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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净

韩月依然天真地以为苏凌和她有着相同的感受,她那善意的自以为是从小就存在。就像她不爱吃辣的,她就认为天下的人都不爱吃辣的。而对于疯狂往碗里倒辣椒粉的人,她则解释为辣椒粉是胡萝卜粉染色成的。

“难道我不比她可怜?起码她还拥有过。”苏凌很介意文子的存在,即使文子已经不在了,她依然无法释怀。她总觉得如果没有文子,7年前她就是李太太了,是文子偷了她7年的人生。对于感情,女人就是这么可笑的动物。明明知道自己该恨谁怪谁,但是就是恨不起来,宁愿把满腔怨火发泄在另一个同样可怜的女人身上。现在那个女人殒殁了,她却连一丝同情心都没有,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你要是想拥有,为什么不考心理医师资格证?这样以后你就能跟远哥双宿双栖啦!”韩月很想帮助苏凌,从以前不停地提供李远的信息,到后来胡乱地出谋划策都能看得出来。虽然她的思维很简单,出的主意也从来没被采纳过,但是看得出她很珍惜和苏凌的友情。

“你,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人都死了……虽然在你们俩之间,我是支持你的。但是我还是觉得她有点可怜。”韩月所指的支持是无关婚姻的约束的。在她这样的女孩眼中,婚姻只是一张纸的关系。那张结婚证只是为了让花对方的钱,被对方宠爱等行为更合理化。婚前的同居生活是放长线钓大鱼,是付出自己的青春等待优厚的回报。婚后的同居生活就不一样了,这会儿就是该使劲往回捞的时候。无论是物质还是感情,婚后就可以肆意索取。等到当这些都不复存在的时候,把结婚证书一撕。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

感激地拍拍韩月的脑袋,苏凌得意地笑了笑:“两个心理医师,最后通常会因为治疗方式不同而渐行渐远,你看沈铎和李远就知道了。可能还会因为某个病患吵架,最后分道扬镳。但是心理咨询师就不一样了。我为他提供资料和理论依据,他把我的理念实际操作起来,这才叫举案齐眉。”

“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她是这个下场也怨不得谁。老天爷不让她富贵一生,她就得穷苦一世。现在老天爷连穷苦一世都不让她受,这就是她的命,上天注定的。”苏凌突然打断韩月的话,把正悲伤着的韩月说得目瞪口呆。

韩月无法消化苏凌的解释,她不懂苏凌的策略。她只知道如果喜欢一个人,只要裙子穿短一点,说话再嗲一点,什么矛盾啊,分歧啊,自然迎刃而解。对此苏凌也不再做解释了。反正韩月听不懂,她只要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有人倾听就好。

瞧苏凌没有说话,韩月以为苏凌也认同自己的观点,于是继续说着:“本来我还挺讨厌她的,但是她一出事吧,我心里还真挺难受的……其实仔细想想,她也不坏。其实她挺好的,又会照顾家又会照顾人,就是不爱说话。唉,一想起来她那么惨,我心里真是……”

河岸的另一边,范达依旧笑眯眯地围着李远团团转。扇扇子,搬煤炭,架炉子,扎帐篷,只要是他能看到的,没有不主动承担的。但是点炉子这件事却把他难住了。他们没有带竹签或者点煤器,唯一的卫生纸又不能用来烧火。豆大的汗珠混着灰尘,顺着范达肥硕的脸一滴又一滴流下来,形成了一条煤灰色的印记。他已经想尽办法,就差把衣服脱了烧掉,可是倔强的煤球就是不起一点火星,连点烟儿都没冒。

“哦,对了,文蕴……哎,真可怜……”说着,韩月眼眶又湿了。怀孕的女人本来就容易多愁善感。也可见她的本质其实很善良,就是嘴上不饶人一点儿。

李远冷冷地看着,该是重要东西登场的时候了。他拿出一大袋子麻布碎片递给范达,说:“把这个点燃塞在炭眼里。”

