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了笑容的李彤彤,又一次回到五分钟以前那副严肃的样子。她认真地说:“她快好了,不过我需要您给我一些资料。以前没有突破口,现在我找到了,但是我需要知道这个突破口我该如何往里面钻。”
“你怎么想?”李远这话有两重意思:一是确定李彤彤是不是认为1号、吴爸爸和父亲有什么特殊的关系。虽然他此时很讨厌李彤彤,但是对于李彤彤的判断能力,他还是很信任;另外,他想试探李彤彤,看她到底愿不愿意把她的野心说出来。其实李远本来不想这么早就暴露自己的心虚,可惜他还没张嘴,话已经在嘴边了。
好像没听出来李远话里的意思,李彤彤直接说工作上的事,让李远松了口气。
原来得意的原因在这里。回想李彤彤刚刚所说的话——吴叔叔“曾经”和1号关系很好;还有发生了一个“意外”。看来她的确掌握了足以让李远抖一下的情报。但是李远还是非常讨厌这样的聊天方式。李彤彤是李远的下属,如果她要来汇报工作,那直接把事情的原委陈述明白就好了。如果她把自己定位为帮助李远完成心愿的知己,她就应该像朋友那样说话。而现在,李远清楚地感受到李彤彤的野心,甚至比当初的苏凌野心更大。更可怕的是,李远不知道李彤彤究竟想要什么。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让李远震惊的情绪暂时被厌恶掩盖了。
“看来是我想得太多了,她不过是想证明自己罢了。”
李彤彤很配合,也将视线转到别的角度,你不看我,那我也不看你。她抱着胳膊,骄傲地说:“再就没什么了,就是,哭着要找您的父亲。”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李远的疑心变得越来越重,这大概就是做贼心虚吧!
“杀了他?”李远不喜欢李彤彤在这个时候露出的微笑,尤其不喜欢她笑得很得意的样子。就跟她掌握了什么李远不知道的事情似的。“她还说了什么?”李远皱着眉,尽量不去看李彤彤那副骄傲的样子。
“这样说话才好,不然听你说话的人太累了。”对李彤彤刚才的态度,李远仍耿耿于怀。
李彤彤淡淡地笑了笑,说:“您真聪明,吴伯父——他曾经和1号关系很好吧?只是,发生了一个意外。可是她竟然说要杀了他。”
听李远这样说,李彤彤先是诧异一下,接着又害羞起来。她微微低下头,说:“对不起,在以前的工作环境下待久了。我只顾着高兴于我快要成功了,却忘了这对您来说是件大事。”
“我和她也不是很熟,你应该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从那以后我才开始了解她。也就是说,我了解的只是病态的1号。”李远猜出来李彤彤想要做什么了,然而她为什么想了解这些?李远突然意识到什么,马上补充道:“她说什么了?”
她很坦诚,这点李远很喜欢。她一直处于稳定的环境下,却又没有机会施展拳脚。而现在有一个展露才能的机会,她会那么兴奋也很正常。这样想,李远也能理解李彤彤刚才的行为了,只是他还是不喜欢。
李彤彤这三个字吐得掷地有声,可是还是听得出来一丝畏惧。李远想,也许是担心自己不同意吧!虽然只有三个字的时间,但是对于李远来说,已经足够让他厘清目前的状况,和李彤彤的目的了。
见李远一直不说话,李彤彤有些无所适从。她把鬓角的一绺头发别在耳朵后面,说:“很抱歉,希望您不要介意。没有别的事那我先出去了。”
“就是你。”
“去问问她的看护平时有没有听到些什么。”李远想,也许这些话1号早就说过。只不过是说着梦话,所以没人在意。
李远把纸条放在书上面,关上了抽屉。在那本书彻底被吞噬在狭小的黑暗之前,李远的眼睛始终不由自主地盯着它。等到彻底看不到那个阴森的封面了,李远才想起李彤彤说的话:“你知道?她还有亲属吗?”李远有些语无伦次。他知道,要完成和李彤彤的这番对话,要先把自己脑子里的思绪斩断。
李彤彤抱着一只胳膊,说:“我来之前看护就被换了,新的说她睡觉很老实。”
“她有,至少我知道有一个人。”李彤彤很认真地说。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李远,似乎在下定什么决心。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李远一个人。有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喜欢这个感觉,还是讨厌这个感觉。他从小就很孤僻,但是孤僻的人未必喜欢寂寞,李远就很不喜欢。太寂寞了,就会胡思乱想。可能哪个弦一搭错了,想法就会往控制不住的地方去。这样的人,很有主见,也很自我。
“哦,”李远强装镇定,把眼睛的焦距放远,这样能显得不那么紧张,还能避免与李彤彤对视,“可是她没有家属,从我认识她开始,她就是一个人。”李远一边说着,一边若无其事地把纸条塞进最下面的抽屉。刚拉开抽屉,就看到了刚刚放在里面的《我的后面还是我》。这本书的内容没有太多惊喜,但是这个书名却突然给了李远一些启发。书里的少年是被猫灵迷惑,自己为什么不能成为“猫灵”迷惑其他人呢?
