数,一共有九个信封。经过一番说明,房东终于同意让吴鸿飞拿走这些信封。吴鸿飞还告诉房东,大老包一回来,就得立马报告公安局。房东点头答应了。
“那很容易。”吴鸿飞向站在门边的一名警察使了个眼色。那警察出去了,很快就拿来一件黑袍子、一个面具和一个长发套,放在桌子上。吴鸿飞站起身来,指着这些东西,不紧不慢地说:“这件黑袍子是你落在黑熊洞的。这个面具和发套是在你那睡袋的夹层里找到的。说老实话,你这个面具画得真他妈的不咋的!对了,还有那个牛角。不过,在他妈这屋里吹可就不那么好听喽。咋样?你把这些东西一穿戴,不就看见‘黑熊神’了?而且和黑熊洞里的一样,都是他妈的白爪子!”吴鸿飞指了指大老包脚上的白毡靴。
吴鸿飞问房东,大老包和啥人交往。房东说,除了那几位商贩,没见大老包和啥人交往。不过,最近有两个年轻人来过两次,打听大老包啥时候回来。这两个年轻人像是本地人,穿戴得挺时髦。领头的那个长着蛤蟆眼,说话挺邪乎,不像个善主。
大老包听到此,“哈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吴队长果然是云彩里边打灯笼——又高又明!我觉着这事儿整得挺地道,够你们寻思半年的。没承想你一下子就猜出来了!高!”
吴鸿飞找到这位房东,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房东说,大老包在半年前租下了这间土房,说是长住,但实际上多数时间都不在家。大老包挺有本事,打到的野物不少,多数都卖给了商贩。他是个讲信义的人,从不拖欠房租,有时候赶回来,就是为了交房租。遇上个节假日,他还会送些野物给房东。
“你他妈的啥意思?”吴鸿飞对大老包的这几句话甚感意外。
在县城南郊,有一片破旧的老房子,居住者多为外地或周围乡村来打工或做小买卖的人。借助公安局的监控网络,吴鸿飞很快就查到了大老包的住处。大老包租了一间小土房,房东是发电厂的退休工人。
“我这个人吧,就爱跟人整个玩笑啥的。我听了那个黑熊洞的故事以后,就整了这些玩意儿,想找机会跟人试巴试巴,看灵不灵。可巧那天晚上老谷他们的车没油了,我就跟他们开了这么个玩笑。我跟你说,吴队长,我这人最爱破闷儿。你不信,我再给你整个闷儿。说这个——正看核桃皮,翻看石榴皮,雨点打沙泥,鸡鹪西瓜皮。你猜是啥?不知道吧?坑人一个!哈哈哈!”
在返回县城的路上,他一直默默思考。他相信大老包还会回到滨北县城,而且他知道应该到哪里去查找。
虽然吴鸿飞脸上的麻坑都气得发了红,但他知道这是对方在逗他的气。他冷笑道:“那你把油堵拧松了,也是他妈的开玩笑?”
“别他妈扯犊子!”吴鸿飞走到洞口外,查看着雪地上的足迹。然后又和两名侦查员到周围转了转,但是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踪迹。
“啥油堵?”大老包一愣。
跟进去的那个侦查员说:“狐狸,不会成精吧?刚才可把我吓坏了!”
“就是你这大鸡巴在农场对卡车司机说的那个油堵!大老包,我很想听你他妈的解释解释,他们都没对你说过掉油堵的事儿,你他妈的是咋知道的呢?”
“啥也没有。噢,刚才有个东西跑出来,好像是只狐狸。”
“……”
吴鸿飞问:“你俩大鸡巴在外面看见啥没有?”
吴鸿飞把那些在大老包租住的小屋里搜查到的牛皮纸信封扔到桌子上,说:“还有这些信。还整桦树皮的,你这大鸡巴整的挺地道啊!一共九封,你他妈的打算都寄给谁啊?”
“啥熊叫!”吴鸿飞掏出那个牛角,放到嘴边吹了起来。不过,这里空间大,声音也就不那么低沉了。
“……”
当他们回到洞口处时,守卫的侦查员心有余悸地问他们:“刚才,你们听见那奇怪的声音了吗?那就是黑熊叫吧?”
“你他妈的别再跟我装傻了!这些都是你精心策划的。包庆福,你他妈的必须老实交代!”
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是一件黑布长袍。吴鸿飞把它卷起来,交给后面的侦查员。他继续在周围查找。一会,他又在一个石头缝里找到一截空牛角。他把牛角捡起来,放在嘴边吹了两下,那牛角便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吴鸿飞满意地把它放进口袋里。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见没有什么收获,便和后面的侦查员一起退了出来。
“……”
忽然,一个东西从里面窜了出来,从他们脚边跑向洞口,把他们吓出一身冷汗。吴鸿飞蹲在那里,用勘查灯向里边照去。他发现在前面拐弯处的一块岩石后面露出一块黑糊糊的东西,就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你咋不说话了?我看你也是萤火虫的屁股——没多大亮儿!你这大鸡巴刚才不是挺能白话的么?我告诉你,甭他妈跟我耍花舌子!我干这么多年公安,啥鸡巴没见过?你他妈少跟我整这景!老实交代!”
吴鸿飞说了句“再往前看看”,便猫着腰钻了下去。那个侦查员也只好跟进去。他们又钻了二三十米,前面的洞更窄了。稍不注意,就有碰头的危险。
吴鸿飞见大老包一言不发,又缓和了口气说:“当然,我看这也不像你自己的主意,肯定是他妈别人让你干的。反正也没造成啥恶果,只要你大鸡巴把事儿说清楚,是谁指使你干的,就没你啥事儿!”
那个侦查员对吴鸿飞说:“吴队长,我看咱们回去吧。没人会藏在这圪垯。”
大老包坐在椅子上,歪着头,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夕阳。看他那神态,大有一直坐到过年的劲头。
他们退出来,又走进左边的小洞。这边的洞比较长,弯弯曲曲的,而且洞壁和洞顶上有很多突兀的巨石。他们打着勘查灯,沿着一人多高的山洞走了二三十米,只见前面的洞开始向下延伸,而且越来越窄。
吴鸿飞冷笑了两声,“老太太吃年糕——闷上了!包庆福,别以为你不说话,就能有他妈的啥好果子吃!我告诉你,就是你一句话不说,我也能查清你的底细!你也不寻思寻思,我是他妈的干啥吃的!”
吴鸿飞让两名侦查员守在洞口,自己和另一名侦查员进里面查看。他们先走进右边的小洞,拿着手枪,并打开了现场勘查灯。这个小洞只拐了一个弯,有十几米长。洞里空空的,看来大老包也走了。
吴鸿飞见大老包还是那副神态,便把门口的警察叫过来,让他们好好教育教育大老包,还嘱咐他们别整出啥毛病,然后自己走了出去。
洞里静悄悄的。在洞口外和洞内中央各有一堆燃烧过的灰烬,旁边还放着一些干草和树枝。干草旁边的地上有一个空酒瓶和一些吃剩的骨头。
吴鸿飞认为,大老包交代的姓名可能是真的。于是,他请示郝志成,根据大老包的姓名和体貌特征以及那黑长袍上的鄂伦春族服饰特征,向有关地区的公安机关发出协查通报。
吴鸿飞带着三名侦查员,开车来到黑熊岭下。他们把吉普车停在山脚下,然后沿小路来到黑熊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