苏凌虽比韩月成熟一些,但是对韩月她也一向毫无保留。所以她实话实说道:“我才没那么傻呢!这几天医院那边我也请假了。他家刚出了事,心情不好,我知道我几两重,去了也是惹人烦,搞不好还会起反效果。”

范达已经累得头昏脑涨,拿着麻布片如获至宝,他手脚麻利地把麻布片一把一把塞进炭眼里,一袋子的碎片转眼就空了。

提到李远,苏凌的眼睛立即暗淡下来。连抓着韩月的手也无意间松开了一点。韩月没注意到苏凌微小的变化,不依不饶地又补了一句:“远哥现在可自在得很哦,你俩……从实招来!”一提到苏凌和李远的八卦,韩月马上来了精神。忘了肚子胀得滚圆撑得皮肤生疼,也忘了“男人都是浑蛋”了。

可是麻布片只烧到贴近煤炭的时候,就熄灭了。范达恶狠狠地骂了句娘,拿起地上的石头准备把煤炭砸碎。这时候沈铎说话了:“你大学毕业证是买的吧?你知道你拿着的那玩意是什么吗?”虽然沈铎和范达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但是在李远面前,他们都很收敛。而且范达扭着个大屁股,蹲蹲起起确实显得太笨重了。

骂够了,韩月才想起来苏凌的投诚,她瞥了一眼苏凌,喃喃地说:“就知道你家李远,什么时候见你管过我。”

范达此时已经像憋了3天找不到厕所的书生,明明急得火冒三丈,却还要在领导面前装得若无其事。沈铎突然顶出来一句,给了范达一个发泄的机会,更为他提供了一个舒适宽敞的台阶。“你聪明你来!”范达说着直起腰,把手里的打火机和炭往地上一扔。

韩月不在乎苏凌没有搭她话茬,只是自顾自地咒骂。对于韩月,苏凌很有一套。不只是因为苏凌是心理学的高才生,主要是她们真的很“情投意合”。也许最初苏凌接近韩月是有目的的,但是现在她们真的变成无话不谈的闺密了。

沈铎吊儿郎当地捡起打火机和炭,顺手把炭扔回炉子里。又捡起一根木棍,把每个炭芯里的麻布片都打松了些,然后把打火机凑上去。不到十五分钟,火炉里的火苗就蹿出半尺来高。沈铎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烧得旺旺的火炉后面,略带挑衅地对范达笑笑。范达只当没看到,转身去车里帮吴爸爸和吴博穿肉串去了。

“好好好,他们都是浑蛋,我也是浑蛋。我将功补过,我哄你!”

沈铎突然帮忙点炉子,李远心里有点紧张。他是特意让范达在极不耐烦的情况下做这件事的。因为愤怒,是蒙蔽人双眼最好的工具。就像最近流行起的一句话:控制好情绪,是有能力的表现。

韩月擦擦眼睛,说:“心烦死了,也没人理解我。男人都是浑蛋!吴博是浑蛋,他爸也是浑蛋!”也许是怀着孩子的关系,韩月的脾气也随着肚子大了起来。她愤怒的眼神直瞪着前方的空气,好像吴博正浮在天上,被她眼睛里射出的光凌迟处死。

其实李远本打算由自己来完成点炉子的工作。但是当他看到范达那张虚伪的脸和殷勤的行为时,他意识到如果他执意点炉子,范达一定会识破到这顿饭不对劲儿。那倒不如顺水推舟,反正没人准备点煤的用具,他想做的事早晚能做到。

苏凌被韩月委屈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她戳着韩月的小脸蛋,略带嘲笑地说,“哎哟,都要当妈的人了,看你小家子气那样子,怎么还流眼泪了啊?”