现在李远的思想就在不受控地乱跑,让他再一次想起来那张写着“我都知道了”的纸条。把抽屉打开一个小缝,李远透过缝隙看着那张只稍微露出一角的纸条。李远想:这张纸条还在这里,这次不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一定有人知道些什么。可是知道的人是谁呢?又知道些什么?
“我需要病人家属的配合。”李彤彤似乎没注意到李远反常的左手,郑重地说。
“啪”一声,李远关上了抽屉。这就是李远讨厌寂寞的原因,身边太安静,很容易沉浸在各种想法里。一旦深陷进去,无论什么样的事,最后都会带来痛苦。若太伤感,那么情绪就会越来越伤感,直到有咸咸的眼泪流进嘴里,才会幡然醒悟——我到底在伤心什么?而倘若想的是美好的,那么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情绪越来越高昂,却突然发现自己想得都不现实。只好乖乖从虚构的美梦里醒过来,让思想重新与现实接轨——乐极生悲。
这一声咳嗽果然管用。李远发现李彤彤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赶忙把按在桌面上的纸紧紧握在手里。
透过窗户,李远看着远处的巨大浪花,一下一下拍在崖壁上。
“咳!”李彤彤在办公室站了半天,见李远眼睛里闪着兴奋并捏着一本书,另一只手又似乎按着什么,感到很好奇。可是她已经等了半天了,如果再不出声,恐怕太阳下山了李远还没发现她的存在,所以她只好发出些声音,让李远发现她在这里。
“她死了,你也躲不掉的!”突然,李远想起了白发老人,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被白发老人抓过的疼痛感似乎又回来了。
季姐走后,李远猛地一拍手,就是这个!这就是书里所说的自然反应,也就是“实际”。理论上说,李远应该很怕外人看到字条,但是当季姐把字条给他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惊呆,而不是害怕。也就是说,也许李远从前的表现都是在理论前提下做出的表现,而不是“实际”的表现。所以他才会感到害怕,才会感到不自信。这比他在卫生间所想到的更进了一步。李远这些日子经历的弑父、袭击和掩饰,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可是他知道自己经历过,所以很难做到让人相信他从未经历过这些。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要做到自然反应。但是这要怎么做到呢?
“也许我没疯!”
把手里的纸条按在桌子上,李远看起来还算镇定:“哦,那你洗吧,本来也该洗了。我可能看得太入神给忘了。没事了,你去吧。”
想起白发老人的哭喊和他富于内涵的眼神,那个可怕的想法在李远脑中逐步成形。以前连怀疑都说不上,现在他却莫名地肯定。如果他的思维还在正确的道路上,他会立即否定这个荒诞的猜测。可是他的思维早就偏离了轨道,被他逼入一条充满偏执,怀疑,恐惧的隧道中。因为如果他不让思维偏离,他就不得不面对他犯下的错,更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承担后果。
季姐也被李远的情绪感染了,她有些慌张地回答说:“对啊,刚才我说,我把你衣服洗了吧?你看书没回答我,但是你点头了,我肯定!”
现在,李远找到了新的逃避路线。他冲向三楼的病房,准备把人性的丑恶发挥到淋漓尽致——以继续伤害别人,来逃避该承担的惩罚。
现在,李远充分体会了沈铎刚才的心情,他看看手里的纸,说:“我让你洗的衣服?我点头了?”
“砰!”