火又烧了一会,范达才端着一大盘肉串走过来。李远清晰地看到范达下颌上下起伏,嘴唇上还有没来得及擦干的涎水。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也是这时候才离开岸边,回到靠近树林的帐篷旁。他们大部分都在25岁左右,还都处于喜欢玩闹的年纪。医院第一次举行这么盛大的活动,谁都不想浪费一秒钟时间。所以借着这次机会,他们该互相攀比的互相攀比,该联络感情的联络感情,该倾诉好感的倾诉好感,该大吐苦水的大吐苦水。总之,除了李远怀着心事,范达忙着应承之外,连沈铎都玩得很尽兴。至于苏凌,因为韩月怀着孩子不能到烟味太重的地方,所以她只能陪着韩月在远处的沙滩椅上享受美食了,这样就忙坏了吴博和沈铎。一开始吴博还装模作样跑了几次腿,到了第十次他就开始不耐烦了。因为韩月实在是太矫情了,一会嫌烤得不熟,一会又嫌烤得煳了。来来回回折腾吴博十几次,其实吃到嘴里的也就两串肉。不过这倒是给了沈铎机会,吴博也美其名曰帮朋友解围,很自然地把接近苏凌的机会让给了沈铎。

苏凌搀着韩月沿着河岸缓缓地走着。这几日苏凌忙着准备二级心理咨询师的考试,向医院请了假,连好姐妹也很少来往了,引来韩月满腹抱怨:“我挺个大肚子有多难受就不说了,家里只有俩大老爷们,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火烧云下的河边,一大群人又唱又跳,喝了两箱啤酒,吃了十斤肉。等到炉子里的炭碎得都快成了渣子,李远才终于轻松下来。他给自己烤了几串香肠,要不是开了车不能喝酒,他今天也一定来个不醉不归。一切都干净了,借着兴奋劲,李远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发布了他人生中第一个人道主义通知:“今天大家都累了,我看这样,明天大家放半天假,让值班的同志们再辛苦半天。”

周末,天气清爽,有微微的风吹过,这种天气最适合野炊了。李远遵从吴爸爸的提议,把烧烤的地点选在中元河边上。中元河是洛北的护城河,也是老洛北城最有代表性的文化遗产。只可惜多年来的开发改建,已经彻底把这里变成了“遗物”。现在除了“中元”这个名字还算名副其实,其他的已经看不出一点儿岁月的痕迹。就连河里的水草和枯枝也被袜子、塑料袋甚至自行车缠得结结实实的,俨然是一部由大自然和人类共同完成的自然与工业发展史。

这消息一出来,所有的人都高举酒瓶子大喊:“院长万岁!”然后噼里啪啦把酒瓶砸碎一地。

范达很高兴李远及时挂掉电话。虽然话已经到嘴边了,但是他也想不出“您”后面该接什么。反正那层窗户纸已经被搅得稀巴烂,倒不如明枪明刀来得痛快。

范达对李远突如其来的慷慨显得有些不适应,他忧郁着小脸,担心地说:“那加班的那些人……”

食物和炉子,当然必须他亲自准备。它们还要发挥更大的作用。李远是双方的联系人,由他准备食物和炉子并不奇怪。但是如果他连炭都准备好了,那就等于直接告诉别人这次活动是他策划的。可是如果两方都准备了炭,就会让一方以为是另一方以防万一才带来的。反正点炉子的一定是李远,只要场面控制好,应该也不会有人注意用了谁的炭。

“给他们加半个月工资。”

他要把衣服烧掉。但是偷偷烧掉很容易留下线索,还不如在大庭广众下烧掉。但是无论他和吴家单独烧烤,还是和医院的人聚会都太反常了。他从来不做这样的事。既然反常,不如背道而驰,人越多越好。你一言我一语的,很难发生冷场的情况。不冷场就不会有人提出两伙人都能接下去的话题,比如说:为什么组织这次烧烤活动?或者是谢谢您愿意带着我们一起烤肉。

夕阳西下,音乐缓缓响起。一群人东倒西歪,迎着日暮跳着不知道是什么的舞。有几个男孩使劲贴着一个女孩用力地舞动着。李远看着也心情大好。大部分人醉酒后都会洋相百出,能同时看到这么多人出洋相,也算是壮观了。

传达完重要指令,李远又不等“再见”就挂断电话。那些阿谀逢迎的话他没心思听,也不想继续配合范达演无谓的假戏。

穿过人群,李远突然看到一个人在向他们招手。那个人逆光站在河岸边上,身体佝偻着,像是上了岁数的样子。他看起来很面熟,李远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又觉得那个人好像是背对着他们,在对湖面招手。突然,一种不安全感向李远袭来。他冲出去想看得更清楚一点,但是当他走到人群中间时,他就再也迈不动一步了。

“为了我家人安心,除了值班的,能来的都叫来。东西我家人会准备,你准备点炭火就够了。”

又是他阴魂不散的“父亲”,或者说阴魂不散的是他的心魔。他的“父亲”站在波光粼粼的湖水前面,身体正面朝着他们的方向不停地挥着手,在对他挥手。但是它的脸上却没有五官,它的头是面向湖面的,它的身体和头翻转了180度。李远紧闭上眼睛,用力按了几下太阳穴,然后慢慢睁开眼睛。岸边什么都没有。

“明天我家里人要去吃烧烤,他们想让你们也去。”

李远不知道为什么总会出现这些幻觉,至少在他看来这些是幻觉。也许是因为他身为医生却亲手伤害了一条生命,也可能是因为对父亲的愧疚,又或者是两种原因都有。无论如何,恐怕他永远摆脱不了恐惧的滋味会随时袭来的折磨了。

给范达:

这样的场景,让李远没心思再假装若无其事。可是这群都快忘了自己是谁的少男少女们,让他无法停止这次活动。又看了一眼炉子,里面已经添加了新的炭火,他最大的威胁彻底消失了,让他稍微安心一点。

“东西我们自己买,您就带点炭火吧。”

一整夜,他都看似合群地和大家唱着跳着。甚至有几个瞬间他都以为能把一切都忘了,可是他终究活在现实里,不得已还是会想到“父亲”。他突然想,也许这些潜在的危机就像埋在院子里的炸弹,你不去看它,它就是不存在的。直到凌晨时分,人群散去了,这枚炸弹才轰地出现在李远的大脑里。

“好,好,那都准备什么?”

逢场作戏般胡闹了一夜,李远身心俱疲。但是在大家回去休息的时候,他却不得不去做另一件事:开着那辆只载过父亲一次的车子,到4S店收拾掉最后的残局。

“那把韩月也叫上,我们医院的人也要跟着去。人多热闹点。”

李远把车钥匙递给4S店的伙计,说:“昨天车里装了生肉,可能有的地方还有干掉的血。麻烦你们仔细清洗一下。哦,还有方向盘,没有纸我随手擦擦就开车了,可能也会有些印在方向盘上面。”

“好啊,那咱们一起放松放松。”

昨天晚上那个人影来得太突然,李远猝不及防。他来不及回忆当时有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反常。不过这些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李远最该处理的东西已经处理掉了。那些染血的衣物随着麻布片已经被烧为灰烬。而现在,洗车店的伙计们正在彻底地清洗车子后备箱和方向盘的油污和血渍。这个4S店是市里最好的,李远在这里还享有钻石VIP的高级服务,相信车子里的任何死角都不会被高压水枪和清洁液放过。这也是李远决定放半天假的原因。

“叔叔,明天我放假,吴博一直说想吃烧烤,就明天吧。”

坐在4S店的咖啡厅里,李远端着一杯摩卡。咖啡在嘴边晃了半天,也没能沾上他的嘴唇。他有些担心,担心什么他也说不出来。似乎进行得太顺利,反而让他更不安。这次无论是事情还是人,都有点太听话了,几乎一切都是按照他的安排进行着。不对,李远觉得有某种可怕的力量在积蓄着,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爆发出来。

给吴爸爸:

当伙计送来车钥匙时,车子已经被开到李远面前,时间也过了半个多小时。但是这杯摩卡李远始终没有喝过一口。漂在牛奶上面的奶油出现龟裂的细痕,有的地方甚至结成小块。李远皱着眉头把咖啡放在桌子上,接过车钥匙离开了4S店。