“给你洗衣服啊!刚才我问你洗不洗,你不是点头了嘛!幸亏我掏了一下,不然这东西就该洗坏了。”季姐茫然地说。
由于用力过猛,门被李远撞到墙上,又弹回原位。上面的玻璃嗡嗡作响,不停地抖动着。3号,也就是白发老人,惊恐地看着疯了一样的李远。他来不及逃跑,就被李远一把抓住肩膀。被李远直勾勾地瞪着的3号,傻乎乎地咧开嘴笑了笑。李远凶狠地拦着他的脖子,把他的脑袋拽到自己的嘴边,然后轻声在他耳边说:“我都知道了!”
季姐都把纸条举得高高的要递给李远,他才晃过神。他木讷地接过纸条,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那张纸。现在轮到李远变成幼儿园的小朋友了,他呆呆地看着季姐,说:“你要干什么?”
咕噜着动了动干涸的喉咙,3号的眼睛越来越混浊了。李远慢慢地放开3号,当看到他惊恐的双眼时,李远的脑中也闪过了三个字:就是他!
看得津津有味的李远,突然被一声女人的尖叫惊醒:“这是什么啊?”他猛一抬头,看到季姐正抱着他脱下来的衣服,手里还拿着一张纸。
“把3号所有资料给我,通知李彤彤准备催眠!”李远“轰”一声推开3号,不顾受到惊吓而大喊大叫的3号,对身后的护士说。然后,他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康复中心。
这本《心理学不是人性》写得的确有点意思,李远看的这一章节标题为“理论与实际无关”。他之所以对这个章节感兴趣,是因为这个标题在他眼中是句废话,年轻人却很少懂得这个道理。例如,理论上你吃了一百片安定,你一定会与世长辞了。但是实际上偏偏就有人安然无恙。当然这只是特例,这本书中特意挑出特例大讲特讲,不免有些哗众取宠。而李远在短短几个月经历了太多挫败,也让他变得有些偏激。书中有一段让李远记忆深刻,里面写道:理论源于实际,这话不假。可是对于心理学来说,我们的实际却常常建立在理论之上。好比有人来抢你的钱,你常听到别人说这件事很可怕,你自然会感到害怕。而实际上,在没有人告诉你被抢是件可怕的事情之前,你被抢钱时的反应应该是惊呆。因为你并不知道生命正处于险境。即使你知道,应该先惊讶于这件事竟然发生在你身上,而不是恐惧于你被抢了钱。所以,你的自然反应是你的人性,而被告知后的反应则是心理学。大部分的人,即使被告知了,也会本能地做出人性的反应,也就是实际反应。所以,在人本身上面,理论与实际无关。
可怜的3号,顶着满头发白嗷嗷哭喊着。护士冷静地把他按在床上,用绑带固定住他的手脚。走廊里回荡着3号的哭号声,赶来的李彤彤关上了3号的房门,她走到1号的门口。1号抱着双腿坐在床上,肩膀微微抖动着,眼泪从眼眶里一滴一滴流出来。
这本恐怖小说写得很俗套,李远看了一遍目录就大概知道内容了:它讲述了一个热衷于虐猫的年轻人,被死去的猫灵复仇的故事。那些猫灵幻化成年轻人的模样,欺骗他身边的人,迫使年轻人受到虐待,被人排挤,最终因猫灵的诱导而死去。还真是哄孩子的玩意,李远笑着,把这本书塞进最下面的抽屉里。同时,他拿起另一本书,看了看目录,找到一个最让他感兴趣的标题,翻到那一页仔细读了起来。
复杂的情绪还没有退去,李远在上路上飞快地疾驰着。他不想再摸黑走这条路了,这路上有太多他的秘密,还有他的悔恨和恐惧。
边胡乱翻着,李远边想:这大概就是父母对子女的爱吧!无论多么不值的东西,只要孩子一句话父母都会买回来。无论花多少钱带回来的,只要它影响了孩子的发展,父母都不会舍不得丢弃。也许自己也曾经在这种“残忍”的爱护中生活过。比如,父母是不是也在年底设下过门禁?或者有没有因为自己摔了一跤而被禁足?可惜这些假设都只能让李远失望。不是他的父母不疼爱他,而是他没有给他们这样的机会。李远小的时候太乖了,他从来不离开父母身边,总是习惯听从。他自己也不记得,究竟是因为父母关系紧张才让他那么内向的,还是因为他的内向带给父母太大压力,所以他们的关系才紧张的。总之李远从来没有享受过以这种方式被父母爱护的滋味。
转过一个山头,只剩下一小半的太阳晃得李远眯上了眼睛。黄昏时分的太阳是最耀眼的,也是最清澈的。而李远现在却用这世上最干净的东西掩盖他的不堪。猛踩着油门,他想尽快离开这条路,他不想停下。
李远笑了笑,翻开那本恐怖小说,连内页也设计得很带惊悚的意味,他又看了看这本书的标价,38元。现在的东西精致归精致,价钱也真不便宜。其实人们看书的本质是在读文字上,却要为这书本的封面和内页掏出多出文字几倍的钱,可是到最后书里的文字根本记不住几句。
等到达吴家时,天已经黑透了。家里只有三个人,离开的却不是吴爸爸而是吴博。吴爸爸挑了一个最红的苹果,小心翼翼地削着。在他准备离开时,韩月突然吵着要吃糖炒栗子,还一定要城郊的某一家的,吴博只好出城去买栗子,因此吴爸爸没能如愿躲开李远。晚上闹了一通,韩月现在正养精蓄锐补觉呢。等于现在屋子里,只有李远和吴爸爸两个清醒的人,这种环境最适合谈心了。
随意翻了翻《心理学不是人性》,读了几行李远觉得饶有趣味,便向季姐借这本书来看。季姐是个大方的人,摆摆手说:“拿去拿去,反正也是在你这捡的。哎,那本也给你吧,我拿回去,那小鬼精又得偷偷拿到学校去!”
搬来一张塑料凳子,李远坐在吴爸爸旁边。桌子上的菜微微有些凉了。本来吴爸爸让李远先吃,可是李远执意要等吴博回来,这才削个苹果给李远先垫一口。其实李远想的是吃上了饭,恐怕就顾不上说话了。不知道为什么,李远觉得离他想要的答案越来越近了,竟然不由得有些紧张。吴爸爸更是如此,一个苹果削了二十几分钟。可能也是觉得有些尴尬吧,因为就在这个屋子里,就在这张餐桌前面,李远还和他大吵了一架。所以吴爸爸最爱的进口木质餐桌椅,变成了现在李远屁股底下的塑料凳子。那天李远走得匆忙,心情也很乱,都没注意自己弄坏了吴家的椅子。还有这餐桌上的餐具,这些盘子、筷子,也已经从淡雅的仿青花瓷样式,换成了漆着金漆的欧式风格。
桌子上的两本书,一本名字叫《心理学不是人性》,另一本是《我的背后是我》。看来季姐不让女儿看的书应该是第二本,封面的设计也像是恐怖小说的样子。而第一本书,看书名李远也猜出个大概了。曾经有人提出过“人性心理学”,这本书大概就是阐述或者抨击“人性心理学”的吧。
盯着桌子上一个盛着鸡汤的大碗,李远心想,吴爸爸最喜欢古朴的东西,这餐具上装饰的高雅花纹和印在大碗上华丽的红玫瑰,分明就是韩月的风格。
“看吧看吧,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一本是刚才在楼下垃圾桶里捡的,一本是我女儿的。她学习忙,我不让她看这种东西,顺手就带这来了。”季姐年近五十,很有成年女人的风范,一张嘴就啰唆个不停。
“叔叔,虽然韩月怀着孩子,但是也别太惯着她了。”不知道从哪说起的李远,想着吴爸爸连餐具都由着韩月,换成了他最不喜欢的夸张式样,就随口先提了一句。
“季姐,我可以看看吗?”李远指着桌子上的两本书说。
可是吴爸爸只是含糊地应承了一声,根本没有接着继续进行谈话的意思,还在低着头削着苹果。眼瞅着吴博也快回来了,李远不得不加快进入主题。
李远踮着脚,绕过季姐打扫过的地方,把衣服挂在墙上。然后,溜着墙边往办公桌走过去。刚走到办公桌前,李远就看到了桌子上的两本书。
李远拿起筷子,一边不自主地搅着面前的土豆丝,一边说:“这也要怪我,上次……我太不懂事了。”说到这,李远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了。而吴爸爸除了在李远提到“上次”的时候稍稍顿了一下以外,也像根本没听到一样,依旧执着地削着苹果,甚至连哼一声的回应都没有了。眼瞅着吴爸爸的苹果越削越慢,李远越来越急躁。
办公室每天都被季姐打扫得很干净,今天也不例外。刚一进门,李远就看到季姐正撅着屁股,卖力地抡着拖把。“季姐。”李远简单打了声招呼。不知道为什么,李远总是觉得季姐很亲切。可能有的人与生俱来有一种魔力,长得不像自己的妈妈,却全身散发出妈妈的味道,季姐就是这样的人。