李远打了两通电话,内容是这样的:

苏凌早早地就在窗口发呆,看到李远的车子开进大门,她马上泡了一杯速溶咖啡。世界上的一切都在进步着,连咖啡都能分秒送到嘴里。什么都变得方便了,但是也变得不那么纯粹,不那么地道。衣服的式样变得五花八门,却也多了化纤的污染;即食的食物也出现在大街小巷,却不像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房子变成了高楼大厦,却失去了远亲不如近邻的浓浓情感;无论出多远的门都有现代工具代步,却让人忘了行路的风景。但是人们还是渴望着越来越方便的生活,因为时间在现代社会变得极为宝贵。

衣服的纤维太多,留得越久越危险,扔到海里也难保能冲掉上面的所有线索。而且衣服不像碗盘那样重,它们的浮力会让它们漂到岸上。一旦被哪个有心人捡到,难保它们不会变成威胁李远的武器。既然如此,就只剩下一种方法来处理它们了。明天是周末,是摆脱罪证的最好时机。

就像这杯速溶的摩卡咖啡,摩卡本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咖啡,现在却以最现代的方式被人们品尝着。其实咖啡最古老的饮用方式大概要耗4个小时:从摘果、曝晒、碾碎、清洗,沥干再到磨成粉末煮成咖啡,中间还要加一步调整浓稠度的环节。如果没有现代科技的进步,恐怕咖啡这种饮品,会像很多因为费时而消失的文化一样,消失在世界历史中,成为一种传说。

这一夜,李远过得心惊胆战。等康复中心变得十分嘈杂了,他才稍稍安心。但是巡诊时他还是心不在焉,连沈铎和范达微妙的变化也没看出来。一直到下午,他才真的定了神,也终于开始思考一个严重的问题——剩下的衣物该怎么处理。

李远用手背试了咖啡的温度,比平时要热一些。但是却不见苏凌的人影。李远本以为苏凌会借这个机会死命黏上来,他错看了苏凌对他的感情。苏凌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是为了争一口气,而是真的关心他,体谅着他的感受。这让李远有一瞬间的感动。确实,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苏凌。

除了电脑屏幕里的沈铎,什么都没有。李远飞快地打开屋子里的灯,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难道自己患了臆想症?不,他连着好几个小时都对着电脑,眼睛一定很疲劳。而且电器所释放的磁场会产生强大的压力。其实很多人误以为自家闹鬼,都是因为开了过多电器所致,只是没像李远这样切实地看到而已。李远赶紧关了电脑,仰头靠在椅子上。

严格来说,文子的死和苏凌制造的误会脱不了干系,但是李远不怨苏凌,因为归根结底是他造成的。如果他当初能果断地拒绝苏凌,不把她留在身边让她误以为还有机会。又如果李远能给文子足够的安全感,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过了很久,李远还是不敢睁开眼睛。他很怕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父亲”的脸贴在他脸上。他暗暗告诉自己,如果睁开眼睛后什么都没有,就说明他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他把自己当作重症患者,把在大学学到的所有知识都用在自己身上。等他做好准备,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也许该重新审视和苏凌的关系了。”

他和它对峙着,就像被放在太平间的两具尸体。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有呼吸,另一个没有呼吸。李远想伸手去开桌上的台灯,但是他的手刚往台灯的方向蹭一小步,“父亲”的头马上转变方向,看着他的手。然后,“父亲”像是警告一样,又慢慢把头转过来继续看着李远,李远只能停止一切动作。他的脖子已经酸痛,手也已经麻痹。他决定再试一次,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

托着腮的李远正想着,电话突然响了。办公室的电话是内线电话,通常只有李远打出,很少有人打入。但是一旦响了,就说明某个病人出事了,而且不是小事,需要李远亲自到场。果然,范达说1号突然开始大喊大叫,肌肉紧绷得连镇定剂的针头都无法插入。李远挂了电话马上往1号的病房奔去。

现在,李远也像个死人了,惨白的脸,冰冷的身体,还有一动不动的姿势。