时间已经过了三分钟,随着手表上秒针的跳动,李远的心脏也一下一下越收越紧。终于,李远承受不住时间的折磨,冲口而出:“您就当可怜我……”话没说完,李远的眼睛里就涌出了一层水汽。他那么迫切地想知道真相,又那么多次和真相失之交臂。他很委屈,很无助,也很害怕。如果没有追求真相的执着,他真的不知道该逃到哪去。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李远本打算去看看范达。从沈铎的反应来看,他应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不知道,那么那个神秘的“寄信人”就只能是范达了。李远记得他在进入卫生间的时候还曾经和范达打过照面,而且他又在卫生间外面和自己说过几句话,说明他曾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塞一张纸条的时间对他来说绰绰有余。而且李远只记得范达询问自己所说的话,却不记得范达何时说过要离开。不过,最终李远还是没有在范达的办公室门口停下,而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越来越没有勇气了。
听了这话,吴爸爸连抖一下的动作都没有作,倒是放下了那个被他削到一半的苹果。他把苹果放在桌子上,然后把薄如蝉翼的苹果皮一圈一圈盘到苹果上,说:“我早知道早晚有一天你还会来问。我不想告诉你,是不想让你再折磨自己。珍惜眼前人才重要,孩子,你怎么就不懂呢?怎么就放不下?”
看来沈铎是真的不知情,李远也不为难他,丢下一句“快关上,别浪费水”就离开了卫生间,只留下沈铎一个人在那里静静地站着。
“我的眼前人都已经离开我了。现在眼前的,只有我自己。我要知道一切,不然我永远不会快乐。叔叔,您就先让我珍惜自己,再来珍惜你们吧!”李远知道吴爸爸很心疼他,但是他无法抗拒想揭开真相的欲望。尤其这份欲望现在不只关乎真相,更是他逃避下去的动力。
沈铎还没从错愕中缓过神来,李远又突然蹦出一句话。把他准备关掉水管的手吓得停在半空中,“啊?刚刚进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吴爸爸叹了口气,说:“你还有父亲……”
坏了吗?绝不可能!李远肯定它是被人刻意打开的。虽然进来的时候他很慌张,但是他有印象当时这里没有水流出来。李远没有把水管关上,直接把手伸进水流里冲洗着。他刻意不理会沈铎的错愕,轻描淡写地说:“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提到父亲,李远心里又是一紧。他沉默了良久,说:“他早就死了。”
此时沈铎才发现自己失常,只是他来不及收回那副弱智般的表情:“啊?哦,我来的时候就开了。”边说着,沈铎边把已经洗好的手又送回了水流里,然后又补充道:“哦,我以为坏了就没管。”
没意识到李远话中真实含义的吴爸爸,还以为他是因为依然恨着父亲才说这样的话:“他毕竟是你父亲……不过他也确实该恨!”吴爸爸侧过身子,面向李远继续说道:“既然你一定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事情。”
“这水管是你开的?”李远嘴角微微有些笑意,眉头却紧拧着说。
点燃了一根香烟,吴爸爸的眉头略微拧紧起来。李远盯着吴爸爸表情上的细微变化,压抑着内心里的兴奋,全然不知此时的兴奋,也只能维持几分钟而已。
沈铎只顾低头洗手,根本没看到身后一脸警惕的李远。等他看到镜子里的李远时,竟被吓得脸都白了。李远没有说话,就和沈铎这样四目相对地僵着。看着呆若木鸡的沈铎,李远觉得好笑,他还从来没见过沈铎露出这种白痴一样的表情。借机绕过沈铎的视线,他站到旁边的洗手池边,迟迟没有把手伸进正哗哗流水的水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